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队上大多数人的想法。
而这里头,还掺杂了几个异类。
首先就是隔壁的王永顺两口子。
李春娟吐沫横飞:“就那个小娼妇,还看病?!她要是会看病我把脑子摘下来给她当球踢!”
兴许是破罐子破摔,又也许是王耀宗给了李春娟安慰,李春娟最近也算是豁出去了,她照样扎在一群妇女中间,说说东家闲话,听听西家内情。说到自家的事,咬死就说王樱不是东西。
偏偏跟她混的那一群,都是大队上有名的碎嘴婆娘,个个都泼不说,嘴里也都是不三不四的。田有福也不能把人给逮起来吧,只能随她们去。
这群碎嘴婆娘看王樱也没几个顺眼的,把自家的娘家得罪惨了,找了个那样成分的成一家,在这群人眼里,王樱的行为可以算的上离经叛道了。
“就是,她能看个啥?最后出事了她能担得起?”
“保不齐就是田有福给王樱行方便了,啧啧,王樱不是天天对着他家小石头哄?”
“可不是,我就说这丫头心眼多,前几年连个门都不出,出来就开始找事。”
……
李春娟在一群人中间,听着诋毁王樱的话别提有多舒心了。
现在整个大队上也就她们几个明白人了,其他人要么是被王樱给糊弄了,要么就是脑子有病。
这种跟娘家人断亲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而王永顺那头,对于王樱当赤脚大夫则是有些吃惊的。
他可不是没脑子的人,王樱高中毕业,成分又正,哪怕是有徐霜可能会影响一点,但进个公社卫生所还是行的。
这怎么成赤脚大夫了?
他想到脑袋疼都没想出来原因。
王樱这边也开始接诊,偶尔有一两个头疼脑热的敲了门来找她,她都给人把脉开药。
正是天冷的时候,来的人里多数都是感冒,王樱看着身体好的就给开点便宜的中药喝,反正底子好,感冒不是问题,开点药增加一点抵抗力。身体底子差,感冒又急的,那就是安乃近。
不过王樱也知道,安乃近这药再过几十年就退出历史舞台了,副作用太大。人把握不好用量就容易出事。
所以王樱给开都是半片,说让对方就当着她面吃,没好就接着来,吃完了再回去。
坚决不把药片发给对方。
这也是王樱上辈子知道的事,说是老一辈的人把安乃近当神药,有些老人家就喜欢攒药片,攒到手帕里,家里有小孩感冒,不问医生就直接给孩子吃安乃近。
上辈子她听过不少小孩过量用药出了问题的病例,对这一点决心要严防死守。
田有福盯了几天,发现王樱确实处理的很老道,也就放下心来。
又给王樱说了大队上有几户人家要注意:“这个大柱子家的婆娘怀孕了,现在是五个多月,应该是能扛到化冻,你偶尔帮着去瞧一眼就得。她这是第三胎,问题不大。还有两家是老人……你也是随便看看就行。”
每年冬天,农村都是老人死亡的高发季节,倒也不是说谁家柴火不够冻死了人,而是老人本来就底子差,冬天一冷就窝在家里,再偶尔一动弹,滑倒摔伤也正常。就哪怕不出门,稍微冻一下发烧也能要命。
田有福心里有数,不把这个压力给到王樱。
王樱听到还有个产妇就皱眉,下雪天,产妇摔一下也是大难题。再听还有两个老人,就更难办。
田有福还絮叨:“咱们大队的妇女主任今年跟着儿子进城了,新的妇女主任没挑上来。要不然这会儿该是带着你走一趟,去认认咱们大队上的妇女同志。”
赤脚大夫可不光是看病,有时候是要配合妇女主任宣讲的。公社会布置任务下来,叫妇女主任给妇女们做动员。
这种事上,田有福就是再能干也不好掺和。
王樱:“没事,我过几天自己去就行。”
五六个月了,正是孩子高速长大的时间,也是能把出来很多问题的时间。
田有福对王樱满意的很,提醒道:“他媳妇是有点嘴碎,你别往心里去。”
王樱稳当的很,当医生的,她见多了奇葩病人,嘴碎一点的在她这儿都不是大毛病。
王樱这头忙着走上正轨的时候,徐霜也连着跑了两次县城,把自行车骑回来了。第一次去他还没抢到,第二波才赶上。
自行车回大队那天,简直是造成了轰动。
胜利公社第七大队,第一辆自行车!
