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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昭双手撑在栏杆上,许久不吭声。
“我知道了。”他翻身越过栏杆,一跃而下,去见沈时行。
阿甲阿乙总算是松了口气。
突然,阿甲一阵头皮发麻,惊觉背后有人袭击!
他心下大乱,正欲回防,后颈淤青处再次被人扣住。
阿乙猜到是裴砚昭,却无暇思考是否还手,便被一拳打中眉心!眼冒金星的同时,咽喉也被扼住,被他重重一捏!
裴砚昭将两人的描述一整套模仿下来,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你二人仔细对比一下,此贼相较于我,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两人支支吾吾。
裴砚昭厉声:“说实话!”
阿乙硬着头皮:“大人与那贼人的武功都比咱们兄弟高出太多,实在不好比较。但那贼人藏于暗处,若是偷袭,还请大人务必小心!”
裴砚昭心中有了谱,再次翻过栏杆。
等他落地,沈时行信步上前,微微躬身垂首。
“是谁?”
“我也想知道是谁。”沈时行又将经历讲了一遍,“冯嘉幼对此同样一无所知,真的,那人应该不是冲着她才救我。”
裴砚昭并不想与他讨论冯嘉幼,绕过他就走。
沈时行喊他:“大哥,你究竟到何时才肯放过她?”
裴砚昭理都不理。
沈时行:“或者说,你何时才肯认清你自己?”
裴砚昭终于忍不住扭头瞪他一眼:“本事不大,口气不小!整日里为了外人与我作对,反说为我好,我和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真为我好,就少在那里自作聪明!”
气恼离去,又很快将他挥之脑后,继续揣测贼人身份。
途径卷宗库房时,裴砚昭脑海里忽地浮现出昨夜带队堵门的那位大理寺司直。
叫什么来着?谢揽。
听说昨夜谢揽一直待在卷宗库房里,会不会他?
裴砚昭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他在卷宗库房活动时,被好几个书吏盯着,没人上报异常。
最关键的一点,架格库中关于谢揽的档案,从他七八岁时就开始记载了。
那些官员资料,都不是上任后才收集的。
当他们初次崭露头角,被玄影司下属书吏判定未来可期,就会专门为其立册,持续关注。
册上说谢揽文采斐然,尤擅书法,武功只懂皮毛,裴砚昭是不怀疑的。
自古以来文武双全者多如过江之鲫,但两样皆拔尖者屈指可数,更遑论能达到那贼人的武学造诣。
裴砚昭自幼被视为武学奇才,练到如今,只有他最清楚吃过多少苦痛。
而谢揽才二十出头,比他还小两岁。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谢揽七八岁以书法扬名,十六岁中举,若是二十来岁在武学上还能与他一较高下……
天才是办不到的,神仙才可以。
*
谢揽一宿未曾合眼,才伏在案上眯了会儿,衙役将官服送还回来,又将他吵醒。
“丢掉吗?”松烟满眼嫌弃。若是常服,他问都不问直接扔掉。
“大理寺只给我两套官服,丢了我穿什么?”谢揽伸了个懒腰,又伏在案台上,“洗洗接着穿,反正这官服本来就脏。”
松烟说声“好”,又问:“您如今好不容易才摸到架格库,怎么突然跑去高阁暴露了自己?裴砚昭知道了您的存在,往后潜入架格库更难了。”
少主想知道的隐秘,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翻出来的,需要不少时间。
“不碍事,只要裴砚昭不在,玄影司也就那么回事。”谢揽全然没往心里去,两根手指滴答点着桌面玩儿,“他不可能天天蹲在架格库门口。”
“小的只是不懂,您为何要担这种风险去帮那个冯嘉幼?”
