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帝气得内心快要吐血,他是疯了吗,将几十万大军的统帅权交给李洵那逆子!
这个不会看眼色的蠢货!
心中再生气,他面上还得做出淡然无波的样子:
“捷报暂且存疑,待钦差回来确认后再做定夺。”
强行将所有欢欣鼓舞冻结下来。
若是识趣的,自然是不会再将此事外传,可整个朝堂并非都在嘉佑帝掌控之下。
比如太子李玄,就是听说了此事后很难高兴起来的。
一离开朝堂,他就收起了脸上的假笑,一双眼睛里充满了阴鹜。
因为他开始怀疑事情是不是真的像朝臣们猜测的那样,李洵突然远走北疆,其实是受皇命特意去潜伏,实际上是为了趁北戎不备大肆进攻。
想到李洵可能有如此大才,他心中的嫉妒就像毒蛇一样开始翻涌起来。
李洵居长,又立下奇功,必然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他心中又慌又乱,赶紧跑到长春宫去找自己母后商议。
御前大总管新旧交替,容皇后趁机在宫中重新安插了不少人手,因此太子到的时候,她便已经听说朝堂上发生的事了。
“母后!竟有人说要让李洵做北疆边军统帅,你说父皇不会真打算这么干吧!”
见他慌张的样子,容皇后微微皱眉,冷声道:
“我看你是糊涂了!二十余万大军的统帅权,从刘渊那样的纯臣手里交到大皇子手中?你父皇是有多蠢才会答应这种事?”
听到自家母后的话,李玄的心顿时便安定不少,神色也转忧为喜:
“这么说,就算咱们不插手,父皇也绝不会同意……”
容皇后却道:
“恰恰相反,咱们不仅要插手,还要助李洵一臂之力,帮他摇旗呐喊,夺取北疆边军统帅权。”
“母后!”
李玄震惊极了。
母后这是疯了吗?
容皇后看了儿子一眼,心中默默叹息,这儿子也不知道是像谁,一遇到李洵的事,就如此看不清形势。
到底是亲儿子,只能慢慢教。
她耐心地与他分析起如今朝中的形势。
大皇子远走北疆后,嘉佑帝已经趁机收拢了他身后的大半势力,如今更是即将彻底瓦解林相手中的势力。但凡嘉佑帝全部得手,下一个收拾的必然是她和太子以及他们身后的容家嫡支。
利益动人心,哪怕庶兄容兆再怎么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与本家离心,却也还是送了自家的女儿进宫。
如今那小丫头更是怀有身孕。
她若动手,反而直接让容兆与他们离心,可若不动手,嘉佑帝下一步的屠刀会落到哪里已经毋庸置疑。
她是绝不可能引颈就戮的。
让嘉佑帝无法动手的唯一办法,便是借着这个机会,再次把李洵扶起来。
她相信李洵自己也有这意思,只不过从向嘉佑帝摇尾乞怜的狗,进化成了会主动抢肉吃的狼而已。
他既然选择将消息传回京中,为的便是重新树立在朝中的影响力。
他本就居长,又立下这么大的军功,肯定会有不少人再次聚集到他身边。
嘉佑帝曾经想让他们和大皇子党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那他们如今为何不能效仿!
*
“陛下,大事不妙!”
陈旺急匆匆走进勤政殿,压低了声音禀报道。
嘉佑帝停下了手中的笔,沉声问道:
“什么事如此慌张?”
陈旺道:
“是大皇子的事。如今京城有许多书生奔走呼号,打算组织人写万民书向陛下请愿,请封大皇子为伐戎大将军,指挥对抗北戎的所有战事!”
