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游这会儿也很难保持体面了,鼻子也沁出血来,她彻底生气了。
这裴澹,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还是这个吊样啊?还有这鹿淞景,不是剑尊吗,这都打不赢啊?这两人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啊?
随之游喉间涌上一口腥甜,她硬是迎着这威压起身,艰难地走过去。
她看向和鹿淞景打到天上去的裴澹,喊了一句,“裴二。”
仅仅便是这一句,那威压陡然消失。
然而在场几乎所有弟子却已将将晕厥,或抽搐或吐血,一片惨状。
暗色的身影从天降落,黑发被风吹起几缕,裴澹转手朝天上掷出一剑打向鹿淞景,那剑便自发跟鹿淞景缠斗起来。
他又转头看她,“你叫我什么?”
随之游上去就踹了他一脚,“你聋是吧?”
裴澹挨了结结实实一脚,便也不恼,一手收了手袖子。
他沉吟几秒,才有眉开眼笑,挺直了肩膀,“好久不见。”
随之游问:“是挺多年的,嗯,就是,咱们以前常常一块比赛,好歹也有点交情对吧。对了,你认出来我了对吧,你确定我是你想到的那个人吧?就那个老是比你成绩好的——”
她认真道:“第一名。”
裴澹道:“……你果然没什么变化。”
第25章
裴澹看着她, 她明明与前世生得迥然不同,身上那点混不吝的劲儿却一点没变,只可惜鼻间涌出的血液却让她显出几分可怜。
他从怀里掏出帕子, 擦了擦她鼻间的血液,又道:“看来你这转世, 倒是一点东西都没忘。”
随之游蹭了下他的帕子, 又移开脑袋, “咱们还是有点交情的吧?”
裴澹似笑非笑,“什么交情?你把我砍出心魔的交情?”
随之游很诧异,“没有我砍你你当得上魔皇吗?你现在比那些苦逼剑修过得爽多了吧?”
裴澹瞪圆了好看的眼睛,话音却带点笑,“是吗?”
随之游眼睛转了下,倒是回想起来种种。
她与裴澹都是十七八岁出名的,当时鸿蒙派的山头还不在西华壁山, 而在青霄宗附近的山头,两派关系也很好。
几百年间他们也有几分青梅竹马情谊, 随之游天分极高, 总是压他一头。即便裴澹有时不甘找她私下比试, 也屡屡被她打败。但他们之间的关系竟依旧没生出什么间隙, 惯常约着喝喝酒玩乐, 一起偷摸下凡找乐子。
直到某一年宗门大比。
彼时裴澹已经是青霄宗大师兄了,在整个修仙门派都很有威名, 修为也尽合体。
而随之游那时已经被瓶颈卡得精神崩溃了, 是中药也试过西医也看了,攒过功德扶过老人也试过倒立冲瀑布, 那就是不突破。
那年宗门大比, 随之游见到裴澹直接红了眼。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惜, 好友的成功更令人心痛。
随之游怨气冲天,比剑时直接杀过去,一剑直冲他命门,砍掉他半条命又砍出了他的心魔。后来她自知理亏,在宗门大比结束后跑去青霄宗把他叫出来约他看花又带他喝酒帮他调理心魔。
结果弄巧成拙,她送他回青霄宗后,他当晚就入魔了。
随之游后来忙着杀夫证道,他忙着在魔界白手起家,两人不复相见多年。
再次见面已是百年后,随之游第二次杀夫证道回来没多久被乐振子算计追杀。她逃到苍阴山山脚下时撞到了裴澹,他十分仗义地给了乐振子一剑。
乐振子重伤濒死,直接破防大骂裴澹欺师灭祖,不懂他的苦心孤诣便离去了。而她急着回宗门,也匆匆走了。
之后她又是下凡证道,又是转世的,如今这么一算他们也有三百年没见过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是魔皇,开个没人打扰的结界吧,我有重要的事。哦对了,带上这我这徒弟。”
裴澹眸中泛开些涟漪,“好。”
他指尖两三点光芒逸散,顷刻间,三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片纯白的空间缓缓展开,光芒一现,他们便换了位置。
还在跟那柄飞剑搏斗的鹿淞景自然也察觉到了当前景象,伸手一剑劈开仍在伺机与他搏斗的剑,跳到三丈之外。
裴澹的剑飞回他手中。
鹿淞景看向他们,又狐疑地看向随之游,只是问,“敢问这是何意?”
