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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夏没什么感觉。
“哦。”她随口应了,带着即将退圈毫无进取心的淡定,跟着经纪人踏进天乐传媒的VIP客梯。
VIP客梯停留的楼层极其有限。
他们走下来的这层是公司里难得一见的灰白黑性冷淡风,进入走廊时,却夏还瞥见了旁边描着冷光的金属铭牌。
“高级会议室”。
名字取得不怎么高级的样子。
却夏就这样走着神,跟在经纪人身后,进到短廊尽头一扇虚掩的门内。
门里的会议长桌旁已经坐着两人了。
主位上的却夏认识,是天乐传媒演艺部的总监,康礼诚;旁侧的一位却夏也认识——
女人从转椅里优雅完美地仰头,但很可惜,在对视第一秒就失去了她维系的风度。
“她为什么会来这儿??”
却夏往后退了半步。
以防秦芷薇太激动而把她新做的美甲甩到自己脸上。
却夏经纪人捧着笑试图上前缓和:“哎呀芷薇不要动火,你们一样都是公司的艺人——”
“谁和她一样?”秦芷薇成功被一句话刺炸毛了,“我是什么咖位,她是什么咖位?她不过就是我的替身演员,再往前就是个小破群演,她怎么就和我一样了??”
“小破群演”的经纪人只好讪讪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芷薇,这是在公司,不要随便使性子。”演艺部总监康礼诚终于发话。
“……”
秦芷薇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下了。她只恼火地瞪了却夏一眼,哼着气坐回去。
“却夏,你也坐吧。”康礼诚望过来。
却夏情绪寡淡地点了点头,随便捡了张离门最近的椅子,拉开坐下了。
康礼诚:“你知道喊你过来是谈什么通告项的吗?”
却夏摇头。
康礼诚停了片刻,却忽然转口问:“你和陈不恪,是不是有什么私交?”
却夏眼尾一停。
“怎、么、可、能!”有人咬牙切齿地替她抢了白。
康礼诚不悦皱眉:“芷薇。”
秦芷薇这次却忍不下了:“你们就因为这个找她来的?公司里想太多了吧?她这种八竿子都和不恪打不到一起的,怎么可能会和他有什么私交牵扯?”
“公司里只是想确认——”
秦芷薇:“有什么好确认的?我已经托人问过陈不恪的经纪人了啊?张先生都说了,不恪根本就不认识她!”
“……”
会议室里寂静片刻。
康礼诚最终还是按下情绪,转向却夏。
却夏没等他再开口。
她漠然地耷着眼尾:“没私交。”
康礼诚一噎。
却夏不知道对方信没信,于是缓了两息,她又窝进椅子里侧开目光,慢吞吞补充道:“就像他们说得,陈不恪不认识我,我们没见过面。手链那件事,只是巧合。”
秦芷薇冷笑了声,朝康礼诚露出“你看我说什么”的表情。
康礼诚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会议室掩上的房门突然被人叩响了。
他调整语气:“请进。”
门外似乎也没准备多停。
几乎是压着话声,厚重木门被只指骨修长的手抵开。
进来的人半挂戴着连衣兜帽,高领毛衣拉过修挺鼻梁,黑眸自碎发间情绪松散又慵懒地睨下。单一个眼神,就冷淡得拽出了副藐视众生的气场。
康礼诚进来后第一次从老板椅里起身,神色收束到得体轻松的笑容:“恪总。”
“……?”
那人长腿一停,收了“气场”转过身。
却不是朝着康礼诚的。
“……”
却夏望着风景独好的窗外绷了几秒,还是没能绷下去。
有人眼神存在感太强。
她起身,抬眸,对上那人落来的眼。
“陈先生,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却夏。”
却夏一边毫无感情说着,一边敷衍地抬起胳膊,朝陈不恪伸过去。
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以陈不恪的脾性,不可能和人握手。
意料之中,陈不恪没理她那只手。
意料之外……
那人拉下兜帽,垂低了白毛下散漫漆黑的眸子,然后他把手伸进宽松的风衣外套口袋里。
一只檀木盒被他拿出来。
“你的手链,”陈不恪向前随意一俯,将盒子抵进她掌心,“还你了。”
却夏:“……”
陈不恪走出去两步,又停下,“哦,”他漫不经心回眸,“这次不用磕,下次一起。”
却夏:“?”
