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注视着他们,在笑。
那笑容,令人脊骨发凉,仿佛有什么东西蠕动着爬上了脚背。
沈容低头看,还真有东西。
蚯蚓爬上她鞋面。
而地上,密密麻麻的蚯蚓互相缠绕蠕动着,铺满了通往公寓大门的楼梯。
闻露和聂诗珊注意到爬过来的蚯蚓,吓得互相抓着对方直蹦跶。
沈容睁开右眼,她又看到了阳光明媚的世界。
可趴在她脚背的蚯蚓还在,就像那时候即便小兰消失,她也仍是沾上了那血腥场景中的血。
沈容甩开蚯蚓,一脚踩扁。两手各拉住闻露和聂诗珊上楼:“回去吧。”
三人跟着沈容,惊魂未定地往楼上走,迎面却撞上了拎着垃圾袋的钱奶奶。
钱奶奶热情地道:“这么早啊,已经出去回来过来了?”
沈容摸不清钱奶奶的意思。
她是在试探他们眼中看到的世界是如何,还是真的像普通邻居一样和他们打招呼?
沈容不回答,笑道:“钱奶奶早上好呀,你去扔垃圾啊,要不先把垃圾给我,我帮你扔吧。外面……”
她欲言又止,就看钱奶奶如何反应。


第20章 血红的回忆2.7
钱奶奶松垮的眼皮半搭下来,露出个隐晦的笑,拉住沈容的手轻拍:“看到了?我当初看到这个世界的真面目的时候,都快吓死了,还好有梅大师在……你真是个好孩子,明知道这个世界那么恐怖,却还愿意为奶奶去倒垃圾。”
沈容闻言,断定钱奶奶眼中的世界肯定和自己不一样。
她顺着话茬往下说:“我也吓了一跳呢!不过我觉得奶奶您年纪大了,我们年轻人就是该尊老爱幼,多帮帮老人忙才行。”
聂诗珊被沈容的假惺惺尬出一身鸡皮疙瘩。
钱奶奶倒是十分受用,拉着沈容连叹:“好孩子啊,真是好孩子……我孙女要是像你一样,那该有多好啊。”
沈容从钱奶奶手上抢过垃圾袋,乖巧道:“奶奶,垃圾就交给我吧。等我们扔垃圾的时候,我帮您一起扔。”
“好好好。”钱奶奶笑得眼睛眯成缝,“那我正好可以不用出门了。”
她转身回她的202,打开门,屋内气味飘出来。是一股血腥夹杂土腥的气味,和香火奇异的气味混合在了一起。
有些难闻。
聂诗珊他们都背过脸去屏住呼吸。
沈容保持微笑。
钱奶奶进了屋对沈容道:“这味道香吧?我正准备做饭呢。你们今天不要再去王兰枝家吃饭了,中午我给你们送饭。”
她发出“嗬嗬”笑。
沈容点头:“好,那麻烦奶奶啦!”
“不麻烦不麻烦。”钱奶奶高兴地回了屋。
聂诗珊抓住沈容手臂拉扯,压低音斥责:“你疯了吧!她做的饭……那哪是饭啊!”
沈容提起垃圾袋上楼:“回去再说。”
广盛家若有所思,三人跟上沈容。
回到302,大门锁起。
沈容从闻露破损的门上掰了两根碎掉的木板。边翻钱奶奶的垃圾,边道:
“我今天早上看见了小兰。小兰对我说,不能再吃钱奶奶的东西了,我就猜到吃了钱奶奶的东西一定会有什么后果。我估计,你们会看到恐怖世界,就是因为吃了钱奶奶的东西。”
广盛家掰了木棍过来和沈容一起翻垃圾。
钱奶奶的垃圾都是些用过的纸,瓜子皮,苹果皮等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生活垃圾。
沈容用木板夹住这些垃圾一一挑出。
聂诗珊在一旁碎碎念道:“你拉我们出门,就是为了拿我们做实验,看看后果?你没吃那些东西,现在好了,你想跑随时可以跑,可我们却跑不出去了。”
沈容:“目前所有剧情线索都在这栋楼里,跑出去,没准儿就不能通关游戏了,我出去干嘛……找到了!”