前两日大朝后,明明嘉佑帝已经明显表现出对那份捷报的不喜,但不知道是什么人,依旧胆大妄为地将这消息传递了出去,并且让百姓们深信不疑大皇子确实光复了河原,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仗。
如今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在自发庆祝河原光复,都在传颂着大皇子的丰功伟绩。
一些书生更是对大皇子推崇不已,写了好些诗词来赞颂他。
又因为对北疆战事不利的局面极为不满,许多人都觉得应该让大皇子来主导北疆战事。
嘉佑帝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伐戎大将军……竟不仅想要夺取北疆的所有兵权,连清河边的十几万禁军也一并觊觎上了。
“这些刁民总是如此轻易就受人挑唆!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陈旺道:
“目前还未查出罪魁祸首。”
嘉佑帝咬牙:
“继续查!”
说完却又很快改口道:
“不,你让京兆府贴告示,宣扬临阵换将的危害,并且告知所有人,河原光复之事的真实性尚待确认,切不可信谣传谣。”
做这事的人其实也不必查,总归是会从中获利的。
算来算去,无非就是两方面的势力。
首要怀疑的,便是李洵贼心不死,想通过战功夺取兵权。
其次便是皇后,想搅混水扶植起大皇子与他这皇帝作对。
无论是谁,他都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不止是民间,连朝堂之中,也渐渐有了这样的声音。
除了一些迂腐的老臣们,便是容氏一族的党羽,好些人在朝堂上请命,痛陈刘渊指挥不力,空耗国财,强烈要求将对北戎作战的所有指挥权交给大皇子。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
其余几个皇子身后的那些势力,受他授意的帝党,都是坚决反对的,斥责这些人主张临阵换将,居心不良,还说大皇子取胜只是偶然,作战范围也小,不及刘渊经验丰富。
整个朝堂吵成一团。
而民间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不可压制,越来越多的百姓自发奔走呼吁写万民书,要他把对戎战事指挥权交给大皇子。
对于朝廷迟迟不肯响应,还找借口各种推诿,民间甚至有声音说,是不是他这皇帝嫉贤妒能,生怕大皇子获得兵权威胁到他的皇位,所以才不顾大局,不肯将兵权交给大皇子。
亲耳听到陈旺支支吾吾地转述这样对他名声不利的传言,嘉佑帝气得当场就砸了砚台!
可他知道,此事绝不能再放任了,必须得快刀斩乱麻地处理。
他咬牙切齿地下令:
“把林德康宣来!”
过了一两个时辰,林德康才在宫人的搀扶下来到勤政殿。
这个做了十九年右相的老匹夫,如今头发全白,眼窝凹陷,走路也颤颤巍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命不久矣的灰败之气。
一见到他,林德康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陛下饶了小儿!臣愿辞官回乡,三代内再不入仕!”
嘉佑帝利目微眯,衡量着他开出的条件。
如今朝堂的局势,是绝不能再让林德康继续待在右相的位置上的,却也不能像先前打算的那样让他去死了。
辞官不够,最好是绝对不要再留在京城,以免那些人依旧往他身边聚集。
失去了林德康这个党魁,有心支持李洵的势力便没了主心骨,只能偃旗息鼓。
三代不入仕,足以对任何一个世家造成毁灭性打击。可见这老匹夫死到临头了,还是觉得亲儿子的命比权势更要紧。
那么,他便正好可以利用他儿子的命,解了眼前这困局。
“林相,不是朕不给你脸面,而是林程屡犯重罪,朕要再轻易饶恕他,朝纲国法说不过去。”
林德康诚惶诚恐地道:
“还请陛下明示!”
嘉佑帝道:
“念在你年纪大了,朕可以准你还乡江南。但主动辞官不足以显示惩处之意,朕必须以教子无方,纵子无状的罪名罢黜你。而你感念皇恩,自惭形秽,在朝堂上立誓三代内绝不入仕,且林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须仗责五十,幽禁于江南皇庄十年,如此方可服众。”
如此,才能既让林家离开京城,又不至于逃出他的掌控。
仗责林程,让其留下残疾,也能彻底杜绝其再出仕的可能性。
林德康眼中闪过一丝沉痛,最终还是认命般地俯身叩头:
“谢陛下隆恩!”


