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振峰笑得高深莫测,得意洋洋:“这酒楼的东家,是个赏心悦目的美女。”
“东家,东家,您慢点!”
掌柜急切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沈容闻声往楼上看。
只见穿一袭红色大襟袄裙,长发松散的高挑身影从楼上蹿了下来,速度快得像一匹猎豹。
他站在楼梯平台,抓住把手急急停住,一抬头,松散的发间露出一双眼中仿佛燃着星火般发亮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沈容。
沈容心中咯噔一下。
这人,有点眼熟。
这人甫一仰头,如天鹅抻颈,将遮脸的长发甩到后边去,露出一张美得雌雄莫辩的脸。
“封老板,难得见你这个时候出来啊。”
有个穿西装喝茶的男人同他打招呼。
“滚,没功夫跟你扯皮!”
封政简单粗暴地啐了那人一口,目光始终纠缠在沈容身上,浅色的眼眸里像有灼灼火光闪啊闪。
他就这样远远凝望着沈容,眼中似有情绪汹涌澎湃。
忽而又失落哀婉地转身,姿态慵懒地上楼,对正下楼的掌柜说:“按最高的给她兑。”
掌柜应了声,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沈容,给她兑了一百个大洋。
大洋太多,她不方便拿,其中八千就换成了纸钞。
她一下子成了万元户。
肖振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万块?有没有搞错!那个镯子拿人民币买最多只值一万块,我的手表价值八十多万,你就给我兑两千块?”
掌柜说:“我早说了,我们家老板,最喜欢玉啊,翡翠啊,金子之类的。”
沈容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叹道:“小伙砸,你那玩意儿不保值啊。”
掌柜的把大洋和纸钞用布包起,递给沈容:“收好,钱可是有大用处的。”
尚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沈容点头:“谢谢。”
这句话很明显是在提醒她,这世界用到钱的地方很多。
“小二,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这可多了去了,您要听什么?”
“说个有意思的来听听。”
大堂里热热闹闹的。
沈容和尚芷各点了份粥坐下,听着小二说八卦。
小二一副说书先生的模样,生动地说:“春满楼的头牌,不是又疯了一个嘛。听说昨儿夜里跳了井,死前一直大喊着,芙蓉回来了,芙蓉回来了,她来找人偿命了……”
“住嘴!这大清早的你怎么说这么晦气的事!”
“我这不还没说完呢嘛!”小二突然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说:“昨儿夜里,还有人看到陈广年了。他老了许多,穿着长马褂,就站在芙蓉那院子里的芙蓉树下哭。”
“这他妈晦气了!快住嘴吧你!让你说点有意思的!你给老子大清早的说鬼故事!”
小二嘿嘿一笑。
“小二,你过来。”
肖振峰招呼小二到跟前,拿出十块钱,“那个芙蓉和陈广年的事,你给我细说说。”
尚芷和沈容面不改色地端着粥碗。坐到肖振峰桌边去。
肖振峰也不生气,反而得意起来。像是她们二人的靠近,反而满足了他的大男子主义。
小二摇摇手:“你打发叫花子呐。”
肖振峰又加了十块。
小二继续摇手:“我这儿,可是有你们最需要的东西。”
肖振峰咬牙,加到一百块,小二仍旧摇手。
沈容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很明显这游戏和芙蓉有关。
她不打算占肖振峰便宜,掏出一百块。
小二仍旧摇手:“没诚心呐,我去别桌咯。”
“等等!”尚芷也掏出一百块。
小二脚步虽顿住,却含笑不语。
直到在场每人掏出一百,他才把钱收进袋子里,说:“说起这芙蓉和陈广年啊,大家都说他俩,是一对奸夫淫妇。”
“听别人说,芙蓉和这陈广年是对情人。芙蓉是春满楼的头牌,长的是花容月貌。陈广年是留洋回来的,长得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可这二人狼心狗肺,看吴家老爷病重,便合起伙来,密谋骗娶吴家唯一的小姐,吞并吴家的财产。这样,陈广年就能为芙蓉赎身,他俩便能逍遥快活了。”
“结果陈广年和吴家小姐成亲那天,芙蓉突然反悔,要陈广年同她私奔。陈广年却已经看不上芙蓉这个风尘女子,决定以后专心做他的吴家女婿,叫人打跑了芙蓉。”
“芙蓉当时怀了身子,生生被打得掉了孩子。听说那夜她从吴家回春满楼的路上,一路都是她腿上滴下的血。当晚,她便在吊死在了房中。”
血……
沈容想起昨晚渗进门内的血迹,还有芙蓉的声声哭嚎。
芙蓉哭的,似乎和小二说的些不一样啊。
芙蓉口中,吴小姐很无辜,她也不想要害吴小姐。
她疑惑地看向小二:“还有吗?”