聂诗珊撇了撇嘴:“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闻露吸了吸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沈容把垃圾袋口拉大给他们看:“香灰。你们觉不觉得这个香的味道很古怪?其中好像有一丝丝蛋白质烧焦的气味。”
这香灰颜色发黑,与寻常香灰不同。
闻露凑近用力嗅了嗅:“是有点像……不过我说的难闻的味道不是这个,那种味道我好像在哪儿闻过。”
沈容也闻到一股异样的气味,而且不是来自于香灰。
她把香灰丢给他们分辨,在房子里嗅了嗅,最终在卫生间门口停下脚步,明白了:“现在是夏天,天太热了。佟焕的尸体闷在卫生间里好几个小时,可能闷臭了。”
聂诗珊一听这话,脑海里就浮现出她闯进卫生间看到的场景,张嘴便要吐。
闻露对沈容道:“我们现在不能出大楼,只能你来把他的尸体带出去了。”
沈容沉吟,没有立即答应。
她脑海里闪过在钱奶奶家时,五个鬼被像死猪一样被吊起来的画面。
他们死后,为什么要被那样吊起来?
那画面让她联想到菜市场里宰羊,也都是用钩子把剖开得羊吊起来处理肉和骨头。
沈容有个毛骨悚然的猜测:“闻露,你过来闻闻,这气味像不像钱奶奶家里有的气味?”
聂诗珊:“你是说血腥味?”
沈容摇头。
聂诗珊和闻露一起跑过来,忍着恶心仔细闻。
钱奶奶家的气味太杂,浴室里血腥味也太浓。多方气味干扰,二人闻到想吐,才惊觉道:“是肉发酵的味道!”
沈容点头:“小兰尸体至今下落不明,而且小兰显身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身体被分得非常碎。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凶手这么做要么是为了处理她的尸体,要么是另有用处。”
“还有钱奶奶家死去的儿子媳妇和孙女,他们也死了。可王小姐却只说他们没和钱奶奶来往了,说明可能除了钱奶奶,没人知道他们死了。那他们的尸体又被如何处置,被藏在了哪里?”
“杀人抛尸,不管怎样总会留下一些线索……但如果他们没有抛尸,而是自己处理,把尸体留下了呢?”
“钱奶奶家里堆了那么多杂物,还有非常浓的腌货味道……那腌货味道,和佟焕的肉味,是不是有点近似?”
聂诗珊打了个寒颤:“她,她不会把她的儿子儿媳他们……腌起来了吧?”
沈容道:“佟焕现在的气味和钱奶奶家的气味相比,虽然还是有差别,但仔细闻,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殊怪味。”
广盛家脸色微白:“人肉的特殊气味。”
沈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艹”聂诗珊在大夏天也觉得全身发寒,“那个老太婆她是不是疯了啊!”
沈容看向广盛家在闻的香灰,道:“这香灰里的蛋白质味道,会不会是人头发丝烧焦的气味?”
聂诗珊头发长,她拔了根头发,去厨房里用煤气灶点燃,跑过来说:“你们闻。”
闻露摇头:“感觉不是。”
沈容亦这么觉得。
那香……那时光线太暗,她没看清香是什么颜色,要是看清香的样子就好了。
沈容提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问其他人同不同意。
广盛家三人先是一惊,而后都同意了。
聂诗珊道:“就当是他之前没站出来,害我们被鬼吓到的补偿吧。”
广盛家看了眼钟,不知不觉竟已经九点多了。
他把垃圾收起来,问面上浮现出纠结的沈容:“那你同意钱奶奶送饭上来,又是因为什么?找不到借口推辞了?”
