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想象一下,一个看起来单薄瘦弱的女修,单手拎着一个比她高比她壮的男修,跑得飒飒生风。
真是人不可貌相……
虽然他知道穆晴很强……
穆晴一边跑,一边道:
“你气息收敛这门功夫哪个师父教的?太差劲了吧,生气漏得连我都察觉到了。”
穆晴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好听,又补了一句:
“不过也幸好被我察觉到了,你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至于迷失在鬼市里。”
……
不过一会儿,他们就已经远离了声势热闹的市集,来到了边郊的一棵老槐树下。
谢瑶被放下之后,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衣服。刚刚穆晴拉着他后衣领,快要把他衣服给拽下来了。
穆晴抛了个木牌给谢瑶。
“取指尖血,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虽然心有疑惑,但谢瑶直觉穆晴这时候不会害他。他以剑划破指尖,在木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穆晴接过木牌:“原来你叫谢瑶啊。”
谢瑶:“……”
你白天那样亲近地叫我“小瑶”,竟然是因为不知道我的全名吗?
穆晴也割了指尖,在他名字的下方写上了自己的,又在反面写上了“千机子”三个字。
万事不能尽拖于一人之身,保险起见,她在千机子下方添上了“褚烈”和“朱纶”这两个名字。
她松开手,以仙术将这木牌挂到了槐树上。
谢瑶看到,挂上木牌的一瞬,那槐树和牌子都发出了古怪的光。
恰在这时,鬼兵追至。
鬼兵看到了指尖带血的两人,再看到槐树和木牌,心中已经明白:
“来晚了。”
“尚且未晚!”
一人从鬼兵之中跳出,是那木牌的原主人。他割腕洒血,漆黑的血沾到黄杨木牌上。
他的血中带着鬼气,自木牌底端开始,将那牌子一寸寸地侵蚀。
穆晴毫不犹豫地出剑。
黄杨木牌被拦腰削断,“穆晴”这个名字,连同半截木牌一起从槐树上掉下,落在泥土之中,被鬼气侵蚀成完全的黑色。
而上半截木牌色泽无损,就那样悬挂在树上,不一会儿就在亮起的光芒中消失了行迹,被送到了阳间之人的手上。
鬼兵挥刀砍来。
谢瑶正要应对,却听见一声彻响至灵魂深处的呼唤:“谢瑶。”
下一刻,谢瑶感觉到一阵拉扯感。
他周身风景骤然变换。
夜市街景和巨大的槐树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天越山剑坛大殿。
灵气与清气重新灌入体内,让谢瑶骤然舒适。
白衣黑袖的卜师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半截黄杨木牌。
“千阁主?”
谢瑶赶忙道:
“穆仙子她……”

鬼兵的刀砍了个空。
谢瑶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这是被收到木牌的人以“唤魂术”拉回了阳间。
“可恶。”
鬼兵们懊恼不已。
穆晴双指夹住劈向她的刀刃,指间一用力,弯曲刀刃,将鬼兵弹得后退数步。
“别太贪心,能留下一个就算好的了。”
穆晴话锋一转:
“更何况,你们可能连我一个都留不下。”
她一扬手。
原本盘在她腕部的妖兽昆吾滑出,身形一瞬间伸长变换,如同山岳起伏,将穆晴盘在了中间。
昆吾张口,水蓝妖火在喉间滚动。
穆晴原本是想用温和点的方法离开鬼市,但情形变换,让她不得不以力强破。
不过这也怨不得她。
谁叫这鬼地方随便吞人进来,吞到个惹不起的,可不就算是自个儿作死吗?
“穆仙子,且慢。”
妖火即将喷出之际,忽来一道沉稳声音。
“勿要对贵客如此无礼,全部都住手。”
听见这道声音,鬼兵们纷纷将手中刀.枪放下,向两侧退开,为来人让出通道。
穿一袭黑衣的鬼修走来,望着盘成一座山的妖兽昆吾,问道:
“穆仙子,可否现身一谈?”
