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盛道:“没整理好?都已经是死人了,要整理什么?”
明莉道:“可是马爷爷的儿子,已经死了很久了。我们村里现在年轻人少,死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结婚,就只能先下葬。”
“马爷爷最近才给他儿子找到新娘子。为了结婚,才特地把他儿子从坟里挖出来的。他儿子已经烂掉了,身体里还有好多小虫子,要给他弄干净,他才能去结婚呀。”
最近才找到新娘……
沈容严肃问道:“那个新娘是你们村里人吗?”
明莉摇头:“不是,是村外来的。我们村里近几年有很多人来旅游喔,好多人会突然生病死掉。正好可以跟我们村里那些没结婚的死人结婚。”
小明莉语气天真的说出这番话。
邱盛等人细思,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人死在这儿,村里人就会把尸体扣下来跟村里的死人结婚。
可这么个小山村,有什么值得来旅游的?
为什么来到这儿旅游,好多人就会突然生病死掉?
沈容也开始怀疑:自己这个身份,所谓的来山村采风,究竟是自愿来的,还是牛叔牛婶家的儿子,对自己说了什么,自己才来的。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说的那个吴家大院,是靠近村口的那个吗?我昨天从那儿经过,看到里面放了四口棺材,这是为什么啊?那些棺材里的人,都要结婚吗?”
明莉眼珠子灵动地转了转,道:“我都不知道那里有四口棺材……我爸妈不让我靠近吴家大院,说那里阴气重。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问我爸妈。”
沈容陷入沉思。
明莉带着他们在村里乱转。
这里没有景点,没有特殊建筑,有的只是一栋又一栋黄土房。
房前坐着的,也多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和头发花白的老人。
沈容思考片刻,对杜凡菊道:“你昨天捡的那个戒指呢?”
杜凡菊从口袋里掏出,递给沈容:“这个。”
沈容端详戒指。
这戒指很新,色泽明亮。
戒指内部还刻有年份和月份。
沈容问明莉:“今年是几几年几月呀?”
明莉回答了年份,道:“现在是八月呀。”
这枚戒指,是今年本月新制的!
沈容攥着戒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昨天那个新娘,也许是戒指的主人。
她真的是死后被送去结婚的吗?
那她的戒指为何会掉在地上?
别人为她整理仪容,打扫房间的时候,难道不会发现这枚戒指吗?
就算他们不贪钱,也总该把戒指收起来吧?
不然留着死过人的房间给别人住,还在房间里留下别人的遗物……
沈容停下脚步,道:“我有点逛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
明莉不舍地注视沈容:“才走这么一会儿就累啦……”
宁天等人意识到沈容可能发现了什么,道:“我们也逛累了。要不你下午再来带我们逛吧,你也回家去休息休息。”
明莉依恋地凝视着沈容的手从自己手中抽走,失落地“哦”了一声。
沈容走回暂住的院子,径直走向杜凡菊的房间。
杜凡菊疑惑地问:“怎么了?”
沈容站在房门口,观察屋内地面。
这里的老房子地面都是砖砌成的,砖之间黏着泥土。久而久之,地面便像是落了一层灰,怎么也扫不干净似的。
杜凡菊房间的地面,有几道脚印。
沈容让杜凡菊脱了鞋,对比她鞋底的花纹,确定了最近这屋里除了来过杜凡菊,还来过起码三个人。
沈容问宁天等人:“你们来过这间房间吗?”
他们俱摇头。
沈容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
除脚印外,靠近床边的砖面上,还有用力刮蹭的痕迹。就像有人的脚在床边用力地乱蹬留下来的。
沈容问杜凡菊有没有蹬过。
杜凡菊感到莫名其妙:“我没事儿蹬地做什么?”
沈容问:“那你昨天住进这间房,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杜凡菊摇头:“没有啊,床单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的……啊!”