裴澹看向随之游,竟也故作无知似的,问:“何意?”
随之游活动了下身体,反手直接拽下裴澹腰间的竹笛,脚尖点地三两下砍向鹿淞景。他一愣,立刻挥剑抵挡,她抬脚朝着他腰部狠狠踢过去。
就在鹿淞景被踢开的空档,随之游转了下竹笛凭空借力回首再次劈向裴澹。
裴澹一侧身,剑陡然飞出手中饶了一圈儿朝她飞过去。
她弯腰,以竹笛抵地,轻巧翻了个身,伸手攥住裴澹的剑。?
随之游笑了声,“缴械不杀,等等再来收拾你。”
裴澹挑眉,负手而立,“悉听尊便。”
随之游却并未扔掉手中的竹笛,只握着剑,身形一动再次踹向鹿淞景,他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并不干懈怠,唤出剑意便开始与随之游打了起来。
但随之游手中竹笛纷飞,翠绿鲜明,却能精准挡住他每一下攻击。于空中飞舞的剑意无法近她身,只能无头无脑一般废物。而她另一只手持剑,动作潇洒利落地劈向鹿淞景。
鹿淞景费劲力气再次横剑格挡。
随之游手腕一动,剑尖轻巧一勾。
“当啷——”
清脆一声。
鹿淞景手中的剑直接被挑翻在地,寒光有一瞬映在他的脸上,让他沉沉的黑眸中浮现几分惊诧。
下一刻,冰冷的剑刃横在他脖颈上。
随之游说:“你就这点本事?”
她很是不解,蹲下身,把剑一收,却又在下一秒迅速刺过去。
“哧拉——”
衣物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响起。
鹿淞景肩头被剑狠狠没入,血液淙淙,沾湿染红他纯白的衣服。但他毫无察觉一般,定定地看着她,眼眸中光影浮动,“你是谁?”
随之游道:“很重要吗?小废物。”
鹿淞景深深看着面前这个神情淡漠的少女,她蹲着身子,歪着脑袋,如此姿势显得十分粗犷随意。她一手握着剑,另一只手把玩着竹笛,翠绿的影子在她指尖纷飞。
……如此熟悉的姿态。
他指节微微颤动,脑中似有什么晃过,“难道是——”
随之游并不等他话说完,直接拔出剑来,激得鹿淞景痛得颤抖了下,喉间溢出血来。
这一次,他露出了有些受伤的神情看着她。
她低头,凑近他,声音压得沉沉的,“今天我饶你不死,你回去跟你们那掌门说,当年他不义之事我必追究到底。”
随之游想了下,又看他,“七日后,我取他狗命,你也准备好后事。”
“果然是你——师傅……”鹿淞景怔怔出声,眸中光芒明灭,“你曾是我师傅,也是鸿蒙派的人,为什么如今要对鸿蒙派做这种事?”
他几度思忖,伸手指向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裴澹,喊道:“既然你已转世重入仙途,为何不来找我?!是不是这魔皇对你花言巧语,让你我有了间隙!师傅,你跟我回鸿蒙派吧,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旁听的裴澹挑眉,慢条斯理道:“我没有吹枕边风啊。”
随之游没懂为什么话题突然转了风向,但她决定还是保持一些神秘感,站起身抬脚踢开鹿淞景的纠缠,道:“你认错人了。”
我现在是高珊珊。
她将脑中的话咽下去,转头对裴澹使了个眼色。
裴澹立刻会意,漂亮的黑眸水色浮动,他含笑走过来挽住她的手,“她现在是魔皇夫人。”
随之游:“……?”