“我不是帮她,我是在自救。”一提起冯嘉幼,谢揽顿时来了精神,正襟危坐,“这冯嘉幼可比玄影司危险得多,她胆大心细,还认识真正的谢揽。”
松烟小声嘀咕:“瞧您说的,您也不是假的啊。”
少主的本名也叫谢揽,他们主仆来自黑水城。
黑水城位于北方戈壁深处,黑水河的下游。
大漠戈壁里的城市,大多是围绕着水源发展起来的。
历史记载中黑水城曾是中原与西域通商的必经点,极为繁荣。
但随着黑水河下游枯竭,周围绿洲减少,气候变得恶劣,此城逐渐没落。
大魏立国以后,将处于西北边境的黑水河流域定为流放地,并派遣一支军队前去管理,驻扎在黑水城,历经百年,终于将这片区域盘活了一些。
而少主和他父亲谢朝宁,正是从中原流放去黑水城的犯人。
松烟不太清楚少主的父亲触犯了什么律法,竟连膝下半岁的幼子也要跟着一起流放,更感叹少主真是天选之子,一个奶娃娃流放路上竟活了下来。
父子俩刚抵达黑水城那年,也正是昭化十二年,黑水城遭北戎小国突袭,迅速失陷。
可惜大魏当时内有天灾人祸引起的暴乱,外有西南战事吃紧,根本无暇顾及那偏僻荒凉一隅。
北戎军将黑水城占领,奴役百姓,并开始蚕食周边。
而少主的父亲,则在北戎军的眼皮子底下,与一些身怀本领的流放犯经过密谋,带领百姓趁夜将北戎军斩杀大半,夺回了黑水城。
兴许是消息通道闭塞,此城夺回大半年,朝廷都没有任何表示。
此后北戎又派了几支队伍来攻,为求自保,黑水河流域的十八个分散村寨,在少主父亲的牵线下,结成同盟。
后来的事情松烟知道的也不详细,不懂朝廷怎么就把守护家园的村寨,贴上了“贼寇”的标签,而少主的父亲,则成了贼寇首领,还派了个太监过来剿匪,刚踏上黑水河流域就被砍了头颅。
朝廷又剿了几次,一次也没成功,之后时不时声讨,慢慢不再理会。
现如今的黑水城等同一座无主之城,但为了抵抗时常骚扰的北戎军,同盟关系仍在,且愈发紧密。
黑水城百姓与十八村寨,原本称呼少主父亲为大将军,少主为小将军,被严词拒绝后,才改为大寨主和少主。
再说那位真正的“谢举人”,“谢司直”。
少主束发之年跟随二爷出门长见识,游蜀中时,和书生谢揽正是因为同名才相识的。
少主赞叹他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是蜀中明月。
他则惊羡少主剑锋狷狂,傲雪欺霜,乃北地骄阳。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结拜为义兄弟。
书生谢揽喜读书却不喜做官,因祖母央求,才去参考科举。再怎样藏拙,也轻松中了举人。两次进京途中都故意受伤,没想到还是被吏部指了个官当。
他置之不理,带着生了糊涂病的祖母前往黑水城投奔少主,只因听说北地有神医,望少主帮扶一二。
而当时少主正与老爷闹得凶,为解心中迷惑,准备前往京城暗闯架格库。
书生谢揽被吓得不轻,连劝了好几日,说起裴砚昭此人难缠,又说起架格库的浩瀚。
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破了,总算是劝住了少主,两人一合计,便由少主拿着他的任书,来到京城大理寺徐徐图之。
到今日,刚好两个月整。
松烟道:“谢举人不是说过吗,他从没来过京城,在保宁府也不经常在人前露面,那位冯小姐咋会认识他呢。”
这一点谢揽原本也有疑惑,昨夜在玄影司翻找卷宗时才想通的:“她定是拜读过义兄的诗文,心中仰慕,将我当成他了。”
他三师父爱唱戏,类似戏文听过不少,这些闺秀似乎挺容易被才子所俘虏,“更何况我义兄那是何等的才情。”
“那也不一定,要真仰慕,早该知道‘谢揽’来了大理寺。”松烟猜测,“小的看她八成是在玄影司门口看上您了,才会在病中喊着您的名字,说什么‘百闻不如一见’,不过是套近乎的说辞……”
