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娘揉了揉袖口,咬牙下了个狠心,她一定要努力说服爹娘。
几个绣娘从茅房里出来后,对张满仓的介绍更上心了,哪怕张丰年过来说他好了的时候,她们也说想把屋子看完再走,看完了才好回去和家里人说。
跨进正房堂屋,就是一间空房,张满仓道:“这一间是留着待客用的,玉格少爷说先不着急,以后再添置,东梢间是少爷和姑娘们的屋子,咱们就不瞧了,我领你们看看西梢间,西梢间是工作间,以后大妮她们过来了,就在这处干活儿。”
“你们瞧这个大长桌,比食堂那个还大,只坐十个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位置,后头的两张小桌子是三姑娘和四姑娘的,到时候做完了活儿,就到三姑娘和四姑娘那里领东西交东西。”
张满仓说着笑起来,“其实我最喜欢的是这个水桶,你们瞧见了吗。”
张满仓指着挨着柜子的一个带盖儿和水龙头的水桶道:“这个是饮水桶,和外头洗台那一处的大体上差不多,不过这里头装的是能喝的水,到时候渴了,直接打开水龙头,就能接水来喝,多少方便。”
张满仓说完,大步往屋外走去,绣娘们却还连连回头望着工作间,那饮水桶说起来简单,可连这样的细处都替她们想到了,这样的主家别处哪里寻去。
张满仓领着众绣娘到了东厢,却不着急进去,而是转身看向众绣娘道:“最后一处就是这东厢房了,嘿嘿,要说妙,这一处才是这个。”张满仓竖起了大拇指。
推门进屋,能站人的地方其实也就长两米宽一米,拢共两平方的空地儿,但……
瞧着面前上上下下的六张独立的小床,床上的被褥枕头都是干净崭新的,左手边的还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大柜子,六个格子,明显是一人一个的,每一个柜门上头还挂着锁。
芳娘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些、这些都是给咱们准备的?”
张满仓脸上带着笑,像是没觉出芳娘话里的问题,只笑着回道:“对,这些都是给红福记的绣娘准备的,都是三姑娘亲自安排添置的,还有个人的帕子牙刷之类的小物件,到时候三姑娘也会分发,这么说吧,进了这处,咱们往后的二十年的吃穿住用,红福记包圆了,至于二十年之后,哈哈,拿着攒了二十年的工钱,还怕自己往后过不好?”
芳娘的心狠狠一震,对啊,二十年的工钱,她一个月挣一贯钱,一年就是十二贯,二十年是多少?吃穿住用都不花钱,自己一定能都攒起来的,那就是、就是……二百四十贯钱!
天!二百四十贯钱!
天爷哟!
芳娘腿一软,忙伸手扶住门框,神情由恍惚逐渐变得坚定,她要留下,她说什么也要留下,就是爹娘弟弟都要回老家,她也要留下,二百四十贯钱,那是多少亩地!
傍晚,大妮三个面带喜色的抄着手回到棺材胡同,她们旧衣服已经给了城外的家人,家人也对她们的决定赞同不已,三家人已经想着用手里现有的钱,在外城哪处赁一处院子,三家人住在一处,互相照顾着,再慢慢找别的活计。
至于芳娘几个,她们的家里人听她们说了吃穿住用,还有工钱等一大堆好处,虽还不确定自家要不要都留下,但已经万分支持她们留在红福记做工,只是……就要六个绣娘,大妮她们已经占了三个。
晚上,芳娘和小翠寻到大妮三个,想请她们帮忙说情。
铁柱媳妇道:“其实我们原先也不知道有这么多好处,新铺子那里我们也是听你们说了才知道的,要是早知道我们早和你们说了,这会儿你们既然定了要留下来,就干脆去寻三姑娘说,咱们一处干活儿的时候最长,三姑娘也知道你们,倒不用我们在中间传什么话,倒显得嗯不亲近。”
芳娘和小翠一想也是,便又寻到了三姐儿。
三姐儿听了,又细细的问她们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又是什么样的打算。
东厢里,玉格伸手拉回了趴窗户往外张望的六姐儿,“好了,快去睡你的,这些事都由三姐安排,咱们听结果就行,快睡吧,明儿咱们要搬到西四牌楼那边,也要忙小半天呢。”
要搬过去的人不少,三姐儿、四姐儿、玉格,还有五姐儿、六姐儿,以及桂花婶和小香,这边的屋子又要腾出来给别人住,比如她们的东厢就要空出来给金姐儿和银金姐儿住,所以要帮的东西就更不少了。
六姐儿只好按下好奇,怀着无限的搬新家的期待入睡。
然而第二天,玉格也没想到,三姐儿的安排是让张家父子三人搬回来,只桂花婶跟着她们过去。
三姐儿道:“昨晚,剩下的九个绣娘前后脚的都来找我了,都说想留下,我细想了想,你后头那活儿,其实都要咱们现教,就是绣活不够好,也没关系,我又问了她们家里人的情况,觉得全要张家村的绣娘好,毕竟是一个村里的,咱们的恩情又重,也好管理,而且她们的家人在外头也好互相帮衬。”
玉格虽是意外,但并没有意见,“你决定就是。”
三姐儿笑道:“好,那就张家村的九个绣娘还有桂花婶跟着咱们过去,我想着给桂花婶也发一份工钱,反正、嘿,是店里的钱,至于满仓,就让他每天早上辛苦跑一趟,到红福记听吩咐,我和四姐儿也是要两头跑的。”
“还有张叔和丰年你要用吗?”