话语落下。
妖兽昆吾伏于地面游动,巨大鳞片闪烁。鬼修们惊呼着退开,而后见一白衣女修一手扶着蛇鳞,一手握着长剑出现。
“你在这地方讲话算数吗?”
穆晴对前方气场惊人的黑衣鬼修道,
“我是个活人,在鬼市能待的时间有限,不想多说废话,只和能话事的人谈。”
“你……”
鬼兵想斥她无礼。
黑衣鬼修抬起手制止了下属。
他道:“鬼市之主沉鱼夜,怎么样,份量足够穆仙子一顾吗?”
沉鱼夜是五洲四海知名的大鬼。
这个名字每一次出现,都会伴随令人惊骇不已的事件。
比如白洛山一夜之间遭众鬼屠戮,无一生还;再比如南洲巫族祈福之术遭受逆转,毁去半条灵脉……
鬼界通缉他已久,但又拿不住他,只能任他自立门户,一步步将鬼市做大。
穆晴原以为他该是个赤面铜身的厉鬼——毕竟这修真界的鬼怪都长得不怎么好看,鬼界的鬼差和阎罗更是面相凶狠得吓人。
好吧……得分种类。
艳鬼还是很漂亮的。
话说这位沉鱼夜沉楼主到底是个什么品种?该不会是艳鬼吧?
沉鱼夜除了脸色苍白一些,瞳光阴暗,不似活人那样明亮之外,和人也没多大区别。
他的长相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好看,和西洲那位魔君有的一拼。
沉鱼夜看着穆晴。
苍白如纸的脸上带着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有彻骨寒意。
“自然是够了。”
穆晴仍未放开手中之剑,
“只是不知道,沉楼主对鬼市将我卷入一事,要做什么解释呢?”
沉鱼夜道:“误会而已。”
在这五洲四海之中,但凡是有点常识的修士,就知道鬼市的出现地点随机,卷入的人也随机。穆晴被卷进来,应该归于巧合,或者是时运不济。
“误会?”
穆晴却丝毫不肯相让,
“等千机子和魔君祌琰来寻我时,沉楼主也是这样的解释?”
穆晴将自己的后台搬了出来。
在这修真界里,敢惹魔君祌琰的人不多,敢惹千机子的人更少。这两个若是放在一起,怕是只有秦淮能面不改色。
但她小小年纪,是否真能搬动这两座大山尚不好说,还有待考量。
沉鱼夜会顺着她的话说,不过是因为他愿意接她的橄榄枝罢了:
“穆仙子时间不多,想要什么不妨直言。”
穆晴笑着,意味深长道:
“鬼市的生意不错。”
摘星:“……”
他忽然想起穆晴刚进鬼市时,说的那句“钱自己送到脸上了”。
不是吧?
穆晴不会打算讹诈走沉鱼夜所有的纸钱吧?纸钱才能换多少真钱,不值当的啊。
沉鱼夜冷静沉稳道:
“小场面而已,穆仙子谬赞了。”
穆晴看着远处灯火,道:
“民之峥嵘,与统领者之治理脱不开关系。鬼市能繁荣如斯,必然是因为创立鬼市的沉楼主,是十分擅长做生意之人。”
穆晴拍了拍妖兽昆吾的鳞片,后者“咕嘟”一声,将已经滚到喉口的火焰咽了下去。
她对沉鱼夜说:
“我有一笔生意,沉楼主做吗?”
沉鱼夜脸上也挂起了笑容,他问道:
“什么样的生意,大不大?”
“往小了说,就只是本利生意而已。这样的生意,沉楼主早已做惯做熟,不屑一顾。”
穆晴昂着头,立于万鬼之间,言辞坚定,
“但往大了讲,便是翻天覆地,是沉楼主从未做过的生意。”
沉鱼夜问:
“如此大的生意,我得几分利?”