第7章 春日
会议室里很寂静。
而这气氛的罪魁祸首毫无自觉。陈不恪插兜走到窗旁,随手拉开只转椅,就散漫地搭着长腿坐了进去。
黑皮椅被他压得向后一转,那人也未在意,他侧对房间里几人,视线自顾漫不经心地落到高楼外去。
插着这空隙,门外,张康盛由天乐传媒主管艺人经纪的副总迎进来。
“杨副总,您怎么过来了?”康礼诚意外上前。
“恪总和张经纪人都亲自来了,那我当然得露面啊,”天乐传媒的杨副总是个和乐的中年胖子,笑哈哈地把身侧的张康盛露出来,“张哥,这位是我们公司演艺部的总监,康礼诚。小康啊,这是张先生,恪总的经纪人,业内老前辈了,你应该认识吧?”
“自然是久仰,传媒业里哪有不认识张先生的人?”
“……”
三位来来去去,不免又是一套听得人瞌睡的寒暄阿谀试探。
秦芷薇已经按捺不住去陈不恪那边套近乎了。
于是偌大屋里,只剩却夏一个闲人。
对着手里那只看起来就很名贵、大约是她手链本身价格十倍以外的檀木盒,却夏木了一会儿,就揣进口袋坐回原位,开启了她最擅长的神游状态。
康礼诚不明白为什么负责艺人经纪的杨副总会亲自过来,却夏却凭着对某人秘密的了解而隐约猜到了。
不管是风声走漏,还是依据什么蛛丝马迹,对方大概是得知了陈不恪即将和原经纪公司解约的秘密,现在是迫不及待要把这娱乐圈内头一号的金身大佛请进天乐来。
如果成了,那最高兴的应该是秦芷薇吧。
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秦芷薇惦记陈不恪这块圈里人人盯着的唐僧肉也不是一天两天……
却夏空泛的眼神正擦过娇羞的秦芷薇,就被旁边什么凉淡淡的东西“黏”住了。
本能里她微微一惕,顺着那点感知望去——
“唐僧肉”,陈不恪。
那人原本揣着兜折着腰窝在椅里,黑色高领拉起来,藏住了半张侧颜,只露着白毛下高挺的鼻梁,以及长垂着的乌黑细密的睫羽。
像睡过去了。
这会他却突然睁眼,望住了却夏。
于是连带着,一直被他无视的秦芷薇惊恼的目光也跟着大探灯似的照过来。
却夏:“……”
这都什么毛病。
秦芷薇暗暗咬牙,扭回头僵硬地笑:“陈先生,你,你认识却夏吗?”
“唔。”
隔着高领毛衣,陈不恪微微抬了下颌,似乎低闷地应了声。
他抬手,随意扯下领子。
“有过一些,”那人腔调捻得懒慢,“缘分。”
却夏听得清楚,更没表情了。
秦芷薇有些撑不住笑:“可刚刚康总监问,却夏还说你们完全不认识,根本没见过面呢。”
“哦?”陈不恪望向对面的女孩,“原来我们没见过?”
却夏浅淡反问:“陈先生在哪里见过我吗?”
若有所指的重音缠入话声。
“?”
陈不恪长睫缓抬。
“…没见过!”
一声忍不下的抢白后,张康盛结束了自己心不在焉的交谈,慌忙把整个屋子的焦点拉到了自己身上。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们恪总见的工作人员太多了,多少有点脸盲,可能是认错人了,你别见怪。”
“哦,不见怪。”
却夏平静地接了台阶。
张康盛暗暗抹了把汗。
然后下一秒里,他就接收到了自家祖宗转过来的不爽的死亡凝视。
张康盛赶紧给陈不恪使了个眼色:
秘密,这个女人可是知道你解约秘密的!她还什么都不要,你哪能见过她!
没见过,打死都是没见过!
陈不恪旁落开眸子,轻冷一嗤。
张康盛松了口气,又略微警惕地瞥向座下。那个小姑娘在那句轻描淡写的威胁后,已经安静地耷回眼皮去当她的影子了。
不行,知道秘密的圈内人还是得把在手里才放心。
张康盛心里下了决定,面上却没露声色,他笑着应康礼诚邀请落座,谈起他们有意合作的那个IP项目。
却夏昨晚回去得很晚,今天又是一早就被于梦苒吵醒,此时再坐在光线略暗的会议室里,困得她上下眼皮直打架。
同桌交谈声也仿佛自动译成佛经,念得她昏昏欲睡。
偏还要强撑着,犹如上刑。
在却夏压下第十八个呵欠时,康礼诚终于想起了她这个会议室吉祥物的存在。
康礼诚:“除芷薇出演女一号之外,按照我们的初定阵容,却夏小姐也会以个人角色参演。”
“?”
