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儿飞快的数好钱,碰了碰玉格,玉格忙恭敬的将炸牛□□给另一个衙役,又将荷包送给说话的衙役。
另一衙役脸上倒是带着笑,拿着炸牛乳挑眉道:“听说,你们前两天也在卖这炸牛乳?交税了吗?”
玉格沉下胸口的闷气,笑着从袖子里另取出两只荷包,分送给两人,“我们年纪小,不懂事,请两位爷多担待,多担待。”
千求万请,终于送走了两人。
六姐儿咬着唇不出声,眼泪死死的包在眼眶里,倔强的不肯落下,瞧着十分可怜。
东海下意识要用袖子给她擦眼泪,举到一半发现不妥,又忙放下,只手足无措的劝道:“哎,你别哭,不关你的事,他们存心找麻烦,你说不说都是一样的。”
六姐儿低下头,眼泪一颗颗落到地上。
五姐儿拿手帕给她擦眼泪,跟着劝道:“东海说得对,他们就是存心来找麻烦的。”
二姐儿皱着眉头,一声一声的叹气,情绪比六姐儿还要低落,似乎也要跟着哭出来。
“这事儿是六姐儿不对。”
东海不敢置信的看向玉格,不赞同而生气道:“玉格!”
玉格摇了摇头,只对抬起头来的六姐儿,讲道理般慢声道:“你也知道对不对?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没有用,你这脾气是该改改,这一回长了教训就好了。”
六姐儿看着玉格,又落了几滴泪,点了点头,慢慢的止住了抽噎。
玉格道:“咱们换个地方吧。”
东海不解,“咱们才交了税!”
玉格苦笑道:“可咱们也得罪了他们,一会儿,只怕还会来人。”
东海瞪眼,“这、怎么能这样?”
“怎么不能这样,咱们这税交得又没个凭证,再另外来两个衙役或是牙人,就说咱们没交,能怎么办?”
东海瞪着眼,傻住了。
玉格道:“走吧,咱们还是到内城里头去卖,虽说没这处热闹,但都是旗人,只凭咱们这招牌,就多少能混到两分薄面。”
一行人垂头丧气的往内城走。
家里头,陈氏这一上午也过得不怎么愉快。
昨儿不少邻居都瞧见了收印子钱的上她们家门,这一上午就明里暗里的过来打听。
旁的外人倒是能大门一关,都锁在外头,可家里的亲戚却是得好好接待的。
陈氏的姐姐大陈氏便是一早就过来了。
先听了要还四千二百两银子,就倒吸一口凉气,又听说每月要还十两银子,更是直咂舌。
“玉格这也太大胆了,这也能答应?十两银子要怎么还?不说你们家这样的,就是我们家,二弟他们家,一个月也拿不出十两银子来!”
陈氏弱声回道:“玉格儿他们做了炸牛乳卖,生意还不错。”
大陈氏呵笑一声,“卖个小吃食一个月就能挣十两银子了?真这样,岂不是人人都去做买卖了?你也真是的,玉格是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了也不懂事?就由着他胡闹?”
大陈氏怒其不争,又跟着担心起来,“你说说你们这事,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倒是想帮你,可那是十两银子!往常还好,虽然拿不出十两银子,可一两二两的,我想想办法,还是成的,可如今,唉,我们家明途大了,眼瞧着就要谋差事,明文要读书,佳玉是要选秀的,教养上也是万万耽误不得。”
大陈氏表示了半天的忧心,又说了半天自家的为难,再指着金姐儿和银姐儿骂了一通,“我说你也真是好性儿,还留着那两个丧门星做什么?要是我,提脚就把她们撵出去,两个祸殃子!”
大陈氏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最后塞给陈氏两百文钱,陈氏忙推回去,“不用,家里还有钱。”
大陈氏道:“和我客气什么?唉,不是借你的,是送你的,你们家这情况,我也不指望你还,只是多了我也帮不了,只有这一点儿心意了。”
陈氏胸口闷闷,推拒不过,只能怏怏的收下。
大陈氏没留下吃午饭,说完话就走了,午时刚过,大哥陈庆也上门来问情况。
“多尔济没在家?”