沈容摇头,心不在焉道:“小兰说不要再吃钱奶奶的东西,说明你们现在吃了一点,还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有点想知道,如果吃多了钱奶奶的东西,会有什么后果。看到的世界又是怎样的。”
聂诗珊哆嗦了一下:“我现在看到的就已经够恐怖的了……那玩意儿谁爱吃谁吃,反正我不吃!”
闻露摇头摇手:“我也不想吃。”
广盛家沉默。
沈容仍在纠结沉思。
其实,她有点想自己吃。
广盛家开口道:“吃多之后,是不是能知道更多剧情信息?”
沈容点头:“我觉得是的。起码能知道钱奶奶眼中的世界,亲身体会到她的感受,没准儿还能推演出她为什么对儿子儿媳孙女下手,还觉得是为他们好。”
广盛家道:“我来吃吧……”
他定定地看着沈容:“你同意钱奶奶送饭上来,不就是想让我们其中一个人吃吗?”
沈容道:“也不是。你们也看到了,王小姐对我是非常不一般的热情,钱奶奶也一样。”
聂诗珊插嘴:“你在炫耀你讨喜吗?”
沈容微笑:“虽然我确实很讨喜,但我这次是想挑拨王小姐过来,让他们吵起来。趁机把小兰的事情抖到钱奶奶身上,让王小姐怀疑钱奶奶,看看会不会爆出新线索。”
广盛家:“这样啊……不过我也想知道我要是体验到了钱奶奶的世界,剧情分能不能拉满,我会不会得到S级。”
S级
——这也是沈容想尝试吃那些玩意儿的动力之一。
沈容:“但我不知道,会不会吃死人。”
她有复仇者属性,吃死了大不了把那些玩意儿再给钱奶奶灌回去,把钱奶奶弄死,她就可以复活了。
只不过这其中还有太多未知因素,所以她还在迟疑纠结。
在这点上,广盛家是个赌徒。他目光坚定:“富贵险中求,我这次游戏一定要拿到S级!”
聂诗珊道:“你疯了?”
广盛家看向沈容,向往地笑道:“S级,太有诱惑力了。你看,她S级,经过昨晚那样的事,依旧光鲜亮丽,而我昨晚……毫无反抗能力。”
他的笑逐渐深沉:“我不能一直这样,我要是连S级都拿不到,我要怎么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怎么才能救我的女儿?”
闻露:“你女儿?”
广盛家眼里泛起了泪光:“她十二岁的时候,车祸去世了。我为了参加这场神的游戏,倾家荡产……”
聂诗珊嘴角抽了抽:“可……你们也不一定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吧,厉害的人那么多,倾家荡产……那你父母和你老婆要怎么生活……”
沈容止住聂诗珊,小对她说:“有的时候,人需要的不是最终的结果,而是一个希望。救回女儿,也许就是他们全家人的希望呢?”
“至于吗……”聂诗珊小逼逼。
沈容递给广盛家一张纸巾:“对于有些人来说,生死比起所求,轻如鸿毛。有人可以为了虚无缥缈的信仰死,为了自己血脉至亲的女儿付出一切,也不奇怪。”
既然他们全家都同意广盛家参加游戏,就已经说明他们有多盼望死去的小女孩回来。
不管结果如何,广盛家的参加就已经给了游戏外等待的亲人和他自己一份希望了。
等待的人不会知道广盛家在游戏内如何,但他们可以幻想有一天广盛家和他的女儿都会回去。
抱着这份幻想,至死都有希望。
爷爷奶奶去世,只剩沈容孤身一人留在那世界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沈容很能理解。
她虽然被迫参加游戏,但有机会的话,她也想复活爷爷奶奶。
屋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深沉氛围中。
广盛家接过纸巾道了谢。
“啊!”
楼上小女孩凄厉惨叫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
“谁让你偷偷打电话给你爸的!我不是说了,你爸他不要你了吗!电话费不要钱啊!”
“你打电话给他干嘛你妈是不是想害死我!想让你爸带人来打我给你出气!”
