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我已经知道你……什么?你承认了??!”宋菱讶然。
她原本都已经准备好如果刘广麟打死不松口也不开口接话的备用方案一二三了, 谁知道她都还什么都没开始做,刘广麟就突然一口承认下来了。
这波反而给宋菱整不会了。
怎么突然这么配合?而且这语气跟宋菱印象中那个急眼了还敢上手打人的无耻文抄公好像也不大一样。
事出反常该不会是有诈?
宋菱瞬间警惕起来。
但是刘广麟这一句亲口承认所有诗文并非自己所作的话,确实直接在台下众人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之前人们再怎么觉得那些诗文不是一个人写得出来的, 那也只是猜测、议论,在决定性证据出来之前并不具有效力。
‘你想做什么?!’刘广麟体内那个穿越者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听起来极其惊慌, ‘你不会以为承认这个对你有什么好处吧?我们现在可是一体的,我死了你也要死,我的名声坏了你以为你就能独善其身吗!’
‘完了!说完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们肯定会杀人灭口的!’
真正的刘广麟没有理会穿越者的话,仍旧在一字一句说出事实。
“刘广麟,你确认自己所说全部当真?如若当真, 我将禀明圣上,取消你的功名。”太学祭酒严肃地说。
“会试殿试上写的文章, 也并不是‘刘广麟’所写。”他说。
——如果说前面还是道德人品上的问题的话, 那么当这一句话说出来,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在会试殿试上抄别人的文章作弊,那可是要砍头的欺君之罪。
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广场外旁观的谷志新一开始还没有听清楚刘广麟说了什么, 还是前面的人一句话一句话转达过来,他才知道刘广麟说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谷志新神情恍惚, 十分不敢置信。
在此之前, 他是真的很崇拜刘广麟的文采的,不然也不会为他鸣不平四处宣扬杨盛的所作所为, 谷志新也一直认为自己做的是一件正义的事。
但是现在却告诉他, 那些他所喜欢的诗文都是抄的?他以为的加害者不是加害者, 他以为的受害者不是受害者?
谷志新脚底有些发软,扶着旁边的石柱才站稳。
……
“刘广麟不大对劲。”
安临笃定地说。
作为这场辩证会的发起人,安临当然也到场了,而且还是太学祭酒听说她要来,专门给安排的VIP贵宾位置,属于是她能一眼扫下去看到在场有哪些爱卿到场,但是爱卿们看不到她的位置。
虽然这个场面在皇宫里用皇帝模拟器看好像也差不多,但是安临本人其实还挺喜欢现场看热闹的。
“有何不对劲?”王修文作为皇帝身边的太监大总管,除了提供武力值保障以外,必要的时候还兼职给皇帝捧哏,所以熟练且习惯地接话问道,一边问一边给自家陛下递茶。
“他都在暗卫内牢被审讯这么久了,修文,你应该也知道刘广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安临看着高台上低着头,语气平静陈述自己罪状的刘广麟,“他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可能这么平静地承认,要么是狡辩攀咬宋菱,试图把宋菱拉下水,要么就是装神弄鬼,说自己可以占卜未来的事。”
而且,从刘广麟说出‘那些诗,没有一首是‘刘广麟’所写的’开始,安临就注意到刘广麟头上的数值显示突然不大稳定起来,原本大片的问号断断续续忽闪忽闪起来,闪烁间那些问号竟然偶尔能看出数字的样子。
王修文想了想,说,“确实。”
此时高台上的刘广麟,目光在与杨盛对上后,沉默了一下,没有等宋菱一步步揭穿‘刘广麟’的罪名,就主动开口说,“制造丑闻构陷他人也确有其事,在到达琼安之前,我与杨盛同行过一段时间,抄他的那些诗就是我在同行时看到的……为了据为己有,我在达到琼安后就故意赶在他之前抄了那些诗宣扬出去,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先写的。”
光是说出这段话,就好像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离得近的宋菱疑惑地发现只是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刘广麟就已经满头大汗几近虚脱,仿佛在与什么对抗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宋菱觉得奇怪下意识地想问,却发现下一秒刘广麟的神色忽然一变,之前那种奇异的平静消失,变得慌乱焦急,“不是!不是!刚才那些话都不是我自己想说的!”
双重人格?还是……
宋菱思索着,考虑到魂穿的情况,这种表现比起双重人格,倒更像是身体的原主人短暂地出现了。
“刚刚还口口声声说着所有诗文都是从别人那里盗取来的,现在又矢口否认,难道你还想说那些都是别人逼你说的不成?!”听完全场的学子,有些脾气比较爆的怒气值都已经up到顶了,终于在刘广麟不断否认刚才那些话不是他说的时,忍无可忍站起来怒骂。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简直污了天下学子的名声!”