话还不曾讲完,就瞧见谢揽杀气腾腾地看向他。
松烟赶忙闭嘴,心知要挨骂,少主肯定以为自己在调侃他。
别看少主傲气到天上去,却独对容貌外形少有自信,甚至颇为自卑。
谁教在黑水城那边,能活下来的多半五大三粗,风沙烈阳侵蚀下,那面皮比戈壁还粗糙。
而少主却始终眉清目秀的,暴晒过阳光后也只能将他暂时晒红,一时间似饮了酒、涂了胭脂,从小被三爷笑话。
久而久之,都给他笑话出心结了,自卑到出门必须戴面具的程度。
以至于北戎军但凡瞧见个戴面具的都要先颤抖几下。
赶在他开口训斥之前,松烟麻溜地转换话题:“您还是没说,为何去救沈时行啊。”
“不救沈时行出来,冯嘉幼会继续赖在大理寺不走。”谢揽认为冯嘉幼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前往刑房领罚,并非说她没种,他看出来她与裴砚昭之间似乎有私仇,能让裴砚昭称心如意的事儿,她八成不会去做。
杖刑拖着,她就得一直待在大理寺,又没被限制自由,估摸着过不了几天就会发现,自己并非她仰慕之人。
他忍受陈寺正两个月,只差这临门一脚,绝不能坏在冯嘉幼手上。
谢揽信誓旦旦:“无论如何,也要将冯嘉幼立刻从大理寺赶走,避免再与她产生任何接触。”
巧得很,他刚说完,陈寺正就派衙役找上了门。
“大人,昨夜是陈寺正收的认罪书,本该由他监刑,但他这会儿头痛的厉害,请您去负责冯小姐的杖刑。”加重语气,“冯小姐在刑房等待许久了,请您快去监刑吧!”
衙役话音落下许久,也没听见回应,
松烟紧张地盯着脸色铁青的谢揽,好害怕他下一瞬就将藏在床板下面的苗刀抽出来,冲出去一刀砍死陈寺正。
第6章
8.2.
谢揽要杀陈寺正哪里需要抽刀,一掌就拍死了。
不过他怒而出门,是前往议事厅求见崔少卿,讨教讨教“少卿”和“寺正”究竟哪个官大。
早上谢揽将卷宗拿回来时,表现的萎靡不振,崔少卿亲口允他今日休息。
不然的话,就得去议事厅参与案情讨论。十几个狗官坐在一起,先是崔少卿说上大半个时辰,再是每个人依次发表意见,接着吵架似的相互反驳。
无聊透顶。
想到这里,谢揽顿住脚步。
此刻除了他与受伤的陈寺正,全大理寺的官都聚在议事厅讨论廖贞贞被杀案。
陈寺正顶着那样一幅尊荣,说头痛没人会怀疑。反观自己,尚有力气跑来告状,哪有萎靡不振的样子。
谢揽心中悔不当初,真不该一念之差听取义兄的馊主意,搞什么徐徐图之。
他这人既不喜拘束,又睚眦必报,却忍受陈寺正这样久,可气!
然而都忍了这样久,半途而废更可气!
……
衙役守在刑房外,冯嘉幼独自坐在室内的春凳上,原本有些懒散,听见门外有动静,忙起身摆正姿态。
等门“吱呀”开启,本以为会看到肿成猪头的陈寺正,没想到竟是一位俊俏郎君,只不过脸色瞧着有些阴沉。
冯嘉幼眨了眨眼:“谢司直?”
昨夜没看仔细,但他仪表堂堂的模样,与她在心中描绘的画像并无太大差别。
谢揽愈发认定自己的猜测没错,瞧这仰慕的目光,火辣辣灼的人脸疼。
他只与她对视一眼,旋即转望别处。
来的路上谢揽思量许久,该拿出哪一幅“面具”与她交流,才不被她识破自己的学识不过尔尔。
原本都琢磨好了,被她目光一烧,又全忘了。
他义兄这才情可真了不得,冯嘉幼见到本尊是他这副模样,竟也没消减心中的仰慕。
冯嘉幼问他:“稍后是您监刑?”
谢揽微动嘴唇。
冯嘉幼“嗯?”了一声,等着下文。
多说多错,谢揽决定速战速决,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
怕她从手茧观察出他不善写字,常年习武,他用的是左手,且提瓷瓶的角度刁钻。
冯嘉幼接过手中,摸不着头脑,为何感觉这位谢大人有些奇奇怪怪,昨晚在玄影司门前不是挺正常的么?