室内一静。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到康礼诚身上。
“‘以个人角色参演’,这是什么意思?”代表陈不恪的张康盛的疑惑点显然和却夏秦芷薇不同。
康礼诚似乎意外,多看了陈不恪一眼,张口欲言。
回神的秦芷薇却压不住火,在此时语气凉凉地抢白:“却夏从签进天乐以来,一直是给我当替身演员的——哦,她没介绍过这一点吗?”
“替身演员?”
张康盛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
康礼诚不悦地扫过秦芷薇,心情却更古怪。
他原本以为却夏和陈不恪定然是有些纠葛的,现在看,两人却都不知道却夏的本职,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房间里心思各异,一时陷入微妙的安静里。
这片刻,却夏终于从困倦和惊醒的双重状态里回神。迎上几人情绪各异的目光,她麻木而敷衍地补充了句:“对,替身,也跑龙套——有需要随时联系。”
限期一年。
却夏在心里补充。
一年以后爱谁谁,就算对象是白毛顶流她也不会搭理一眼的。
想到向自己招手的平静从容的素人生活,却夏心情略微平和了些。
于是女孩从椅里起身,仍是没情绪地垂着眼:“康总监,我和陈先生不认识,后面应该没我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这“爱咋咋地”“关我屁事”的气场震住了张康盛等人。
康礼诚哭笑不得:“好。”
却夏从口袋拿出折起的棒球帽,侧身时轻扣上柔软的中长发。
一绺茶色被压在耳边,轻轻翘了起来。
长桌最里面。
始终望着窗外的陈不恪终于动了,他侧回脸,灿白碎发下黢黑眸子略微仰抬,无声望着女孩安静离开房间。
那张凉淡得冰一样的神颜里,终于起伏了点情绪。
秦芷薇犹在不虞:“总监,却夏参演的事情你们都没有提前跟我说过。”
康礼诚用眼神警她:“公司的行政安排,也要和你一一确认吗?”
“可却夏是我的专用替身啊,”秦芷薇不满噘嘴,“那我不管,就算她要参演,替身还要是她,那些吊威亚之类的戏太疼了,我不要自己拍。”
还有外人在,康礼诚耐着性子:“公司里会给你安排其他替身演员。”
“可我习惯了,其他人背影也不好看,上镜多丑啊?我就要却夏替演!”
“……”
康礼诚还没说话,会议桌侧却忽然砰的一声响。
空了的椅子扶手撞过边沿,弹退开。
从椅里起身的陈不恪懒低着眼,抬手揉了揉额前碎发:“走了。”
看戏的张康盛一懵:“啊?这就走吗?”
“我没说一定合作,回去考虑。”陈不恪单手扯上兜帽,又拉起高领遮住半脸,插上兜就转身往外走。
“哎?”
眼见长腿祖宗已经快出门了,张康盛连忙起身,匆匆和康礼诚交换名片客套着抱歉,就快步小跑着追了出去。
“您来都来了,我还以为您选定这个本子了呢,”电梯里,张康盛哀怨,“既然没想好,那何必还要专程来跑一趟呢?”
陈不恪:“闲得。”
“……”
张康盛无奈,随即皱着眉转开话题:“不过这个却夏是圈里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是秦芷薇的替身演员,那这事就不好办了。”
“办什么事。”
“当然是她知道您要解约这事,”张康盛压低声,“本来我想着这次一定得稳住她,可要是牵扯上天乐——你也看见了,那位杨总多半是听到什么风声,殷切地巴不得给你套上麻袋拖进天乐呢,他看你那眼神我都起鸡皮疙瘩。”
陈不恪像没听到后半段:“你想怎么稳住她?”
“这个我还没想好,砸钱或者让她开条件?反正不能再拖了,夜长梦多。”
“那就今天解决。”
“啊?今天怎么解决?”
“……”
隔着毛衣领,张康盛似乎听到陈不恪很轻地笑了。
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刚想扭头。
陈不恪:“灭口吧。”
“?”
却夏刚踏出天乐传媒的大楼,就被一辆刹停在身前的黑色保姆车拦断了去路。
女孩停住,从棒球帽下仰起寡淡漠然的脸。
车门在同一秒拉开。
紧挨车门,张经纪人捧着狼外婆似的微笑:“却夏小姐,关于那晚影视城的事,考虑到你似乎隐瞒了我们关于自身的一些情况,之后如果同组合作多有不便,看来我们需要再谈一谈……”
“啧。”
最里侧,白毛不耐地支起长腿,那人从张康盛身后俯露半张祸世侧脸,并精简概括——
“上车,灭口。”
却夏:“……”
·
却夏不介意在晚间头条上看见《白毛顶流路边被粉丝认出,惨遭围堵被追成狗》这类标题,但如果标题下的大配图里还要分她一席之地,那她就很介意了。
因此没用受惊的张康盛催促,她已经自觉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张康盛还有点回不过神。
等过了一个红绿灯,他才懵逼地找回声音:“你就这么,上来了?”