她转头,“我让你把他赶出结界,你发什么癫。”
裴澹:“……?你不是需要一个新身份吗?”
随之游:“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裴澹:“……行。”
他施了个法术,将鹿淞景移出了组队房间。
随之游终于又踹了他一脚,把剑扔回去,“这么菜的剑尊,你跟他还打得有来有回,你不行啊,裴二。”
“能不能别这么叫了。”裴澹斜睨她一眼,“现在你也不是随一了。”
随之游耸肩,“那是因为我才刚回来,又不能轻易用剑。”
说到这里,她面色有些凝重,看向裴澹,“老同学,你现在混这么出息了,帮个忙呗。”
魔宫内。
裴澹给她倒了杯茶,垂眸,“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拿到修仙界的玉牒?”
“对啊,老当黑户谁受得了。”
随之游大大咧咧地躺在椅子上。
裴澹顿了下,才说:“你搞清楚,我是魔皇,不是修仙界玉牒管理中心的。”
“你怎么这点事都办不了啊。”随之游有些难过,又说:“那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迅速突破。”
裴澹轻笑了声,“杀夫正道啊,你不是擅长这个吗?”
随之游周身一冷,蹙了眉头,“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她隐瞒得极好,按理说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你还不知道吗?魔界本就和天界是一体两面。”裴澹捻起几朵花,放入茶碗中,低笑:“所以很多时候,两界的消息是互通的。”
随之游松了口气,便问,“那你一定知道我飞升失败的原因了。”
裴澹应了声,“嗯,你杀了不该杀的人。”
随之游道:“那你一定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裴澹道:“我就知道一个,江危楼是吧?他是天帝的儿子。”
随之游喷出了一口茶,面色显出复杂,“他儿子又不是真死了,凭啥啊?”
“他这一世原本要下凡间界,扶持五次君主,灭三次昏君。但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你也知道。”裴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慢悠悠道:“本来三年可以平息的战乱持续了十数年,死伤百万,天庭后面又派了三位星君下凡才拯救颓势。”
裴澹点了点茶碗,低声道:“这是于公。于私,他似乎丢了一缕人魂,至今昏迷不醒,而他本就应继承天界正统的。”
随之游眨了下眼,义正辞严,“这难道不是天帝自己的错吗?他难道就没有想过渡劫本就如此凶险,难道匡扶天下这事就偏偏要全甩给江危楼吗?抛开我杀了他的事实不说,难道天帝自己下决定让江危楼渡劫的时候就没有一点点错吗?”
裴澹并不反驳她,反而点头,“有,不过他最多是没想过江危楼出事得这么无辜。”
随之游听出点什么乐子来,凑近了点,“无内鬼,细说。”
“左不过是功高震主罢了,有什么需要多说的呢?”裴澹却不想谈这话题,又挑了个其他的话头,说:“你如今既然又入仙途,可想好了日后该怎么办?”
随之游十分没劲地一靠椅子,翘起两条腿,“自然是杀杀杀,凡是玩忽职守的掌门,都必被我绞杀!所以我才说,我要个新身份,让天界查不到我。若是我自己去搞个人玉牒,岂不是一下就能被摸出来前世?”
“先不说玉牒,你就没想过你这元婴修为怎么杀杀杀?”
裴澹问道。
随之游说:“我有剑啊。”
裴澹说:“但你不是不能轻易用吗?”
随之游:“……”
裴澹极少见她露出这样呆怔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低声道:“要么,你就另辟蹊径用别的方法增进修为,要么,你恐怕就只能用剑了。”
随之游回过味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裴澹这张漂亮脸蛋。
她眼眸一转,握住了他的手,“我们双修吧。”
裴澹喷出一口茶,震撼地看着她:“……?!”
