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如此刻般痛恨那高高在上的嘉佑帝。
皇帝宠爱,台吉心仪的公主,和充数的宗室女,去了西戎的待遇完全是天壤之别。
可即使如此,皇帝也执意要用他的仪儿代替六公主。
他给皇帝兢兢业业地当了那么多年的狗,却也换不到皇帝的一丝怜悯。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其可悲,何其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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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殿下,前方就是肃城郡城了!属下已经派人去城里通知郡守!”
骑兵队的一个小队长,在带着人去前方探路后,回来回禀道。
李洵微微颔首,让他们归队。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他们已经走到了肃城境内。
果然,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便在前方的原野上,看到了一座巍峨的的城池。
说是巍峨,与京城相比便差太远了。
之所以有这种感慨,还是因为刚路过的两个县,村落稀少,县城也很小,看起来也十分寥落。如今看到稍大些的郡城,对比便很鲜明。
城池外头,一些百姓正排队进城,而在那队伍之外,还有一小拨衣衫鲜亮的人正在等待着什么。
见到他们这支队伍,便远远地迎了上来。
李洵带着几个护卫驱马向前,那为首的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也上前几步,恭敬地弯腰作揖:
“臣肃城郡丞周应亭,参见郡王殿下!殿下一路辛苦,微臣这就领您去府邸。”
李洵和煦地叫人起来,还与对方寒暄了几句,他身后的杨进禄却沉着脸很不高兴。
在郡丞等人的引导下进城前往郡王府,郡丞一路尽职尽责地向他介绍着城中的情况,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郡王府大门外,又说请他们稍事休息,明日会有人来给他交御赐田庄的账册。
这郡丞一走,杨进禄立刻忍不住骂道:
“这肃城郡守简直傲慢无礼,郡王驾到,他竟然不到城门亲迎,只派了个郡丞就把咱们打发了!”
这话一出,王常青和其他两个指挥使也面露怒色。
李洵抬了抬手:
“罢了,不过是小事,先进府安顿。”
一个陌生人,是否亲自迎接他还真不在意,但这地方长官如此行事,倒也透露出一些信息。
大启地方官与诸侯的关系本就微妙,两者互相监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但一般来说,地方官不至于一开始就如此傲慢,而是在试探良久后,确定对方是个软柿子,才敢上手捏。
这郡守一开始便只派了副官来,明显是有恃无恐,想给他下马威。
他的底气,无非是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嘉佑帝的态度,断定他完全失势。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嘉佑帝必定是单独给他下了密旨,让这郡守监视他。
倒很符合嘉佑帝的作风。
心里这些念头一一转过,李洵便去接七公主在二门处下马车。
一路奔波,小姑娘又瘦了许多,好在有大夫随行,一直精心照顾着,没生什么大病。
扶着他的手走下马车时,她却低着头,像是在掩饰什么。
“婉儿,怎么了?”
七公主摇头,却没说话。
李洵觉得不对劲,强令道:
“抬起头来。”
他语气稍稍严厉,七公主便只能听话地抬头。
这一抬头,李洵便见她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眼泪还一直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哭什么,哪里不舒服吗?”
李洵柔声问道。
七公主摇摇头,哑声道:
“没有,大哥……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大哥怎么也不至于到如此贫瘠的封土上来……”
一路看到的景象令她心碎不已。
这肃城郡实在是太荒芜贫瘠了,适合耕种的良田很少,连荒地里长的草都黄黄瘦瘦没几根。人口也不多,路过的一个县城很小,连这郡城里,也是灰扑扑的,一路行来都没见几个穿着鲜亮的百姓。
这样的地方,能收多少税赋,大哥以后的日子该有多么捉襟见肘。
还有这府邸也如此简陋,根本比不上京城的那座……
听她抽抽噎噎地描述着这地方有多贫瘠,李洵不由失笑。
“原来你这几天闷闷不乐就琢磨这个呢。放心,我选这里自有我的考量,吃不了亏的。乖乖回去休息吧,小小年纪的,别操心这么多事。”
说着,就让人收拾房屋,安排七公主去休息。
听到他这样说,王常青便凑过来,好奇道:
“郡王,这破……这地方到底有何玄机?”