“若成,得利不可估计。若败——”
“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穆晴问道:“这样的生意,沉楼主敢不敢做?”


第25章 灵品阁  你们是药王谷,还是药王蛊?
沉鱼夜略一思量, 露出极浅的笑意。
他道:“富贵险中求。”
利益和风险往往是挂钩的。
若穆晴告诉他,这件事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就该怀疑穆晴是不是在驴他了。
沉鱼夜看了看四周, 说道:
“在这里谈大事,未免怠慢了穆仙子。不妨去鬼楼里坐一坐, 让我尽一番宾主之宜?”
“请沉楼主引路。”
穆晴一边说着, 收起了妖兽昆吾。
沉鱼夜见她这副模样, 笑意更深:
“穆仙子答应得这样果断,不怕我故意害你,让你在这鬼市耗尽生气而亡吗?”
“沉楼主是有胆色之人, 我欲与你合作,必然也得展露出相配的胆识才行。”
穆晴调侃道,
“胆子够大,所谋之利才够大,不是吗?”
穆晴又说道:
“再者,如果沉楼主真会将我害死在这鬼市,那就全当我眼拙看错了人,死了也是活该。”
她死了之后,鬼市会从千机子和祌琰那里得来怎样的报复, 就不好说了。
不过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沉鱼夜是个聪明人,该懂的都懂。
沉鱼夜翻手拿出一只黑绒锦盒, 盒盖自启,露出里面的一枚丹药。
“服下此丹之后, 穆仙子在鬼市之内可活动自如, 不会再流失生气。”
穆晴道:“此丹贵重。”
“穆仙子值得。”

天越山剑坛上。
谢瑶看着千机子手中的半截木牌。
他虽然不通术法,但此时也明白,他能够平安回返天越山, 跟这块黄杨木牌有关。
鬼血侵染木牌,穆晴果断出剑截掉写着她自己名字的下半截木牌的事,还在谢瑶脑中回放。
——她舍了她自己,救了他。
虽然穆晴白日踢馆并威胁剑盟之事还历历在目,但谢瑶还是忍不住,要担心独自留在鬼市的穆晴。
她会死吗?
她死了,对天越剑盟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吧?
谢瑶对千机子说:
“穆仙子还留在鬼市,您快想办法救救她啊!”
千机子负手而立,丝毫不担心穆晴的处境:
“她好得很,不需要救。”
千机子走出房檐遮挡的范围,抬头望了一眼天越剑盟那有些旧的牌匾,说道:
“你还不如担心你的师门。”
千机子话语刚落。
大殿的门从内侧被拉开。
天越剑盟的盟主褚烈走了出来。
朱纶跟在他背后,捋着胡子,频频朝着一侧眯眼,似乎是十分不忍。
褚烈又朝前走了几步,对千机子说道:
“千阁主,天越剑盟不愿成为你们的附庸。即日起,剑盟将对外宣布,穆晴独自一人挑战剑榜成功。”
谢瑶抬头,盯着苍老的褚烈:
“师祖……”
千机子平静地道:
“此事关系重大,褚盟主不如再考虑一下。”
天越剑盟里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旦传出,剑榜就算是彻底毁了。到时候,剑盟的声誉也将会一起下跌,不知究竟会落魄到什么模样。
褚烈摇摇头:
“不考虑了。”
“剑榜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如今被挑落,也不过是彻底沦为笑柄,无所谓了。”
天越剑盟曾声称列剑榜,排列修真界最强三十三剑。结果剑榜上没有秦淮,没有丰天澜,也没有祌琰。
从那时起,剑榜就已经是个笑话了。
修真界之人笑言笑语,褚烈皆不听,蒙着眼睛,捂住耳朵,认为剑榜是权威的。
但他真的不知道那是个笑话吗?