“不是……我想爸爸……啊!妈妈我错了,妈妈……妈妈……我错了呜呜呜……”
女孩凄惨的痛哭。哭到音嘶哑,直到逐渐没了音。
女人仍在不停骂骂咧咧:
“去!给我把马桶舔干净!再不听话,我打死你!”
“还不滚去!今天你别想吃饭了!你吃屎吧!”
“艹…这还是人吗?”
沈容四人都露出了些许气愤,有些想冲到楼上去。
但他们没忘记,这是游戏,而楼上是梅任行的家,相当于BOSS老巢,去了肯定有风险。
咚咚——
房门在此时被敲响,沈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是“王小姐”。
王小姐提了一大袋东西。
沈容打开门。
封政把东西递过来:“这是香和纸钱,这是小孩裙子,这是……我给你买的裙子。”
他对沈容眨了眨眼。
沈容接过:“谢谢。”
“王小姐”给她买的裙子,比香、纸钱和小孩裙子加起来的袋子还大,而且塞的满满的。
好热情一“女”的。
封政看她的时候,眼里总像有星月交辉,明亮璀璨:“你要是不喜欢就跟我说,我再给你买。”
沈容愣了一下,摆手:“不用了,我不挑衣服的。谢谢你啊,让你破费了。”
封政嘴角微翘,仿佛被送礼物的是他一样,眼神满足,骄矜地说:“不破费啊,我的钱能给你用,我很开心呀……”
沈容:“啊?”
封政注意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不适合说这种话,咳了咳:“我是说,我钱多得花不完,你不要跟我客气。我回去做饭了。”
他转身进了301。
沈容把他买给她的衣服随手丢在沙发上,拿出香和纸钱,到煤气灶上点火。
边烧边喊:“小兰,来拿你的裙子和钱,还有香……”
对了,香!
沈容脑中灵光一闪,丢下烧了一半的纸钱,拿着剪刀冲进浴室里。
过了会儿,她脸上沾着血,裙摆因为蹲在地上沾了血迹而被血洇湿,手上拿着一根手指出来,招呼广盛家三人:“过来做实验。”
广盛家三人看着她这副模样,都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过去帮忙。
沈容拿出三根香,一根裹上人肉沫,一根沾上人骨粉,一根浸人血。
一起拿到厨房,分次点燃。
人肉沫的香,烧出了肉味。和钱奶奶家的有所不同,香灰颜色大体还是灰白的
人骨粉的香,也不是那种味道,且香灰灰白。
浸人血的香,湿润点不着。
沈容便一直拿着在火上烤。
过了一会儿,青烟升起,一股熟悉的气味弥漫开来。
聂诗珊惊喜又惊悚:“就是这个!”
咚咚——门又被敲响。
沈容丢下香去开门,看到钱奶奶站在门外。
她赶紧撕了沾血的裙摆把脸上身上的血擦干净,开门。
钱奶奶手里捧着一个小瓷盆,笑眯眯地说:“我先做好了一碗饭,送过来给你们先尝尝味道。”
沈容接过饼,笑道:“谢谢奶奶!”
钱奶奶笑呵呵地挤进屋:“不用谢不用谢,你们快吃,吃完告诉我味道怎么样,我回去看要不要再加点盐。”
广盛家三人已经把厨房门锁起,遮住厨房里的香和纸钱。
三人对钱奶奶打了招呼。
钱奶奶把瓷盆放在桌上,热情地招呼他们:“过来过来,快尝尝看。”
沈容远远看见盆里的东西,定在原地,对广盛家使了个眼色:你不是说你要吃吗?上吧!
