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只是因为谢俊是秋秋的军师的缘故,姜小圆记得,谢俊和陈秋的私交甚好,是暴君秋少有的知己。
姜小圆仍然记得自己去暴君秋那里的时候,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形单影只”是最恰当的形容词。
如果说陈秋人生里有过有朋友的话,那一定是谢俊。人是需要朋友的,不管朋友是好是坏,总不能没有一个说心事的人。
暴君秋的时候,很多事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但是少年秋还有改变的余地。
姜小圆下定了决心,正发愁怎么去找到这位军师呢,结果这天早上,陈秋竟然十分淡定地去南书房读书了。
本以为皇帝会将秋秋严加看管起来——但是神奇的是,门口的禁卫们似乎并没有拦着他。
说不定南书房里能找到些这位军师的线索呢?
姜小圆想着,不过问题也不大——要是实在找不到,等到原著里秋秋被发配皇陵的时间再去捞人也不迟。
姜小圆在内心盘算着“军师捕捞计划”,心情极好。
只不过和她的好心情截然相反,南书房的气氛却压抑至极。
就在今天早上,崔文鸣失踪的事传遍了汴京。
太子昏迷不醒、永昌伯府的世子爷失踪,作为风暴的漩涡地带,南书房显得有些格外阴沉。
崔念念的位置也空无一人,一看看过去,南书房里好几个人的位置都空了。
大家都神思不属,没有几个人的心思放在读书上面。
陈秋才一来到南书房,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退避三舍,连走都不敢往他的方向走了。
陈秋倒是不以为意,十分淡定地抄书。
只是第一堂课的时候,来了个陌生的老师。
新老师看起来有些眼熟,姜小圆就跑人家的后面听八卦去了。
听着听着,姜小圆突然间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谢少傅被派去江南出考题了,所以这位新老师是代替他叔父谢少傅来上课的。
这位新老师,好巧不巧,姓谢名俊。
姜小圆连忙飞回来,问了问少年朝中有没有重名的。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原著关于这场震惊朝野的舞弊案,只是提到了当时的所有出题人、主考官都被砍头了。
如果谢少傅这一次还是主要负责人之一的话……原著里面那个被株连九族、死无全尸的倒霉考官里面,不就有他一个。
偏偏,他还是谢俊的叔父。
于是,谢家人无辜枉死,只活下了一个人……
这就和姜小圆在梦里看见的一模一样了。
也难怪谢俊那么恨永嘉帝和陈端了。
姜小圆好一会儿才合上了自己张开的小嘴,只觉得命运还真的是巧合得要命啊……
姜小圆盯着二十来岁,长相忧郁,却意外秃顶的未来军师看了很久很久,一直到他脑门上的反光刺到了她的眼睛,她才终于眨了眨被晃酸的眼睛。
是的,姜小圆明明记得,梦境里的谢俊虽然不是什么大帅哥,看上去也是个黑发飘飘的小伙子。
谁能够想到,在成为军师之前,他是个秃子呢?
“好看么?”
有人问她。
姜小圆诚实地摇摇头,“不好看。”
“不好看,为什么看了那么久?”
陈秋的长发被风微微吹起,他拢了拢袖子,毛笔舔了一点墨,视线却没有在砚台上,丹凤眼微微眯起,顺着捧着脸的小圆子的视线,隔着帘子注视着帘子对面讲学的老师。
好一会儿才终于将视线转过来,垂着眸子落下了一笔,将那一撇写得锐气四溢、杀气腾腾。
姜小圆浑然不觉,老气横秋自顾自叹息了一声,“我只是没想到啊。”
等到意识到秋秋问她的话,她揉了揉眼睛,干脆转了个方向看着陈秋,“他脑门真的太亮了……对了秋秋,你对他了解么?”
这可是你未来的智囊呀!
赶紧发挥慧眼识人的技能,透过他的光滑的秃头看出他智慧,然后拉着人家桃园结义吧!
姜小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秋,充满了期待。
她哪里知道呢,她这样突如其来的兴趣,非但没有催发未来暴君的“慧眼识人”,反而在抄完一行字的时间里,未来暴君脑海里已经闪过了一万个让秃头谢消失的办法。
但是呢,他怎么会表现出来呢?
