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都觉得枯燥的时候,对方还在高谈阔论,那就……JŞƓ
哎!
她有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习惯。
在她对什么人什么事不耐烦,却又要忍耐时,她会下意识地抬手去捏后脖子。
徐朝宗一开始觉得她这个动作有点眼熟。
过了几秒后,低笑了一声。
“我能坐这里吗?”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
孟听雨抬起头看去,居然是端着餐盘的徐朝宗。
她诧异地看他。
在徐朝宗看来,她杏目圆睁太可爱了,明明她也没说话,但他就是好像有了特异功能,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
她一定在说:你怎么来了?!
不等孟听雨回答,徐朝宗就自来熟地坐下,还是坐在了袁曜旁边,他冲袁曜露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很和善的笑,“打扰了,不好意思。”
袁曜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还能看不出来徐朝宗的用意?
但他觉得,他作为一个成熟男人,如果跟一个乳臭未干的男学生计较,未免失了体面,太过掉价。
“没关系。”袁曜大度地说。
孟听雨:“……”
于是,这顿午饭有了徐朝宗的加入,变得开始有意思起来了。
她成了背景板,看着袁曜跟绵里藏针的徐朝宗互相battle,徐朝宗如果真的是没见过世面的十九岁的他,那他肯定没法接住袁曜的侃侃而谈,可偏偏,他前世达到了那样的高峰,知识储备放在这里,袁曜聊金融,他熟,袁曜聊股票,他也玩过,最后袁曜忍无可忍,聊他认为高端的拍卖会,那徐朝宗可太了解了。
他发达后,有些竞拍会他也得参加,但他除了本专业以及赚钱以外,别的事情一概不懂,更遑论珠宝首饰古董字画。
为了防备在这种拍卖会上被人坑,他带着当时兴致勃勃的孟听雨很是做了一番功课。
对他来说,一个东西如果只值一百万,而他因为无知用多出几倍的价格拍下,他无法忍受。
袁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过他也有一定的修养,又是在孟听雨面前,他不愿失了分寸,硬是忍了下来,还递了张名片给徐朝宗,语气谦卑道:“早就听说燕大人才济济卧虎藏龙,果然没错,同学,今天跟你聊得很开心,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接联系我。毕竟大家都是听雨的朋友。”
徐朝宗接过名片,云淡风轻一笑,“那我以后就不客气了。”
他没有他表现出来的淡定。
相反他很慌乱。
王远博说得没错,孟听雨如果真的想跟什么人谈恋爱,那她绝对不会优先考虑他。
孟听雨笑而不语,只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斗法。
临近五月份,气温炎热起来。
高三生的压力越来越重,一些学生都有些浮躁。希望高考快点来,又希望它慢一点、再慢一点。
章一鸣最近也挺心烦的,他缓解压力的方式就是吃。
幸好他正处于这个时期,每天狂吃也没胖多少。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他直接从学校溜出来,一个人一头扎进了学校附近的地下美食广场,准备吃完了再回学校上自习,谁知道刚进鸡排店点好吃的,就见熟人进来。
章一鸣主动打了个招呼,“小方哥!”
方以恒仿佛才注意到他,他点好了喝的后,在章一鸣对面坐下,温和地说:“一鸣,好巧,你怎么在这?”
“改善伙食啊,我们学校食堂师傅做的饭菜猪都不吃。”章一鸣吐槽,瞥见他穿着高中校服,纳罕不已,“小方哥,你复读了吗?”
“嗯。”方以恒坦然承认,“高考时没考好,决定复读。”ĴŜԌ
章一鸣佩服地竖起拇指,“小方哥,你可太厉害了。打死我,我都不愿意再过一个高三了。”
方以恒失笑。
两人都是高考生,聊了会最近的模拟考跟报考志愿后,方以恒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一鸣,你姐……她还好吗?”
他白皙修长的骨指放在冒着冷气的易拉罐可乐上,低垂着眉眼,带着一些刻意伪装出来的漫不经心。
章一鸣边大口咬着鸡排边大喇喇地回他,“挺好的,还谈了个男朋友。”
方以恒下一秒倏然握紧了易拉罐,又躲闪似的飞快松开,笑了一下,“那挺好的。哪里人?”