他当然知道,他只是一直不承认罢了。
“我已没有心情招待千阁主了。留下再看看风景也罢,要离开回中州去也好,千阁主自便吧。”
褚烈丢下话语,便离开了。
他脚步疲乏至极,一副苍老模样。
谢瑶想要唤他,可最终又没能开口,只能站在原地,望着褚烈渐行渐远的背影。

一幅巨图在十九鬼楼空旷的大殿里铺开,曲折线条绘出修真界的版图。
东洲天越剑盟,中州天机阁,西洲魔宗……各方势力坐落何处,控制多少地盘,皆有标注,详细至极。
穆晴站在地图上,她以未出鞘的摘星剑,指着这些门派,道:
“我要削弱他们,夺走他们手中之权,尽掌于我的手中。”
立在一边的鬼将似是被她说的话吓到了,惊恐地咽下口水,喉咙里咕嘟一声。
别说是鬼将了。
就连沉鱼夜都感觉到惊讶。
穆晴这话,等同于在说,自己的目标是在这修真界称王称霸。
此事要真能做成,她在修真界就是千古一人。可要是做不成,她就会被揍成王.八。
沉鱼夜感兴趣极了:
“如何夺?”
“像南洲巫族祁家那样,将灵脉和修炼资源全部占为己有,一家独大吗?”
沉鱼夜是刻意提起南洲祁家的。
祁家和穆晴目的相同,他们当前的势力权力虽然还仅限于南洲,但他们的野心却是人尽皆知——称霸修真界。
穆晴摇了摇头:
“我身侧可没有祁家那样多的人手,修真界灵脉这么多,占不过来的。”
沉鱼夜问:
“穆仙子身边不是有西洲魔君和天机阁阁主?单是魔宗的人手,就足够穆仙子用了吧?”
穆晴回答道:
“天机阁中立于世,不好插手。”
“魔君立场倒是分明,问都不必问,也知道他想将修真界整个拿下。可天下只有一个,我和他必有一争。”
“我用魔宗的人手去占灵脉,岂不是争都没争,就将一切拱手送给他了?”
鬼将一边旁听,一边心里犯嘀咕:
这穆晴才二十岁吧?
年纪轻轻,哪来的这么重的心机?
穆晴又说道:
“而且占灵脉抢资源之举,未免过于霸道,容易成为修真界共敌,被群起而攻之。”
“我如此做,或许能在高处待一时,但迟早是要被拉下来的。”
原著之中,祁家做到了统治修真界。穆晴的二师兄祁元白,也登上高位,在修真界称帝。
但好景不长,祁家就被修真界众人推翻,祁元白这个修真界暴君,也众望所归地死在了原著男主方游的手中。
沉鱼夜笑了。
他对穆晴的答案似乎很是满意。
他问:“穆仙子想怎么夺权?”
穆晴道:“用钱来夺,鬼市诸位都擅长做生意,应当知道钱财能够带来多大的影响。”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让鬼推磨。
虽然穆晴原来生活的世界里没有鬼,但她对金钱经济力量之强大的感触,绝对比这个世界的人要多。
穆晴道:
“我想在各地开店,贩卖一些低等的丹器符宝,接受委托驱邪。”
沉鱼夜道:
“这些都是各个门派常做的事吧?穆仙子所谓的做生意,就是要做这种没有新意的买卖吗?”
穆晴笑着道:
“不常见的买卖也有,我们背后有天机阁,可以买卖消息、拉拢人脉,做成本低廉而价格高昂之事。”
“只是,生意一开始就搞太大,会成为各门派的眼中钉的。我们要靠着这些小买卖慢慢兴起,等积攒一定实力基础之后,再逐渐做大。”
穆晴看着沉鱼夜,又说道:
“何况,有你们鬼市,再平平无奇的生意,也能被做出花来吧?”
“这倒是。”
沉鱼夜承认得坦然。
“那么,生意做起来之后呢?”
穆晴道:“建立世界演武台,定期举办大比,设立大奖,邀请各方修士参与。”
做生意不是最大的重点,重点是生意做起来之后,钱要用到何处去。
是把生意再做大些呢?还是屯着当富豪呢?