“他和二弟出去应酬了。”
陈庆眉头紧皱,“听说你们家又欠了印子钱?昨儿都上门了?不是说这个月就能还清了吗?怎么又欠了债?”
陈氏细细解释了金姐儿姐妹的事,陈庆听罢摇头,“当初我就说这家不是个好的,二弟偏说这家好,你瞧瞧如今,唉。”
陈庆摇头叹气半晌,指点着陈氏分析了一通这条条路都不乐观的后果。
“这钱没法还,根本还不上,你们怎么就敢应?可不还吧,你们哪个能挨下这鞭子?逃吧,你们这样的,能逃到哪儿去?只怕半路上就能折了。”
陈庆一声跟着一声叹气,最后只摇头后悔道:“我就说,当初就不该嫁到这家来,你二弟只看这家是满人,只看这多尔济性子好,就把你说到这家,你看如今!唉,我就说,这家不好,可惜你和爹还有二弟,一个都不听我的,你看看如今!”
说完话,陈庆给陈氏留下三百文钱,也说不用还。
陈氏送了陈庆到门口,偶尔视线碰上外头瞥来的目光,就像被火燎般收回视线,只觉得面皮刺痛,浑身不自在,她明明站在自家院门口,却像是赤裸着站在大街上,变成一条任人指点议论的可怜虫。
送走陈庆,关上门,陈氏低着头,闷不吭声的回道房间,手里拿着白得的五百文钱,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又过了一会,大姐夫家来人了,陈氏愣了愣,猛地坐起身,眼底满是惊惧。
好在,马家没有多打听,只是送了些新鲜蔬菜过来,算是隐晦的表示自家不会悔婚。
此时在外头应酬的多尔济也不痛快,一是他本身就不善言辞,不喜交际,二是这花销……
昨晚,玉格给了他两千钱,连吃饭带送礼,也就小半天,这钱就花得干干净净。
下午,多尔济满身疲惫的回到家,前后脚的功夫,玉格四人也回来了。
金姐儿打开门,见摆摊车上没有旁的东西,眼底划过一抹失望,见陈氏过来了,忙低头收敛起表情。
陈氏出来看到摆摊车上没卖完的大盘炸牛乳,面色一变。
“怎、怎么了?”
“没事,”玉格笑着解释道:“也就是大家的新鲜劲儿过了,没事,反正这东西也能放。”
说完,看向多尔济问道:“阿玛那边可顺利?”
多尔济点头,“连账房已经给咱们换了欠条。”
玉格微微有些诧异。
多尔济带着些不自在的解释道:“你们小舅舅牵线,让我和连账房兄弟相称,往后咱们两家常来常往,你们唤他连叔。”
玉格轻轻松了口气,从心底里露出笑来,这比她预想的要好得多,她原想着对方若是信了,若是想要交好,保不齐会生出联姻结亲的心思,无论是她还是姐姐们,这样情况下联姻都不合适。
还好只是个彼此认个兄弟,瞧阿玛这模样,认个有钱又有人脉的兄弟,有什么好别扭的。
玉格笑容轻松的转头对五姐儿和六姐儿道:“你们看,我就说有好消息不是?”