玉格想了想,摇头,“暂时不用。”
她这会儿也腾不出空来做别的,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要做出能装满一间铺子的东西呢,也就这时候,她觉得铺子有些大了。
三姐儿笑道:“我猜你那边也没活儿了,那正好让他们住在家里,家里的活儿不多,只有大姐那处的面包糠需要人费费力气,这样他们平时还能自己出去挣些工钱。”
玉格点头,又道:“那把小香带上吧,也方便桂花婶照顾。”
三姐儿想了想,点头,“那让小香和我们住一屋,东厢的床都太小了。”
玉格可有可无的点点头,三姐儿又道:“家里的屋子,我想着让……”
玉格笑着伸手打断,“三姐安排就是,你安排的都极妥当,我去收拾东西了,三姐你忙你忙,不送不送。”
三姐儿瞪着摆着手不停倒退的玉格,“说得好听,你就是嫌我啰嗦了!”末了又自己笑了起来,脚下带风的去寻其他人交待话了。
巳正时分,绣娘们欢欢喜喜的搬进了西四牌楼,而张满仓一步三回头的迈出了东厢的门。
这是怎么回事呢?张满仓还有些迷糊。
小翠嘻嘻笑道:“多谢你,我知道了,每日饭点你娘都会做好饭菜,我们拿着碗打饭吃就行,你放心,我们会替你好好吃的。”
芳娘也笑,“还有那个饮水桶,我每日也会多喝几杯水的。”
“还有你的被子,”大妮也跑来凑热闹,“你放心,牛婶说她不嫌弃你。”
张满仓被三个小姑娘玩笑了一通,双手插到袖筒里,昂起下巴,慢悠悠的看着三个小姑娘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是跟着玉格少爷的,我每日也是在这里吃饭喝水的,哼。”
“嘻嘻嘻嘻。”三个姑娘笑作一团。


第60章 、多少钱
搬进红福记后,吃饭干活睡觉,一切井然有序、忙碌充实,时间也仿佛被按下了二倍速,迅速的推进到了二月底。
明儿就是红福记开张的日子了,是的,时间提前了,毕竟上巳节和元宵节不同,上巳节最主要的活动是祓除畔浴,是去郊外游春。
她们的目标客户都跑郊外去了,她们的张岂不是要开得冷清,所以决定提前两日,而且还得想法子把她们要开张的消息传出去,传到那些贵女耳中。
她们如今能勉强搭上点关系的贵女,就是佐领府上的小姐们了,只是怎么把话传过去,还需要仔细斟酌设计。
为此,玉格准备了大半个月,红福记的九个绣娘也准备了小半个月。
现在,玉格和三姐儿要出发了。
管事已久的三姐儿难得紧张起来,玉格笑道:“不用这么早就紧张,也不一定会叫你进去说话,不过是以防万一。”
“呸呸呸,”三姐儿别开头连啐了三口,又双手合十念叨了两句童言无忌,这才伸手点了点玉格的额头,“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一定?什么叫万一?我跟你说,佐领夫人必定会叫我进去回话的!”
“好,”玉格笑着点头。
三姐儿说完,挺了挺腰背,振作起精神,这会儿倒一点不紧张了,只希望佐领夫人一定要叫她进去回话。
来前,她们给店里的帖子定了三个价,若是佐领夫人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不叫她们进去问话,那就卖二十文一张,保个本钱,挣点辛苦费。
若是叫她们进去,那就得五十文往上走了。
三姐儿在心里默默祈祷,可千万要叫她们啊,这样的帖子她们做了一千张,只本钱都有十两银子了。
十两银子什么概念,她阿玛五个月的俸银!
说着话,三姐儿和玉格、满仓三人便到了佐领府上,今儿门房里头是吴三和吴四两兄弟当差。
也是,月底了,月初和月底,府上的庄头、管事,还有别的什么人情往来,都会密集些。
“三爷四爷,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玉格如往常一般熟络的笑着上前见礼。
吴三和吴四却难和从前一般对待玉格。
虽然如今玉格还远远不到让他们巴结的地步,但、眼瞧着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对方从一个小小货郎,和他们说话都要恭敬讨好的人,变成了能和府上管事对话的一店掌柜,心里也是有些复杂。
两人点了点头,算是应了问好,又问:“你那铺子不是还没开张吗?怎么这就来府上请安了?”