小二笑着掂量钱袋:“我就知道这些。而且我这些也是道听途说。我不是他们本人,亦不是他们身边的人,哪能知道那么多事。”
沈容会意,加了一百块。
其余人愣住。
肖振峰叽歪道:“你那么有钱,你就一个人付了吧。”
沈容作势要掏钱:“行啊,我一个人付,那消息就我一个人听。”
肖振峰气愤地冷笑:“扣扣搜搜的,这点钱都舍不得。我要是有你那么多钱,我才不会像你这样小气,别说买消息了,就是大家住酒楼吃饭的钱,我也愿意承担。”
沈容:“你有两千块,是我的五分之一,你要是有一万块就承担其余六个人的开销的话,那你现在有两千,是不是起码可以承担一个人?”
肖振峰眼珠子突出:“你!”
沈容:“反正你大方嘛。”
肖振峰冷哼一声,掏了一百块。
其余人也掏了。
赚了个盆满钵满,小二满意地离开,漫不经心地说:“这人做了鬼,要么有执念,要么有冤屈,才会阴魂不散。谁要是能让他们解脱,那真是功德一件啊。常言也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鬼也一样啊,就是这功德嘛……”
肖振峰立刻追上去,又给小二塞钱,对小二说了几句话。
小二笑眯眯地凑近他,说了些什么,转头便道:“不要再问了,我不会再说了。”
肖振峰满意地点头,挑衅地对沈容抬下巴。
沈容暗自琢磨。
这是一场游戏,是游戏就会有通关方式。
小二说的这番话,意指通关方式就是完成冤魂的执念,洗刷他们的冤屈。
他没说完的“这功德”三个字,让沈容想到一个词:功德圆满。
如何才算圆满?
救赎芙蓉与陈广年二人,两份功德分到七人的头上,这还算圆满吗?
如果功德不圆满,会怎样?
圆满了,又怎样?
她思考间,左蓝才睡得迷迷糊糊地从楼上下来,整个人都丧丧的。
左蓝错过了重要情报,但也没人提醒她。
尚芷喝完了粥,天色还早,对沈容说:“我们去春满楼看看?”
沈容点头。
她也正有此意。
小二说得很明白,他是道听途说,不是当事人的身边人。
这不就是暗示,她们想要了解,就该去找当事人的身边人问吗?
其他玩家也要去春满楼。
除左蓝之外,六个人便一起出发了。
春满楼离酒楼有段距离。
酒楼在街头,春满楼在街尾。
两栋楼都是一条街上最富丽堂皇的高楼。
沈容在去春满楼的路上,买了件新衣服换上。
尚芷等人没等她,她便落在了后面。
她从衣服店里出来,迎面便撞上长发松散的,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散漫气息的酒楼老板封政。
封政手中拿着她的玉镯子,爱不释手地一直用手指反复摸,如待珍宝。
一抬头瞧见沈容,远远望了她一会儿,扭头便走。
他转头背对她的一瞬间。
沈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竟看到封政眼中有几许埋怨。
沈容心想:他埋怨谁?我吗?我认识他吗?