“这等人,定要禀明圣上严惩不贷!”
上面这些还是比较文雅的文化人,只是骂好歹还没有动手,围在广场外面的百姓听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后,有的都已经想冲着那个叫做刘广麟的扔臭鸡蛋了,还有人激动愤慨之下当场脱下鞋子想扔,被旁边的人劝住,说太学是文人学习的地方,往里面扔鞋子影响不好。
抢回身体控制权的穿越者刘广麟瑟缩了一下,忍不住说,“可、可我造出了筒车和曲辕犁啊!”
“那是你的东西吗?”宋菱分辨出现在这个又变回了她之前打过交道的刘广麟,就这无耻劲儿绝对不可能认错,冷笑了一声,“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那分明也是别人的智慧,而且——我也会。”
……
在原主之前抢过身体控制权,亲口承认他的所作所为时,事情就已经尘埃落定了,之后不管刘广麟说什么都再也无法翻身了。
最终太学祭酒做主公布被他抄过的人的名字,将名誉归还原作者。
被皇帝特意嘱咐一定要到场的杨盛一下子成了万众瞩目之人,之前因为听过一些流言而对他有偏见的人纷纷上来搭话,也有道歉的。
谷志新用了好久才从这真相中缓过神来,看到在人群簇拥中依旧面色平静,荣辱不惊的杨盛,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仰慕的那些文采,原来有那么多是出于杨盛笔下,而他却曾经大肆批判杨盛,还自以为是地把那刘广麟算计杨盛、为了毁掉他名声而弄出来的事情传得到处都是。
谷志新简直羞愧地无地自容。
但是在太学广场的这场辩证结束,杨盛起身走出来之后,谷志新还是鼓起勇气上去拦住了杨盛,双手抱拳举过头顶猛得行了个拜礼,“在下谷志新,先前听信刘广麟,不辨是非,还处处与他人说起,是我之过,望君海涵!”
还有几人从谷志新身后挤出来,也全都做了和他一样的动作,纷纷说,“我偏听偏信,实在惭愧!”
被拦住的杨盛看了他们一会儿,平静摇头,“无事。”
作为当事人,他当然知道刘广麟刚刚坦白的,说是在同行途中抄他诗文的证词根本就不对,那些诗他根本不是在同行途中做出来的,甚至有些说是他的诗,他也十分陌生,连想都没想过。
依旧还是有一些东西是说不通的。
因此杨盛在辩证会结束之后看到刘广麟下来被人带走时,才会立刻追出来想找到刘广麟问个究竟。
……
而另一边,刘广麟一下来就被暗卫控制起来了,他们悄无声息地带着刘广麟从太学离开。
眼看着人群离自己越来越远,刘广麟慌了,想大叫救命吸引来一些注意力,负责押着他的暗卫察觉到他的意图,提前把布塞进刘广麟嘴里。
怎么办,怎么办,一定要想到办法逃走才行!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被这些人带回去,刘广麟想到他们审讯的手段,无比确信自己一定会死的!
可是该怎么逃跑啊!
他心里焦急又怨恨,怨恨所有让他落到这种境地的人,又恨原主非要抢过身体说出那些事,在原主说出那些事后,所有人对他又像是对待过街老鼠一样,就算他说出自己被人抓了被动用私刑也没有人相信。
原主是想让他死啊!
刘广麟心里已经绝望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怎么跑?能跑到哪儿去?
但是正当这时,这条街上不知道从哪儿突然蹿出了一辆乱跑的马车,还很巧地把这几个押着他的人给冲散了,眼看着押着他的那个人在马车撞来时不得不先松开他躲避马车,刘广麟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眼睛一亮,抓住这个机会扭头就跑。
在求生欲之下,他甚至忽视了长期审讯带来的虚弱和身体上的疼痛,连滚带爬掀翻了好几个卖菜的摊子试图阻拦后面的人片刻。
他成功了!
刘广麟心中狂喜,钻进一个巷子穿过民居,根本没有注意到追着他的人在追了几步后对视一眼停了下来。
“不用管他?陛下是这么说的?”
“对,你们去把闹市纵马的人抓了押送到衙门去,还有被掀了的摊子,记得把钱赔给摊主,回去报公费。”
“啊?押去衙门?那个马车不是咱们安排的??”