第26章
裴澹在短暂的惊讶后, 迅速移开视线拿出帕子擦了擦嘴。
随之游眨眨眼,脚一翘身子倾过去,直接钻进他怀里, 两手在他肩后乱摸。
裴澹:“……!”
他竭力抬起下颌,另一只空余的手张开, 低声道:“不要胡闹。”
随之游有些费解, 抬头, “为什么胡闹啊,双修多好,你我各取所需。”
她的黑发摩挲着他的脖颈,喉头,下巴,粗粝的酥痒让他嗓子有些发干。
裴澹身后按住她的肩头,轻轻一推, 竟没能推动她。
他叹了口气,笑了出来, 颇有几分艳光四射, “我修为比你高多少, 跟你双修, 我能得到多少?”
随之游诧异地看着他, 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拜托, 我可是天下第一剑修, 你懂不懂啊!”
裴澹低头看她那双水眸,嘴翘了下, “剑术不透过双修传播吧?”
随之游:“……你怎么变得这么物质了?”
裴澹:“倒也没有。”
随之游:“男人, 你敢拒绝我, 哼,有趣。”
裴澹:“说够了就回你的寝宫去。”
随之游贼心不死,两手摸了摸他精壮的腰,又对着他狂眨眼,“裴二,你带我看的那个寝宫好大啊,不知道你那里大不大。”
裴澹:“……”
裴澹一时间没呼上气儿,脸一红咳嗽了起来,“别说胡话了,回去吧。”
他顿了下,又低头看她乌黑的发,“你并非魔修,在魔界呆久了会被魔气侵蚀,几日后便离去吧。”
随之游更伤心了,语气十分哀伤地松了手,后退半步,“到了该杀鸿蒙派掌门的时候我会走的,我会在夜色下悄悄离开,带着我的元婴修为,带着我软而无力的弓箭。然后死在掌门手下,再入轮回。”?S?
裴澹:“……”
他没忍住笑出声,手指抵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下,“去睡吧,不要再想投机取巧了,你忘了你飞升的教训了吗?”
“但是如果不是天道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压着我不让我飞升,我至于投机取巧吗?”随之游说起来就来气,两手抱臂,气呼呼地走来走去,“我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就我这么倒霉,烦死了烦死了。”
裴澹走过去,想笑着摸摸她那发热的脑瓜子,却仍是克制着没有伸手。
他顿了下,又说:“或许,是妖塔的事情了。”
随之游停止了脚步,朝他望了过来,水眸中浮现了几分戾气。
她道:“我没有做错。”
裴澹眸光闪了下,便不再提,只是说:“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明天我再帮你想办法。”
随之游眼中的戾气淡了些,歪着脑袋,倚着柱子,“那今晚?整点?”
裴澹:“我明早还要处理政务。”
“喝点酒,又不会怎么样。”随之游耍起无赖,“难道魔界一天没你就会崩塌?不会吧?你们魔界好弱诶!”
裴澹:“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上你的当。”
随之游“啧”了一声。
裴澹的笑意又泛开了,又说:“不过等下你可以跟魔侍说一下,他们会带你去能喝到好酒的地方。”
随之游深深叹了口气,仿佛很勉强一般,“好吧好吧,裴二,你可真不够意思。”
“大小姐,我对你真的已经够宽宏大量了。”裴澹也很无奈,笑吟吟道:“你这话还是留着以后哪天我小心眼病犯了再说吧,懂?”