李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以后你就明白了,总不会叫你们跟着本王吃苦受穷的。”
说着,又道:
“去问杨进禄领些银钱,让伙房去城里采买一千斤鲜肉回来,给护卫们改善下伙食。吩咐下去,以后每天的伙食标准,和京城时等同。”
见他气定神闲,似乎一点也不为封地的贫瘠发愁,王常青虽然摸不着头脑,却还是按照他的话去办事了。
倒是一路蔫蔫的护卫营兵丁们,听他宣布了今后恢复先前在京城的一应待遇后,全都兴高采烈起来。
每个人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李洵也进了书房,拿了张大的宣纸来,默默地画起了前世的地图,在上头对应勾画如今所处的位置,以此来确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选择来肃城,自然不是瞎选的,而是因为这里有个在后世产量很大的硝石矿。
他原本对此并不是百分百笃定的。
但在来肃城的路上,他将一路所见的地形地貌与前世进行了对比,全都能一一吻合。
进入肃城郡境内以后,他还特地采集了一些寸草不生的土地土壤进行了查看,果然在其沉淀中发现了硝石结晶,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火药在军事战争中的地位多么重要,每一个现代人都知道。但大启却至今还没人正式发明出火药。
有了火药,或者说有了威力强大的火药武器,才能真正扭转中原将士面对游牧骑兵的劣势。
而硝石,就是火药的灵魂。
如此他自然不会放过这块未经人发现的宝地。
当然,有了硝石并不意味着就有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至少要制作出以生铁为壳的震天雷,才算勉强发挥出火药的一些威力。
所以,铁矿也是必须掌握的一种资源。
按照他对这一大片北方土地的了解,距离他这里三百多里的北戎地界上,就有好几个铁矿,还有煤矿,铜矿等许多矿产。
除此以外,后世的北戎草原很多地方都是全国重要的作物产地,许多作物都可以在这里获得高产。
现在的人们根本不知道,整个北地,处处是宝藏。


第13章
郡丞周应亭从郡王府一回去,便被郡守召了过去。
肃城是个下郡,下辖仅三个县,所以作为郡丞的周应亭是从六品官,郡守是五品,等级比他高了整整一级半,又是整个郡的一把手,作为下官,周应亭虽然看不惯这位大人的某些行为,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却也不得不表现出万分恭敬。
府衙厅堂的院落,专门有一间书房,屏风古籍博古架,器具全是乌木制成的,布置得相当风雅,作为郡守接见客人的地方。
“大人!”
周应亭对着端坐在高大书案后的郡守行礼。屋里除了郡守,还有郡守的心腹程师爷。
郡守一副和蔼的样子,指了指对面的靠背椅子,道:
“应亭,坐。”
让随侍的程师爷给他倒了杯茶,郡守便直入主题问道:
“今日见到慎郡王了?情况如何?”
周应亭原本对于这个差事还有些忐忑,郡王就藩,驾临郡城,郡守却不去迎接,反而派了他这个副手,一般情况下他都会成为出气筒。
可他完全没想到,郡王非常温和,全程完全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郡守问起,周应亭便如实道:
“郡王龙章凤姿颇有威仪,待下却很温和。下官将郡王行驾送到郡王府,说清楚了事情便离开了,郡王并无不悦之意。”
又问了些细节,郡守便让他继续回去工作了。
待他走后,郡守问程师爷:
“师爷,你看如何?”