连大队长田有福都没有!
徐霜把自行车一路骑到王樱家门口,身后跟着一串小豆丁,稍微大点的孩子还不好意思,小豆丁们则是不在乎,个个都两眼冒光。想上去摸,却又怕徐霜不叫摸。
明亮的车杆,结实的车架,冒着光的两个大轱辘,谁看了都眼馋。
“徐霜家还是有底子,这自行车也说买就买。”
“啧啧,真阔气。”
“这是给王樱的?咋看着直接骑到王樱家了?”
“反正他入赘的,给王樱也是给自己。”
“徐家这小子,抛开成分真是没说的。”
……
王樱摸了摸车把,这辆永久的自行车,可是一百五十的身价。
“你骑着就行了,后头不还得去县里买糖?”
实际上王樱想说的是徐霜那点“小门路”,有了自行车肯定是方便很多。
徐霜:“咱俩都骑。”
王樱自己做了赤脚医生,也有了经常进城的借口。
王樱想了想:“那就下个星期再去一趟,我手里的药材得送去。”
她得赶着在这个月尽量多挣钱多攒点药材,过了这月封山,山上就上不去了。
徐霜:“好!”
两个人和和气气的,看在别人眼里都觉得般配,唯有隔壁的王永顺两口子,胸口的浊气吐都吐不出来。
王樱的日子越过越好,衬的他们两口子越过越差劲。
李春娟飞着吐沫咒骂,把王永顺烦的够呛。
“行了!你再骂,那自行车也不是你的!还是赶紧想想多攒点柴火,马上就要分粮过冬了!”
这也是大队上的惯例,他们这里是出粮食的地方,每年都是先把粮食上交,分的一部分够吃到冬天前,等到冬天再分一次粮。
不光是为了均衡各地的粮食支出,也是大队上为了防止有些人家不计划,把粮食都给吃光光,到了冬天封山,那可就只能饿死冻死了。
田有福发了话,就在十五号分粮食。
分完粮食,大队上就得组成一队人,进山去打野猪。同时这时候也是各家各户忙着攒柴火的时间。
冬天要烧炕,柴火都得备足。
有那备不足的,大冬天就只能省着用,白天就凑到别家去烧炭火,晚上回自家烧炕。
说起来烧炭,土炕也用不上炭,但是笼火盆用的上啊。
冬天大冷天的,也不能真的就窝在炕上过一冬。三家两家的串串门,围着火盆瞎白活,也是冬天重要的活动了。
王永顺:“今年冬天少买点,省着点用。把灯油多买点,耀宗回来了要看书的。”
李春娟伸手:“钱。”
王永顺知道李春娟不满意自己藏了钱不交底,这事上没得人怪,就是他自己不想多一个人知道。所以现在夫妻俩为这事闹,他也不占理。
“我给你拿!”
王永顺拿了二十块给李春娟。拿的时候心都在抖,这下子就只有一百八十了!
他叹口气,耀宗的工作怎么着落啊!