又或者,像穆晴所说的这样,提供场所,举办大比,提升自身声望?
这确实是于无形之中夺权。
走这条路,他们不过就做个生意,举办个大比罢了,未曾明言要掌控权势。
可到时,涉及整个修真界的大比若真能举办起来,作为官方的他们,又怎会叫人轻视呢?
小姑娘玩得真大啊。
沉鱼夜越发地有兴致了。
此时他该劝穆晴一句,现在心志这样大,来日做不成,可千万不要后悔。
但他早在邀穆晴进鬼楼时就明白,胆大如斯之人,是永远不会退缩的。
“穆仙子,若真要走此路,你必须能够掷地有声,震慑五洲四海。”
她要建立世界演武台,做一把尺,来丈量世人实力,那就必须有足够强硬的实力。
不然风暴一吹,她就被折断了,那她还能量什么呢?
“你才只有元婴期。而要做成这事,你最起码也要有化神期的修为。”

穆晴离开鬼市时,天色已经半明。她在鬼市停留得有些久,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千机子担忧。
“……”
不,应该不会的。
千神棍什么事算不到呢?
她再次回到天越山剑坛大殿时,发现谢瑶和千机子都在。
那两人立在大殿门口。
千机子还是老样子,面瘫冰块脸,见她回来了表情也没动一下。
而谢瑶一手握着半截黄杨木牌,心情似乎是有些沉郁,迟迟没有抬头。
穆晴:“?”
发生什么事了?
不待她发问。
千机子从袖中取出一只像是手鼓一样的物件,注入灵力。
下一瞬,穆晴就感觉自己被吸住,身边景色腾挪变换,从天越山大殿,到高山流水花草树木的世外桃源。
“这是……”
穆晴疑惑地瞅着周围。
不过片刻,千机子也出现在了这桃源之中。
他解释道:
“一件法器,名叫‘芥子须弥’。”
穆晴听过芥子须弥。
这个词出自佛家,芥子又叫芥菜子,词语的意思是微小的菜籽能容下须弥山,形容佛法无边。
后人用这个词来指小中有大。
这个世界的乾坤袋、万宝盒之类的能容纳许多物品的法器,皆是以“芥子纳须弥”为理的。
千机子这法器,小小一只手鼓,内有山水林木,倒是真正担得起“芥子须弥”之名。
千机子袖子一扫,一张方木桌凭空而现。下一秒,一只紫砂壶,两只小巧杯子,也从半空中掉下来,稳稳立在桌上。
那紫砂壶自己飞起来,为茶杯添了水。
千机子在桌边坐下,将褚烈做出的决定说给穆晴听。
穆晴:“……”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谢瑶不理她。
还好,天越剑榜毁了,仇恨也拉住了。
以后如果天越剑盟报复,找的一定是她和千机子,没有她大师兄殊识舟什么事了。
千机子握着茶杯说道:
“得神剑摘星,先杀十六名仙修,又挑落天越剑榜。穆晴,你在这修真界要名声大噪了。”
是负面意义上的名声大噪。
穆晴端着茶杯喝水,面对他的嘲讽,好脾气地没吭声。
千机子又道:
“你在鬼市遇见了什么事?”
穆晴心想:
你掐指一算不就能知道了吗?
但她嘴上肯定不能这样说。
穆晴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在鬼市的见闻,和沉鱼夜的筹谋,讲给千机子听了。
千机子一边听,一边稍稍点头。
这是他认为穆晴做的还可以的意思。
穆晴有时候疯得吓人,简直是提着脑袋在悬崖上走钢丝。但她做到的事情,得回的结果,总是让人满意的。
……
穆晴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梗,说道:
“沉鱼夜说得没错,我得有足够的修为才行。”
可修为这东西又不是从天上掉的,哪能说有就有?