第69章
嘉佑帝明显不想议河原光复之事, 而其余几个皇子的支持者,也不愿意让大皇子掌握更多权柄。
朝堂上希望压制大皇子的力量占了多数。
举荐大皇子的太子党,其行为也显得有些扑所迷离。
而拖着病体来上朝的林相老态龙钟, 瘦得不成样子,让人一看着就觉得似乎命不久矣。
一些普通的中立派或者觉得大皇子能夺嫡成功的, 即使心里想为大皇子说话,见这样的情形,也担心自己成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而少数的迂直之臣, 不管不顾坚持为大皇子说话, 最终也寡不敌众败下阵来,只能心中默默为这朝局悲愤叹息。
见拥护大皇子的人落了下风,嘉佑帝心中安定了不少, 决定加入最后一击, 彻底打消那些人的念头。
他看了一眼御史大夫尹伯文, 表示此事容后再议,然后进入下一个议题。
于是, 尹伯文再次站出来弹劾, 右相之子林程醉酒纵马,夜闯禁宫,按律当斩,再加上此前其前强买民田, 已经优容过一次,此次属于再犯重罪, 绝不可姑息。
新加入的帝党的林相附庸们, 为表忠心, 也纷纷站出来附议。其中还有林相的弟弟林得益, 那态度是相当的大义灭亲。
其余人看向站在那里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林相, 心中了然,难怪林相会拖着病体来上朝,估计是早就对此事心中有数,今日要来直面惩罚结果了。
果然,嘉佑帝直接道:
“尹爱卿所言有理,林程屡犯重罪,绝不能再姑息。然国朝以孝为先,林程是独子,朕秉承仁道,还是决定再留他一命。”
“只是,林德康教子不严,纵子屡犯重罪,不堪再为百官表率,当立即罢黜其右相之位以示惩戒。林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仗五十,幽禁苏郡行宫以儆效尤!”
听到这样的宣判,林德康苍老的身影越发佝偻了。
他颤颤巍巍地跪下:
“谢陛下宽宥!臣自惭形秽,自请子孙三代不入仕以赎犬子罪孽。”
嘉佑帝准了。
朝臣们心中大震。
刚说大皇子在边疆立下奇功,或许又要起来,如今林相便被罢黜了,还子孙三代不入仕,那以后他这一支岂不是全完了么。
而林得益这样的旁支明显又和林相不是一条心,一副简在帝心的模样,肯定不会再支持大皇子。
原本河原捷报传来,大家还有些疑惑,大皇子当初离京到底是被皇帝厌弃,还是受陛下派遣特意潜伏,如今看来结论已经很明显了。
哪怕大皇子再有才干,被陛下如此厌弃打压,也不可能有什么前途了。
如今帝党占据了大半朝堂,陛下越发大权在握乾纲独断,跟他作对没什么好下场。
动摇的骑墙派们心中的念头瞬间熄灭。
而那些迂直纯臣,也暗中摇头,为大皇子可惜。
眼看着林相被脱去官帽官服请出了大殿,众人心头唏嘘不已。
一代权相,把持半壁朝堂近二十年,最后竟落得个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下场。
苏纪安,尹伯文两人面色无波地看着林相瘦弱的背影,大袖之下的手却死死地掐住了手心。
只有如此,他们才能不失态。
三日内,右相府遣散了所有下人,折价变卖了全部家产,只留了几个世代忠仆与随身衣物。
三日后一大早,右相府的主仆数人,便在一队御林军与两队禁军的“护送”下出了京城,往南边的苏郡而去。
得知这个消息的嘉佑帝,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叫人退下。
残兵败将,不足挂齿。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匹夫,一个身受重伤的残疾,再加上两个不能再入仕的小崽子和些许女眷,不可能再成什么气候了。
不过是备着万一的用途,才派人看着他们而已。
如今要做的,反而是如何消除李洵那个大胜仗的消息在边疆与京城百姓中带来的强大影响力。
嘉佑帝思虑许久,觉得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用更大的捷报来覆盖这件事。
若河原不是唯一光复的故土,那他的光芒也必然被掩盖。
想到这里,他下笔给刘渊写了一封信,催促他利用冬季,主动进攻北戎,尽可能迅速地结束战斗。
有李洵这一对比,往日还算能看的刘渊,顿时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刘渊手下那十万大军,他是要粮给粮,要钱给钱,兵器马匹铠甲,一应都是配的最好的,可这么多年来,打起北戎蛮子也没创出什么战绩。
身为镇北大将军,连李洵在河原燎原弄出那么大的动静都不知道,委实是失察!