“冯小姐可知道麻沸散?”谢揽绕过她往前走,假意检视挂在墙上的刑具,只留给她背影,“这颗药丸与麻沸散效果类似,你含在舌下,身体会出现短暂的麻痹,杖刑时会少几分痛苦。”
“送我的?”冯嘉幼打开瓶塞,倒出来一颗绿豆大小的药丸,颇感意外。
她听说过这种流传于江湖的药,当年爷爷摔伤之后,疼痛难忍,管家本也想去买,太医却说没什么用处,一颗药的麻痹时间眨眼就过。
如今拿来撑十个板子正合适。
谢揽稍稍偏头,眼尾余光瞥见她似在纠结,劝说道:“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损伤,放心。”
冯嘉幼摩挲着瓷瓶,抬头看向他的背影,发现他似乎在偷瞧自己。
见她发现,忙着收回视线,背影显出几分局促。
她弯了弯唇角,心中并不纠结这药会不会有损害,面对眼前这株日后会长成参天大树的小树苗,她有着挺多想法。
刚才打听过了,谢揽并未婚配,若是恰好没有意中人,她倒是可以先下手为强。
以他的出身和目前的官位,再加上刚来京城,竞争者不多,她也配得起。
至于能否博得他的倾心,冯嘉幼还是颇有自信的,凭她的美貌,只要肯费心思,一般男子抵挡不住。
他不一般,那就水滴石穿。
可惜她不能这样自私,隋思源的命运若是能够改变的话,谢揽也有可能当不了首辅。
譬如无权无势时娶了她,或许直到被裴砚昭害死的那一天,都还是个大理寺司直。
她不敢试,怕这一试,不小心试丢了大魏百姓未来几十年的安居乐业。
然而,他若是先对她有意,这般示好,她害怕自己经受不住诱惑。
谢揽背对着冯嘉幼,看不到也猜不出她那些小心思,只希望她赶紧说声“谢谢”,就可以开始用刑了。
他之所以赠药,是瞧她这病弱的模样,万一打两板子痛晕过去,又得继续留在大理寺,拖个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
“那就多谢大人了。”冯嘉幼微微福身,真心实意的道谢。
谢揽默默松口气,微提唇角:“这药效果短暂,你等板子落下来前再吃。”说完立马去招呼刑房外的衙役进来,吩咐他们动作快一点。
冯嘉幼趴在春凳上,手里捏着那颗小药丸。
谢揽背过身说声“开始”,两名行刑的衙役道声“得罪了”。
等他们举起木杖,冯嘉幼忙将那颗药含在舌下,药丸沾了津液慢慢化开,有淡淡的苦味。随后便觉得身体有些热流涌动,四肢微微发麻。
她知道木杖落下了,却没有任何的痛感。
直到第九杖时,才稍微有点发沉,十杖刚打完,腰胯部逐渐痛的她流出冷汗。
但她清楚衙役们都是熟手,能做到伤皮不伤骨,养几天就好。
杖刑完毕,谢揽抛下一句“冯小姐慢走不送”,立刻离开刑房。
冯嘉幼留在刑房先休息,大理寺将珊瑚放了进来,搀扶着她从后门出去。
马车上早已备好了软垫,冯嘉幼坐不得,趴在软垫上。
她的状态比珊瑚预想的要好太多,好奇却也没问:“小姐,我先帮您涂药,您忍着点。”
“哦。”冯嘉幼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应。
等涂好药,马车才启动。
她刚挨过杖刑,车夫怕颠簸不敢疾行,车身摇摇晃晃,惹得她昏昏欲睡的同时,还一阵阵的犯恶心。
“小姐?要不要先停下来歇歇?”珊瑚发现她的脸色较之方才越来越差,涂着胭脂也遮不住的泛黑,额头的汗大颗大颗滚落,擦都擦不及。
“我……”冯嘉幼想说自己确实不太舒服,但她胸口堵得厉害,说不出话。
见她呼吸不畅,珊瑚将她扶起来,不再趴着。
这一坐起身,气顺了不少,但冯嘉幼张嘴便吐出一口血!贱在雪白的毛垫上,是一片污浊的黑。
“小姐?!”珊瑚吓得不轻。
冯嘉幼一口没吐干净,又是好几口,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处在失去意识的边缘。
珊瑚连喊好几声,冯嘉幼始终没给半点回应,此时尚未离开大理寺的长街,珊瑚朝车夫大喊:“回去!快回大理寺去!”