程师爷捋了捋山羊胡,道:
“东翁,以属下之见,这慎郡王虽说看着和气,却带着三千兵马,不容小觑。”
郡守嗤笑一声,不屑道:
“他那三千兵马能养多久还未可知呢。”
“他失了帝宠被发配至此,又不能从商与民争利,只能指着一点税赋过活。咱们这的赋税有多少你还不清楚,说是龙子凤孙,还不如咱们这些人呢!”
肃城是朝廷挂了号的贫瘠之地,就算慎郡王要拿一半赋税,也拿不到多少钱的。
程师爷却顾虑道:
“可是东翁,那御赐的田庄在南郊,他带那么多兵,郡王府恐怕安置不下,还是得去庄子上住的。天长日久的,万一从那些刁民口中知道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
为表皇恩,每个诸侯王在其府城的近郊,都是有个几十亩到一百亩的庄子的。主要出产些蔬菜瓜果或者牲畜供他们享用。
南郊的土地是肃城难得的称得上沃土的地方,因此皇庄也在那一块。
诸侯王不在的时候,这庄子便由郡守府打理。
郡守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道:
“这倒确实是个隐患。”
沉吟片刻,他道:
“待会儿叫人给郡王送张帖子,就说本府明日要给郡王接风,还望他赏光。”
*
接到郡守府的邀请函,李洵略微有些意外,不知道这傲慢的郡守,到底是为什么又突然改了态度。
但到底是一方的军事行政长官,以后要长久相处,不管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都得去一探究竟。
宴会是晚宴,设置在郡守府后宅的正厅里,除了郡守这个主人,还有之前见过的郡丞,掌管兵马的郡尉,以及六曹的主薄。
整个郡里最有权势的那一拨人齐聚一堂,便足见是规格极高的了。看菜色与厅堂布置,也是用了心的。
李洵一踏入正厅,几人便站起来向他行礼,姿态做得很是恭敬。
郡守满脸歉意道:
“郡王殿下,真是对不住,昨日公务繁忙没能来城外亲迎,今日才得空来为您接风,还望您宽宏大量不与下官计较!”
神色倒是十分诚恳。不过,这些官场上的人都是做戏高手,倒也不能说明什么。
李洵不置可否地道:
“公务要紧。郡守不必介怀。”
推杯换盏,欣赏歌舞,一晚上都极为热闹。
虽然酒菜歌舞都没什么意思,但李洵也不觉得无聊。
难得郡里的几个官员齐聚一堂,观察他们相处,倒是能看出不少事。
比如,那位姓周的郡丞似乎有些不合群。
而另外几个官员,明显是唯郡守马首是瞻的。
很显然,这位郡守在郡中的势力根深蒂固,网罗甚众,一般人很难动摇他的统治的。
或许这正是这场宴会郡守想要向他传达的?
吃喝一两个小时,李洵有些意兴阑珊,便提出要离席了,郡守便立刻道:
“郡王留步,下官亲自送送您!”
几个副官主薄都识趣地告辞了。
李洵看得出,那郡守是有话要单独说,便也不急着走。
果然,待其他人都离开以后,郡守将他请到花厅坐下,这才道:
“昨日本是说了要给郡王交御赐庄子的账册,吃吃喝喝的倒是险些忘记。”
说着,就让人拿来一个匣子,从中捧出来一个账本递给李洵。
“这是庄子的情况与近年产出,往年的已经上交国库,从今年开始其所有产出便归属郡王所有。郡王不妨看看,也好心里有数。”
李洵不明白他为什么特意留他说这事,也不急着追究,只依言气定神闲翻开账册,迅速浏览前后十来页。
看完这些,便对那庄子的概况有所了解了。
总之,就是御赐给诸侯王种菜养牲畜的地方,总共就一百亩大,论产出么,一年最多五六百两,对他来说完全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将账册放在一边,静等郡守下文。
郡守见他养气功夫如此到位,便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
“下官听闻,郡王此来带了三千兵马,王府之中恐怕是安置不下吧?”