玉格像是没觉出吴三话里微微的酸意,依旧笑容客气的回道:“明儿就开张了,我头一次做这么大的事,心里有些拿不准,就整理了一份货品单子出来,想求少夫人指点指点。”
说完又指着三姐儿对两人介绍道:“这是我三姐,是想着少夫人可能要问话,所以特意过来的。”
又指着吴三和吴四对三姐儿介绍道:“三姐,这两位是吴三爷和吴四爷,从前我卖炸牛乳的时候,多亏两位爷照顾。”
“原来如此,我就说玉格一个小孩子家,怎么能把炸牛乳卖进佐领府里,多谢两位爷照顾。”三姐儿笑着上前一步施了一礼,低头的瞬间给了满仓一个眼神,满仓便陪着笑上前递了两个压手的荷包。
三姐儿抬起头时,吴三和吴四已经稳稳的把荷包收进了怀里。
承了人家郑重的道谢,又拿了人家的荷包,心里那点子复杂和不适应便烟消云散,觉得他们和她们和从前是一样的,没有哪个奉承着哪个的身份尊卑,而是情分。
吴三朗声笑道:“哈哈,三姑娘客气了,我们和你们家玉格投缘。”
吴四也笑道:“是,玉格年纪小,但人聪明,做事也是真周到。”
三姐儿忙谦虚,双方你来我往的对话中,玉格三人进到了他们的门房里歇脚,而吴三也知道她们想要当面禀一禀,便把她们的帖子放到了满满一匣子拜帖的最上头,捧着进府去了。
后院里,喜塔拉氏刚给婆婆请完安回来,她是鄂尔泰的夫人,是这府上的少夫人,虽然也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可当家理事还远远轮不到她,听见管事婆子禀报说有外头来的拜帖,还愣了一愣,以为是自己娘家那边递来的,忙叫人送来。
“红福记?”喜塔腊氏蹙起眉头,“这是哪个?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身旁的婆子正要提醒,坐在喜塔腊氏身旁,陪她一起去请安的大女儿却一拍手道:“啊,我知道,是不是那个卖毛毡猴子的红福记?她们元宵节的时候还做了那个毛毡猴子灯?我在表姐那里瞧见了,听说还有半人高的大猴子灯呢,可惜我没瞧见。”
婆子忙道是,把红福记和自家府上的事重新说了一遍。
喜塔腊氏点点头,眉头松开,却也没有招人问话的意思,只是道:“还没开张就跑来做什么,既然要做买卖,就好生用心经营就是了。”
像他们这样的府上,都不是现等着哪处银子用的,所以铺子一律是年底交账分红,而庄子则按着收成季节交东西,也是为了方便管理。
喜塔腊氏说完,抿了一口茶,接着道:“到底年纪小,想是不知道规矩,你让人和他说一声。”
婆子应了是,正要退下,
那边,喜塔腊氏的女儿塔娜已经看完了帖子,拉着喜塔腊氏的胳膊央求道:“额娘,帖子上说他们为上巳节设计了好几种帖子样子,我正好要发帖子请表姐们上巳节出去玩呢,额娘,看看嘛,看看嘛。”
喜塔腊氏无奈的戳了戳自己女儿,她和自家老爷感情甚笃,所以府上没有妾室,更没有什么庶出的子女,女儿就被养得格外娇惯了些。
不过,八九岁的孩子,娇惯些也无妨。
“几张帖子而已,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
虽是这样说着,喜塔腊氏也准备吩咐婆子叫人进来回话。
不过塔娜却不服气被自家额娘这样说,举起帖子指着右下角对喜塔腊氏道:“额娘您瞧,不一样的,这个帖子一打开,这三个字就立起来了,您看,帖子上说,还有彩蝶飞舞、一树花开好几种样式的呢,都能像这三个字一样,一打开就立起来,而且比字还好看,蝴蝶会飞舞,桃花会盛开。”
喜塔腊氏接过帖子,细瞧了瞧立着的三个圆润润带着小桃心尾巴的‘红福记’三个字,又试着把帖子阖上再打开,果真立了起来,虽然也瞧出是剪的字样,然后用折叠粘合的手法做的,可也对帖子上说的别的花样生出了兴趣,便对婆子使了个眼色。
塔娜还嘟着嘴顾自说着,“女儿想要用这样的帖子给表姐她们下帖子,她们一定羡慕坏了,还有嘎鲁玳,她上回元宵节抽到了大猴子灯,得意得不行,还特特下帖子请我和姐姐们去瞧,说什么全天下就只有五个人有大猴子灯,不是花钱就能买来的,是福气,哼,我就不去瞧,憋死她!”
喜塔腊氏带着笑,极有耐心的听着女儿说她们小姐妹之间的往来趣事,不大会儿,婆子快步进来,禀报道:“少夫人,人带来了,是红福记的三姑娘,没有大名,就叫三姐儿。”
喜塔腊氏点了点头,既是个小姑娘,就不用换地方见了,便依旧斜倚在榻上,道:“叫她进来吧。”
婆子冲守在门口的丫鬟抬了抬手,丫鬟打起帘子,便有另一个小丫鬟领着三姐儿进屋。
三姐儿行礼见过,喜塔腊氏刚叫她起身,塔娜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们帖子上说的那些个请帖样式,你带过来了没有?”
三姐儿瞄了喜塔腊氏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恼怒之色,反而带着些宠溺纵容的爱怜,便忙笑着回道:“带了,一共十种样式,一样带了一张,还请夫人和小姐帮忙瞧瞧。”
三姐儿说完,把手里的一小沓帖子交给旁边的丫鬟,自恭敬的低头站在原处。
丫鬟接过呈上,将帖子放在榻上的小几之上。
塔娜满眼兴味的挪到小几前,随手拿起一张打开,便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喜塔腊氏也稍稍坐正身子瞧了过来。
这些个帖子从外头看,从外头看,都只是中规中矩,红色外皮,只在中间写字的空白处下方,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桃心,背面右下角处也写了红福记三个字。
然而一打开,却叫人惊喜了,只见一棵红花满枝头的树俏生生的立在两页折子中间,不是像剪纸或皮影戏一样,只能一面瞧的树,而是无论从那一面瞧,甚至从上往下瞧,它都像是真的从一棵花树定往下瞧的样子。
不仅如此,花树底下还画有无数散落的花瓣,连着花树一起,真正是把落英缤纷的春日美景搬到了这一张帖子上头。
塔娜转来转去瞧得爱不释手,忽的凑近了花树,真像是嗅花一样去闻味道,然后再次惊呼,“额娘,这个真的有花香!”
喜塔腊氏再没忍住,伸手接过帖子。
下头低头垂目的三姐儿,虽然看不见两人的神情动作,心也稳稳的放进了肚子里,好了,这些帖子是不愁卖了。
只是,卖六十文还是八十文?要不……一百文?