“我们安排的是一群小孩子把你们冲散,这马车是意外。”
“……那还真巧。”
刘广麟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准确来说这一切都是安临发现原来的刘广麟还在时临时安排的,就是打算测试一下原来的刘广麟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出来,现在穿越者和原主谁能占据主导。
他自以为已经暂时逃脱了,松了一口气后疼痛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疼得刘广麟差点下意识地想把原主推出来承受着疼痛,最后还是想起要是原主出来一定会害他,这才硬生生忍住了。
刘广麟左思右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能跑到哪儿去,最后想到去找一个在玉楼认识的相好求助,借点钱好离开。
他觉得那些人就算满城搜查他应该也不会一下子想到玉楼去,太学那边的事情发生才没多久,在玉楼的相好应该也没有这么快能知道吧。
凭着这口气,刘广麟强撑着走到了玉楼,亏得他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不对也看不出伤,玉楼门口的小厮没有拦他,他平时来时接待他的人认出了他,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刘公子是来找玉儿的吗?玉儿现在不在,刘公子不如先去楼上房间稍等片刻?”
刘广麟求之不得。
等到了楼上房间里的时候,刘广麟才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瘫倒在座椅上,又时不时神经质地爬起来到窗口去谨慎地往外看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看吧,我还是逃出来了!”看外面还是平静祥和的样子,许久没有追杀的动静,刘广麟狂喜得意起来,又因为身上的疼痛扭曲了表情,“你就等着吧!你今天害得我这么惨,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等我逃出宣国后一定想办法把你除掉!”
原主沉默了一下,这次回应了他,但只有一句憎恶厌倦的话,‘从我父母那骗来的钱,你就是花在这里了?’
“那又怎么样。”刘广麟不甚在意地说了一声,结果才说完没多久就感觉自己的意识中传来一股强烈的拉扯感,他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抢过了身体控制权的原主走到窗户边,刘广麟心生不安,‘等等,你要干什么!’
下一刻,原主控制着身体从窗户中翻了出去,从四层高的玉楼摔落到地面,刘广麟几乎是同步感受到身体受到的强烈撞击,腿更是在剧烈的疼痛过后渐渐没了知觉。
‘你疯了!!’
刘广麟的意识大喊着,但是原主忍受着比他多了百倍的痛苦也依旧没有把身体的控制权交回来,而是艰难地在地面上翻了个身,拖着摔断的腿一点一点向流经玉楼外的那条长长的淓河爬过去。
最后原主拖着破败的身体躺在淓河岸边喘了口气,在恢复意识以来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笑容。
“同归于尽吧。”他说。
然后翻身滚落进了淓河里。
而在这一刻,刘广麟也重新拿到了身体的控制权。
窒息感一下子淹没了他。
刘广麟暴怒想骂人,但是一张嘴灌进来的全是水,他咕噜咕噜呛了好几口水后努力想往上游,但是摔断的腿和全身的伤让他只是一个简单的划水动作都做不到,刘广麟只能眼睁睁地感受到身体往下沉,肺部的灼烧让他整个人明明是在水里,又像被架在火上翻烤。
神经病啊!
谁要和他同归于尽!
要死自己去死别拉上我啊!
刘广麟这时候都已经没有心力去骂谁去怨恨谁了,脑子里就只有‘想活下去’几个字,他拼命地想往上游,沉重的身体拖着他往下沉,这种往上游都快要成为一种执念了。
终于在某一刻,刘广麟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一轻,仿佛从什么东西中抽离一样,窒息感也一下子消失了,他回头一看,发现那个身体还在往下沉。
他从那具濒死的身体中逃出来了!
刘广麟欣喜若狂,又努力开始往上游。
但是刚刚脱离身体的灵魂似乎有些不大适应,也不大好控制,刘广麟感觉自己游了好久才快到水面,看到水面上的粼粼微光。
但是越接近水面他感觉自己看到的东西就越模糊,在无形的手指快要触碰到水面时,正好有一只鸭子游过,一对黄色的脚掌拨开水面波动了水纹,这水纹明明不大,却带动水流一下子搅散了刘广麟的意识。
这是……怎么了?
快要消散的意识迟钝地想着,在意识弥留的最后一刻隐隐约约看到水面上的岸边站着一个人,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这个人当然就是一路慢悠悠地跟过来看情况的安临了。
不过跟刘广麟感觉的不一样,安临其实并没有看到他的意识……或者说灵魂?
她只是隐隐透过水面看到水面下有两排数值显示,而且姓名还都是刘广麟。
是在下沉到一定的深度后,原本的一排数值分成了两排,一段是跟着身体,各项数值都已经变成了清晰的数字。
而另一段就是安临之前看刘广麟以及看宋菱时都能看到的、那全是问号的数值。那排问号数值一直在渐渐上浮,可是她往那排数值上浮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仿佛就只有一排数值凭空浮沉在水里。
再之后。
[刘广麟
文治?军事?学识??武力??政治??管理?野心??忠诚?声望???]这段文字与数值悄然融化在了水里,逐渐消散开来消失不见。
安临:总觉得发生了什么朕不知道的灵异事件。
不过数值都没了应该可以算是穿越者刘广麟没了,那剩下的那个就是原来的刘广麟了吧?