李洵丝毫不觉得窘迫,点头道:
“是啊,人太多,确实活动不开。”
郡守一副很为他着想的样子:
“下官也知道郡王的难处,所以想为郡王解忧。”
“若郡王不嫌弃,我那小舅子在东郊有个三百亩的庄子,倒是可与郡王置换,您手下那么多人,平时若要操练,三百亩肯定比一百亩更便利些。”
又道,“郡王放心,那三百亩地也是沃土,不比御赐的庄子差。”
东郊。
李洵心中一动。
郡城附近都是可以耕种的土地,硝石含量极低,东边是来的方向,自然比南郊要离硝石矿更近的。
但他口上却道:
“一百亩换三百亩,郡守岂不是太吃亏了。”
郡守带着几分谦卑道:
“多出来的,就当下官孝敬郡王殿下。”
李洵露出心动的表情,口上却依然客套地推辞:
“这不太好吧,置换皇庄不合规矩。”
郡守便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道:
“殿下不必如此客气,其实下官这么做也有私心,下官那小舅子还有两个田庄也在南郊,与皇庄相邻,若是置换便更方便管理一些。”
李洵作恍然大悟状:
“既如此,那本王便不跟你客气了。”
这才收下了匣子里的地契。
余光见那郡守一副大功告成的自得模样,李洵心中微哂。
看起来,这位郡守以为今日恩威并施,算是把他笼络住了啊。
然而区区两百亩的庄子,他哪有那么好打发。
对于这种一看就心怀鬼胎的家伙,他一向是糖衣收下,炮弹打回去的。
对方这么怕他去南郊,那他还真得找个时间去看看,哪里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14章
不过,在那之前,他首先要做的是把三千护卫营安顿好。
而在那之后的,重点便是将赚钱养兵提上日程了。
他的护卫营,按考核成绩,兵丁军饷在1贯-500文之间,平均下来,每个护卫每月需要发700文,3000个兵丁一年便是25200贯。
但这仅仅是军饷,如今的军队都是吃穿住武器全包的。
吃的方面,粮食每人每天至少要配一斤半的份额,以如今大米70文一斗(十斤),麦子30文一斗的价格来算,若每人每天配比米半斤,麦1斤,则需要6.5文钱。
除此以外,肉和蔬菜也是必备的。每人每天蔬菜花费约2文钱,肉三两,则一般是最便宜的猪肉,但比起京城,肃城的猪肉也不算便宜,基本上在30文一斤,每人每天需10文。3000人每年总共需要18067.5贯。
还有衣服。
衣服在如今的时代,于普通百姓家算是贵重物品,很多贫苦百姓,一家总共也就几套衣服。
但当兵的那是来卖命的,这方面自然是不能亏待。
冬夏各两套,春秋两套是底线了。军需的衣服比一般的衣物耗费大,自然要做得更厚实。
以如今的物价,春夏秋每套平均250文是要的,冬天的一身军用衲袄则需要1200文,3000兵丁每年在服装上的耗费便达到了5850贯。
藤甲和武器,因为原主和兵部有所配置,暂时还不需要添置。若要添置,一把普通的军刀3-5贯,一身藤甲500文,也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除了人的开销,便是马。
养一匹马丝毫不比养个兵便宜多少,要让马维持好的状态,每天的草,敷料,油盐糖都得喂饱,一年下来每匹马花费至少在25贯以上。他的骑兵队加上拉车的和其他骑乘的,共有一百五十匹马。一年下来的花费至少3750贯。
一般来说一个骑兵的配备应该在2-3匹马,但他的骑兵队其实远不到这个数额。若要买马,那就更贵了,一匹中等品级的马,也得八十贯。
所以,目前这三千兵马,不加将领的开销,他每年的耗费都在52867.5贯,若加上大小将领的军饷福利,年节过节费赏赐,开销则要达到七万贯。
另外,三千兵丁跟着他从京城远途跋涉到肃城,按照朝廷惯例,每人10贯的安家费也是少不了的,总计三万贯。这是一到封地就必须发放的。