不过他这小表情,还真像那个人。
——那个她突然失踪的前闺蜜。
沈容掸了掸新衣裙,往春满楼走。
远远望见肖振峰和尚芷停在了春满楼门口。
尚芷本要进去,又对其他人说了什么,退了出来。
而其余三人,就这样进了春满楼。
他们为什么不进去?
沈容在心中留意,跑到春满楼门口。
春满楼内脂粉味的风一阵阵往她脸上刮,穿合身旗袍的姑娘们巧笑倩兮,正倚在门上招呼客人进去。
尚芷和肖振峰站在门口,观察那进楼的三人。
三人很快淹没在了人群里,不见踪影。
沈容问:“你们不进去吗?”
肖振峰转身离开:“我晚上再来,白天人太少了。”
尚芷道:“我也晚上再来。”
那我是不是也该晚上再来?
沈容思索一番,正要离开,却瞥见春满楼旁边巷子里,竟有一间香火店。
门口摆放的小纸人,白脸红唇,面容僵硬诡异地微笑着。
□□猝不及防看到也能吓人一跳。
妓院旁边开香火纸扎店?还这么吓人。
那晚上妓院的客人出来,不得被这门口的纸扎小人和门头上的白纸钱吓死?
沈容直觉奇怪,走进巷中,问香火店柜台里的老人:“老板,你这香火纸扎店怎么开在这儿?还有这门口的小白人……大白天的都有点吓人。”
老板笑得很慈祥:“就是要吓人,别人才会注意嘛。开在这儿,当然是因为这里生意好。小姑娘,要不要买点纸钱?”


第3章 鬼芙蓉1.3
沈容思量片刻,说道:
“好啊,怎么卖?”
老板笑道:“看你要买给谁。如果你想去找普通的姑娘,那五百块的纸钱就够了。找有些名气的,得一千,找头牌嘛,那就得两千。除了这些,还早额外给妈妈备一百块的孝敬钱。”
沈容一听,心下一震。
纸钱是卖给春满楼的姑娘的!春满楼里难道全是鬼吗?
难怪这店开在这儿!
要闯鬼楼,沈容不敢小气。
买了三千块的纸钱,多到需要用巨大的麻袋扛。
她是个大客户,老板对她自然和颜悦色,主动说了不少话:“这纸钱也就白天有用,到了晚上,姑娘们换了批人,还是要真钱的。”
“不过,这人和鬼,说的话,了解的事,那都是不一样的。问对了,才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沈容品出其中意思:问鬼事找鬼,问人事找人。
如果打算问芙蓉和陈广年的事,还真是要白天来春满楼才行。
沈容扛着一麻袋纸钱进了春满楼。
一进门,富丽堂皇的青楼就成了泡影假象,整栋大楼都变得颓败不堪。仿佛被火烧过,几十年无人打理的残楼。
四处是破布烂桌,蛇虫鼠蚁。角落里挂满了硕大的蜘蛛网,毛绒绒的红蛛在上面爬动。
一个面容被烧焦了一半的姑娘,伸出半腐的手抓住那蜘蛛送进嘴里,露出了满足的神情,仿佛品尝到了什么珍馐美馔。
春满楼的妈妈姑娘们两眼放光地扑了过来。
“这位小姐,你是来找姑娘,还是来找男人?”
她们虽热情,但每个人都是腐尸模样。
浓郁的尸臭与脂粉味混杂,让沈容险些吐出来。
“我来找知道事情最多的那个。”
半边脸已成白骨的老鸨拿扇掩面,娇羞一笑:“那不就是我嘛。”
她挽住沈容往里走:“可好久没人点过我了呢。”
沈容四下里看,没看到先前进来的那三人,问起了他们的行踪。
老鸨半眯眼睛,笑意危险:“他们呀,来妓院不带钱,不守规矩,被带去受罚了。”
沈容问:“会死吗?”