安临想着,开口对王修文说:
“把人捞上来吧。”
作者有话说:
全书没有其他灵魂灵异之类的东西,涉及灵魂的就只有这么一小段,算是穿越者的特殊性吧,毕竟是魂穿。
逃逸出来的灵魂是很不稳定哒,所以一搅就没了。
虽然有点不是很贴切,不过写到屑皇帝说捞人这一段,我突然就想到了——
陛下,菜菜,捞捞.jpg
第033章
几个暗中跟随在旁边的暗卫下去把人给打捞了上来。
被捞上来的刘广麟情况可以说是十分糟糕了, 涂在伤口上遮掩伤口的粉在泡水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被冲掉了,露出下面发白的伤口,而且还断了手, 之前骨折的手也没好。
惨也是真的惨,那个文抄公消散之后是一了百了,但是给原主留下的也是个烂摊子啊。
“人怎么样?”安临问。
“陛下, 还有气。”
“那就好。”安临略微点头,“把人送去太医院治疗吧。”
暗卫们应声把刘广麟抬走,动作很快一下子就没了影,不过安临在他们没影儿之前也算是分神看了一下这个原主刘广麟头上的数值。
[刘广麟
文治50 军事22 学识65 武力19 政治55 管理32 野心5 忠诚15 声望-5000]
除了呈负数的声望以外,其他都是正常的进士学子的水平,也就是说就算没有文抄公背考卷参加科举, 他凭借自己的能力也一样能考上进士。
这样平平无奇的数值对于安临这个高数值低数值面前两幅面孔的屑皇帝来说,其实是不大够看的, 只能说堪堪及格。不过能够从高楼上跳下来, 就为了摔断腿让文抄公无法逃离死局,然后果断坚决地拉着占据自己身体的人同归于尽,这心性倒是让安临高看了他一眼。
说不定也是个能用的人才。
安临回到皇宫后,又听人描述了一下太学广场辩证会结束之后, 不少曾经传过流言的人都向她的爱卿浅才纷纷道歉的场面, 听到一半宋菱又来求见了,就顺便让她进来面见。
安临大概也能猜出来宋菱来是想说什么, 大概是辩证会原刘广麟抢到身体主控权, 配合着坦白罪行的行为让宋菱发现了什么吧,等到宋菱行礼觐见后, 果然说的就是这个事, “陛下, 我怀疑刘广麟穿越那个身体的原主人还在!辩证会的时候出现的可能就是被刘广麟穿越的那个人!”
安临:嗯,朕知道。
“但是主控权切换好像不大稳定,最后又是那个文抄公穿越者把原来的那个人给压下去,占据了主导,结束之后也没有人知道刘广麟去哪儿了,他不会跑出琼安了吧?!”宋菱依旧是担心极了,怀着对文抄公人品的强烈不认可,她怀疑文抄公说不定看自己的名声在宣国烂掉了,会跑到其他国家去试图东山再起改变历史,所以可焦急了,说完之后眼巴巴地望着安临,希望英明神武的明帝陛下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派人去抓刘广麟。
安临稍作沉吟,决定把这事甩给穿越者以及被穿越者们自己去沟通,于是若无其事地说,“刘广麟现在在太医院,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去问问。”
宋菱:……?
太、太医院?
等等,怎么突然就跟太医院扯上关系了?
这中间她是错过了一季剧情没有跟上吗?
宋菱满头问号地离开书房,去太医院看了一眼,还真让她找到了正在太医院接受治疗的刘广麟。
只不过在太医院看到刘广麟的时候,宋菱几乎要认不出人来。
——这、这是怎么伤成这样的?难道是出了太学后就被人套麻袋给打了吗?是谁做了她一直想做却没机会做的事?
然而那个神态沉寂疲惫的刘广麟见到她后,却并没有像她之前见过的那个文抄公一样破口大骂并以怨恨的眼神瞪她,而是在带路的药童对他说了一句,“这位宋姑娘是来找你的。”之后,动作轻微地转过来,微微颔首,“宋姑娘。”
宋菱一愣,“你是……?你不是那个刘广麟吧?”
“难道被抢占了身体的人?你抢回身体了?”