王永顺这边凄风苦雨,王樱则是跟徐霜顺顺利利。
徐霜怕婚后来不及,干脆把结婚过年过冬的东西一块置办,光是炭就买了四十块的,给徐老太这边卸下一半,另一半卸到王樱家的棚子里。
柴火他懒怠自己一点点攒,挑了一天带上他大姨家几个兄弟进山,砍柴的和搬运的各司其职,一下子就弄了两大棚的柴火。
买回来的布料来不及全做完,徐老太就把这活给揽过去了,现做两身够结婚的,剩下就趁着冬天没事慢慢做。
徐老太找人换了新棉花,给王樱续了整两套的棉衣棉裤。
这天,王樱起床就打了个激灵,天气阴冷阴冷的,看着就是想要下雪了。
徐霜:“这个点还早着,就是下雪也下不大。”
这才十一月上旬,真正的大雪要到下个月了。
王樱往徐霜车后面一坐,徐霜帮她把围巾围的严严实实,头脸都被包住。他自己也一样,就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两个人今天是进城去买糖的,结婚的东西徐霜全安排差不多了,家具下个星期就能搬进来,旁的东西也都差不多齐全,剩下的就是婚宴上的肉菜和糖块。
徐霜说肉不着急,大队还要进山打野猪,到时候野猪肉自己多出点钱就能多分点,再加上点大队上分的任务猪肉,这块就够了。菜则是叫苏老太在她们大队上准备,那边大队种菜的多。
剩下就是糖块瓜子,不光是结婚用,过年也得用。
王樱把手插在徐霜的棉衣口袋里,自行车顺着冷风,飞快就到了县城。
大队上结婚用的糖大多都是常见的便宜糖,梨膏糖最多,稍微阔气一点的就是那种白色硬糖,县城用的多的都是各种颜色的硬糖块,摆出来也好看。
再贵的糖就没人拿来待客了,什么奶糖,虾酥糖,这都是有钱人家买回去哄孩子的。大人吃都不舍得。
徐霜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扎眼,梨膏糖和白色硬糖都买了点,那种五颜六色的糖也少买点,准备三种掺一块,到时候既不扎眼也气派。
接着,他又买了三斤贵价的糖。
到了冬天,人一冷消耗就大,动不动就饿,有点糖放家里也能甜甜嘴。
再说了,徐霜还记得王樱点名要吃的糖醋鱼,他就觉得王樱是爱吃甜口。
俩人买了糖块瓜子又买了些杂货,赶着天上下雪点之前回家去。
自行车飞快,王樱包着脸,嘴里还含着一块奶糖,两个人都美滋滋的。丝毫没注意到路边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王玲玲瘦弱的快成了麻杆,赵老太拿个大厚围巾包着自己,还不耽误骂人。
“你说说你,你能办成什么事?进个城还能叫人家给抓了!真是吃啥没够,干啥不成。我儿子真是倒了大霉娶到你,在家干活就粗糙,出来还惹事。”
“脑子还蠢!你叫关了也不想办法溜出来!还好意思叫人给我儿打电话!”
“我家小三子在部队那是多忙啊!还得为你这事托几个人告诉我来领你!”
“呸!回去之后不准吃饭!给我饿几天好好反省!”
……
王玲玲满脸的木然,她盯着过路的自行车,那上面男的带着女的,两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女的往前贴,手还插在男的兜里,男的也尽量张开身体,为身后的女人挡着寒风……
明明,明明她想象中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啊!
光鲜亮丽,还要有人爱重。
可现实呢?
自己被抓了之后,先是饿了两天,本来她想着等自己婆家来人找了,自己就能回去了,偏偏连着关了一个星期,投机办的就说是没人来找。
王玲玲熬不住了,实在没办法就把赵军的名字和大队报上,叫投机办联系公社,实在不行就联系部队。总能证明她不是坏分子。
投机办也将信将疑,人来了七八天,不管他们怎么问都问不出东西来,本来他们不把人交出去自己留着就是想要审出来个一二三,也是自己部门的成绩。
结果这人就是不吐口,说自己就是王玲玲,父母是谁兄弟是谁,姐姐嫁在西坡镇谁家。
翻来覆去的问,她都是这么答。
最后投机办也怕自己抓错了人再给弄坏了事,电话打到公社又打到部队,总算是证明了王玲玲的身份。
那投机办的人也觉得自己冤:“你家里咋不来个人找你?!”
要是有人来找说明情况,他们立刻就把人放了呀!