“本地的,”章一鸣又摆了摆手,“不过分了,她前男友家里有点事出国了。我姐这样的,很多人追,我的家教徐老师就喜欢她在追着呢,都是一个学校的。哎,说起来真羡慕我姐啊,上大学后就是这么快乐,不过也还好,我也要上大学了,想想就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点盼头的。”
方以恒记住了几个主要信息后,也不再多逗留,主动给章一鸣买了份酸梅汤后便快步离开。ͿȘG


第49章
孟听雨在四月中下旬时又收到了馨铃公司打来的第一笔分红。
这是她在上学期时偶然的小创意被设计部采用, 只是用在夏季某一款连衣裙上作为点缀。她还挺惊喜的,在知道馨铃公司设计部都有哪些人才后,她一度觉得可能她这一份兼职就到此为止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被采用的一天。不过因为只是裙子上的一点点缀, 按照合同上的分红比例, 她现在也只拿到了一万多块。
这一万多块给了她很大的信心,收到钱的第二天就去驾校报了名。
对于这一点孟听雨还挺痛苦的,她虽然算不上马路杀手,可驾考要来第二次, 光是想想都忍不住叹息一声了。
她想多赚点钱最好在实习前就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她想开车带爸妈出去兜风, 去近郊游玩。
这样看来,未来的日子还是很有盼头的!
就在孟听雨在刷科一的题库时,竟然收到了方以恒发来的短消息。
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他的号码她是记得的, 也永远不会忘记。ĴSǦ
她的手机号从来就没换过, 还是她跟方以恒一起去营业厅选的号。他们两个人的号码很相似, 只有两个数字不同,所以他的号码她一看就记得。
方以恒:【现在有空吗?如果方便的话, 我有点事情想向你咨询。】
他们分手时也不太愉快。
她过去有多喜欢他,分手的那一刻就有多失望,不只是对他失望, 更是对自己失望。
那时候离高考也没几个月了,如果不是父母殷切的盼望在支撑着她,可能她都无法振作起来, 她每天逼着自己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什么都不想, 只想书本上的知识点。背地里也不是没有哭过,在最伤心的时候,她甚至在怀疑,她究竟能不能走出来,以后还能喜欢上别人吗?
可是,彼时认为那样浓烈的喜欢,在很多年后回忆起来,也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她好像有点高估自己了。
她从来都不是一期一会的专情人,在上大学一个多月后,她就喜欢上了徐朝宗。
现在想起来,她也不太记得方以恒后面有没有再联系她,也许也联系了,但被她刻意忽视了。一来,她那会儿心里眼里都是徐朝宗,根本不会跟前任再有什么交集,二来,即便已经不再喜欢,那时候年轻稚嫩的她也做不到可以心无芥蒂地,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跟他如同老朋友一般寒暄。
如今跟方以恒的种种,对她而言,不是一两年前的事,而是长达近二十年。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雁过无痕。早就全部都已释怀。
孟听雨回复了他的短信:【有空,有什么事吗?】
方以恒:【方便接电话吗?】
孟听雨回:【好。】
下一秒,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接通后,方以恒那带着几分低沉的嗓音从那头传来,“听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能找谁帮忙,以前的老同学的联系方式我都没保存。”
孟听雨笑了声,“没事,有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呢。”
方以恒简单地跟孟听雨说了下高考志愿的事。
他想上的是全国非常有名的医学院,就在这几年,这所医科大学跟燕大合作,八年制的临床专业也被纳入到了燕大的招生计划中。
他其实也在犹豫,因为这所医学院本科就只有临床医学院和护理学院,这也算是限制了高考生的选择。
方以恒好像又回到了以前,说话很有条理性,不疾不徐,逻辑思维又缜密,跟他交流是一件很愉悦的事。
孟听雨也听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帮你找一下历来招生的分数线,还有临床专业的一些资料是吗?”
方以恒迟疑着开口,“好像有点唐突了,但我现在也没什么时间上网。听雨,你要是忙就算了,我问我们老师也一样。”
“没事。”孟听雨笑着问,“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怎么会想学医。”
方以恒顿了顿,还是沉默。
孟听雨也不方便追问,便道:“我也不忙,放心,我去帮你查查,也问问看有没有了解这方面的学姐学长,你等我消息。”
方以恒似是松了一口气,“好,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孟听雨说,“我们也是老同学嘛。”
站在教室外面长廊的方以恒倏然顿住,脸上的笑意凝滞,他攥紧了手机,神情落寞,语气却还是跟刚才一样温和,“恩,好。我等你消息。”
方以恒等她那边挂了后,才收好手机,重新回到教室。
刚坐下来,坐在他前桌的女生扭过头来,一脸歉意却又好奇地说,“方以恒,我刚才不是故意偷听你讲电话,就是路过听了那么几句,你真的要学医吗?为什么要想当医生啊?”