却夏微微皱眉:“不是你们让我上车吗?”
张康盛:“他说的可是上车、灭口。”
“哦。”
张康盛:“灭口你也敢上?”
“……”
却夏侧眸,扫了张康盛一眼。
这位经纪人的身板没比姚杉云结实到哪儿去。
张康盛被看得汗毛一立:“我能冒昧问一句,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吗?”
后排,倚在座椅里的陈不恪阖着眼,低声笑了:“意思是你这样的,她一分钟能弄死两个。”
张康盛:“……”
张康盛:“?”
张康盛绝不相信面前纤细秀丽的小姑娘有这个身手和想法。
但他的人生准则是“保险起见”,所以他往后缩了几公分才问出口:“却夏小姐是这样想的吗?”
“没有,”却夏平静转回,“我不会打架。”
“噢噢,是好事,女孩子就是被保护的嘛。”张康盛讪讪地笑。
他身后那排,陈不恪懒懒睁了眼。
车顶天花板上仿佛映出前几天他见的那一幕——酒店晚会厅休息间的镜子里,光下折着雪白匀停的腿,将男导演踩在门板上的女孩细瘦柔韧的侧腰和冷淡的脸。
凌厉又凶狠,漂亮得能杀人。
陈不恪放下踩着踏板的长腿,刚直起身,就对上前排转过来的女孩半耷垂的眸子。
和那晚一模一样的侧颜,只是用空白藏起了那些凌厉面。
只余温吞的柔软假象。
“盒子,还你。”绕着贝壳手链的细白手腕递来空檀木盒。
陈不恪没接,挑了眉。
却夏见他不动,只好耐着性子抬了抬手腕,解释:“它二十块,用不上这么名贵的盒子。”
陈不恪笑了:“它一百万。”
却夏:“……”
也对。
一百万都欠了,虽然是被迫欠的,但也不差这一个盒子了。
却夏缩回手:“那晚听到的事我没和任何人说。天乐副总或许知道,但和我无关,你们不用再费心了。”
张康盛干笑:“这件事我们还是等下车后坐下详谈——”
话声未落。
后排,陈不恪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震动起来。
张康盛立刻停住,扭头看去。
陈不恪接起电话,一两秒后他微微皱眉:“honey?”
却夏一顿。
honey?
被陈不恪喊成宝贝这么亲热的,只能是他女朋友吧。
所以继卷入顶流的解约秘密后,又要再加一个全娱乐圈都不知道的陈不恪的私密情人?
却夏麻木地想扒开门跳车——
干脆她自己给自己灭口好了。
数秒过后。
陈不恪挂断电话:“先去医院,honey下午突然有呕吐症状,送过去了。”
“啊?吐了?快快,换路去医院!”张康盛连忙催促司机,扭回头看见却夏,他迟疑,“那却夏小姐?”
却夏难得觉着尴尬:“女朋友重要,把我扔在路边就行。这件事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不会说出去”这话重复太多,却夏自己都要心虚了。
车内寂静。
张康盛懵住:“女…朋友?”
望着窗外的陈不恪转回脸,五官间的冰冷似乎消融了一点。
他抬手勾下毛衣:“男的。”
却夏:……
哦,gay。
连这个都说了,陈不恪是不打算放她活着下车了吧。
却夏麻木地望着那人:“我说了我不会说出去的。满清十大酷刑上完我都一个字不说,可以了么?”
陈不恪:“?”
二十分钟后,却夏活着下了车。
还活着看见了目的地——
月牙湾宠物医院。
却夏:“……”
从她身旁,戴着兜帽的陈不恪擦肩走过,嗓音懒懒透哑:“遇上满清酷刑你就招了吧,honey和它主人不会怪你的。”
却夏:“……………………”
第8章 春日
honey是一只猫。
陈不恪的猫。
却夏见它第一面的时候,它就半湿着毛,缩在宠物烘干箱的门内,屁股扭成个毛茸茸的半圆,背对着门——和其他烘干箱里努力扒拉着门玻璃想要“越狱”的猫完全不同,honey的圆屁股透着高岭之花般的倔强。
某种意义上,像极了它拒人千里、生熟勿近的主人。
尤其是那一身雪白的毛。
却夏盯着它的圆屁股看了许久,没能确认,就扭头问身旁:“它是什么品种?”
“啊?”