去庄子上安顿的时候,还得安营扎寨,百步起一座瞭望台,在这种旱地,找不到河流,还得打几口井以供军营取水,零零总总加起来,一万贯是需要的。
除了养兵,他还得养郡王府的一百来号下人,以及七公主这个妹妹,维持郡王府的各项开销,哪怕很节省,一年两万贯也是少不了的。
支出如此巨大,收入却少得可怜。
肃城贫瘠,是大启挂了号的穷郡。从他先前拿到的户部资料来看,其近五年来,平均税赋不超过1.2万贯,就算加上布匹粮草的收入,布匹3000多匹,粮食10000多石(一百斤)。
布是绢,市价1300文一匹,粮食中没有价格贵重的稻谷,全都是由豆类,糜子,小麦一类构成,均价不过25文。
所以哪怕加上布匹粮食,整个郡每年的收入也就2万贯。
甚至比不上京城附近的一个县,少得离谱。
问就是北戎入侵,天气干旱,人口流失,总之它的赋税少得非常合情理。
在这2万贯的收入里,他可以拿到一半,也就是1万贯。
嘉佑帝之所以如此干脆地同意他分封到肃城郡,还让他带三千兵马,也正是因为如此。
嘉佑帝很肯定,以他的家底根本养不起三千兵马太久。
而大启种种对于诸侯王的限制,也足够把他困死在此处。
林相对他的处境担忧到不惜掏空棺材本给他养兵,也正是因为很清楚肃城的税赋情况。
如今,他有原主留下的家底折合23万贯,安家费10万贯,再加上林相给的2万两银票(折合6万贯),还是够使唤两年多的。
但他也不能一直坐吃山空,而且像是粮食价格布匹一类的,一旦发生天灾或战乱,会急剧上升,不能太掉以轻心。
而且,也不可能一直三千兵马,总有扩军的时候。
所以,他必须在山穷水尽前积攒到丰厚的家业。
肃城贫瘠,目前开拓商业是赚不到几个钱的。
要发家致富,最快办法的还得是黑吃黑。
对于此事,在看过肃城的地形图后他就早有打算。
从东南方向来肃城的路上,那贯穿肃郡境内,有一座绵延五百多里的云浪山。
按照历史经验来说,山中多匪。
一座占地面积如此之广的山脉,若说没有几窝土匪,他是不信的。
这些土匪经年累月地盘踞在那里,积累的财富是相当惊人的。
剿匪既能发家致富,又能练兵,还能造福百姓,何乐不为。
*
回到府中,李洵便立刻叫来了二营指挥使伍汲。
“伍汲,你带上一百步兵,三十骑兵,分东西南三路,探明云浪山匪寨情况,注意不可打草惊蛇。一个月内来回禀本王。”
做斥候,自然是要机敏会变通的人。
据他一路观察,这一位被他从都头提拔起来的二营指挥使就相当不错。
“是!”伍汲大声应诺,立刻兴冲冲地领命而去。
他能感觉到,郡王是打算有大动作的。而探明敌情这样关系重大的事,郡王能让他去做,足见他的能力已经在郡王心里挂上号了。
他若是办好了这件事,在郡王心中的地位自然更上一层楼。
郡王如此重视练兵养兵,怎么可能长期安于一个肃城郡,护卫营的规模也必定会扩大。
护卫营已经有三个营,却一直是三个营指挥使并行,没有设立更高的管理者。如今他们二营三营的营指挥使,都头前面都有个代字,足见以后会再次调动。他若想坐稳营指挥使的位置,甚至超越资格更老的王常青,自然是得功勋显著才行。
而郡王每次交派的差事,都是机会。
李洵观他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有上进心才会更尽心地办事,这是好事。
为了避免后院失火,南郊的异常自然也不能不管,李洵又叫来王常青,让他从一营派几个机灵点的兵丁,穿着普通百姓的衣物,去南郊的御赐庄子附近看看是否有什么异常。
安排完这些,第二天李洵便带着两百人,去了东郊的庄子察看情况,以便画图纸修建营寨。
那庄子离郡城只有十里地,很快就能过去,地也确实是比较肥沃的。
此时阳春三月,正是肃城开始播种小麦的时候,地里已经有佃户开始翻地,准备进行耕种。
见到他们这一行人,不由得好奇地驻足观看。