广盛家做了个深呼吸,一幅豁出去了的样。冲过去,看到盆里的鳗鱼盖饭,颜色红润,饭粒饱满,很美味的样子。
他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聂诗珊和闻露也看不出什么,脸色还好。
而沈容简直没眼看。
那哪是鳗鱼盖饭。
那盆里黑红的液体浓稠如发酵的的血浆,数十条蜈蚣交织在一起爬动,密密麻麻的黄色钩状脚啪嗒啪嗒在它们同伴一节一节黑亮的背上爬过。
上面盖着的鳗鱼,是未剥皮,被切成一段一段的黑蛇,鳞片上挂着血浆,脊椎里流出浓稠液体。
广盛家不知真实情况,有胆量这样吃下去。
但沈容看着他把蜈蚣吃进嘴里,嘴边糊满黑红浆状物,半只蜈蚣挂在他嘴上扭动躯体……
简直要吐了。
钱奶奶拍了一把广盛家,不满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拿来给你们五个人吃的,你怎么一个人吃独食啊!”
她对沈容招手:“来来来,小林快来尝尝。”
沈容摆手:“不啦,广大哥太饿了,还是先让他吃吧。反正我中午也有的吃的。”
钱奶奶瞪了广盛家一眼:“下次可不能这么自私了。”
聂诗珊和闻露:“……”不不不,请让他继续自私!
钱奶奶笑眯眯走向沈容:“中午奶奶给你留块最肥美的鳗鱼……”
沈容亲昵地道:“谢谢奶奶,您对我真好!”
钱奶奶笑呵呵地拍着沈容的手背:“哎呀,我看到你就想到我那孙女……我已经跟梅大师说过你们的事了,梅大师说现在情况不同了,你们还没入门,不能见他。等你们入了门,能完全看见这个世界的脏东西,他就来见你们了。”
沈容心底一颤:照这意思,是要吃够那些恶心玩意儿,梅大师才肯来见他们?
钱奶奶拍沈容的手突然僵住,笑容逐渐变得虚假:“小林啊,你们屋里那个小伙子去哪儿了?我闻着你们这屋……这是个什么味儿啊?”
来了!是她计划中的问话!
沈容不慌不忙,露出乖巧的微笑:“奶奶,他自称是大学生,要讲科学,不肯相信玉陀观音……”
她轻轻地用气说:“所以就被惩罚啦……喏,就在里面呢。”
她语气很俏皮,像在和奶奶撒娇,却莫名阴森。
虽然沈容之前跟他们商量过拿佟焕的尸体来试探钱奶奶些事,他们也是一致同意的。但真看到沈容的表现,广盛家三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装出的样子,简直和钱奶奶旗鼓相当的诡异,难怪钱奶奶喜欢她。


第21章 血红的回忆2.8
钱奶奶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眼中却透出笑意:“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啊?我闻着这味儿,都有点臭了。”
沈容挽住钱奶奶的胳膊往卫生间走,苦恼道:“我们不知道呀。奶奶您多识广,您可以帮我们想想办法吗?”
钱奶奶眼睛笑眯起来,去开卫生间的门:“我确实是有个主意……你不是想入玉陀门又交不起供奉嘛,这个人,我拿去献给梅大师,就说是你献给他的……这样可以省供奉呐!”
话音落下,卫生间门打开。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腐臭,随闷热的暖风扑面而来。
钱奶奶掏出起了毛球的布手帕捂住口鼻,像点评菜市场的猪肉一样说:“这肉有些酸味,颜色也黑了,还生苍蝇卵了……不过还能用。”
沈容问:“是做什么用途呀?我有点担心他这肉坏得厉害,梅大师拿到手,什么都做不了。”
钱奶奶咯咯笑:“没事没事……这两年梅大师很少能得到这样的原材料了,有的用他就会很高兴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在梅大师面前为你多说几句好话的。”
她走出卫生间,又忆起家人,拉住沈容的手,颇为相恨晚,眼里泛起泪花:“你要是生在我家该有多好。我也不至于一直一个人……我明明是为了他们好,他们一个个却都不理解我。”
这“他们”,说的是钱奶奶的家人。
沈容孺慕道:“我没有家人了,我要是您亲孙女就好了。”
她拉住钱奶奶撒娇:“要不以后您就把我当亲孙女吧。”
钱奶奶连声应好。
沈容亲热地把钱奶奶送出门,道:“您先回去做饭吧。我们收拾了那卫生间里的东西,就给您送过去。哦对了……您能不能,送我们一点香呀?就是供奉给玉陀观音的那个。”
钱奶奶眼神略阴沉下来:“你要那个做什么?”