方以恒翻了一页书,拿起钢笔,在本子上记下来了今天这个日子,后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回她,“因为有人喜欢。”
虽然她早就忘记了,那也不过是她当初的戏言。
但他没忘,这就够了。
五一前几天,孟听雨就陷入了惴惴不安的状态中。
放假前一天,她下午还有课,但还是主动跟老师请了假,收拾好行李回了趟家。
现在才下午三点多,她放心不下,提前出门走去母亲的单位。她父母虽然都是普通职工,但在单位上了几十年的班,混成了老资格,像他们这样的单位,这个年纪就只是处理一点琐碎的小事,也不存在什么上班打卡下班打卡,几十年的老同事,都是谁的事儿忙完了,谁家里有事,就可以提前下班。
孟听雨没进去,就只是在门卫室等着。
几个门卫都是快退休的老大爷,说是看着孟听雨长大也不夸张。
差不多四点半的时候,孟母提着包从办公楼出来,看到女儿在门卫室还很惊讶,母女俩亲亲热热地挽着手走出单位大门,孟母还在纳闷,“今天怎么回事啊?”
孟听雨甜甜地说,“来接亲爱的母上大人下班呀,顺便带您去逛个街,晚饭就让爸爸自己解决好了,妈,我赚了钱,请您去吃好吃的!”
孟母自然是被逗得眉开眼笑。母女俩关系极好,孟听雨一直都觉得,她最最幸运的是有了这样无条件支持她的母亲,前世她要跟徐朝宗在一起的时候,母亲没有反对,只说她喜欢就好,后来她要跟徐朝宗离婚,母亲劝过几次,在知道她心意已决时,也只是叹了口气但依然同意,并且告诉她,无论她未来如何,家里始终都会有她的房间,她的一张床,她的一碗饭。
母女俩走在路上,孟母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带女儿去百货商场买几套新衣服,孟听雨的神情看似寻常淡定,实则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来。前世她母亲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后来即便有甲状腺结节,但穿刺结果是好的,也算是有惊无险,除此之外便是这一回了……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这一年五一的前一天,她本来跟徐朝宗约好了要去游乐园夜场,票都买好了,结果刚上车没一会儿,她就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原来是她妈在下班路上被人偷了钱包,她妈很快反应过来,却在追小偷的路上没注意重重摔了一跤骨折住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确实很受罪。
孟听雨胆子也没有那么大,她又在提防着随时会遇到的小偷,也是有些慌乱。
“听雨,你在看什么?”孟母当然也察觉到女儿的紧张,她也下意识地四处张望起来,“这是怎么了?”
正当孟听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孟母在看到前方来人,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转移,还主动跟那人打了招呼,“小徐,你怎么在这?”
孟听雨诧异地抬眸。
果然前方不远处,穿着白衣黑裤的徐朝宗正朝着她们走来。
一个对视,她也明白了他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朝宗本来都快忘记了这件事,还是前不久同系的一个学弟骑车被撞,他听人说了几句骨折什么的,猛然记起了这一件事。前世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岳母骨折住院,那天还是他陪着六神无主的孟听雨去的医院,虽然那会儿他跟孟听雨的关系长辈们都知道,但他还没有正式登门拜访,于是,他只在医院楼下的花坛等她。
过了半个多小时,她眼泪汪汪地出来,扑进他怀里,说好心疼妈妈。
平心而论,岳母对他好得无可挑剔。他有一段时间总是熬夜加班,岳母每隔几天就过来为他们炖一次汤,对他也是关怀备至,那一句待他如亲子并不是夸张。他跟孟听雨在办理离婚手续时,岳父偶尔还对他横眉冷对,岳母却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私底下还对他说,夫妻缘尽虽然可惜,但到底当了家人多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搭把手的,也别跟他们客气。
这回徐朝宗面对孟听雨的打量跟注视,竟然罕见地难为情起来。
他其实是不希望她误会的,误会他是为了讨她欢心来提前预防岳母碰到小偷。
他这个人的确很卑劣,这点他也认,但天地良心,他今天过来,纯粹只是不想岳母再次受伤,他什么都没想。
孟母肯定是记得徐朝宗的,毕竟光是在小姑子家都碰到过几回,后来徐朝宗还特意给孟父送手机到家里。
徐朝宗慢吞吞地走近她们,礼貌地喊了一声,“阿姨,好巧。”
孟母乐呵呵地说:“小徐,你来这边是有事啊?”