这些帖子虽然绣娘们做起来很快,可真真把玉格和四姐儿累得够呛,玉格做一个样版,要费不少材料,嗯,那些个颜料也不便宜呢,连洋人那处都去打听了。
还有玉格试好了样子,虽然绣娘们只用比着剪出形状就行,可四姐儿还得再往上画花样涂颜色,为了完成这些,四姐儿通过秀才娘子又寻了不少人帮忙,这工钱且不说,还往里搭人情呢,嗯,都得算上。
三姐儿还在一样样琢磨着数得清数不清的本钱,那边,喜塔腊氏和塔娜已经瞧完了十张帖子,“你们这帖子做了多少,打算怎么卖?”
三姐儿一脸老实腼腆的笑着回道:“各做了一百张,因为琢磨这些花样费了不少心思,再有画师的润笔费、香料钱,这些都不便宜,所以打算卖、卖二百文一张。”
说到最后一句,三姐儿的声音怯弱的低了下去,又带着些为难不安,像是觉得自己定了个根本不可能卖出去的天价,可是本钱到那里去了,又没有办法,不得不如此的模样。
“两钱银子一张……”喜塔腊氏轻轻蹙了蹙眉,想了片刻,又松开,“倒也不算太贵,可以。”
三姐儿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眼底脸上漫出惊喜的光亮,心稳稳的落下。
喜塔腊氏瞧得好笑,不过两钱银子就把她吓成了这样。
那边,塔娜已经算好了人数,对喜塔腊氏道:“额娘,我要九张!我要给表姐表妹,还有嘎鲁玳她们都发一张这样的帖子。”
喜塔腊氏点点头,又问,“你要什么样式的?”
这可把塔娜难住了,她左瞧瞧右瞧瞧,哪一个都喜欢,甚至生出了为什么一次只能下一张帖子的烦恼。
喜塔腊氏笑着摇了摇头,对三姐儿道:“这些都留下,再一样送十张过来,给府上的姑娘们用。”
三姐儿也不问钱的事,只点头应下,玉格都说了,前头十张算她们送的宣传费,后头的到时候直接从分红里扣除。
然而等喜塔腊氏又嘱咐了几句好生经营,和让玉格别忘了读书之类关怀的话后,婆子领着三姐儿往外走,却没有直接出府,而是又到了一处院子,不大会儿,三姐儿拿着二十两银子,颇有些恍惚。
婆子被她这模样逗乐了,想到自己袖子里的荷包,好心提点了一句,“你没听我们家少夫人说,这是给府上姑娘们用的,府上又不止咱们家小姐一个姑娘,自然要走公账。”
哦,原来你们这些大府邸大老爷家里是这样的规矩吗。
三姐儿拿着银子,目光呆呆脑子乱乱的走出角门,玉格一看见她出来忙迎上前,瞧着她的神色仔细看了片刻,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转身笑着对吴三和吴四施礼告辞。
“我原以为我三姐这胆子能比我大些,没想到还是被府上的气派给震住了,我先带她回去缓缓,明儿小店开张,三爷和四爷若得闲,也请过来瞧瞧。”
离开佐领府,走到一个无人的僻静处,三姐儿还是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样。
“三姐,三姐!”玉格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加重了声音,“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三姐儿被她唤回了神,眼神却还有些发飘,“玉格她们要了一百张帖子,一百张……”
玉格蹙眉不解,这也是她们预想过的可能之一,怎么就把三姐吓成了这样?
三姐儿的声音也轻得像是要飘起来,“我…瞧她们喜欢,我就说……要二百文一张……”
张满仓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不知道这帖子本钱多少,可他知道他们原本是要卖五十文一张的,五十文他就觉得不可思议了,现在居然敢卖二百文!
完了,把人家夫人小姐当傻子了,完了完了,要被收拾了!
张满仓满心惊惶着又担心起来,三姑娘不知在里头吃了什么样的教训,瞧,魂都给吓没了。
玉格虽没张满仓想得那样严重,但心里也是不乐观的,“然后呢?”
然后?
三姐儿动作僵硬的从怀里捧出两个十两重的银锭子。
!张满仓看看银子又看看三姐儿,看看银子又看看三姐儿,后退了一步却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于是便仰视的看着银子和三姐儿。
娘哎!那些夫人小姐真的是傻子啊!
玉格合上半张的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果然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啊。”①
就这?胆子大就能挣这么多钱吗?
张满仓一脸发现财富密码,又不敢相信,满脸求知的看向玉格。
玉格俯视着张满仓,不忍他这迷途羔羊走上歧途,拍了拍他的肩,摇头道:“有一句话,叫‘世界的参差’。”②
张满仓呆呆愣愣的,显然没有听懂。
玉格又换了一句,“还有一句话,叫‘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猪都大’。”③


第61章 、红福记
玉格和张满仓还在乱七八糟的扯着闲话平复心情,那边三姐儿拿着银子的手慢慢收紧,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
“走,咱们赶紧回红福记,所有东西的价格都要重新调整一遍!”
说完,也不待玉格和张满仓消化,把银子往怀里一揣,便转身快步疾走而去。
调整?调整什么,怎么调整?
全部都翻四倍?京城的傻子有那么多吗?还是原来他才是傻子?
张满仓一脸懵怔的坐在地上反应了好一会儿,等他动作笨拙的爬起来,三姐儿已经走出了好远。
张满仓瞧着三姐儿坚决的背影,又转头看向等他的玉格,两个大大的问号,几乎要从他眼眶里跳出来。
而后他听见玉格少爷轻笑了一声,便吞了吞口水,努力张开仿佛要粘粘到一起的喉咙,“三姑娘这是……”
玉格又笑了一声,“嗯,大约是格局打开了吧。”
啥?