老鸨摇扇道:“第一次犯错,我们不杀人,给点教训罢了。”
她挽着沈容进屋。
却突然有个姑娘连滚带爬地双手双脚爬上了楼,一头扑在老鸨脚下:“妈妈!不好了!那个疯子来了!”
老鸨脚步一顿:“他来做什么?这不符合他来的规律啊!”
老鸨跑到栏杆边向下看,忘了自己还挽着沈容。
沈容被迫也随她向下看。
就见楼下一道红影分外惹眼。
“封老板,你这时候来做什么?这还不到你来的时候呢!”
沈容闻言,猜测是不是酒楼老板没按所谓的规矩办事?
就像游戏NPC突然不按设定好的走剧情了。
就听封政懒洋洋道:“来看看。”
“你看什么!我们还没想到方法能杀了你呢!”老鸨大袖一甩,愤然道:“你看看我这楼里的姑娘一个个被你打的,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呢!”
又回头对沈容笑:“不好意思,私人恩怨,耽误你一点时间,以后你来,给你打个折。”
沈容问道:“他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不是我们要杀他,是他自己寻死,死不掉就拿我们撒气!我们这镇上就没有不被他祸害的!”
老鸨气得要死,咬牙切齿,“这个小魔头!”
却见封政施施然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不搭理她了。
老鸨哼了一声,让姑娘们该干嘛干嘛,带沈容进屋,像忘了这个小插曲,又恢复娇媚的笑。
“小姐想问什么?”
沈容倒出一半的纸钱:“想问芙蓉和陈广年的事。”
老鸨乐呵呵地把纸钱往自己面前揽:“他们俩呀,我不熟。”
沈容作势要把纸钱拿回来一大半:“那我去问别人。”
老鸨连忙压住纸钱,又道:“但是!我还是知道一点的!绝对保真!”
“芙蓉和陈广年,跟我们这些守规矩的鬼可不一样。这夜半时分要是遇到了他们,必死无疑啊。”
老鸨说起她知道的那些事。
芙蓉和陈广年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像外界认为的那样。
陈广年和芙蓉是同乡,对芙蓉确实是好,很照顾她。只是老鸨认为,他并不爱芙蓉。
可芙蓉一个风尘女子,见惯了男人的虚情假意。碰到陈广年这样面对她时如同柳下惠,又温柔体贴的男子,自然是受不住,动了真心。
而且她和陈广年,似乎有些过往。
她听小姐妹成天说“一个男人爱你,他才舍不得碰你”,便认定陈广年也是爱她的。
芙蓉性情一向偏激,老鸨说过她很多次,担心这样迟早会出事,但芙蓉不听。
陈广年和吴小姐成亲当夜,悲剧果然发生了。
下身全是血的芙蓉从吴家回到春满楼,当夜便吊死在了房里。
“后来,吴家老爷子病死,吴家小姐难产而亡,一尸两命,陈广年在吴小姐死后,也上吊死了。”
“这镇上人都说,是芙蓉的冤魂作祟。”
老鸨叹道:“可要我说,最毒不过人心。”
沈容思考了好一会儿,问道:“陈广年没碰过芙蓉?那芙蓉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老鸨笑:“这……我就不知道了。芙蓉有个小姐妹,叫桃花,以前是个唱小曲的清倌,如今嫁了人,也还活着。你可以去跟她打听打听当年的事。”
沈容又问:“我能去芙蓉住的院子看看吗?”
老鸨袅袅婷婷地走向窗边:“那地方啊,邪性得很,封了好久了,又脏又破的。你要真想看,就从我这窗户往下看。”
她推开窗户,指着左边一个院子说:“喏,那边有棵芙蓉树的院子就是了。”
沈容顺她指的望过去。
那院子颓败荒凉,只一棵芙蓉树还算有些生命力。
沈容:“我听说前两天有人在芙蓉院子里看到陈广年了。”
这是那天小二说的。
老鸨:“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没见过。”
沈容道了谢,将剩下的纸钱给了老鸨,
老鸨满心欢喜地送客,一出门看到封政,脸上的笑又垮了。
“这小魔头,一天到晚的不干正事,净知道寻死!”