孟听雨很少见徐朝宗这般词穷的模样。
她也不会误会他是别有用心,两人在一起多年,她对徐父徐母是什么感情,想必他对她父母也是什么感情。
虽然现在重生了,她跟徐朝宗也没有任何关系,她跟徐父徐母更是没关系,但如果她知道徐父徐母要面临什么事情,她想她也会尽她所能帮他们规避。
徐朝宗支支吾吾地,“就是路过这边。”
说完这话,他又忍不住看向孟听雨。
这段时间,他算是狠狠地体验了一把辗转反侧是什么滋味。怕惹她烦,不敢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连短信也不敢发太多,他估摸着一个星期发一条就差不多了,电话嘛,一个半星期打一次。每次他发了短信后,就等着她的回复,明知道她不会回,但在手机振动时,会迫不及待地拿出来,结果是垃圾短信,这样一瞬间心提到嗓子眼,下一秒又沉沉落地的感觉,他反复品尝,却也无可奈何。
除此之外,他还要重点提防那个叫袁曜的人。
孟听雨只是挽着妈妈的臂弯,低垂着眉眼,不与他对视。
孟母也是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没来得及打探,远远地就有人吆喝着“抓小偷”,他们三人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穿黑色衣服的瘦小个从他们身边嗖地一下溜走。
被偷了钱包的老太太气喘吁吁、哭天喊地,“抓小偷啊抓小偷!他偷了我的钱啊!杀千刀的小崽子!!”
“大家帮帮忙啊!!”
路过的行人都停下脚步,但都犹豫着。主要是这一片,这个点既没下班又没放学,年轻人太少了,基本上都是中老年人,谁也不是健步如飞,谁也不是气壮如牛,要不要见义勇为还得掂量掂量,就怕把自己给折进去,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孟听雨已经放开了挽着妈妈的手。
她就要冲上去去抓小偷。抓不到那是一回事,但她不愿意就只是作为局外人在一旁看戏。
前世的今天,她何尝没有感慨为什么那条街人也不少,就是没人帮帮她妈妈呢?
徐朝宗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脸上颇有几分无奈,他一向都没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敢因子,相反他骨子里还很自私,人生信条也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他能做的就只是保护自己以及身边的人。
他抬脚,挡在孟听雨身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果断脱下外套塞给她。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便扭头犹如一支射出来的箭矢般冲去追那小偷。
风呼啸而过——
这一刹那,他竟然回到了那个晚上。
他们两个人坐在花坛上,她靠着他肩膀碎碎念,“徐朝宗,你说为什么都没人帮我妈去追小偷啊?好吧,这也不能怪别人啦。那,徐朝宗,如果你碰到这样的事你会帮忙吗?”
“你希望我帮忙吗?”他问。
她抬起头看向他,眼里好像有璀璨的星星,“你会吗?”
你会。她明明是在问他,眼神跟语气却很笃定,她相信她爱的人勇敢且无畏,是最好最好的人。
我不会。他最厌恶与他无关的人和事给他带来麻烦。
你会。此刻,她站在街头的树下拿着他的外套看向他,对吗?
是的。
我会。
徐朝宗在心里这样说。


第50章
徐朝宗净身高一米八八, 手长腿也长,他现在又处于体力巅峰时期。小偷身材偏瘦小,随着徐朝宗动起来, 另有热心肠的中年妇女也都纷纷站了出来帮忙, 很快地, 徐朝宗就将小偷压制反手钳住,使之不得动弹。
孟母拉着孟听雨一起过来,没多久,周围的人都将小偷团团围住。
老太太也喘着气过来, 趁机恶狠狠地踹了小偷一脚,从他手里抢过钱包, 忙不迭数了数,这才拍了拍胸口,直念阿弥陀佛后, 又去骂小偷, “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 非要去偷!”
周围有人看不下去, 觉得这小偷被徐朝宗压制得太狠,便嘀咕了一句, “不是没有办法,谁去偷啊,这孩子这么瘦……”
孟听雨微微一顿, 直直地看向那人,神色冷清。
是刚才无动于衷的一个中年男人。
这人可能被孟听雨盯得有些不自在,又清了清嗓子, 见大家的目光看向自己, 语气自得地说, “差不多就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要留一线,反正老太太您也没丢钱对吧!”