五姐儿和六姐儿牵了牵嘴角,笑得极为勉强。
她们今天一共卖了九百一十文钱,不算送出去的炸牛乳,只交税和打点那两个衙役就花了三百文,如今再听说二两银子花出去了,没哭出来已经是不容易。
倒是陈氏,今日难得的敏锐,急得慌得真要哭出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玉格你别骗额娘,你说实话。”
玉格笑道:“真没事。”
见没人信,玉格笑着摊了摊手,“好吧,有事,今儿我们在外城被两个衙役刁难了,花了不少钱,今儿不算佐领府上没结的银钱,拢共挣了五百文左右,二姐是被衙役吓着了,五姐儿和六姐儿是因为今儿挣少了不高兴。”
说完,玉格又笑道:“其实就是一天只挣五百文,一个月也能有十五两银子呢。”
多尔济和陈氏听此,这才放下心来。
陈氏又带着些别扭的说道:“大哥和大姐听说咱们家欠了债,都送了钱过来,大哥送了三百文,大姐送了两百文。”
陈氏的声音低不可闻,“他们都说,不用还。”
玉格抬头仔细端详了陈氏片刻,笑道:“那就先不还,把钱给阿玛,让他明儿晚上,请大舅舅、小舅舅、姨父还有姨父和小舅舅的同僚们吃顿饭,往后咱们就在内城做买卖,这官兵衙役都要打点好了,这税,这样的收法,实在是了不得。”
玉格想了想,又道:“置好一些的席面,五百文可能不太够,一会我再给阿玛五百文,宁可宽裕些,也别紧巴,再包一百块冻牛乳去,用油纸裹好就行。”
小提篮的钱能省还是省吧。
“大舅舅和姨母那边,直接把钱还回去,反倒伤了情分,过年的时候,额娘给表哥表姐们包一份厚些的压岁钱就是了。”
陈氏点头答应下来,心头顿时松快了许多。
陈氏和多尔济松快了,五姐儿和六姐儿却还是不大高兴,只是藏着没有表露出来。
回到东厢,六姐儿才发愁道:“玉格,咱们手里可只有两千五百七十三文钱了!这里头,还有一千五百文的柜子钱呢,咱们月底要还十两银子!十两银子!”
“我知道,”玉格点头,慢声道:“柜子的钱,明年二月才给呢,这个月二十九日,佐领府上还要给咱们结一千八百文,这就有四两多了。”
六姐儿斜睨着她,“那也还差一半多,做炸牛乳也是要本钱的,这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六姐儿说着担心起来,“你们说,佐领府上会不会嫌咱们卖得贵,改定别家了?”
玉格摇头,“不会,你们也尝过了,别家的炸牛乳不如咱们家的好吃,只要味道好,佐领府上可不差那点钱。”
五姐儿道:“那咱们要不要也顺道儿做些别的卖?”
玉格笑着点头,“嗯,这炸牛乳,原也只是个引子。”
第33章 、新新鲜
利息滚不尽的印子钱变成白纸黑字的固定债务,玉格的心神彻底放松下来,连日奔波劳累的疲惫也就泛了上来。
二姐儿几个也是如此。
听玉格说第二天不用出早摊,四人直睡了个昏天黑地,睡罢,虽精神好些了,可四肢,尤其是双腿,仍旧酸软得使不上力。
“哎哟哎哟,”六姐儿一连声的叫唤,“我怎么觉得这腿都不是我的了?”
五姐儿抱着脑袋晃了晃,“睡久了头晕。”
玉格在活动双腿,闻言笑着对两人道:“快午时了,吃过饭,咱们出门买东西去,动一动就好了。”
五姐儿点头,六姐儿嘟着嘴轻声的哼哼。
今日冬月二十了,她想到这个就心慌。
“你今儿可不能乱买东西了,你买什么要同我和五姐说。”
玉格笑着点头,“好。”
玉格答应得痛快,到了菜市也到底没能让六姐儿多放心。
这叫香蕉的玩意儿竟然是论根买的,一根就要十文钱,六姐儿眉头皱得死紧,抿着小嘴,神情极专注的比对大小。
算下来比糖还贵!
这有什么好吃的?这难道能扛饿吗?
玉格耐心的等着五姐儿和六姐儿挑了两刻钟,才挑足让两人满意的三十根香蕉。
期间,大姐儿和二姐儿买好了四只鸡和十斤土豆,外加一些调料杂碎,只这三个加一块,也没有三十根香蕉贵,所以六姐儿一路就抱着香蕉走了。
回到棺材胡同,邻居瞪大眼睛看着满载而归的几人,愕然不已,都被人追债上门了,还能、还敢这样花销?
六姐儿低着头,只当没看见。
玉格像是没发觉邻居的惊讶,微笑着点头问好。
见玉格态度友善,便有邻居忍不住问道:“玉格,你们这是买的什么?听说你在做买卖?是卖吃的?要不要婶子帮你尝尝,也拿捏拿捏味道?”