这下子弄得,居然还真是抓了个军嫂。
投机办赶紧给王玲玲吃了两顿好的,虽然还没养回来,但对方婆婆一来他们就把人交出去了,连王玲玲进来时候的布袋子和钱都没扣。跟送瘟神一样送走,生怕她闹。
偏偏王玲玲就是想闹,她也没力气。
赵老太来了之后也只会趾高气扬的骂媳妇,反而忘了找事。
两人站在风中,已经有雪粒子顺着风下来了。赵老太满是不耐,她本来觉得自己家娶了个不花钱的媳妇,是划算的。
可这段时间看下来,赵老太并不是多满意。
王玲玲家务活糙,她以前在家是不干活的,活都是王樱干的,这会儿临时上手,总有不周到的地方。
赵老太看不上,本来就觉得这丫头倒贴,这会儿家务活还不好,挑剔劲儿就别提了。
好在是对两个孩子好,赵老太勉强捏鼻子咽下。
但是这次的事可算是叫赵老太动气,自己儿子前途远大,媳妇一点小事都找到部队,这不就是影响她儿子的青云路吗?
再看一眼晕乎乎的王玲玲,赵老太心里格外不得劲。
车子来了,赵老太没管王玲玲,自己上了车,王玲玲也挪了上来。
掏了车票赵老太更心疼,进一趟城花恁老多钱!
正巧车上有认识赵老太的人,那人跟赵老太打了招呼,两人七拐八拐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王樱。
“哎呦,你可是不知道,那王樱啊,可阔气的很。她现在有房子有工作,一个月大队给发三块钱呢!”
赵老太听着名字有点耳熟:“王樱?”
“对啊,她是烈士子女,她原先跟着大伯王永顺家过日子,现在自己带着房子分出来了。啧啧,找了个成分不好的,不过她有房子有地的,又是个赤脚医生,也不怕这些。”
王玲玲抬头,意料之中看到了赵老太满是怒火的脸。
第21章
老太太们聊起天来都是乱七八糟什么都聊, 跟赵老太搭话的那个是胜利公社第五大队的,平日里也是干的媒婆活。
她提起王樱,倒真的不是知道赵老太曾经打过王樱的主意, 而是羡慕又后悔。
后悔自己早怎么没发现这么个好女子, 这有房有钱的,还没娘家人掺和,就算是招赘也好招的很!
她手里可是攥着一大把不好说亲的男青年,王樱这么好条件的,介绍给谁她都得至少要个十块谢媒钱!
至于说羡慕, 那就是羡慕徐霜找的那个媒婆了, 媒婆这个圈子也小的很, 周围公社的几个互相都知道。那老婆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好狗命!居然捡了个现成!
“我本来就想着你家小三子要没说上人,这么好的我肯定头一个给你家介绍的,可谁知道手慢一步,人家女青年自己找了!唉, 不过你家也本事, 自己找的媳妇……”
这话说的还是有些意难平,也纯粹就是挤兑一下赵老太。媒婆挣的钱就是中间的介绍钱, 成了之后的谢媒钱, 在加上办事时候自己能去席上吃一顿。
这赵家倒好, 前脚跟自己说了要找个进门当后娘的,后脚就自己定了, 定了不说,席面也不办, 人也没个话, 弄得自己被撂在野地里。
媒婆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通, 丝毫没注意赵老太的神色变化。
到了地方, 三个人都下车。
媒婆挥挥手就回自己大队了。
赵老太在身后憋的差点喘不上来气!
明明那是她早看好的儿媳妇!
房子!钱!工作!
她要是能得了这个儿媳,首先家里就能住开了,她完全可以带着老伴和小三子家两个孩子住到王樱的房子里去!
王樱还有工作!虽然赤脚医生一个月也就五六块,但乡下花钱地方也少,五六块也不少了!足够他们一家子吃得饱饱的!
赵老太越想越气,尤其王玲玲近在眼前,一个能挣钱有房子的儿媳妇,和一个进城买粮都被逮起来的笨儿媳,赵老太简直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浸在后悔的苦水里。
赵老太回到家就躺下了,躺在炕上左右腾挪,闭上眼睛就是钱,房子,工作!