孟听雨嘴唇动了动,就要说些什么。
一道冷淡的男声抢在她前面开了口,“您心地真是善良。以后您被偷被骗,想必也能这样宽容,对吧?”
徐朝宗随意地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瞥了那男人一眼,“还挺有趣,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这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去偷抢七十岁老人钱包的孩子’的亲人。”
顿时间,大家目光惊讶且警惕地看着中年男人,旁边的妇女们悄悄挪了挪步子,试图远离他。
男人脸色一僵,讪讪笑道,“我不过就那么一说……”
老太太却不听,“不对,小伙子说得很有道理,不行,等下警察来了你也得走一趟,你这么偏着这小偷,指不定就是同伙!”
一时之间,争吵不休,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街道旁有轿车放慢了速度,司机探出头来想看看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徐朝宗蹙着眉头,他不太习惯这样嘈杂的场面,从容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也没打算邀功。
一抬眼,孟听雨就在他面前,她伸手将他的外套还给他。
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他这样狼狈的一面,裤子上都是灰一块、白一块,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
没能忍住,她扑哧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地,眼瞳里像是盛满了星河的秋水。
徐朝宗就这样呆住、不知所措了。
实在是太久太久没见到她因为他而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重生以来,他们要么是激烈地对峙,要么是她冷言冷语、他也不惶多让,有时候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幼稚可笑,就像是已经失去了关爱的人,明明恐慌着,却还是想要做一切举动企图来留住对方,即便是恨意也好过她远远离开。
我不放下。
你也别放下。
好吗。
现在看她再次因他而笑,好似有一把锤子狠狠地砸了他一下。
他心跳加速,他呆若木鸡,他口干舌燥。
孟听雨调侃他,“没看出来你还有热血的一面。不过幸好现在你是十九岁半,要是三十七八岁,估计是够呛了。”
徐朝宗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穿好外套,淡淡一笑,“别瞎说,我一直都有锻炼。”
刚结婚那会儿,他忙着应酬,偶尔也喝酒,有一段时间可能不太注意胖了几斤,她忧心忡忡地说,徐朝宗,我怀疑你会变成两百斤的大胖子。我不喜欢我老公是胖子,我喜欢自律严谨的人。你变了。
他被她讥讽的话语气到,立马去办了健身卡请了私教。
孟听雨现在却已经不太会想起过去跟他有关的种种了。
就像她早已经忘记了当年她沉迷医疗剧时,对初恋说医生太帅了,如果以后我老公是医生就好了这样的话。
忘记了就忘记了,就真的不记得了。
她现在不记得过去是如何讽刺徐朝宗未来指定大腹便便、肥头大耳,也不记得她叉着腰说,那个时候她必定貌美如花青春永驻,两人一起出去时,别人还会误会他是她的长辈。
已经忘了。
她莞尔一笑,“那还挺好的。今天多谢你了。”
徐朝宗心里一阵空落落地。
两人在一起多年,她有没有因为他的话晃神,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她没有。
她甚至没有因为他这句话想起他们当年的种种。
虽然知道她已经放下了,可真的面临时,才知道这种滋味无异于摧心剖肝。
可他也无能为力,他没办法在气氛如此平和时,像个疯子一般连扯带拉地让她跟他一起回顾往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处理了小偷的事后,孟听雨跟孟母就离开了,走出好一段距离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算是躲过一个小劫难了吧?
前世她在医院陪床,看着母亲下床困难,骨折疼痛难忍时,她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偷偷掉泪。还好还好,这辈子妈妈不用受这个苦了。
母女俩去吃了顿饭,又手牵着手逛街。
孟母想起徐朝宗,抿唇一笑,拍了拍女儿的手,拉长音调打趣道:“说起来,那个小徐有点意思。他是不是在追你?”
“什么嘛。”孟听雨知道妈妈一向敏锐,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她无奈地说,“大概、也许、可能吧,怎么,您是不是要给我什么参考意见?”
“你鬼主意那么多,还能听得进我的意见?”孟母摇头,抬手敲了女儿的额头一下,“这种事情,我也给不了你什么意见,你姑妈说得也对,男朋友随便你怎么谈,多谈几个才知道自己要跟什么人共度一生。”
孟听雨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如果我不想跟别人过一生呢?”
“什么?”