……
谢揽离开刑房后,没有走得太远,他盯着冯嘉幼被侍女搀扶着离开,追出后门,看到她的马车驶离才终于放心,心道这个危机总算解除了。
此时日头正盛,谢揽没急着回去,站在后门口的街道旁晒太阳。
盘算着待会儿回房午睡一两个时辰,晚上继续潜入玄影司去搜架格库。
“驾——!”
“让开一下!”
谢揽忽地听见远方传来急切的叫喊,以及越来越近的马蹄车辙声。
他蹙眉望过去,冯嘉幼的马车竟然又回来了?
谢揽下意识想躲,但那马车行驶的速度,以及车夫急切的模样,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谢揽凝眉犹豫片刻,迎了上去。
“吁——!”瞧见一个穿官服的,车夫勒起缰绳,声音颤抖,“大人,您快看看我家小姐!她好像、好像……”好像快不行了,不敢说出口。
谢揽狐疑着大步上前,掀开帘子,瞧见冯嘉幼此刻的状态,瞳孔紧紧一缩。
只见她从下巴至脖颈,布满黑褐色粘稠的血液,胸口剧烈起伏,似乎还有一大口毒血,堵得她呼吸不畅。
谢揽一看便知她中毒了,情况紧急,他抬腿弯腰进入车厢 ,半跪在她身后:“冒犯了。”
说完,一手托着她的下巴,固定她的身体,另一手则呈空心掌,猛地在她后颈下三寸一拍!
冯嘉幼终于将那口毒血吐了出来,人也似面条一般软下去。
谢揽顾不得擦拭手上的血,抄起她跳下马车,疾步从后门进入大理寺,对守门的衙役道:“你熟悉路,快去请大夫。”又问珊瑚,“她刚才吃过什么?”
“连水都不曾喝过。”珊瑚小跑追着他的脚步,“只涂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是从家中带来的。”
谢揽问:“药膏在哪儿?”
珊瑚:“扔在马车上了。”明白小姐是被人下了毒,不等谢揽吩咐,她扭头往回跑,去车上拿药膏。
谢揽一路抱着她去往自己暂住的东厢,他对医术仅一知半解,但松烟是个行家。
松烟正蹲在院子里洗官服,见他家少主不仅没将冯嘉幼送走,还给抱回了家,惊的眼珠子险些掉水盆里。
再看冯嘉幼身上沾满黑血,懂了,双手在身上一抹,赶紧跟进房间。
谢揽将她放床上:“你快瞧瞧还有没有救。”
以她吐血的程度来看,此毒甚是猛烈,凭经验能救的几率不大。
松烟蹲在床边为她把脉,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扭头瞧见谢揽脚步略微趔趄,吓了一跳:“您也中毒了?”
“没事。”说话间,谢揽恢复正常,“我试试小麻丸有没有问题。”
松烟无语:“您随身携带的药,谁有本事动手脚啊,您可真是多此一举。”
谢揽冷笑:“你就有这个本事。”
松烟自打嘴巴,缩起脖子继续诊脉,讨好着说:“少主放心吧,和您的小麻丸肯定无关,她中毒至少也有半个月了。”
*
半个月前,冯嘉幼去了趟花朝会,意外磕碰到了头。
回来后她开始睡不安稳,整日里浑浑噩噩,以至于如今一副病容。
她一直认为是头上的伤导致,可大夫总说无碍。
直到此次吐血醒来,她才明白竟是中了毒。
“崔少卿请了太医来,基本上和宋大夫口径一致。”珊瑚立在床边,忧心忡忡地低头望着她,“还不清楚是什么毒,只知不会即刻毒发,至少需要十几个时辰,才会使人暴毙。”
在此之前,那毒藏的极深,不易被发觉。
“太医猜测,您在毒发之前,许是恰好服食了抑制此毒的食物,将毒给解了。余毒积聚体内,不曾散出去。昨日淋雨高热,今日杖刑,又使用了活血药,将积聚的余毒逼了出来,反倒是件好事。”
珊瑚见她不语,“太医和宋大夫都在感慨,小姐您实乃福大命大,定是阁老在天之灵……”
冯嘉幼紧绷双唇,不认为自己如此侥幸,或许她已经毒发过了,濒临死亡之际,才做了预知梦。
再或者说,她是死而复生也不一定。
那么,会是谁下的毒?