她惊觉:“我昨天上床的时候看到枕头上有根头发,我估计可能是牛婶铺床时留下来的。”
虽然此时是夏季。
但这片山区夏季本就温度不高,尤其是这村里。到了夜里甚至有些阴凉。
所以都还是用被子的。
沈容:“你的被褥是叠起来的?”
可她的床单被褥都是平铺好的。
她问宁天等人:“你们的被子也是叠起来的吗?”
宁天等人都摇头。
“我的被子是平铺在床上的。”
“我也是。而且很新,还带褶子。”
杜凡菊闻言,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为什么只有她的不一样?
昨晚温暖的床铺,此刻仿佛变得无比阴寒。
她远离床,问沈容:“你什么意思啊?”
沈容摩挲着戒指,道:“我们去看看昨晚成亲的新娘,是怎么病死的吧?”
她怀疑,那位“新娘”根本不是病死的。
宁天问道:“去哪儿看啊?”
沈容:“墓地。”
她走出院子,在村里转了转,找到坐在家门口的明莉,问道:“你们这儿人死后,都埋在哪里呀?”
明莉直向昨天他们来的那座山,道:“在山背面。怎么了?”
沈容道:“没什么,就是想去看看农村的墓地长什么样。”
说罢,她问明莉借了牛家门口的铁锹,扛着铁锹向墓地前进。
宁天等人迟疑地跟上她。
似乎明白了她发现了什么,似乎又不是很清楚。
爬上山,走进树林。
周围的空气变得更为阴凉。夏季都仿佛变成了深秋。
吴玲和杜凡菊二人搓了搓胳膊上冷出鸡皮疙瘩。跟宁天等人挤在一起走。
沈容考虑到山里凉,穿了外套,独自一人在前方带头。
跨过山头,向下看,沈容看见一块巨大的凹坑。凹坑像个鱼头,坑底泥土干裂。
明辉道:“这原本是条河吧?”
沈容点头:“这大概就是这里叫鱼头村的原因。”
在这凹坑旁边,坐落着密密麻麻的坟堆。
因是山中,这里的坟堆都是土包,没有水泥做墙面。每个土包上都光秃秃的,几乎没有杂草。
沈容在高处看到一个土包前有新鲜的香火和贡品,下山穿过坟地,直奔土包而去。
吴玲跟在她身后嘀咕:“你都不害怕的吗?”
明辉道:“经历那么多游戏,你还不懂怕也没用吗?”
吴玲低垂眼眸,嘴巴蠕动了两下,说了什么,但没出声。
沈容走到那新坟前。
动手,直接用铁锹刨坟。
并招呼其他人道:“你们也找根木棍来帮忙啊。”
宁天等人应声,从旁边的枯木上掰树枝刨坟。
很快,土堆被沈容挖出一个坑,露出了坑里的两口棺材。
一口小的棺材,很明显是新的,漆都还发亮。棺材边缘的土里有散落的钉子。
另一口大些的棺材,光泽黯淡,边角略有侵蚀。
两口棺材合放在一起,用红布条绑住。棺材面上都挂了红绸花。
沈容放下铁锹,跳进坑里,把小棺材往上推。
其他玩家愣住。
沈容道:“愣着干嘛,帮忙啊!”
明辉迅速反应过来,帮忙拖棺材。
吴玲站在一边,眉目纠结道:“我们刨人家的坟是不是不太好啊?”
棺材被拖上地面。
沈容没听见似的,拿起铁锹撬棺材。
她不仅要刨人家的坟,还要撬人家的棺材呢!