她眼珠子转了转,对沈容道:“你住在他的酒楼?不如,你把他带走吧?”
沈容迟疑道:“但是,他是老板,我只是住在那儿的房客。”
老鸨:“只要他走,我之后便派人告诉你一件事。这事在小二那儿,可值三百大洋。”
沈容当机立断:“成交!”
老鸨莞尔,送沈容下楼。
沈容还在楼梯上,封政自己便起身走了,像是待烦了。
沈容惊喜道:“别忘了我的事哈!”
老鸨撇了撇嘴,骂道:“这疯子真是奇了怪了,他到底干嘛来了?”
傍晚时分,天又落雨。
肖振峰和尚芷趁此时分,打上油纸伞去春满楼打探消息了。
沈容坐在门口等春满楼送消息来。
等到天快黑,一个穿蓑衣的男人推着板车过来,大喊:“接人!”
掌柜便叫小二去门口,把板车上各断了一条胳膊,通身是血的三个男人抬到大堂。
蓑衣男递给沈容一张纸条,走了。
顾及房里还有左蓝在,沈容便原地拆开纸条。
纸条上写的是:
明夜之后,危。
明日傍晚,镇口石狮子旁,等一臭道士。
门栓上的黄符只剩两道,沈容是有猜到明夜之后可能会有危险。
不过没想到,老鸨竟然还给了应对方法。
难怪是价值三百大洋的消息,这可是买命。
沈容烧了纸条,准备回屋,又突然愣住。
今夜,肖振峰和尚芷走了。
酒楼只剩七人。
加上老板和掌柜的房间,一共有九间房。
所以,今晚各人睡一间是比较妥当的。
沈容看了眼躺在大堂昏迷不醒的三人,想起小二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扛起他们,分别把他们塞进一个房间。
记下房牌,去掌柜那要帮他们签今天的名字。
掌柜却摇头:“不能代签。”
沈容怔住。
尚芷和肖振峰,有考虑到这点吗?
肖振峰可能考虑不到,但尚芷……
他们知道“功德”这事之后,也许本身就是想除了其他人的。
沈容思考片刻,还是另外找了间房间住进去。
那三人,只能看他们自己有没有命活下来了。
子时,打更的提醒之后,芙蓉准时来了。
她还如昨夜那样哭诉,飘到隔壁一间房间时,却改变了音调:“陈郎,陈郎你来啦!陈郎……不!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啊啊!!!”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仿佛回想起了痛苦的事。
语气又陡然凶狠,门被阵阵阴风捶得砰砰响。
“去死!去死!去死!我要你死啊!!!”
沈容从她的话语中,又猜出了一些信息。
只是她并不确定。
——芙蓉和陈广年的故事里,除了吴小姐,还有另外一个让芙蓉痛恨至极的参与者。
这次,芙蓉发泄完就离开了。
沈容一个人安安静静睡了一觉。
门栓上的黄符又断了一根。
她清晨走出房间,就见走廊上一路黑红血迹蜿蜒,源头是昨晚那三个人的房间。
左蓝从房间里出来,吓得尖叫。无力地靠在门板上滑跌坐地:“我想回家……呜呜呜……我肯定要死了,下一个死的肯定就是我了呜呜呜。”
沈容径直走向那间血腥的房。
果然见到三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面目痛苦狰狞,肚子全部被指甲抓烂,腿间血糊糊的成了一滩肉泥,惨不忍睹。
沈容拿被单为他们盖上。
“你拿我酒楼的被单给他们盖,脏了,我以后还怎么用。”
门口传来清越的嗓音。
沈容抬头,对上封政有些骄矜的眼神。
她又想起她那个消失了的前闺蜜。
这种表情真像,太像了。
沈容:“不好意思,我赔你。”
封政眼眸一亮,又矜持地板起脸,嘴角压抑不住地翘起,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嗯,你陪我,这样补偿,也行。”
沈容掏出钱袋:“多少钱?”