如今倒也不便苛责他什么,只能略作敲打,让他得知李洵收复河原的消息后能有些紧迫感。
另外要做的,则是再隐秘些派人去探听一下李洵那边的消息,以便之后的应对。
他至今还没得到确切的消息来知晓肃城附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河原的归属问题,也暂时还没考虑。
打下河原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些蹊跷,他始终很难相信李洵能凭借最多四万多边军打败三万多的北戎大军。
虽说袁晨升是一员猛将,却也断没有如此逆转乾坤的本事。
而且,河原是许多北戎人南下过冬的宝地,有辽阔的马场,还有大量的肥沃土地,粮和马都是非常重要的战备物资,北戎汗怎肯甘心任由李洵夺走这么重要的地方。
若他是北戎汗,随后必然派遣重兵报复夺回,李洵未必能守得住河原。
不过这都是他的猜想,究竟如何,还得看这次再探的情报。
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他再不打算派钦差,也不打算与任何官方渠道接触,直接让人伪装成商人潜入肃城。
他就不信这次还能被李洵给截住扣压。
不过,这次竟是不必等到探子奔袭两千里再递消息回来,因为过年那一天,宫中正举办宴会庆贺除夕的时候,陈旺来告诉他,江菘带着十几个禁军赶回来了。
此时嘉佑帝正带着后宫嫔妃与皇子王孙们一起参加除夕宴。
他左边坐着皇后,右边则是还未显怀的容妃。
整个宴会上,他几次三番关照容妃,无微不至,令满宫女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年轻貌美的容妃身上。
包括坐在右边第四位的柔妃。
她此时又被嘉佑帝解除了禁足,却还没恢复侍寝的绿头牌。
看着容妃春风得意的模样,她也有些黯然。
但陛下什么都告诉她了,如今他已经收拢了大半权柄,只要再忍耐一段时日,等彻底铲除了容家,她和两个儿女就再也不必过如今这样的日子了。
容妃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牺牲品而已,她没必要跟她计较。
这样想着,她心头才好受了很多。
这段时日,嘉佑帝在朝堂上无比顺利,将右相换成了魏平光后,整个帝党的实力空前强大,他感觉到自己的政令主张前所未有地通畅。
借着过年的机会,他将柔妃母女解除了禁足,还私下和柔妃见了一面,心情极好。
连应付容妃,也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正当他带着愉悦的心情欣赏着殿内的舞蹈时,陈旺便来告诉了他江菘回京的消息。
这顿时让他失去了欣赏歌舞的心情。
原本他应该等到宴会结束再去见江菘,可见到江菘就意味着早些得知关于肃城的最新消息。
如今他已经是九五之尊,宫里的又是家宴,他无需顾虑太多。想到这里,他便决定立刻去见江菘。
三个多月不见,江菘这个户部侍郎满身风霜,人肉眼可见地老了一大圈。
作为嘉佑帝的忠心追随者,嘉佑帝对他比蒋裕之流还要亲厚多了。
“此行艰险,江爱卿受苦了!”
江菘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臣万死,此行不仅没能完成陛下交托之事,还中了慎郡王的计,闯下大祸!”
听到这话,嘉佑帝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菘不敢遮掩,他深知嘉佑帝是个疑心很重的人,樊城发生的事迟早会被他探听出来,还不如现在就坦白交代,或许还能落个从宽处理的结果。
他之所以丢下大半禁军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也正是抱着早日给嘉佑帝传递消息将功折罪的想法。
江菘如实地将自己如何一到燎原就被扣压起来,被关押的过程中才得燎原守将袁晨升早就被慎郡王斩杀的事先说了。
嘉佑帝闻言脸色顿时就沉下来。
一地守将说杀就杀,杀的还是他的直系帝党!李洵那逆子,仗着自己有把柄在他手中,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
“你可有听说他是何时攻占河原的?”