沈容掀开棺材。
棺材里的女人让在场玩家俱是一愣。
她表情狰狞痛苦,双眼大大地睁着,死不瞑目。长发散乱地铺在棺材里,双手腕磨出了血,麻绳散乱在身边。
手指保持生前僵直用力的姿势,指尖被磨得血肉模糊。
再看那棺材板上,还有一道道抓痕和暗红的血迹。
女尸身上轻薄如纸的喜服几乎都被撕碎,露出带有青紫和红印的肌肤。双腿被拱起分开。身上有泥土,有蠕动和蚯蚓,腿间流出的一滩干涸的血,将铺在身下的红绸布染成了暗红。
她身边掉了的指甲里,有不属于她的腐烂皮肉。
明辉和宁天立刻背过身去。
沈容踹了邱盛一家,让他也背过脸去,不要看棺材里的人。
她脱下外套盖在女尸身上,解开女尸手腕上的麻绳。
女尸左手无名指上极淡的一圈印记。
沈容拿杜凡菊捡到的戒指比对,恰好能戴上去。
杜凡菊不忍直视,道:“这……她被埋进去的时候,是还活着吗……”
沈容点头人:“应该是的。”
“她和我们一样,应该也是被介绍到这里来旅游的。然后,她被看中成了那位马爷爷儿子的新娘,被绑着成了亲。”
“你屋里的痕迹,应该是她挣扎时留下的。这枚戒指,应该也是她那时掉在你房间里的。”
“我们房间的被子都是铺着的。唯独你房间是叠起来的,还有长发……我想,长发是她的,被子,应该也是她叠的。”
“她被带走以后,村里人可能没时间细细整理你那间房,整理的人只是把仓促地带走了她用过的东西。”
沈容眼前又浮现昨晚朦朦胧胧看见的场景。
那样的场景,是谁结婚呢?
是这具女尸吗?
身体早已送到这儿,夜里是男尸的鬼魂过来带走了她的鬼魂?
还是,那场婚礼,是另一个受害者?杜凡菊忍不住哆嗦起来。
人不是在她床上死的,她昨晚睡的床,算不上死过人。
可看到睡过那张床的人如此凄惨地死在眼前,她心里还是毛毛的。
嘎吱——
坑里的另一个棺材里传出动静。
老旧的棺材板被缓缓推开。
一个人影在昏暗的光线中坐起,土包为它遮蔽了阳光。
它透过沈容挖出的洞,直勾勾地看着沈容。
喜服松垮垮地挂在它腐化得露出了白骨的身躯上,黑红色腐烂皮肉上还有新鲜的抓痕。浓稠发酵的血已经流不动,像树脂一般挂在抓痕周围。
它的脸部几乎已经白骨化,小小的西瓜虫在他眼珠子快要掉出的眼眶里住下,蜷成一个个灰黑色的小球。
“你们,把我老婆,放回来。我不追究。”
它说话时,牙齿碰撞,咔哒咔哒直响。
看看他的模样,再看女尸身上的印记和虫子,不难想象女尸生前遭受了怎样可怕的事。
杜凡菊和吴玲下意识到后退到宁天等人身边。
沈容把装有女尸的棺材推到一边,拿起铁锹继续它的刨坟,问道:“你老婆?你说谁?”
“我老婆……”它举起手指指向女尸。
沈容把坑挖大,举起铁锹,狠狠挥下。
铁锹把它的头像高尔夫球一样打飞,骨碌碌在坟地里滚动。
沈容揪住棺材里的无头尸体。
一手拖着尸体,一手拿着铁锹,向滚出去的头颅靠近。
她丢下尸体,拿起铁锹猛砸。
哐哐哐——
把本就腐化的尸体,在头颅的注视下砸了个骨肉分离。
而后举起铁锹,用力打在它的头颅上。
咔嚓——它的头颅碎裂了。
听到动静的宁天三人转过身,呆愣愣地看着沈容。
沈容把头颅当球,一边踢回来,一边平静地道:“她的戒指很新,可能是她刚结婚,也可能是戴着玩。不管是什么,不管她是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沈容把头颅踢回棺材里,把散架的尸骨也丢进棺材,俯视着气愤却又无法行动的男尸道:“她的丈夫不会是你,你就只是坨狗屎而已。”
沈容一手撑着铁锹,一手拍拍明辉,指了指男尸,道:“把它烧了。”
明辉愣住。
沈容:“焚烧这种狗屎,是在为净化土地做贡献。”
明辉小声道:“可是,我的技能有限制。”
他怕现在用了,之后遇到危险没机会用。
沈容想了想,环顾四周,在一座座点蜡烛的坟前寻找,终于找到半盒火柴。
她拿来火柴,用铁锹砍了些枯木,连通红绸全部丢进男尸的棺材里。
点燃火柴,丢进棺材。
尖锐的惨叫从大半都被刨开的坟堆里发出。
沈容对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吐了口口水。
宁天等人:“……”
她看向另一具棺材里的女尸。
想了想,把女尸身上的土和虫子清理干净,将外套给她扣上,将女尸背上了背。
宁天等人下意识远离她一步。
宁天道:“你这是干嘛?”