邻居好奇着调笑起来。
还有人围上来,眼睛里长出来手般翻看他们卖了些什么。
另一人好笑道:“小孩子能做什么吃食,白费银钱。”
“总归是邻居,帮衬帮衬嘛。”
玉格笑着认真的听完邻居们看乐子的玩笑话,又认真的回道:“卖炸牛乳,五文钱一块,婶子们要不要来一块?”
众人愣了愣,“多大一块?”
玉格用食指和拇指圈拢,大致比了比。
众人再愣,疯了吧!就算牛乳是金贵玩意儿,他家这价也太过分了些。
一大婶撇嘴道:“咱们好心帮衬,你也别太黑心下狠手,我昨儿去外城可瞧见了,人家的炸牛乳比你家大一倍,也才卖四文钱!”
“就是。”
闻言,众人都皱着眉不痛快了,“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
“怎么年纪这样小,就这么黑的心肠。”
“到底是做生意的人了,和咱们是不一样了。”
六姐儿抬起头,恶狠狠地环视围在他们面前的邻居们,像一只龇牙的小兽。
才?玉格掩下心底的不悦,仍旧笑着回道:“婶子们买了吃了?”
众人一时没有回话,四文钱呢,谁买那不顶饿的玩意儿。
玉格笑着道:“婶子们大约不知道,咱们家是第一家卖炸牛乳的,味道最是正宗,昨儿我们也买了外头的炸牛乳吃,婶子们若是吃过了咱们家的,必定就知道这价差哪儿了。”
“不都是炸牛乳吗,能差多大?”
有人强撑着顶道,也有人不愿和孩子计较,转了话题,“你们就卖炸牛乳?还卖什么?”
“还卖鸡块,十文钱一份,香蕉,十五文一份。”
这下那脾气好的邻居也不高兴了,这价儿是故意磕碜谁呢。
“你们家的东西,看来不是给我们这样的人家吃的,你们还是留着好好卖吧。”
言罢,原本围着四人打听的人一哄而散,隐隐地能听到有人啐道:“色赫图家的都穷疯了。”
四人畅通无阻的回到家,三姐儿关上门,二姐儿犹豫着说道:“咱们这样、得罪那么多人是不是不大好,大家都住在一个胡同。”
“有什么不好?他们都这样刺咱们了,和他们还能有什么好?他们怎么不先对咱们好?”六姐儿尖锐着竖起满身的刺。
二姐儿见玉格面无表情,讷讷的说不出话。
陈氏在衣裳下摆上擦着手迎出来,见几人神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大姐儿和她说了路上的事,陈氏一怔,叹了口气,有些低落的说道:“不都是这样吗?见咱们家穷,瞧不起咱们家。”
陈氏说着又振作起来,眼含笑意的看过自己的一众孩子,“等往后就好了,等玉格儿长大了出息了就好了,咱们家玉格儿一定能出息,要是明年三姐儿和四姐儿能中选,那就更好了。”
虽然不太赞同她的话,不过,能怀着希望振作起来,比自怨自艾好多了。
玉格把手里的土豆交给陈氏,“额娘,这些土豆要削了皮,用水泡着。”
陈氏入手一沉,惊讶而心疼道:“玉格儿,你怎么拿这么重的东西?”
说罢,看着一手拎着一只鸡的大姐儿和二姐儿满眼不赞同。
玉格笑了一声,解释道:“我怕那鸡啄我。”
陈氏也笑了起来。
金姐儿上前接过土豆。
陈氏对大姐儿、二姐儿和金姐儿道:“一会儿我杀鸡,你们都过来瞧着,别往后嫁到人家家里,连鸡也不会杀,该被人笑话了。”
三姐儿和四姐儿帮着放其他东西,玉格伸手拉过还低着头咬着牙发狠的六姐儿,边带着她往堂屋走,边哭笑不得的劝道:“你这气性儿,可真是,好了好了,人都见不着了,别气了,别咬了,快放过你的牙和嘴吧。”
“哼!”六姐儿重重的哼了一声别开脸。
五姐儿坐上炕,凑到六姐儿身边,小声道:“你再气,也不碍着他们什么,咱们过好了,才能叫他们酸得眼疼心疼呢。”
六姐儿挺直腰板跳下炕,“走,咱们干活去!”