对此,李洵微微皱眉,三百亩地,大小就跟现代一个大型小区差不多。军营重地,若是常有平民百姓在近旁耕种,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压缩军营的训练场地是一回事,保密性也极差。
看来他还少算了一笔开销。
这些三百亩地的佃户,还要进行解约赔偿。
“让庄头把账册拿来。”李洵吩咐道。
很快,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便从其他屋子里赶过来了。
庄头也这庄子的佃户,每月额外领一些工钱,住在庄子上,种地的同时看守宅院和管理土地。
他早就被叮嘱过,这庄子的主人已经换成了分封到此的郡王。
听说李洵要看账册,这位庄头显得有些心虚,把账册捧上来后,便不断擦汗。
李洵知道他平时必定弄鬼,欺上瞒下,却也不在意,翻开账册,很快便对这庄子的产出有了了解。
这庄子上除了一小部分地种植蔬菜瓜果,养些牲畜,其他两百多亩地都是用来耕种的。
豆子与小麦轮种,黄豆亩产量稍高一些,一亩地大概能产出一百六七十斤,小麦的产量则是一亩地一百斤左右。
习惯了现代社会各种作物的高产量,再看到这样的数字,真是觉得低得令人发指。
但事实上,就连更偏南边,地力更肥沃的京城附近,产出率也没比这里好多少。
“地租几成?”
庄头答道:
“单佃地五成,要是还要庄子上出农具,种子和耕牛,则再加两成。”
产量那么低,地租却高达七成,还要交朝廷的税。这个时代的百姓,生存得实在是艰难。
李洵心中感叹,面上却不显,只平静地吩咐:
“去把所有佃户都叫来。”
又让身边的兵丁回城里去取两筐钱来。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佃户全都聚集了过来。
总共有十几个人,几乎都是男人,全都是住在附近的黄杏村的村民。
但与李洵精心豢养的兵丁相比,他们要瘦很多,脸色也很黄,衣衫上补丁重重。
他在看他们的同时,进来的佃户也在观察着坐在上首的年轻人,他身着黑色裘皮大氅,气势十分不凡,让人不敢直视。
再看这屋内站得笔直的,腰上别着大刀的高壮兵丁,他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庄头呵斥道:
“这是庄子的新主人慎郡王殿下,还不快向王爷行礼!”
王爷!
村民们顿时一震,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竟然会有一位王爷驾临。
而且还成了他们庄子的主人。
众人正要下跪,便听这王爷和气地道:
“各位乡邻不必多礼。”
“今日叫各位来,主要是跟大家说一件事,从今天起,这庄子本王将挪作他用,不再出租。”
听到这话,十几个村民顿时惶恐不已,当场就扑通一声跪在李洵面前:
“王爷开恩!”
有人率先喊道。
其余人也跟着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喊开恩。
“各位乡邻有话起来说。”
李洵心中暗自生疑,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句话就让他们如此惶恐。
但他很快知道了答案。
这些村民一个个眼含热泪,苦苦哀求:
“王爷,您若不收回成命,我们就不起来!”
“这都已经是春耕的时候了,您突然把地收回去,咱们就没活路了!”
“王爷您行行好,就算是要收回地,也等咱们种了这一季再收吧,好歹让咱们有点口粮去寻新的租地!”
李洵听完,不由心中一叹。
原来他们是怕他直接收回租地,不给任何赔偿。看他们的反应,或许这种事情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