首先排除掉裴砚昭。
何时下的毒?
八成是在花朝会上,那段日子隋瑛不在京城,她甚少出门,只去参加过花朝会。
为何要下毒?
冯嘉幼第一时间想到昨晚被杀的廖贞贞。
先是她,再是廖贞贞,若问她二人之间的关联,唯一指向的仅有一个人——沈时行。
冯嘉幼艰难坐起身:“我得去拜见崔少卿。”
原本她并不是很在意廖贞贞这桩案子,崔少卿不曾与她提起卷宗,说明此案理应不难,很快会还隋瑛清白。
“崔少卿交代过,您醒了之后,等情况好些,随时可以过去见他。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现在去。”冯嘉幼突然发现自己竟死过一次,哪里还能坐的住。
她要亲自将凶手挖出来大卸八块!
珊瑚知道拦不住,拿了件新袄裙,协助她替换掉身上的血衣:“好像沈公子也被请来了。”
冯嘉幼点了点头,撩开纱幔才发现这房间原先是有人住的,并非客房:“这是谁的住处?”
屋内布置的简单不失温馨,只是除了书案上没有书卷,哪哪扔的都是书和卷宗。
书案上仅有一个薄薄的棉枕,中间略微凹陷,应是这屋子里的主人时常伏在案上睡觉的缘故。
“是谢司直将您抱回来的。”珊瑚解释着,看向合拢的窗户。
……
窗外院中,谢揽换了件褐色常服,抱起手臂背对房门而立,盯着眼前被风拉扯的竹叶。
又有些变天了,眼瞅着大雨将至,松烟蹲在他脚边,继续洗官服,边洗边腹诽:这算什么事儿,说那冯嘉幼危险,要速速撵走,怎么越撵越近,都撵自己床上去了……
“立刻从大理寺搬出去。”谢揽忽然开口,吓得他一激灵。
“搬出去?”
“嗯。”谢揽思来想去,只剩下这条路走。
冯嘉幼作为凶手的目标,还是“活口”,凶手落网之前,崔少卿有可能留她待在大理寺,就住在这东厢,由他来照应。
原本他赖在大理寺住,是避免被玄影司盯梢。
现在不搬不行。
“您是不是忘了,咱们赖在大理寺不只是因为安全?”松烟冒着被打的风险提醒他,“您就说,咱们搬出去之后住在哪儿?”
他们根本没有钱。
出门时带的一百两银子和六百两银票,一路上全被他家少主霍霍光了。
一会儿帮着赈灾,一会儿帮着安置流民。
就连借宿山中,见人家穷苦,临走时都要默默留下几两银子。
知道的,这是北地十八寨的少寨主上京去做贼,不知道的,还以为散财童子下凡间了。
“我不是还有俸禄?”谢揽眉梢一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妥,不信堂堂一个京官,俸禄还住不起京城的客栈。
“早被陈寺正扣光了。”松烟掏出几个可怜的铜板递给他,“这是咱们身上全部的家当了,您省着点花。”
第7章
8.3.
谢揽看到那几枚铜板,脊背逐渐僵硬。
难堪过后,恨恨地捏起拳头,又在心里记了陈寺正一笔。
“自从来到京城,你长本事了,整日里挤兑我?”谢揽拍了拍松烟的肩膀,咬着牙道,“你认为我被这身官服拘住,不能随时收拾你了,是不是?”
松烟忙将铜板收起来求饶:“小的哪里敢啊,提醒您罢了。”
还真是,从前自己管不住嘴说风凉话,少主说踹就踹,可自从套上这身官服,像是被脖圈拴住的狼,野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