随之游鼻间哧了口气,火速离开了魔宫,跟着魔侍去了所谓能喝酒的地方。
裴澹的确够义气,他居然窖藏了一室的美酒了,随之游随手抽了一坛酒出来就开始喝,喝了两口就没忍住咋舌。
好难喝,但是好带劲。
喝完一坛子,她便有些晕晕乎乎了。
随之游实际上并不觉得酒有多好喝,但不得不承认,晕晕乎乎的微醺状态确实很快乐。
她抱着酒坛,靠着酒架,大剌剌地躺在地上。
随之游不记得自己喝了多久,只感觉肚子都要被液体撑得圆鼓鼓时,一道身影朝着自己走来。
她便伸出手,“来啦,快坐下,一起一起。”
那身影顿了下,最终只留下一声叹气。
“哎哟哟,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众长老看着堂下伤痕累累的鹿淞景,面面相觑间都有几分担忧。
这担忧倒并不全然是对鹿淞景的伤势,而是对宗门的担心。鹿淞景无论如何都是他们鸿蒙派的剑尊,如今竟如此归来,对方多少有些示威的意味。
果然,听完鹿淞景一番话后,掌门的胡须抖了抖。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当真是随之游?”
鹿淞景低头,手指微微颤抖,喉间竟有几分情绪失控意味,“是。”
“不可能,她陨落百年有余,若是转世的话怎么会还记得?”
“是啊,既已转世,怎会如此放不下前尘?”
“当年我就说过,妖塔之后就不该把她留在宗门!若不是谢疾执意抗下这些,怎么会生出这么端倪?!”
“我鸿蒙派因她杀夫证道飞升失败都被笑话了这么多年了,她竟还有脸要找我鸿蒙派的麻烦?!也不看看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水平!”
“掌门啊,我看你真不用太担心,按照淞景的说法,她这年纪再有天赋估计也才到上等境界。”
“就是就是啊,您最近不也是快飞升了吗?上界不是也曾托梦来让您准备吗?这都是小事,再说了还有我们这一众长老,联合起来难道还打不过她一个转世了的废物?”
一众长老叽叽喳喳,语气中却全然不将随之游当回事,甚至还有些按捺不住的翻起了旧账。
鹿淞景听得十分难受,他不明白,为何师傅在他们眼中竟是如此的麻烦。在他跟她有限的相处日子里,她极少回宗门,长老们也极少提她,他只当是常态。
现在听来,他忽然又理解,为何师傅极少回宗门了。
即便事实只是随之游忙着谈恋爱,没空坐班罢了。
夜色下,山头雾气袅袅,掌门看着窗外的漫天星空,只是淡淡道:“正巧,七日后,便是上天卦象中我登神之日。”
他转过头看向他们,又道:“万事终归小心些,七日后,无论如何你们都需拦着她,免得她阻挡我受天劫。登神后,她纵然再有本事也难敌于我,更别说——”
掌门笑了下,捋了捋胡子,“别人不知道她的弱点,我却了解得很,她未曾放下过当年的事情。不然不会,刚回修仙界便要找我,她想必是听闻了淞景徒儿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
妖塔……
这些是师傅过去经历过的事吗?
鹿淞景正想着,却陡然听见掌门的话,心中一惊,却又浮现出点其他情绪,“听闻了我的事……?掌门这是何意?”?
掌门笑道:“她当年盛名在外时,仍是剑尊继承人,门派内并未封她为剑尊。”
他摸了摸胡子,摇头,“恐怕是她回来打听了下,知道了你现在已被封为剑尊,才心有不满,存心发难与我吧。”
鹿淞景的心一下子又沉回去,他应了声,后知后觉地问:“那为什么,师傅没有当上剑尊呢?”
明明,师傅比他强那么多。
即便转世归来,那一剑,他仍是扛不住。
鹿淞景摸了摸肩上的伤口,没忍住按得更用力了些,直到那血肉挤压的疼痛传来他才松手。
长老们与掌门自然是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们正忙着偷偷用神识传音,考虑着是否要将事实告诉鹿淞景。
“鹿淞景乃随之游弟子,若他因私情坏了七日后的登神该如何是好?”