吴玲道:“你该不会要把尸体背回去吧……”
沈容:“那不然呢?放她在种地方吗?”
她一是考虑到,这具女尸跟剧情有关。
二是想到了先前在游戏评级最后,她收到的那些“信”。
把女尸从最痛苦的地方带走,对沈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她有什么做不得的?
而且,她又不怕鬼来寻仇。
明辉道:“可是你要怎么把她背回去?万一被村里人看到怎么办?”
“哦对。”
沈容放下女尸。
把棺材推回坑里,把土埋回去,重新堆成坟包。
她假装无事发生地对明辉等人道:“你们在前面走,给我打掩护。”
明辉等人:“……”
不过线索什么的都是沈容发现的。
他们考虑到沈容背回尸体也有她的考量,还是一致同意了。
一行人往村里走。
沈容落在最后。
一路上她总觉得身后似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
正是做午饭的时候,家家户户忙着烧饭吃饭,没什么人在外头乱转。
明辉帮沈容把铁锹还了回去,确定牛婶还没有去送饭,招呼沈容把尸体带回暂住地。
杜凡菊道:“把她放我屋里吧。我……我和吴玲住吧。”
反正女尸住过的房间,她是不敢住了。
沈容觉得行,把女尸放到杜凡菊床上,将门带上。
杜凡菊拿了行李搬去和吴玲住。
吴玲虽不乐意,却也没说什么。
中午,牛婶来送饭。
饭上还是用筷子竖插着。
沈容记得,刚刚去坟地,坟地的贡品分明也是这么用筷子插着的。
可牛婶昨晚却说,这里没有这种习俗。
沈容面不改色地吃起饭,对牛婶道:“牛婶,我们早上在村里逛的时候,看到靠近村口的大院里有三口棺材。听说你们村里有死人结婚的习俗,那三口棺材里躺着的是谁家的啊?也是要结婚吗?”
牛婶愣了一下,道:“谁跟你说我们这儿有这样的习俗的?明莉吗?”
看牛婶这样子,要说是明莉,没准儿她回去要打孩子。
沈容:“跟明莉逛的时候,听别人提到的。明莉说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只能问你了。那三口棺材里的,是都要结婚吗?”
她抬眸盯住牛婶躲闪的眼眸。
昨晚朦胧间,对意识模糊的她指指点点的,正好是三个人影。
她倒要看看,是谁说的那句:“就选她了”。
第48章 婚昏殙4.3
牛婶含糊其辞道:“别人家的事,我哪清楚。”
沈容:“这样啊……那我待会儿吃完饭自己自己去看看好了。”
牛婶微怔,道:“这不太好吧?毕竟是那是人家停尸的地方。”
沈容苦笑,眼神有所隐瞒似的咕哝道:“我也是没办法。”
牛婶闻言,似是突然想到些事,不再言语。
沈容目光在她身上兜转,突然跳转话题,道:“牛婶,你儿子在外面混得不错吧?从这么个小山村出来,还能在外面立足,他真的很厉害。”
一提到儿子,牛婶脸上满是骄傲,嘴上却谦虚道:“嗐,他也就在外面瞎混,没多厉害。前两天打电话给我,说要买房了,一套房要三百多万,我说我们家哪有这个钱啊,你把我卖了都不够的呀!”