刘广麟神情微顿。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这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且恕她直言,那个文抄公估计也没这么好的演技,能装得连气质都换了。
宋菱看到这个刘广麟,在听到她提到文抄公时所流露出的憎恶神色,心情有那么一点点复杂。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解气是挺解气的啦,但是宋菱也设身处地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情况。
毕竟她与那个文抄公穿越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两人都是穿越者了。
宋菱不知道自己穿越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还在不在,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在现代的家人朋友,想起她现在都不敢去见的身体原主的家人,她都会忍不住自言自语悄悄发问:
“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你现在能回答吗?”
“如果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回答的话,能给我一些其他回应吗?比如勾勾小指头,眨一下眼睛什么的?”
“呃,要是这些都不行的话,你要不试试给我托个梦?”
“……”
如此往复,但宋菱并没有一次得到原主的回应,因此她也无法确定身体的原主人还在不在这个身体里。
不过比起那个没有底线的刘广麟,宋菱觉得自己起码的道德还是有的,没有拿别人的身体乱来,也努力控制自己的行为没有对原主的名声造成什么损害,还在陛下那边早早就暴露了身份,如果有一天她突然穿回去原主人也回来了,那起码遗留下的问题也不会太大。
这么一想宋菱也安心了一点。
……
不过相比起文抄公穿越者那强烈的求生欲,原主刘广麟似乎就没有那么强的求生欲了,仿佛所有精气神都在与穿越者同归于尽的那一刻用尽了一样,虽然身上的伤被治好了大半,但是状况却没有什么好转。
安临听到太医的汇报时还特意去看了一下。
顺便也看到了刘广麟头上那个已经呈负数的声望,在太学广场辩证会的消息渐渐流传开来,还在不停地下降,现在都已经降到了-7241。
可怜见的,随着消息扩散,这个声望估计还要下降很多吧。
好歹这也是她宣国的子民,安临站在太医院门口观察了片刻后走进去,太医院院使是第一个发现她的,连忙放下手中的药材站起来觐见,“参见陛下!”
其他人也纷纷参见。
“你们忙就好了,朕随便来看看。”安临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然后向还躺在病床上的刘广麟走去。
刘广麟被周围‘参见陛下’的声音惊回意识,从恍惚中回过神,挣扎着起身想要见礼,“草民参见陛下。”
安临适时地拦住病人行礼,然后来了个开场白,“朕已经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了。”
刘广麟眼神惊诧。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你也算是险死还生。”安临微微一笑,“现在夺取你身体的鬼魂已经离去,然你的名声已经被鬼魂所累——当然,朕也不愿看到无辜的人受此牵连,所以你若想要改名换姓,朕也可以允你一份新的户籍。”
“……草民谢陛下隆恩。”刘广麟低头谢恩,但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欣喜,依旧是沉寂疲惫的样子。
安临倒是不怎么意外,脸上笑容不变,“你若不想换姓,想回乡生活赡养父母,也可以略微改变相貌,说是‘刘广麟’的远方表亲。”
这次刘广麟听到这却是犹豫了一下。
“我……”
他连自称草民都忘了,脸上浮现出痛苦退缩的神色,迟缓地摇着头。
那个占据他身体的人做出了那样无耻的事,骗光了他父母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财……不仅如此,他现在已经没有名声与功名可言了,回去只会给父母带去天下人的闲言碎语,他们也许还会对着他父母说,“原来刘广麟是你们儿子啊?你们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的?”
……他要怎么回去面对二老失望的眼神啊……
在面对夺取自己身体的人都敢决绝同归于尽的刘广麟,在想到这种可能性的时候却软弱到不敢去想。
安临看出了什么,温和地问,“刘广麟,你可是有什么顾虑?不如和朕说说你家住在何处?”
“草民……家住照州稍川县,樵山村,家门口有一颗梨树。”刘广麟对上年轻帝王温和的双眼,满是退缩之意的心中升起了一点隐秘的希望。
“好,朕知道了,你先在太医院好好养伤。”安临记下这个地点,拍了拍刘广麟没裹着纱布的肩膀,就差没灌口鸡汤,跟他说‘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了。
回去之后安临帮刘广麟找到他家的位置看了一眼,看到一对夫妇正借着月光坐在门槛上吃饭,吃着吃着,刘广麟的母亲神色忧愁地叹了口气,“孩子他爹,你说孩子去考科举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连个信都没有啊?不管考没考上总会有个信吧,同乡的其他考生都回来这么久了……”
刘广麟他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路上耽误了吧。”
“哎,真是的,要一直没信咱们得想办法去琼安找找看才行……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儿子一个人在琼安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身边也每个人照顾……”刘广麟的母亲想着想着坐立难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