玉格笑着伸手拍了拍他,“没事,走吧,咱们也赶紧回。”
次日一早,两串鞭炮声和着锣鼓声炸响,红福记正式开张。
对于自己的第一家铺子,连账房很是重视,特特请了一天假,亲自到场。
玉格几人的人脉关系不多,只有几家亲戚和郭木匠,还有一些个有大量生意往来的店家送了贺礼来道喜,而别的就都是连账房那边的关系了,连账房的行当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一些,所以只他一人就撑出了红福记门庭若市、客似云来的热闹场面。
不过绣花还得手绵巧,店铺的核心到底在卖的东西上头。
这些个因着关系来贺喜的人,原本也想买点什么东西帮忙撑撑场面,可进去转一圈后,又实在挑不出什么东西。
也不是说东西不好,就是太不实用,两钱银子一张的帖子,他们是钱多了没地方造吗?
还有那什么钥匙扣,一个木头做的圆环加一个小拇指大小的毛毡猴子就敢卖一两银子,这是把谁当傻子呢?
还有那什么指甲剪,一个也敢买一两银子,我剪指甲用剪刀和锉刀不行?
那什么睫毛夹就更离谱了,怪模怪样的小东西,一把就要二两银子。
不止如此,一个不过样子可爱些的擦手巾,也要卖五钱银子。
真是……失心疯了!
大陈氏就是这样觉得的,也认为自己作为长辈很应当劝一劝,便和陈氏说了几句,又让儿子李明途去把玉格叫进来说话。
玉格跟着李明途转进堂屋,就瞧见大陈氏皱着眉头,和愁眉紧锁的陈氏一起坐在上方的扶手椅上,顿时就想撤了。
“姨母。”玉格笑着给两人见了礼,不待人说话,便接着道:“今儿头一天开张,外头忙得很,怠慢了姨母和表哥,一会儿你们一定要留下来吃个午饭再回去,外头人多,三姐和四姐只怕照应不过来,我还要瞧着五姐儿和六姐儿那边,就不陪姨母多说话了,姨母稍坐,晚点儿我再来给姨母赔罪。”
玉格说完又施了一礼,便准备往外退,大陈氏心头恼怒,捏紧把手坐直身子正要教训几句。
外头的张满仓又放声唤道:“玉格少爷快来,三姑娘寻你呢。”
玉格只好陪着笑拱着手边倒退边道:“玉格失陪,失陪。”
话音落下,人已经退出了堂屋门,而后一转身步子加快,不一会儿,人就消失在了前铺的后门处。
大陈氏愕然的看着她的背影,陈氏忙劝道:“大姐,今儿铺子刚开张,是有些忙,他们阿玛要到衙门当差,玉格又没有别的兄弟,所以忙不过来。”
陈氏说完,欲言又止的瞧了李明途一眼。
李明途察觉到陈氏的眼神,收回瞧向西梢间的视线,却又像是没看懂陈氏脸上的神色,只转了话题问道:“不是说玉格和他们佐领府上很有些关系,怎么不见佐领府上的人过来?”
陈氏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扯着帕子别开眼回道:“外头的事,我不大清楚,再说玉格他阿玛都忙成这样,人佐领大人那么大一个大人肯定更不得闲了。”
“哦,这样啊。”李明途笑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挑了大陈氏下首的位置坐下,对桂花婶道:“有龙井没有?给我沏一杯龙井来。”
桂花婶端着托盘摇头,“只有茉莉花茶,我们家五姑娘和六姑娘最喜欢这个,玉格少爷和三姑娘、四姑娘什么都行,家里就只买了茉莉花茶。”
李明途又笑了一声,“好吧,那就茉莉花茶吧。”
“是。”桂花婶应了一声,把托盘上的两盏茶放到大陈氏和陈氏中间的高几上,又出去给李明途泡茶,心里却念叨着,这人真是奇怪,她方才泡茶的时候,他说不喝,这会儿又要喝了,还要什么龙井。
还有那笑,茉莉花茶怎么了,多好喝呀,还香喷喷的。
等不到大陈氏和李明途说话,陈氏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对大陈氏道:“大姐,你看,能不能让明途出去帮帮玉格?”
大陈氏看向儿子,李明途的表情有些为难,大陈氏便摇头拒绝了。
“我和明途倒是想帮忙,但是明途如今正在想法子谋差事呢,要是今儿的事传出去,沾上这一个商字,明途往后这仕途……”
“今儿明途陪着你我走这一趟,在这一处露脸,就已经很冒险了,要我说你家玉格也是,既然连铺子都挣下一间了,就该收心好好读书,这士农工商,商人再挣银子,也是不入流的东西……”
大姐儿和二姐儿都在家里忙各自的事,陈氏是和大陈氏还有李明途一块儿过来的,这会儿身边没有别的人帮着说话,面前又是从小到大就极有派头的长姐,这会儿虽心头憋闷,但多年听训的习惯使然,虽不舒服,却也不会反驳,只闷声听着。
但这却把东梢间里的六姐儿气得够呛,“仕途?他有什么仕途?他连个差事都没有呢!他一两银子都没挣过!他能和玉格比?”
五姐儿一把把猴子脑袋按到她头上,“好了,我听着外头的鞭炮声停了,该咱们出场了。”
六姐儿气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也走不动路,只恨得直喘粗气。
五姐儿把自己的猴子脑袋戴好,小声道:“好了,别为他耽误咱们挣银子,多亏啊。”
六姐儿想想也是,慢慢平静下来,挥拳道:“咱们再挣两间铺子气死他们!”