牛婶得意的眼角眉梢都要飞起来似的,道:“但是我儿子说呀,不用我们掏这个钱,他自己就能买。还说,等他在城里安定下来,就把我们全家都接过去。”
牛婶眼里流露出对外界的向往。
沈容问道:“那你们现在怎么不出去呀?一家人一起出去,就算只能租房子住,一起打拼,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总比呆在这山里好吧?这里又没有什么挣钱的地方。”
牛婶眼珠子转了转:“额……”
她尬笑一下,道:“是啊,我们也想出去呢。但这不是怕出去之后,会给我儿子添麻烦嘛。再说了,我们家老人还在这儿呢。我们自己出去,老人可怎么办啊。”
沈容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对牛婶笑眯了眼睛。
心想:撒谎,骗子。
儿子在外要真那么有出息,牛婶想出去,怎么出去不了?
要么是牛婶在吹牛。
要么……他那儿子的钱,来路不正,和村里有关。
沈容更偏向后者。
沈容怀疑,玩家这次到村里来,背景是那个儿子忽悠他们过来的。
忽悠他们目的,是让他们跟村里死人结阴婚。
这种事,牛婶的儿子可能不知道干过多少次了。
那买房的血汗钱,沾的可能都是别人的血!
不过话又说回来。
既然死了的人会来村里骚扰,村里其他人为什么不离开?
沈容吃完饭,借口让明莉带他们再逛逛,拉来明莉问了这事。
明莉目光灼灼地望着沈容,欲言又止,似想说,又不能说。
她容貌娇俏,微微压着下巴,眼帘低垂的样子甚是可爱。
沈容不为难孩子,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不能说就算了。”
明莉怔住了,眼眸都像化成水似的,“波光粼粼”,像小鹿斑比似的望着沈容,羽扇般的眼睫轻轻扑闪:“你可以去问我奶奶。”
沈容看出了点“暗送秋波”的味道,只以为是小孩子喜欢她。
她揉了揉明莉的脸蛋:“谢谢啦,你奶奶在哪儿,能带我们去找她吗?”
明莉点头,试探地对沈容伸出手。
沈容牵住她。
她反手与沈容十指紧扣,微倾身体,走路时若有似无地碰在沈容身上。
沈容看明莉走路软软的样子,道:“要不要我背你?”
吴玲:“这……不太好吧?你刚背过那个……”尸体。
沈容想起,点头:“也是。”
对明莉道:“还是算了吧。”
明莉原本绽放出烟火的眼眸瞬间暗如漆夜。
她嘴里发出磨牙的声音,凶戾的眼神从吴玲身上扫过。
吴玲只觉莫名其妙浑身一冷,打了个寒颤。
明莉牵着沈容到了她家后院的矮房门口,敲门。
屋里传出苍老的声音:“谁啊?”
明莉道:“是我。外面来的客人想问你一些问题。”
“哦,进来吧。”
明莉推门,一股老人味混合咸菜味扑面而来。
沈容因突然闻到这种气味皱了皱眉。
明莉余光留意她,拉住她不让她进去,对床上的老人道:“你出来晒晒太阳吧。”
“哦,行……好久没晒过太阳了。”
老人从床上爬起,颤巍巍地走到门口,坐在高高的门槛上。
明莉松开沈容,搬来一张小凳子让她坐。
沈容道谢。
其他人站着,看向明莉。
怎么不给他们凳子坐。
明莉满眼沈容,把他们无视了。
沈容看明莉也站着,道:“你要不要坐我腿上?”
明莉飞快地应道:“可以吗?”
“可以啊?”