王玲玲木然的到家,两个孩子见到她就翻兜,也不问她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只是盯着她要糖要吃的。
王玲玲嫁过来的时候把自己的私房都带上了,她从小就心眼子稠,之前有时候李春娟给她的钱让她去徐霜家换东西,她自己截留了一点。有时候进镇上给弟弟送钱和粮票,她再截一点,天长日久下来,她自己攒了七八块。
不过嫁进赵家之后,王玲玲的七八块私房就迅速缩水。
为了讨好两个孩子,她不少花钱给两个孩子买零嘴。
大队上没有,镇上总能有,她买了一包梨膏糖,孩子喊一声妈,就给一块。
她本来乐滋滋的觉得自己已经把这两个收服了,结果大的眼珠子一转,带着小的就开始喊她后妈,不给糖就喊后妈,给糖了才叫妈。
这会儿,两个孩子就是一声声的喊后妈,不如了他们意就是后妈,是蛇蝎子,是大坏蛋!
王玲玲差点站不住,到了这地步,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两个孩子就没给她当回事,他们就觉得自己是个伺候他们有求必应的工具人!
不对!就算是工具人也会说两句好听的呢!
这俩孩子完全看不到自己拆了棉衣给他们做小衣裳,费心巴力的起早贪黑照顾他们,给他们吃糖买东西的好,在他们眼里,这都成了她应分的!
做不到是你不对,做到了也不值得表扬!
谁让你是后妈!
王玲玲整个人都崩溃了,两个孩子看确实扒拉不出来糖,不高兴的喊了一嗓子后妈就跑了。王玲玲天旋地转的,回屋躺倒在床上。
她身体亏的太狠了,偏偏回家之后,妯娌也只是木然的望了她一眼,两个孩子也跑出去了,屋里连口水都没有。
王玲玲眼泪掉下来,掉着掉着就睡着了。
隔房的赵老太在炕上憋了一会儿,实在是憋不住。
她悔啊,她怨啊,她现在倒是还没想起来收拾王玲玲,单是在那儿脑补自家要是娶了王樱能得到的好处,想到心口疼。
她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跟自己老伴说了。
“你说我怎么就不坚持一下!咱们硬生生错过去了这么个好亲!”
“小三子要是有了这样一个媳妇,咱们日子得好过多少啊!”
“那可是两间青砖大房啊!她一个人住的过来吗?”
“她一个月挣五六块,给咱吃鸡蛋都能连着吃一个月!”
“你说说我怎么没当时就给定下来!我干啥要等小三子回来!”
“她这个条件,搭上咱们小三子肯定乐的不行,我一说她肯定同意啊!”
……
说着说着,赵老太迟钝的脑子终于转到了王玲玲身上。
“都怪王玲玲!”
赵老太咬牙切齿:“要不是她先勾了小三子,咱们就不可能换人。”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医院听到王玲玲说不要彩礼不要办席自愿进门当后娘时候,自己那喜出望外的表现。
她现在就是觉得是王玲玲坏了自家的一桩好事。
赵老头抽了一口旱烟:“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婚都结了,小三子部队报告都打了,人家那边也找了对象。就是这会儿把王玲玲休出去,也别想再把那头给说回来。
赵老太揉了揉心口:“我不说出来我气!”
可是说出来更气!
赵老太也知道这会儿只能捏着鼻子咽下,偏偏心里像是被火烧着,没别的,就是觉得亏。
亏大了!
王玲玲初中毕业,王樱高中毕业。
王玲玲没工作,王樱能当赤脚大夫。
王玲玲就带了一包袱破衣裳嫁进来,王樱能带着大房子。
亏了啊!
赵老头:“那你叫老三媳妇多干点活吧,她害了咱家,都该是她应分的。”
赵老太狠狠点头:“该她的!要不是她,咱们这会儿都能住进青砖房了!”
王玲玲身在睡梦中,她还想不到自己糟糕的生活还能更糟糕。
时间飞快,转眼就到了十五号,这天一大早,大队上的人就都早早起来了。
大人们忙着把灶台收拾干净,小孩个个都围的严严实实,很多人起来了就在打谷场上等着。妇女们凑成一堆纳鞋底做衣裳帽子,小孩三五个一块疯跑。
每年都是如此,到了分猪肉的时候,除开果园里的琐碎活,其他的活计都一概停了。家家户户都要忙着备冬。
田有福往边上一站,就等着畜牧站的过来收猪。
大队上每年的任务猪得有个十头,再按照规定养两头自己吃的。等到畜牧站来,先过称,低于一定重量的猪人家不要,高出来的部分就另外算钱或者分肉。这也是各家都抢着给大队养猪的原因,这年头家家都有小孩,小孩三玩两玩的就能从山上打下来够喂的猪草,猪粪还可以拿来肥自留地。
等到交了猪,多出来的部分算成钱,少了就是几块,多了能十几块!