“我觉得……”孟听雨低垂着眉眼,“我就是觉得婚姻非常可怕。它会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她已经变了。
她不再觉得一生一世是多么浪漫的词了,因为那也同样意味着,要被困一生一世。
是不是有点可怕呢?
孟母显然不太理解女儿的心思,却也只当她是少女心事的忧愁,笑道:“那你爸爸就高兴了,你爸爸总说我们一家三口一辈子在一起就很好。”
另外一边,徐朝宗已经回了宿舍。
他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明明他的外套也只是被她拿了十多分钟,但他就是觉得他能闻到她的气息沾在了他的衣服上。ɈSĜ
“闻什么呢?”王远博进来,见到徐朝宗这般模样,忍不住问了一句。
徐朝宗走过去,问他,“你闻闻,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他有些幼稚地想要借由这件事来炫耀一下。
王远博要靠近。
徐朝宗又感到有些不适,退开一步,“你做什么。”
王远博:“……你不是让我闻吗。”
徐朝宗:“算了。”
王远博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又随口道:“抽烟的人身上能有什么味儿,还不是烟味。”
徐朝宗顿时心神凛然,他皱了下眉头,“我已经很久没抽了。早戒了。”
不对,她的嗅觉一向敏锐。
该不是几个月前的味道都能闻到吧?
可她并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样子啊。
在王远博跟看马戏团猴子表演一样的目光中,徐朝宗一脸肃然地脱下外套,闻了又闻,最后索性扔给王远博,很严肃地问他,“是不是真的有烟味?不可能啊,我好久没抽了,应该不会有味道吧?”
王远博:“……”
得,不用问了,绝对跟孟听雨有关。
难得地,他也起了一点逗弄心理,大概是这样的徐朝宗太罕见,他竟然故意编瞎话,“好像是有点烟味,搞不好腌入味了,老徐,我教你一招,你去买瓶香水呗。”
徐朝宗也反应过来王远博在笑话他。
他冷淡地一把扯回外套,瞥了对方一眼,却走向了阳台洗手间。
没一会儿,王远博听到了阵阵水声,竖耳一听。
居然是在洗衣服。
啧。
ɈŠĜ
孟听雨跟方以恒的联系也越来越多。
当然这个频率是跟以前完全不联系相比才显得多。
方以恒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他们恢复联系,他也只是问一些跟学业以及志愿有关的事情。大概一个星期给她发一次信息,一个半星期通一次电话。恰好这样的频率是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和警觉。
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方以恒超常发挥,一举拿下年级第一,超过第二名十几分。
就连老师都惊叹,他的进步是突飞猛进,有如神助。
这天晚上,孟听雨收到了方以恒的消息。
他们又重新加回了好友,联系更为方便一些了。
方以恒:【你当时高考前紧张吗?】
孟听雨收到消息时,正在看董曼负责的人物周刊的一些资料。董曼是建议她从稿子这一块练手,她最近的重心也都放在了这上面,可谓是废寝忘食。
除此之外,她还是会每个月出点不成熟的设计图给馨铃那边,既然签了合同,那她当然也要好好对待,但这样两份兼职一起,她就没时间打理格子铺了,格子铺她退股,全都给了钱静,钱静也会一些简单的手工品,虽然销量不如孟听雨还在的时候,但钱静也很满意,每个月哪怕只多出三四百块的收入,对学生来说也很可观了。
孟听雨放下手中的事,活动了一下脖子,手拿着手机,仰头回复消息:【紧张肯定是紧张的,但也还好啦,想到高考后就解脱了也很开心的。】
她回复之后,想起他之前也高考过。
以为他是紧张,毕竟复读一年的压力更大,便调侃他:【有句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你不是都参加过一次嘛,肯定没问题的!】
方以恒:【去年高考前一天下了雨的,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雨。】
高考前一天下过雨吗?