江菘一直被关押,也就去樊城的时候放了下风,哪里能得知太多情报,只能汇报一些自己得知的蛛丝马迹:
“臣在北疆的时日,并未察觉到慎郡王有大动刀兵的迹象,但听肃城厢军话里话外抱怨最近几个月没仗打,他们没有立功的机会,应是在臣到燎原前就已经攻占了河原。”
天知道他无意间得知慎郡王竟然已经光复河原时有多震惊。
嘉佑帝心中大震,李洵竟是如此早的时候就拿下了河原,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仔细分析着江菘的话,追问道:
“也就是说,北戎未曾反攻河原?”
江菘道:
“应是如此,臣离开时,当地百姓安居乐业,樊城守军言谈间也未曾说起过哪里再起战事。”
说着,鼓起勇气道:
“陛下,臣万死,被慎郡王威逼设计,闯下了大祸。”
他竹筒倒豆子似地将自己如何被李洵设计,以至于让他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樊城的事情也交待了。
嘉佑帝听完,心中又惊又怒,涌起了惊涛骇浪。
也就是说,李洵在攻占河原时,手里最多只有肃城的厢军与燎原当地守军再加他自己的护卫营,人数上甚至不及北戎,完全是以少胜多!
他完全无法想象,到底是何等巧妙的计谋与行军布阵能力,才能在大启官兵明显弱势的情况下以少胜多,战胜那么多北戎大军。
不,不仅仅是战胜,不管是流言还是李洵自己的折子,都说的是全歼!
而他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樊城的主要原因,虽与江菘有关,更多的却是因为那些樊城将士,竟然一听李洵的名号便自愿归附,甚至帮着他镇压反抗守军。
这足以说明,他在肃城附近的边城影响力有多大!
绝佳的军事才能,手握数万守军还得民心,这令嘉佑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若任由李洵继续坐大,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制压住自己胸中澎湃的杀意,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等到铲除后党再行动。
最多再有半年时间,李洵的把柄便不再奏效,在那之前他必须忍耐。
李洵在北疆已经发展出如此强大势力,并且很得民心一事,绝不能让京中这些大臣知晓,否则难保再次人心浮动。
毕竟,有些人作为后来的附庸者,能得到的好处微乎其微,总是心里想着从龙之功,获取最大利益的。
吸取了蒋裕那次的教训,这次嘉佑帝没有杀人,只令江菘守口如瓶,并且以他办差不力的罪名,将他从户部侍郎贬为南边的一个郡守,那五百禁军,也罚到遥远的南蛮去戍边了。


第70章
被嘉佑帝所惦念着的肃城, 在过年前却是一派热闹与忙碌的景象。
自从郡王掌管肃城后,去掉了各种苛捐杂税与徭役,百姓们能安心种地, 秋收后的粮食也不需要再交太多税,口袋里便要宽裕许多。
农闲时节, 帮着修路修城墙建救济所,往山寨运土运煤,出去运粮食买铁等, 也能额外赚到不少工钱。家里养的鸡鸭猪羊, 军中大量收购,也不愁没销路,又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不仅是郡城百姓得到了工作机会, 就连周边的县, 也有不少百姓在农闲时听闻消息到郡城来找活儿做, 也或者是将自家养的牲畜卖给牲畜贩子,让他们运到郡城来。
郡城的女眷和孩子们, 帮着军中做军服, 磨箭矢也能得到一笔不错的进项。
百姓们手里的钱多了,那开设店铺,酒楼,摆摊的也跟着多起来, 又提供了一大批固定就业岗位,再度增加了普通百姓的收入。
对贫瘠的肃城来说, 当地百姓活了许多年, 也是头一次手中有那么多钱。
有了钱, 自然是要好好过个年来犒赏自己。因此从腊月十五开始, 郡城每逢集市便格外热闹, 都是百姓们在采购年货。