封政磨了磨牙,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用你赔了!”
甩袖走了。
沈容愣了一下,收起钱袋。
她下楼吃早饭,通知了掌柜楼上三个玩家已死的事。
掌柜不以为意地让小二上去收尸,并搜刮一下他们的财产。
小二把尸体抬到后院,叫人从后门拉去乱葬岗,回来说:“掌柜的,他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沈容没拿他们的钱,在她之前就见到尸体的是……
脑中像有一根线被拉扯了一下,沈容抬头看了眼。
左蓝还没下来。
肖振峰与尚芷神清气爽地从外面回来。
沈容边喝粥边对他们道:“于毅他们都死了。”
肖振峰不以为然,仿佛一切在他意料之中。将钱拍在柜台上,让掌柜的给他准备一份丰盛些的早餐。
尚芷倒怔了一下。
沈容心知她是装的。
喝完粥,没跟他们多说话,沈容找到小二,塞了一百块:“你知道桃花现在住哪儿吗?就是以前春满楼的清倌,桃花。”
小二斜眼瞅了沈容半晌,笑道:“我本要收你五百,但你这么说,我便只收你这一百吧。”
“桃花住在酒楼对面的巷子里,最里边那户就是了。”
沈容道了声谢。
出门买了一提糕点,往巷子里去的路上反思,自己说了什么,才让小二少收钱了?
走到桃花家门口,她脚步一顿,恍然大悟。


第4章 鬼芙蓉1.4
小二满意的可能是她说起桃花时,说的是“以前春满楼的清倌”,而不是“芙蓉的小姐妹”。
试想一下,芙蓉闹出如此大的事。
桃花作为她从前的姐妹,在这镇上生活,在芙蓉死后,会经历什么?
她虽是芙蓉的小姐妹,可在此之前,她也是独立的一个人。
她叫桃花,不叫“芙蓉的小姐妹”,她的生活也不该完全被和芙蓉联系在一起。
桃花的门庭有些落败,木门被碰到就直晃荡,“吱呀吱呀”的响。
沈容敲了门,问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门内传来脚步声。
打开门,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穿一身蓝布袄,问道:“你找谁?”
生活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沈容礼貌地说:“您好,我找桃花。”
妇人司空见惯地开了门:“来问芙蓉的事吧?我就是桃花。”
沈容应了声是,将手中糕点送过去:“来打听消息,总觉得不能空手来,所以就买了一些糕点,还请收下。”
桃花冷峻的表情稍有缓和,收了糕点后搬了条长板凳在院子里,和沈容一起坐下。
“你想问什么?芙蓉和陈广年的事?还是和吴小姐的事?”
不等沈容开口,桃花便轻车熟路地说起来,像是有人问过许多遍,她也说了许多遍。
“芙蓉和陈广年不是情人,芙蓉爱陈广年,可陈广年只拿她当同乡的妹妹。”
“芙蓉小时候也是富家小姐,和陈广年青梅竹马,小时候两家人还商定过芙蓉和陈广年的婚事。后来他们家被她哥哥给败了,她被卖到春满楼来。”
“她虽是富家小姐,却不会琴棋书画,连字都不识,除了样貌好些,和普通姑娘没区别。刚来时受了不少苦。”
“后来她成了头牌,早就修炼出一颗钢铁心了。谁知道,遇到了留洋回来的陈广年,一颗心就这样被陈广年的绅士捂化了。”
桃花说到此处,话锋一转,说:“芙蓉性情虽偏激,但心地是善良的。我相信她不会害人。”
可昨晚芙蓉才杀了三个人。
沈容暗自忖度,说:“我知道陈广年对芙蓉没感情,他爱的想必是那个吴家小姐。”
桃花闻言,略有吃惊地看向沈容,点了点头:“是。吴小姐和陈广年,都受过新式教育,两人互为知己,郎才女貌。”
沈容:“我来主要是想问,这个故事里,是不是还有第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