五姐儿打开门,两人走出去。
李明途正对着两人的方向,瞧着东梢间走出两只大猴子,噗的一声喷了茶,指着她们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六姐儿心里气他,不吱声。
五姐儿原本打算回话来着,但想着若是姨母知道这猴子玩偶里头是她们,必定要教训她们不成体统,干脆也不说话,冲大陈氏和陈氏的方向屈了屈膝,便拉着六姐儿往外走。
别说,两个穿着擦着腮红穿着小裙子的猴子,笨笨拙拙行礼的模样很是憨态可人,大陈氏和陈氏瞧着都笑了,李明途也笑了起来,“玉格这鬼点子还是这样多,人家都是舞狮,他舞猴子?”
李明途说完起身,打算去西梢间瞧瞧,一推门却发现门里头上着锁,李明途皱了皱眉,又曲起两指叩了三下。
里头传来一道问话声:“谁呀?”
李明途眉头皱紧,“我,你们东家的表哥。”
里头顿了顿,回道:“表少爷好,这西梢间是绣娘们的工作间,人多东西也杂乱,做出来的东西都摆在铺子里呢,表少爷去铺子里瞧吧。”
李明途心下不悦,转头却对着陈氏笑道:“原来这一处是外人免进的,倒是侄儿唐突了。”
陈氏被这话说得心下一紧,忙道:“你是玉格的亲表哥,怎么会是外人,”说完便走到西梢间门口,对里头道:“是大牛媳妇吗?是我,方才是玉格的表哥,他想进来瞧瞧,你把门打开。”
然而里头对着陈氏说话,却比对李明途还要直接多了,“夫人,玉格少爷和三姑娘都吩咐过,这里头除了绣娘和四姑娘外,就是五姑娘和六姑娘也要得了玉格少爷或三姑娘的准许才能进。”
听是玉格的吩咐,陈氏没了话说,讷讷的看向李明途,“你看,这是玉格儿的吩咐,玉格儿这样吩咐,必定有他的道理,里头也没什么好看的。”
李明途微微笑着,什么也不说,然而大陈氏却是有话说的。
大陈氏站起身,对着陈氏劈头盖脸就骂道:“你们家如今这是发达了,连铺子也买了,就瞧不起咱们这些穷亲戚了,玉格才多大,三姐儿一个姑娘家,你一个当额娘的,就做不了他们的主了?不愿意让咱们瞧,明说就是,何必扯这些有的没的,咱们又不是那起子没眼色非要往上贴的,不过是个商字,不过是些银子,打量着咱们起了坏心,要谋算你们什么不成?”
陈氏被说得倒退了一步,只摆手道:“没有没有。”
大陈氏冷哼一声,整了整衣摆,接着道:“你虽然心眼子小了些,把人也瞧扁了些,可我到底是你亲姐姐,不忍你忧心,你放心,我们这就走,让你踏踏实实的。”
说完就要带着李明途走。
陈氏忙伸手拉住她,“大姐,我绝没有那个意思,玉格也没有那个意思。”
桂花婶听见动静走过来,扶住陈氏,帮着解释道:“对啊,李家夫人表少爷,这铺子的东家不止玉格少爷一家,还有别家的呢,玉格少爷自然不把你们当外人,可还有别人呢,这真是没法子。”
桂花婶这么一解释,大陈氏能下得来台,面色也就好了许多。
李明途问道:“别家?还有哪家?”
桂花婶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只是总听三姑娘说,这铺子有一半是别人的。”
“这样啊,”李明途点点头,又看向陈氏。
陈氏道:“我只知道连账房占了一股,还有一家什么布庄。”
李明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帮着劝起大陈氏,“额娘,这做买卖本来就有些说不得的门道,表弟也不是故意的,您又是长辈,多包涵些,咱们特特赶来贺喜,总得等表弟忙完了,当面说一句恭喜再走。”
“行吧。”大陈氏拉着脸由着李明途扶回了堂屋坐下,桂花婶见几人好了,给三人换了一遍热茶,又自去忙。
她如今每顿要做十几人的饭,所以一日三餐都忙得很。
前面铺子,玉格一转出来,连账房便寻到空隙也和她说了定价的事,玉格只道:“我原先也觉得贵,为这个,三姐还特意去问了一下我们旗的佐领夫人,夫人说……”
玉格笑着摊了摊手,“这价钱正合适,不算贵。”
连账房一愣过后,也笑了,用折扇敲了敲额头,笑道:“也是,是我糊涂了,这个真不贵,不算贵。”
两人又分开,各自接待相熟的人,因为铺子小站不下,那些个领了吩咐来的,送了贺礼又传了话道了喜便走了,剩下的亲自来的,便由连账房领着去定好的饭铺里头说话吃饭,终于铺子里空了出来,五姐儿和六姐儿也出来了。
外头的锣鼓声一停,唢呐声响起,正是腊月里五姐儿和六姐儿唱过的那首《铃儿响叮当》,快锣鼓声也配合起来,节奏欢快。
五姐儿和六姐儿站在店门口两侧,随着节奏,胡乱的摆手跺脚蹦跳,很简单的动作,但因为穿着猴子玩偶装,所以也显得十分可爱而吸引人目光了。
并且,这曲子这猴子,好些人还有印象呢,这一下就把什么毛毡猴子包、滑板、猴子灯,还有福袋,统统和这红福记联系起来,顿时也生出好奇,想看看这专卖稀奇古怪玩意儿的红福记,又出了什么新鲜花样。