像是燎原,樊城这种地方,军属占了多半,每月有军汉们的固定军饷与时不时的犒赏拿回家,日子就更加好过。
这次过年,郡王在腊月二十五就开始给军中轮流放假,放假前,还给各级士兵都发了一种名叫年终奖的赏钱。
四地所有士兵,都举行了一次阅兵演习,根据各队的成绩评了优,中,差,三个等级。
优等队每个士兵各发两个月军饷,中等发一个月,差等就发半个月。
除此以外,士兵们还得到了一份过年礼包,基础版的给差等队,里头有米麦各五斤,肉一斤。差等队占总数的三成。
标准礼包给中等队伍,里头有米麦各十斤,肉两斤,中等队大约占总数的六成。
而表现最出色的一成优等队伍,则获得豪华礼包,里头有米麦各二十斤,肉四斤,糖一两,油两斤,绵两斤,布五匹。
年终奖与礼包内容都在军需处外头张贴着,士兵们在队长的带领下排着队前来领取礼包和年终奖,优,中,差三等各是一列队伍。
虽说郡王早就宣布过,优等与中差两等领到的奖赏是天壤之别,但看到最终公布的内容,还是给了中下等兵们一次迎头痛击。
众人排着队,眼看着隔壁那些优等兵们满满两个手都提不下的物资,以及鼓囊囊揣在怀里都快揣不下的钱,羡慕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个个悔得捶胸顿足,要是他们平日训练再努力一些,作战的时候配合再默契一些,再勇往直前些,优等兵就是他们了!这是多少钱多少东西啊,领回去家中的妻儿老小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隔壁的优等兵们则是个个春风得意。
人的优越感与幸福感那都是比出来的,一看其余两等士兵的年终奖与礼包和他们差那么多,就别提多脸上有光了,心中暗自发誓,明年也绝对不能让他们赶超,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
一场年终奖发放,花了不少的钱财与物资,却将全体士兵的斗志都给提了起来。
虽然士兵们之间有比较,有落差,但当他们把礼包和年终奖拿回家的时候,家眷们却是高兴得很。
就算是差等兵,这些东西和钱也足够他们一家过个超级宽裕的年了。这可都是白来的!
除此之外,云麓寨的工人匠人们,根据工种与贡献不同,每人分别拿到了一到五个月不等的工钱做年终奖。
制糖坊因为才运营一季,暂且拿到半月工钱做奖赏。
衙门的文书们,也多领了一个月工钱。各级将官与官吏,则是根据贡献大小,每人封了五两到五十两不等的红包。
烈士家属,伤残军人们,也分别按照军中的中等标准送去了年节慰问。
总之,每个勤劳努力的人,年前都得到了不错的回报。
郡王说,今年连胜北戎两场,收获颇丰,因此让大家也过个好年,希望大家明年能更加努力,让治下在明年能更上一个台阶。
这让许多人心中顿时生出豪情壮志,就算为了明年能拿到更丰厚的年终奖,也必须得把蛮子们打得满地找牙才行!
*
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却是出了些小插曲。
因为考虑到年终会普遍发很多钱,对物资的需求也比较大,李洵很早就让当地守军将领,将各城商人们召集起来,研究出一个过年期间的物资需求量,让商人们申请进货额度,一旦申请则必须保证该额度的进货量,以此来保证物资供给量的充足。
可以预见,商人们过年前后都能大赚一笔,与此同时,李洵能收到的营业税也能弥补一部分大量下发年终奖所损耗的银钱物资。
因为李洵的这一道命令,各地往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商队便大增。
从肃城往西边三百多里便是上宣郡,再往西六百多里则是西戎的地盘了。等于说,上宣郡与西戎之间,大概就隔了一个郡。
西戎与北戎一样,因其地形地貌原因,也是以畜牧业为主的,牲畜皮毛等产量十分丰富,还因其日照丰富,水果也产出颇多,还盛产麻和一些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