玉格笑容无奈的捶了捶腿甩了甩手,下炕跟上。
灶房里,三姐儿和四姐儿在烧水,陈氏带着大姐儿几个在院子里杀鸡,一大筐土豆也放在院子里。
玉格和五姐儿六姐儿洗了手,拿了五根香蕉和干净的大盆到堂屋。
六姐儿又不敢动手了,“玉格儿,这怎么弄?剥皮?”
卖香蕉的是说过怎么吃的,可面对没吃过没见过的金贵东西,到底还是怯怯。
“这也太软了,我害怕我一用力给它捏碎了。”
玉格拿起一根香蕉,“就从蒂头这处剥,很好剥,不会碎的。”
说话间,玉格已经干干净净的剥开了一根香蕉,然后送到六姐儿面前,笑道:“尝尝。”
六姐儿立马跳远瞪他,痛心疾首的吼道:“尝什么尝?这多贵难道你不知道?”
原本正小心着尝试往玉格身边挪的银姐儿,一下子缩了回去。
院子里听到动静的陈氏回头道:“玉格儿,你要是想吃就吃一点尝尝吧。”
这回六姐儿倒没说什么了。
玉格把剥好的香蕉放到盆里,“还是等做好了,咱们一起试味道,一个人的口味到底不准。”
剥好香蕉,切小段,和炸牛乳一样裹了面粉、鸡蛋液和面包糠等东西,下油锅,都是家里现成的东西,不大会儿就做好了。
多尔济晚上要请人吃饭,玉格没给他留,取了大约一根香蕉的份量,和陈氏几个分吃,一块香蕉段要再分成两三块。
陈氏尝了块小的,没给金姐儿和银姐儿,叫玉格吃了块整的,“这样才能尝出味儿,你看看这味儿对不对?”
外里金灿酥脆,内里香甜软绵,都是大差不差的做法,哪儿会不对味儿。
玉格点了点头,对三姐儿道:“麻烦三姐帮我把剩下的装起来,我给佐领大人府上送去。”
陈氏脸上顿时笑开,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是该送,佐领大人这样照顾咱们呢。”
六姐儿垂下眸子,掩下自己眼底的郁闷。
陈氏说完亲自看着三姐儿找了篮子,又翻出家里最好的盘子。
玉格阻止道:“不用盘子,就用油纸垫在下头吧,这样的吃食,照理该用食盒才对,但、多用些油纸就好。”
玉格上前,把长出篮子的油纸揉出褶皱,翻回篮子里捏成一个不规则的花边,这才盖上盖子。
五姐儿上前跟到玉格身边,“我陪你去。”
六姐儿忙道:“还有我。”
陈氏好笑道:“你们两个活像是玉格儿的尾巴,往后嫁人了可怎么办。”
玉格笑着打断道:“额娘,土豆削好皮了,就把它们切成手指粗细的长条,过一遍水,煮到半熟,再沥干净水,放到院子里冻一会。”
“好。”陈氏忙止了说笑认真记下,又重复了一遍。
玉格点点头,带着五姐儿和六姐儿出门。
出了门,五姐儿从袖子里翻出两个空荷包递给玉格。
六姐儿踢踏着脚步,就有些不高兴。
玉格接过荷包,对六姐儿道:“虽然我也不喜欢这样,但世情如此,顺流永远比逆行要简单容易得多。”
五姐儿拉了拉六姐儿,小声劝道:“我觉得玉格儿已经很累了。”
六姐儿顿了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不是求人家做什么事,只能、勉强算是门下之人日常的孝敬,所以玉格只往一个荷包里装了五文的茶水钱。
很顺利的送完东西,回家路上,三人又听见一些邻里的闲言碎语,玉格敛着眸子充耳不闻。
六姐儿看看玉格,又看看没什么表情的五姐儿,也勉力淡然处之,只是心底的情绪到底难以言说。
这一路格外的安静无声。
回到家,陈氏炒了一大盆鸡杂,招呼三人吃饭。
玉格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坐到远离陈氏的位置。
五姐儿拉了六姐儿一把,示意她看玉格。
六姐儿眨眨眼,又眨眨眼,指着玉格大笑起来,“真新鲜,难得见你有不喜欢的东西,哈哈哈哈,今儿一下子见着三个了。”
玉格转过头,无奈又无语的看着她。
第34章 、小商贩
晚上,杨威送喝得醉醺醺的多尔济回家时,笑呵呵的同陈氏和玉格道:“你们放心,往后至少咱们镶蓝旗驻地这一块儿,不会有人太为难你们。”
陈氏千恩万谢,玉格也连忙谢过。
这样的应酬于她和多尔济都是极劳心费力的事。
杨威又对玉格道:“你今儿又送东西到你们佐领府上了?”