见店里来了真正的客人,站在柜台后面的三姐儿面上热情招待着,心里却是不抱什么希望,她已经想明白了,她们这铺子是专门挣那些贵人家银子的。
玉格有一句话说得好,这叫三日不开张,开张吃三日。
三姐儿心态很稳,四姐儿想着昨儿到手的二十两银子,心态也很稳,不急,总要等佐领府上的小姐们把帖子散出去。
没了节日的红利,又没有福袋的噱头,东西卖得很不好,就连货柜最底下的五文钱的红头绳都没卖出去两条,于是三姐儿让四姐儿自去工作间忙,自己一个人笑容平和的守在柜台后头,瞧着五姐儿和六姐儿伸手蹦腿。
一上午过去,五姐儿和六姐儿跳得大汗淋漓,午饭都多吃了一碗。
她们自己倒是挺乐呵的,李明途问了上午的生意,却是连连摇头,瞧几人没心没肺的样子,再瞧这红福记主子雇工一张大长桌吃饭,顿时没了多待的兴致,吃过饭后,略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但就是这么巧,也就大陈氏和李明途走后半个时辰,一辆辆马车、一顶顶轿子陆续进了西四牌楼,停在红福记前面的街上。
旁边鑫顺阁的小二还以为是自家的客人,一次次迎出来,而后就看着这些个小姐们直直的冲着猴子走去,瞧了两个猴子片刻,便提脚进了隔壁,那家上午还算热闹却没卖出多少东西,下午就干脆没什么客人的红福记。
小二看不懂这形势,挠着脑门,满脑袋的疑惑,“邪了门了,这些个小姐怎么一个个像是专奔着红福记来的?”
一般来说,一家新开的铺子,就算东家人脉广,铺子是经年老字号的分号,但京城那么大,要把这消息传出去也不容易,酒香也怕巷子深嘛,但这红福记、这情况……
“真是邪了门了。”
要不,他们也去找两个人来扮猴子?猴年嘛,自然是猴子最旺气运。
鑫顺阁小二有此困惑是不知缘由,三姐儿瞧着来人却是清楚明白。
主要是人家也说得明白。
“把西林觉罗·塔娜用的那种帖子拿出来给我瞧瞧。”
“好嘞,您稍等。”三姐儿怀着激动的心,脚步轻快的把十种帖子都取了过来,玉格瞧见她还顺手拿了好些别的东西。
三姐儿把帖子一溜摆在来人面前,笑道:“不知道您收到的是哪一种,我就都拿来了,您看您喜欢哪一种。”
还有好几种吗,小姑娘不知道,毕竟她只收到了一张帖子,正要再详细描述一下,便见三姐儿随手打开了一张,“这是富贵牡丹。”
随着三姐儿的动作,只见一朵花团锦簇的红牡丹,颤颤巍巍的绽放开来,花瓣重重叠叠,颜色猩红热烈,端庄又妩媚,热烈且耀眼。
小姑娘咽下要说的话,只点了点头,而后也不用三姐儿再介绍,自己伸手拾起一张帖子打开,这一张也是她没有见过的,是一枝颜色温柔婉约的粉色桃花;再打开一张,是挂满红色飘带的许愿树;再一张,是两只蝴蝶飞舞在堆在一起的四五朵花上头;再一张,雨后清荷,还能瞧见池里的锦鲤;再一张……
小姑娘看完,轻呼了一口气,正要说话,三姐儿笑道:“小姐若不满意,我们这里还有别的新鲜东西。”
小姑娘听此,矜持的微抬下巴,示意她继续介绍。
三姐儿便取了另一个瞧着很厚的帖子出来。
这帖子和方才的那些又有不同处,它表面的那个桃心更大,而且像是用纸折出来的,还有一个像锁扣的长纸条插在里头,“这是红福包。”
“包?”
三姐儿笑着点点头,取下纸条摊开红福包,只见里头两面各是四排两列的八个角的红色纸折花,每一个上头皆写了一个福字。
三姐儿道:“这每一个里头都能放东西呢,比如,”三姐儿打开一个放了一个铜板进去。
小姑娘眨了眨眼,瞧得有些兴趣。
三姐儿道:“不仅如此,这每两个竖着的福字中间也能打开,这四个福中间也能打开,然后这一页的八个福字又是一组,能打开一个更大的包,最后便是这十六个福一起,可以从中间打开一个最大的包,一共有三十一个包呢,让人惊喜不断,红福连连,所以叫红福包,小姐要不要带一个走,很有些趣味呢。”
小姑娘都能想象到等自己把这红福包送给小姐妹,她们只能瞧明白几处,自己再解密,而后她们惊掉眼珠子的场景,当下嘴角便翘了起来,“给我拿十个,还有方才的那些帖子,一样要五张。”
竟是连价也不问。
三姐儿笑着点点头,又道:“我们这儿还有些别的送人的小东西,都是别处没有的,小姐要不要瞧瞧,比如这睫毛夹,是专门夹睫毛用的,小姐您瞧,这中间一层是牛皮筋,夹起来并不会痛,只会把睫毛夹得卷翘,让小姐的眼睛看起来更大更有神,小姐的睫毛这样浓密,若是用了这睫毛夹,就更漂亮了,我帮小姐试试?”
小姑娘当然点头,三姐儿转身去寻铜镜。
玉格轻笑一声,鸟悄的从柜台后头回后院了,这里用不到她,她在这儿反而占地,影响三姐儿发挥。
玉格回到工作间,图都画好了两幅,才见三姐儿满身喜气的走进来,唤她出去,真正是整个脸都发着光亮,却还记得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方才那位小姐买了多少银子的东西吗?”