沈容道:“家里刚死了个冒犯玉陀观音的人,我心里很不安。想点几天香熏一熏,正好去去味道。”
她其实是想拿来和她做的津过血的香做对比。
钱奶奶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在思考,
沈容这番话没什么古怪。
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要真像她这个经过事的老太婆一样,看到那样的尸体都无动于衷,她反而要怀疑这个小姑娘是什么来路了。
想清楚后,钱奶奶语重心长地道:“那个香不能乱点,会招来那玩意儿的。奶奶待会儿回去,抽空帮你点了放在你家门口。别担心,祖师娘娘会保佑你的。”
钱奶奶安抚地拍拍沈容,慈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似是又回想起自己的孙女,叹了一声离去。
沈容把门关上,脸上慈孙孝子的模样瞬间消失,神情严肃道:“有没有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你变脸还挺快。”聂诗珊不当回事地问,“你要那种东西干嘛?打算去钱奶奶家的时候杀了她吗?”
广盛家眉头紧锁:“你没听钱奶奶说那玩意儿随便点会招来那玩意儿的吗!”
“那又……”
聂诗珊话没说完,顿悟了,害怕地移动脚步,远离厨房紧闭的门:“那,那里面……”
闻露和她一起撤退,强颜欢笑道:“现在可是白天,应该不会吧?”
沈容幽幽道:“谁知道呢?你们大白天都能看玉陀观音了,那玩意儿大白天就不能出来了?”
聂诗珊:“可我们这儿哪有可以当武器的东西啊,都是家具。”
沈容思考着,抬眼瞥向阁楼。
她倒是想去王小姐家拿斧子,又怕被广盛家他们看出来昨晚把他们吓得半死的人是她。
小张说阁楼里有很多旧东西,也许有……可以用的趁手工具?
虽然小张说不要开,但她直觉,阁楼在某一天,是一定要打开来看看的。
沈容提议道:“要不要上阁楼看看?”广盛家三人都同意。
沈容与他们一起走向掩藏在隔墙内,狭窄陡峭的楼梯。
站在楼梯口向上望,通往阁楼的楼梯两旁都是墙壁。墙壁上霉菌丛生,散发出一股潮湿难闻的腐朽气味。
这里几乎没有一丝光线。
在狭窄细长的通道里,这台楼梯通往的仿佛是无尽的黑暗。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就在就在秋天的梦里,我又遇你……”
“多甜蜜,多甜蜜,怎么忘记……”
突然有歌声响起。
仿佛是老式磁带唱片机发出来的,甜美的歌声里还夹带着“咔——嘶——”,类似磁带卡带的声音。
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
在这夏天,沈容四人都感受到一股深秋般的凉意,冷得他们不自觉搓了搓手臂。
聂诗珊:“谁家在放歌?”
沈容仰头:“楼上?”
四人随她一起仰头。
却这隔墙顶部有一坨粘稠如柏油的东西,如同活物般在他们头顶来回蠕动。
沈容赶紧拽着他们跑出楼梯口。
四人站在通楼梯口的小门处,后怕地望着昏暗的隔墙内。
来自楼上的歌声还在继续。
“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
“不能忘记你,心里想的还是你……”
“浪漫的夏季,还有浪漫的一个你……”
“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
最后一句响起的同时,沈容听一个小女孩声音在跟着哼唱。
最后一个“忆”字音调抬高,如同惨叫,又夹带哭腔。
这声音又很轻,轻到让人怀疑刚刚是不是听了幻觉。
聂诗珊问:“你们听小女孩的声音了吗?”
广盛家困惑:“好像有,又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