看来今儿这酒是喝到位了,玉格笑着点头道:“是,新做了几样吃食,明儿送给小舅舅尝尝。”
“哈哈哈哈,”杨威哈哈笑着不客气的点头应下,“好,我也有些醉了,就先回了。”
“舅舅慢走。”
玉格和陈氏一起把多尔济扶回房,就被陈氏催着回东厢睡觉。
东厢里,五姐儿和六姐儿已经睡熟了,玉格轻手轻脚的爬上炕,缓缓舒了口气,是得早睡,明儿又要忙了。
次日一早,或者说是凌晨更准确些,天色黑得像化不开的墨,三姐儿缩着脖子搓着手,敲响了东厢的门。
玉格下炕开门,五姐儿和六姐儿闭着眼睛坐起来,一阵冷风灌进被窝,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人倒是清醒了许多,只是也对被窝生出了无尽的眷念。
冬日起早实在是不容易,穿衣服都像是渡劫一般。
等三人穿戴完毕,四姐儿给三人调好了热水洗脸漱口,不大会儿大姐儿端来了油条和热豆浆。
这豆浆油条,玉格几个都是头一回吃,也是头一回知道陈氏还会做这些。
玉格和二姐儿几个坐下吃早饭,陈氏和大姐儿几个清点东西、打点摆摊车。
今儿要卖的东西正经不少,除了炸牛乳、炸香蕉、炸鸡和炸薯条外,陈氏还又另加了豆浆和油条,大清早还是这样便宜方便的早点比较好卖。
只是……三姐儿没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玉格阖下眼轻叹一声,卖这样要现准备的早点,太辛苦了。
见陈氏几个好一会儿还没过来吃饭,玉格抬眼看去,原来是东西多了,摆摊车就很有些放不下,而陈氏和大姐儿正想方设法的塞。
玉格阻止道:“炸牛乳只带一百块就够了,再把香蕉取八根出来,炸鸡取十份出来,土豆取二十份出来。”
他们的东西昨儿就分好了量定好了价,炸香蕉一根一份,一份二十文,炸鸡块一共分了五十份,一份卖十文,土豆分了八十份,一份卖两文,而陈氏做的豆浆和油条,都只卖一文。
玉格说完不大会儿,陈氏和大姐儿几个就把她说的东西清点了出来。
见骤然宽松了许多的摆摊车,陈氏犹豫道:“我看还能装,要不再带些吧?”
玉格嘴里有油条,闻言只摇了摇头。
陈氏踟躇片刻,又道:“那要不把豆浆和油条撤下来,那个便宜。”
五姐儿解释道:“额娘,那大约是玉格留出来送人的。”
六姐儿点头,这事她们都经过一回了,只是,六姐儿皱眉心疼道:“这也送得太多了。”
尤其这香蕉,她们拢共买了三十根,连昨儿带这会儿的,就送出去十二根了,那可是一百二十文,不,是二百四十文!
“不多,”玉格慢慢道来,“八根香蕉,六根送大舅舅、小舅舅、姨母、马家、郭叔、连叔处,两根给阿玛带到衙门去;十份炸鸡,一样各家送一份,留四份给阿玛带去衙门;二十份炸薯条,一家送两份,余下的也给阿玛。”
玉格看着六姐儿笑道:“你想想,那香蕉就那么大,咱们就是切得再小块,又能有多少,哪里算多?”
“唉,”六姐儿托着脸愁眉不展,“也就这个时候,我庆幸咱们家的亲戚不多了。”
六姐儿捧起碗干掉豆浆,顾自心疼而抱怨道:“这人情往来真是太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