小姑娘竟然会主动发问,张康盛多少有点受宠若惊,愣了几秒他才笑笑,道:“没品种,就一只小土猫。”
却夏沉默。
朴实无华的中华小田园竟然还能养得这么高贵冷艳,想来“宠物肖主”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张康盛不知道却夏在脑补什么:“它是几年前恪总刚离家出…出来的时候,捡到的,应该是被人遗弃了。”
“被遗弃?”
却夏意外,眼尾都轻轻提起来一点。她转过来,弯下腰,手撑着膝盖,隔着玻璃安静又认真地盯着猫咪:“很漂亮,为什么会被遗弃。”
张康盛:“嗨,它刚开始可不是这样的,毛脏得哟,黑乎乎结在一起,还瘸着腿,而且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
“是”后面的话没说完,交完钱听完注意事项的陈不恪走回来,长腿懒散收停在两人身侧。
张康盛就突然住嘴了,眼神还有点躲避。
却夏没察觉,仍认真地盯着烘干箱。
她伸出一只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戳了戳:“honey。”女孩声音放得很轻,像怕吓着它,是那么多次见面里从未有过的柔软。
陈不恪拿着诊治单的手指一停,漆黑眸子在她身上停驻。
某种情绪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笃笃。”
烘干箱的门玻璃突然被屈起的指节叩响。
箱里的猫和门外的女孩同时受惊——却夏往旁边一缩,因着走神而难得惊慌,她躲开了仿佛擦着耳鬓俯下的淡淡雪松木香。
而在同一秒里。
白猫honey听见了主人的声音,迅速地转走屁股扭过头来,露出了它的眼睛。
却夏愣了下。
honey是异色瞳猫咪。
两只眼睛一只是亮黄色,一只是剔透的蓝绿色。
它无声地喵呜了句,水一样澄澈的眼睛在光下的色差更盛,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妖异。
而它的主人冷淡地直回身,收手插兜:“现在你知道,它为什么会被遗弃了。”
他落眸望她:“还漂亮么。”
却夏回神,撑着膝盖的姿势没变,她安静反问:“很漂亮,为什么会被遗弃。”
陈不恪一怔。
在圈里沉浸太久,即便不愿,他也一眼就能看得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白色猫咪妖异的异色竖瞳就在女孩的脸旁,隔着薄薄的玻璃,而女孩如往常垂耷着微翘的眼尾,很平静地仰着他问,它很漂亮,为什么会被遗弃。
…因为,别人不像她一样。
别人不会用这样平常的、毫无惊惧的眼神看他们。
烘干箱外安静得有些诡异。
却夏正自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或者交浅言深冒犯到和白猫一样高贵冷艳的顶流了,就见陈不恪抽抬起左手,拨过他自己额前的碎发,有些不自在地瞥开眸子。
却夏:“?”
这一瞬间接收到的赧然,是她的错觉对吧?
却夏没能去确定。
在那之前张康盛已经突然拦到他们中间,一副警惕模样地把两人隔开:“既然没事,那等honey烘干就走吧。”
张康盛说着,把陈不恪拦到一旁去,低声私聊的间隙他还时不时回头看却夏一眼。那个提防的眼神,仿佛护着唐僧肉的孙悟空在判断这边的小姑娘是蜘蛛精还是白骨精。
咸鱼精懒得辩解。
她今天折腾累了,索性抱着膝盖蹲下去,隔着烘干箱玻璃和那只异色瞳的猫咪对视。
猫咪也趴下了,小毛脸垫在自己交叠的前爪上,拿漂亮妖异的眼睛高冷里透着无辜地望她。
“真漂亮。”
却夏很轻地笑了下。
“陈先生,刚才有件事情忘记跟你讲了。”一个清瘦和善的中年女人从却夏身后走过,停在几步外。
陈不恪回过身:“简阿姨,您说。”
“我和老田下个月就要回老家去了。那边离医院这边太远,没法分心照顾,我们想着做到这个月底就关业,所以你得给小honey重新找一家医院……”
却夏抱膝蹲着,有一句没一句,听得断续。
院长和陈不恪显然是旧识,也难怪这位露脸就能惹出踩踏事故的顶流敢亲自来医院看猫,还能走宠物医院的隐秘后门——只是听院长意思,这份便利即将和他拜拜了。
“换医院就很麻烦了,honey,谁让你是陈不恪的猫。”却夏隔着玻璃点点白猫鼻尖。
“喵。”
白猫上前,也隔着玻璃,像要蹭蹭女孩的掌心。
却夏情绪寡淡的五官间又柔和了些。
她趴枕着膝,没心肺地耷着眼,低声:“没关系,也麻烦不到我们,让你的白毛主人操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