谁不心动啊!
田有福把猪挨个巡过一遍,肥的那几头就打算给供销社带走。瘦不拉几的,就留下来大队自己分。
养出来瘦猪的也就自认倒霉,顶多分猪的时候多分两刀肉,谁让你没把猪养好,不符合条件人家畜牧站凭啥要?
田有福算的明白,大队上的猪也不是每年都交十头,能交上个六七头都是养的好了,剩下的就要接着养,等到明年养到够数了再单独交过去,正好也趁着中间这个空挡给猪配种,养几只小猪,这样就省了再找畜牧站买小猪的钱。
留下来的猪一般故意留个好点的母猪,冬天还要精心点照顾,这样明年才好下猪崽。
田有福数了一遍就发现不对劲:“少了一头,谁家的猪还没赶过来?”
趁着畜牧站来之前,他得先把交上去的猪挑好,再指定今天要杀的那头。
周围的人左看右看,有心眼细的就发现了:“永顺家的没赶过来!”
田有福皱起眉头,本来给王永顺两口子的猪就是看在王樱的面子上,当初给王樱分家,之所以没把任务猪交给王樱,也是怕王永顺两口子再心眼不好给猪下绊子,到时候王樱不光是沾不到大队给的好处,还得赔任务猪。不过田有福早就想好了,他打算把该算给王永顺两口子的多出来的那点猪肉给王樱。
反正猪是看在王樱面子上给的,前面这大半年听说也是王樱在照顾。
“来了来了!”
有好事的盯着远处,王永顺两口子把猪也赶过来了,离老远就能听见猪叫。
田有福把想说的话咽下去,准备先看猪。这一看,田有福就发火了。
“你瞅瞅你们养的这是什么猪!怎么就能养的跟狗一边瘦!”
果真,众人都惊呼这猪养的差,好几年没见过养的这么次的猪了!那猪还一副迷瞪相,看着就不精神。
王永顺搓搓脸,赔笑:“这不是家里最近忙不过来……再说这猪也不小了。”
他现在是缺钱的厉害,就等着交了猪分钱呢!
田有福气不打一处来:“人畜牧站能收你这个猪才有鬼!我前段去看你家猪,明明不是这样的!”
田有福不是那种把任务猪发下去就不管的人,他也会偶尔去看看这些猪养的怎么样。毕竟不光是交任务猪,他们自家大队还要吃。要是年年都有人把猪养得干巴瘦,那社员们肯定是要有意见。
王永顺脸上挂不住,这不是他跟李春娟两人呛呛,家里最近糊弄事的厉害,那猪自然是喂得很马虎。再加上天冷,猪掉了不少称,所以看着就干巴。
“队长,这猪就是看着瘦,其实坠称的!一会儿上称就能行!”
他不死心,非得想把猪交上去。
田有福懒怠跟他费口舌,瞧着路那头王樱跟徐霜也来了,就指着王樱说道:“你家养不好猪,那就把猪还给人家王樱。反正你的猪今天肯定收不了,咱们大队上也不可能给大家分这种瘦猪。”
整个大队多少人呢,每年分猪就是这时候一回,过年时候一回,一次分一头。这种瘦猪没油水,分都不够分!
李春娟本来别着脸,一听这话就不干了:“我养的猪,养到现在了凭啥换人?再说了,我养不好,她就养得好?她那个懒样能养好猪?”
这也是最近李春娟带着长舌妇们诟病王樱的一点,说王樱不做饭,每天都是吃徐霜做的现成的,不止一次有人看见徐霜给王樱送吃的,哪怕徐霜不送,徐老太也赶着中午喊王樱上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