“觉悟可能,他心至纯,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如此单纯正直,得天道之气运的弟子,恐怕掌门之后他再历练几百年亦可登神。”
“我们当时封他为剑尊时,便已考虑到这点了,他迟早也要和我们一起带领鸿蒙派走下去的,说出来也无妨。”
“无妨。”
嘈杂的神识海内终于安静。
众人都知,是掌门下了决定,一众原来便齐齐看向掌门。
果然,掌门出声道:“你的师傅天资甚至要超过谢疾,众人皆知谢疾飞升,却并不知,他是被你师傅亲手送上去的。”
鹿淞景怔怔地问:“……送上去?”
掌门道:“那日,她与谢疾大打出手,一剑刺中他命门,却正好让谢疾突破飞升了。”
鹿淞景又道:“所以,是因为她——”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掌门顿了下,才继续说:“当年,她一人屠戮了十八层妖塔的所有妖物并且杀了数百名修仙人。这件事出来后,我们门派一致决定要将她驱出鸿蒙派,她的嗜血滥杀实在可怖。但她的师傅谢疾,一人承担下所有罪名,誓死要保下他。”
掌门冷笑了下,“但之后,我也说了,他被她亲手刺中了命门。如此罪恶至极的弟子,我们该如何让她成为统领众剑修的剑尊呢?”
他浑浊的眼睛看向鹿淞景,沙哑的声音压低,“那一日她杀夫证道的事,你不是看到了吗?”
欺师灭祖,杀夫证道,屠戮无辜。
这是他的师傅,随之游。
鹿淞景想。
之后,她还要杀掉他。?
鹿淞景又想。
“咕咚咚——”
澄澈的酒液倒进裴澹面前的酒碗。
他面色已有些绯红,黑眸水润,表情无奈,“随一,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再喝点嘛,我已经好多年没有人陪我了。”
随之游脸埋在胳膊里,另一只手还在给他倒酒。
裴澹愈发无奈,一闭眼也就喝,“我真受不了你,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啊,一来就是喝酒。”
“什么叫不成熟啊,这叫至死是少女,懂?”随之游一面说,又要给他灌酒,面颊也红红,“我好难受。”
裴澹迷糊着看着她,却见她唉声叹气一副愁苦。
她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对我这么凶,我只不过是一个想飞升的小姑娘呀!”
“飞升的小姑娘,扑哧。”裴澹笑出声来,挑眉,“你多少岁了,还小姑娘呢?”
随之游白了他一眼,“喝你的吧。”
她兀自咕咚咚又喝下几碗酒,面前的裴澹已经喝不下去了,“不行,我要回去了,我明天还得忙。”
“上班就这么重要吗?上班难道比谈恋爱重要吗?给我喝,喝到意乱情迷跟我趁醉双修为止!”
随之游晕晕乎乎起来,一把过去搀住裴澹,不让他轻易逃脱。
裴澹一点办法也没有,昏昏的脑子让他根本思考不了,大着舌头说:“行行行,修修修,走走。”
随之游:“真的?”
裴澹:“真的,走,这就回寝宫。”
随之游:“就这吧,我喜欢刺激的。”
她说完,拦住裴澹的腰,直接吻过去。
方才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裴澹瞪大了眼,酒液的清香带着几分凉意,就这样钻进他唇齿之中。
他的手放在她肩上,想要挣脱。
随之游却不管,直接加深了吻,手一动将他腰间的绶带竟解了个七七八八。
裴澹的思绪几乎被这个吻全部占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失去了力度,搂住了她。
他呼吸愈发急促,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亦或者是魔界的风吹过了花香,让他被熏得心脏狂跳,几乎从要他喉咙里跳出来再通过唇舌跳到她唇中被她咀嚼咽下。
许久,随之游从这个吻中抬头,有些犹豫地看着他,“你醉了吗?”
裴澹恍惚地看着她,“啊?”
随之游松了手,“突然想到,男的醉了好像都不太行。”
裴澹:“……”
他眉头微蹙,如墨黑眸中浮现出了点恼怒,“随一!”?
随之游却嬉皮笑脸的,“生气了?我不信。”
裴澹一手揽住她的腰部,将她抱起来一抵,压在了酒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