孟听雨有些茫然,她不记得了,她毕竟是从十八年后重生回来的,再想起高考,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连考试题目都忘记了,哪里还记得高考前一天天气如何。
她笑着回复:【下不下雨都没关系啦。你别紧张,肯定没问题的。】
她很笃定。
因为她知道方以恒确实考上了他理想的大学,后来还成为了非常厉害的医生。仔细想想,真的很厉害啊。
高中校园中。
方以恒走在路上,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月朗星稀,极淡地笑了声。
其实她不知道也没关系,他会一步一步地再次走到她身旁去,再也不离开。哪怕像一条狗一样,都没关系。


第51章
跟方以恒结束聊天后, 孟听雨继续专心研究董曼助理给她发来的资料图。
其实这一份兼职对她来说也算是得心应手,再加上她本人也算聪明敏锐,董曼有心却也没那个时间, 只是偶尔会跟她聊几句, 这对她也是莫大的启发。
正在孟听雨噼里啪啦打字, 偶尔活动一下肩颈时,在外面约会的于佳琪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令人食指大动的美食。
四个人挤在小小的折叠桌前,桌上有四份三宝双皮奶以及芝士鸡排。
钱静迟疑了一下, 还是没伸手,“这算不算慢性自杀?现在都这么晚了……”
朱思雯已经拿起签子戳了一块鸡排, “非常美味,减肥的事明天再想吧,总不能辜负了佳琪的心意~”
她们要听的就是这句话。
孟听雨也不再犹豫, 拿起那一份双皮奶, 挖了一大口。
奶味很浓郁, 一点儿都不腥, 入口即化!
这是于佳琪的新男友“孝敬”她们的。
于佳琪换男朋友的速度也很快,这次的新男友是创业的毕业生, 在燕大附近的一条美食街跟人合伙开了小吃店,物美价廉,生意兴隆。她们宿舍四个人关系极为亲近, 但找男朋友的眼光是截然不同的,朱思雯跟初恋男友是双学霸青梅竹马,后来也有人追求朱思雯, 但对她而言, 她更在意那一份熟悉感。
她几乎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学业上, 所以对爱情就抱着“能省心就省心”的心态。她没时间跟别的男人相识相知,更不愿意花心思去了解一个陌生人的父母家庭结构,这无疑是浪费她宝贵的时间,因此要说她多爱她男朋友也不是,只能说她最后选择初恋男友,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对方省心。
钱静喜欢身材健硕、并且不能比她聪明的男人,她的男朋友除了初恋以外,基本上都是跟体育沾点关系的,就算不是运动健将,但也是运动爱好者。
于佳琪则喜欢贤惠的家庭煮夫,她找的男朋友都是下得厨房的,一个个厨艺极佳。后来,于佳琪找了个米其林厨师结了婚,生活相当美满。
那么她呢?
孟听雨咬了一口酥脆多汁的鸡排,认真地总结了一下她的喜好。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好像一直都喜欢那种长得帅又聪明骄傲的人。
长得帅是最大的前提。
孟听雨抿唇一笑,以前她还不愿意承认,因为这样好像会显得自己有点肤浅,现在她能坦然面对这件事了。
四个人一边吃着小吃一边聊天,真的是很惬意的宿舍环节。
当年只觉得稀松寻常,可是在多年后彼此都成家了才知道这是一去不复返的好时光。
其实也没有聊多高深的话题,她们几个女生凑在一起最常做的事就是吐槽,吐槽别的学生,吐槽食堂某个窗口的阿姨总是手抖,吐槽学校,当然吐槽得最多的还是彼此的男朋友。
孟听雨现在回忆起来,也会特别感谢她的这几个朋友。
如果不是她们的支持,如果不是她们听她抱怨那无处发泄的负面情绪,她也撑不下去。
正在聊得开心时,她的手机振动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徐朝宗的来电。
“我去接个电话。”
孟听雨起身,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她出去后,钱静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猜,这个徐朝宗有没有可能追到听雨?”
朱思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中肯地回道:“可能性大概在百分之三十七左右。”
钱静:“?”
朱思雯:“要不要列个公式?”
钱静连忙摆手,“得,你当我没问你,佳琪,你说呢。”
“他会做饭吗?”于佳琪若有所思地问,“会洗衣服会拖地吗?会川菜粤菜鲁菜吗?”
钱静抓狂,“不要用你的标准来衡量听雨,你们俩喜欢不同类型的男生啦,又不是在问徐朝宗有没有可能追到你!”
“那你觉得呢?”于佳琪跟朱思雯同时问道。
钱静想了想,回道:“我觉得他有点清瘦了。如果再练点肌肉就更好了。”
等她反应过来后,跟两个朋友厮打成一团,“我被你们带歪带偏了!”
……
孟听雨接通了电话,喂了一声。
徐朝宗有句话说对了,他们共度十八年,夫妻缘散是可惜,但因为当年的情谊,他们也不会成为仇人。只要他情绪是平稳的,无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都不会让他们的关系太过难堪。
徐朝宗琢磨着这通电话有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