玉格笑着摇了摇头,但看她这模样,不少就是了。
三姐儿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十两!咱们又卖出去二十两!”
玉格配合着惊喜得半张开嘴,三姐儿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直起身拍了拍衣裙,倒是拿出了荣辱不惊的大掌柜做派,“好了,你忙吧,我也继续忙去了,五姐儿和六姐儿在前头我不放心,我得亲自去瞧瞧,说不准又来一个什么大主顾。”


第62章 、会员卡
开张第一日,收到现银……五百八十二两。
“咕噜。”六姐儿喉咙发出好大一声响声。
“咕噜。”这一声是五姐儿的。
“怎么会、这么多!”四姐儿结束了长久的沉默,她们铺子里的东西就是全卖掉也没有这么多银子吧,这才一天,不,准确的说是半天,要是每日都如此,一个月、一年……
四姐儿的心脏都骤然停了一瞬。
三姐儿嘴角的笑几乎没咧到耳后跟去,“哈哈,这是玉格的法子,说是在本店消费满一百两银子,或是先预付一百两银子,便是本店的会员,往后店里出了什么新鲜花样的帖子,会先送到府上供她们挑选,除此之外,还有会员专供的喜帖样式,是不外售,只有会员能买的。”
“只这样?这样人家就给了一百两银子?”
三姐儿笑着点头,“可不是就这样,你没见那些小姐们付银子那个爽快,这才只是一部分,还有的留了话,明儿送银子来的,要我说,”
三姐儿又转头对着玉格道:“玉格这性子还是太谨慎了,这会员卡该定二百、不,五百两才是,这一百两也太容易了些,到时候岂不是这京城里,是个官家小姐,都是咱们店里的会员?”
玉格笑了一声,极好脾气的应道:“嗯,是我格局不够大。”
心里却摇了摇头,满京城的会员,三姐儿也是太会想了些。
六姐儿却顺着三姐儿的话,真的发起愁来,冲着玉格问道:“那怎么办呀?”
玉格没把这当回事,只笑着随口回道:“这也好办,只当这是普通会员卡,再往上加银子,比如二百两、咳,五百两银子算银卡,一千两银子算金卡,再有钻石卡、豪卡、至尊卡什么的,这不是极容易。”
六姐儿听得瞪圆了眼,三姐儿却听得极认真,连连点头道:“你说得是,很是,论出主意真是谁也没有玉格快,但是这银子不能听你的,你还是太谨慎了,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嗯,琢磨琢磨。”
玉格又笑了起来,四姐儿瞧瞧三姐儿又瞧瞧玉格,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能挣银子,能挣大银子就是好事。
玉格乐得三姐儿去琢磨,只提了另一件事,“咱们先抽一部分银子出来,把这铺子赎回来,把房契给额娘,再把棺材胡同的房子重新建过,建一个两层楼的房子,这样比较够住,最好能在大姐出嫁前把新房子建出来,大姐出嫁也比较体面。”
三姐儿点头,“好,这样也好让额娘安心,免得她老是担心这担心那的,明儿你把满仓借我几天,我让他帮我寻一处院子,最好这两天就让阿玛额娘他们搬出去,然后就抓紧建房子,新房子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玉格笑着点点头,“明晚之前给你图纸。”
“不着急,”三姐儿一摆手道:“满仓找院子,张叔找人都还要时候呢,你后日给我也行。”
“好。”玉格点点头,她就喜欢和三姐儿这样的一起做事。
“如今你要紧的事是,先想两种喜帖的样子出来,要是这最近就有会员要成亲,咱们不至于拿不出东西。”
“好。”
三姐儿又转头对四姐儿道:“明儿你去秀才娘子那里学画的时候,除了工钱外,再带两包点心过去,咱们往后少不了这样要人帮着画画的时候。”
四姐儿笑容娴静的点头应下。
六姐儿羡慕的瞧着三姐儿,三姐好威风好气派,她也好想像三姐一样。
五姐儿也听得瞧得很认真,这时补充道:“玉格儿要想喜帖样子,又要画新房子的图纸,怕是忙不过来,要不,大姐的嫁妆交给我来准备?”
三姐儿看向玉格,玉格笑着点点头,三姐儿便笑道:“好,交给你。”
五姐儿抿唇笑了起来。
玉格瞧着五姐儿,心中一动,对三姐儿道:“咱们家里请个女先生过来吧。”
“嗯?”三姐儿有些不解。
玉格道:“这话我早想说来着,就是前头太忙,咱们银钱又紧张,三姐得识字写字了,这红福记不单是咱们一家的买卖,到了年底,说不准这月底,就会有哪家来要账本子看,三姐记的账本只三姐一个人看得懂可不行,我嘛,你也知道,一是我没那么多工夫,二来,咳,我认字也有限。”
“是得请个先生,”三姐儿点头,又纠结起来,“唉,可我还想把旁边的两间铺子买下来,就是咱们旁边的那家茶水铺,今儿关门的时候我问过了,也不是不卖,就是贵些,两间铺面就要一百二十两银子。”
三姐儿生出想买铺子这心也是有缘由的,“今儿我在前头招呼客人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个小姐们出门必是带着丫鬟的,只来了一位小姐还好,若是同时来了两个三个,就有些站不下了。”
“其实,”三姐儿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也就一百二十两银子,也、不算多。”
玉格失笑,这才一天,三姐儿就、这做生意真是有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