沈容微微右倾让明莉坐在她腿上。
明莉虽然有十二岁,可身材瘦小。
坐沈容腿上,刚好可以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明莉嘴角上翘,盯着沈容近在咫尺的侧脸。
沈容没在意她,手随意地绕过她的腰,搭在她腿上,搂小孩似的搂着她,眼睛盯着满脸沟壑,双眼混沌的老人,道:“奶奶好,我们是从外面来的,想问您几个问题。”
老人耷拉着眼皮,像是闭着眼,道:“什么问题呀?问吧。”
沈容开始编:“嗯……是这样的,我们看这里环境不错,有点想在这里住下来。我把这事跟牛婶说了,但是牛婶好像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请问这里是不接受外来人住下的吗?”
老人抬眼,打量沈容:“你要在这里住下?在这里住下……以后可就不能随意出去了。”
沈容故作惊讶:“为什么呀?”
宁天等人也一脸疑惑:“是有什么风俗吗?”
老人道:“凡是村中人,想要离开鱼头村,都必须开祠堂,得到全村的人同意,才能离开。如果自己私自离开,便会遭到神的诅咒,不得善终。这是祖训!”
沈容问道:“您孙子也是得到全村人同意才离开的?”
老人缓缓点头,目光幽远,道:“我们家……挨家挨户给人送钱,让他们同意我孙子离开。我孙子这才出去的。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不回来好啊……这种地方……”
说着,她咯咯咯笑起来,道:“听说他现在出息了,听说很能挣钱。”
老人慈爱地看向明莉,道:“很快,他就能把他妹妹接出去了吧。”
沈容蹙眉,状似不经意,抚着明莉的头发道:“应该很快吧。我听牛婶说,他要在外面买三百多万的房子呢。三百万的房子都买得起,接明莉出去,那不是小事一桩?”
老人一听,笑容僵在了脸上,猛然开始咳嗽起来。
吴玲连忙上前给她拍背。
大家都看出这家是个什么情况了。
牛叔牛婶只顾儿子在外面过得好,似乎放弃让儿子把女儿接出去了。
沈容放下明莉,道还有事,便离开了。
吴玲担心地看了眼老人,最后一个才走。
从牛家出来,吴玲道:“她年纪那么大了,你跟她说这种话,除了让她生气,还能有什么用!”
明辉道:“那个老人很希望明莉能离开这里,她看明莉的目光,就像在看她的希望。”
“她可能把她自己离开的愿望寄托在了明莉身上了。趁她现在还能动,告诉她真相让她去为她的希望争一争,总比等她快死的时候,才知道她其实根本没有希望要好吧?”
吴玲低头,不说话了。
沈容径直朝吴家大院走去。
吴家大院比起村里其他黄土房,看上去富贵不少。不过仍是灰扑扑的。
明明是大白天,靠近大院,却能感受到比别处更加阴凉的气息。
大门上了锁,只能从门缝里看见门内情况。
院里停着三口棺材。
沈容考虑爬墙进去,正围着大院找合适攀爬的地方。
一陌生中年男人突然跑过来,大喝道:“你们干什么!”
宁天等人像做小偷被抓住,下意识慌乱。
沈容镇定道:“我们是来采风的看这个院子比较古朴,所以想到里面看看。”
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挥手:“快走快走!这是我们村的禁地,不能随便让人看。”
禁地?
棺材随意地摆在禁地里?
这合理吗?
沈容想了想,道:“那我可不可以问一下,这个大院子的主人是谁?他们家现在住在哪儿啊?”
大叔闻言,表情讳莫如深,似有所忌惮,拼命摇手:“快走快走!”
沈容瞥了眼吴家大院,离开了。
白天有人看着不让看,那她晚上来好咯。
回到暂时的地方,沈容倒头休息。傍晚精力充沛地醒来,吃完晚饭,送走牛婶。
天色暗下,乌云如盖,天沉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