穆晴才能再好,从金丹期到元婴期也花了五年。从元婴期到化神期更难,不仅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还需要一定的机缘。
“千师叔,你见多识广,帮我想想办法吧?”
千机子却是拒绝了她:
“穆晴,你修为尚且不稳固,不能再进。”
“且修为越高,所承风雨越厉,你年纪尚浅,还不到面临狂风暴雨的时候。”
穆晴被他拒绝了也不急,反而还从他的话语中抠出了空隙来:“那就是有方法了?”
千机子:“……”
千机子转移了话题:
“你拉沉鱼夜一起做生意,要拿什么当本金?你现在似乎没多少钱。”
穆晴强作镇定地喝了一口茶:
“……千师叔真是料事如神。”
连她的乾坤袋还被丰天澜扣押在山海仙阁,身上没钱这种事都知道。
穆晴从袖中取出一只袋子,放在桌上:
“这是我师父的乾坤袋,我打算把它卖了。”
千机子沉默了一瞬。
他看着乾坤袋,复又抬起眼睛,问道:
“你知道这里面的法器,有多少是从你师祖那里传下来的吗?”
穆晴摇了摇头,道:
“不过云梦仙子都是多少年前的人了?从她那里传下来的法器,应该早就过时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千机子道:
“你开个价吧。”
穆晴:“……?”
“我怕这里面的东西,流出到市面上,丰天澜会不远万里追杀你,不死不休。”
千机子还没忘记,要保住穆晴的命。
穆晴思索了一会儿,道:
“千师叔,你就不能帮我把本金出了吗?这生意做起来,你也是要分红的,出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穆晴说到这里还没完,她敲了敲面前的小方桌,讨好地笑着,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不要脸:
“千师叔,这个须弥芥子……”
千机子:“穆晴。”
“嗯?”
“你是不是穷疯了?”
穆晴:“……”
不,我是真的想要你的法器。

穆晴没有好好与天越剑盟道别。
闹到这种结果,就算剑盟的人还愿意理她,她也不好意思再与他们讲话了。
她打算悄悄离开。
穆晴下了天越山,快要走到山脚时,忽然看见一人抱剑站在石碑后方。
听见她的脚步声后,那人转过身来。
穆晴道:“谢瑶?”
谢瑶看着她。
果然,知道他的全名是什么之后,这人就再也不会喊他“小瑶”了。
谢瑶歪过头去,说道:
“我师祖闭关了,说再也不出来了。天越剑盟暂且交由我师叔祖管理,等我师父回来后,就交到我师父手中。”
再过些年,就会交给他。
一代传一代……
可惜,不知这天越剑盟到底还能再撑持多少年。
穆晴问:“所以呢?”
“你在山脚下拦着我,是想要做什么?”
手里还抱着剑,不会也想和她来一场剑诀吧?
谢瑶沉默了好久,终于鼓足勇气道:
“穆晴,我天越剑盟丢掉的颜面,迟早有一日,会由我亲手讨回!”
他说完之后又有点后悔。
他自己只是个筑基期弟子,连丹都还没结,要拿什么去和穆晴讨回颜面?
完了,以这人昨日羞辱剑盟的架势来看,他一定会被她狠狠嘲笑一番的。
“好啊,我等你。”
欸?
谢瑶抬起头,看着穆晴。
她话语平静,没有嘲讽,更没有轻蔑。
脸上的神态也是平和的。
毫无轻视,更无畏惧,坦然明朗,给人一种豁达又开阔的感觉。
不是没将他的话当回事的轻松随意,而是“我可以接受任何人的挑战”的无畏和坦荡。
谢瑶觉得自己心脏颤了一下。
“要努力啊。”
穆晴从他身边走过,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海五洲壮阔,我们有缘再相见。”

当初剑冢将开,魔宗四处截杀剑修时,就有人感觉到,修真界将起连天风涛。
风涛巨浪倒是真的起了。
只是没想到,起这风浪的不是魔宗,而是天下第一的秦宗师的关门弟子穆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