他十分淡定地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谢俊的事都告诉了姜小圆。
谢俊在谢家排行三,是谢少傅的亲侄子。他年幼时体弱多病,就让他送去山上当了一段时间的和尚。
这一点倒是和秦九有点相似——这也是大庆人的习惯,孩子的夭折率高,就想要把孩子送到道观/寺庙里养。
谢俊一直到十岁才接回来,从此以后他就不留头发了,一直保存着这个样子。当初科举的时候,因为他的光头太具有视觉冲击性,被点为了榜眼,长得好看的第二名不幸成了探花。
虽然陈秋被关在建章宫很多年了,但是一直没有停止过收集信息,对于朝堂上的了解,也是十分惊人的。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陈秋着重强调了僧人两个字。
姜小圆终于合上了嘴,“难怪……”
她犹豫了一会儿,“秋秋,谢少傅被派去出题了,那科举的时候不就……”
没多久,科举舞弊案就会被揭发,谢家满门抄斩。
一来,谢少傅对秋秋不错;二来,谢俊又很重要……
谢俊是极少数的尽心尽力,对陈秋极为忠心的军师。他和谢少傅都对秋秋很好,姜小圆当然不希望这样的人家破人亡。
只是……谢俊之所以会和陈秋遇上,却是因为他家里遭逢大难,才会被流放遇上陈秋。如果阻止了这场大难的发生,谢俊还会成为陈秋军师吗?
姜小圆只不过是犹豫了一会儿,就把听到的关于谢少傅和谢俊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陈秋。
她最后还是问道,“秋秋,我们帮不帮?”
其实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有一点点犹豫。她很清楚,现在秋秋的处境其实并不怎么好,如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的话,姜小圆觉得没有问题,但如果需要铤而走险的话,她也不会赞同的。
更不用说,她也不能确定,如果秋秋帮了他还会成为他的军师么?
谁知道听到她的问题之后,陈秋的笔下一顿,嘴角勾了起来。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才这么关注谢俊的话……
姜小圆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过是问了这个问题,秋秋突然间就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还以为秋秋是在笑她想的太简单了呢,就听到了他道,“帮,怎么不帮?”
“如果我轻易就能一家的性命来换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的话,我和容妃就没有任何区别,我虽然不择手段,也不是卑劣之人。”
姜小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以为没有对秋秋直说的未来,其实他早就猜到了。
他不知道谢俊有才么?他当然知道。
更加知道,哪有什么会比雪中送炭更好的方式?
只是比起这个笼络人的机会,他还不算是不择手段。
此时的陈秋还不是未来的暴君,或许未来足够成熟的暴君会更加杀伐果决,从不做多余的事;那么此时的陈秋还会稍微讲究一些人情味,未来那个丧失了绝大部分感情的暴君,是没有此时的陈秋那样卓越的对人心的把控能力。
谢少傅是难得还愿意帮陈秋一把的老师,又是江太傅的好友,陈秋本来就不会放任他们出事的。
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就是——
到底要如何让谢俊知道谢少傅即将面临的困境呢?
姜小圆想了很多的办法,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把自己那个宛如九曲十八弯的办法讲完,少年就用凉丝丝的手指揉了揉她的脸,把她的绝妙点子揉成了“唔唔唔”。
他笑着看着她,手指漫不经心地继续揉她的脸,“很简单,直接提醒他就好了。”
上次旬考的考卷并没有收上去,仍然留在了陈秋身边。
谢俊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政治敏感性极高,只要简单的提醒,他自己也能猜得七七八八了。
只是陈秋没有告诉姜小圆的是——如果猜不出来的话,似乎也没有拉他一把的必要了。
姜小圆偷听了半天夫子们的对话,得知谢俊下学后会去约莫会去藏书阁。
皇家的藏书阁是非常有底蕴的,有许多的古籍孤本,而藏书阁一般只对南书房的学子们和老师们开放,外臣是很难去借到的。谢俊作为一个读书人,不可能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
谢俊前脚刚走,陈秋后脚也去了藏书阁。
两个人都在南藏书阁里面看了半个多小时辰的书,在快闭馆的时间一起出来
。
谢俊对陈秋并不好奇,互相行过礼之后便和他擦肩而过。
只是擦肩而过之时,仿佛是被什么东掉了下来。
谢俊刚刚想要叫住陈秋,他的轮椅已经走远了。
谢俊一顿,果然蹲下来去捡地上的书卷。
南书房的卷子其实是有标记的,谢俊并不是很费力就能够看出来,这是旬考时的卷子。
他看到那个题目的时候心猛地沉了下来。
那分明是他叔父曾某次对家里的某位学生提过的题目,只记载了书房的札记里,从未给外人看过,但是叔父很满意这道题目,和谢俊提了好几次,所以他就记住了。
偏偏他叔父今次主持科举,按照叔父的个性,这么满意的题目,他不是没有可能写上去的。
但,这本应该只有三个人知道的题目,此时却出现在了半个月前的旬考试卷上。
他的心渐渐地沉到了谷底。
*
距离太子苏醒,还有两天。
两天的时间够不够救下谢家?
姜小圆也不清楚,她只能按部就班地按照自己的计划,继续收拾建章宫的物什。
虽然建章宫破破的,但到底是她和秋秋住了这么长时间的家,姜小圆收拾东西的时候也很是惆怅。
要说她最舍不得的,大概就是院子里面那长得郁郁葱葱的葡萄了,明明都要快结果成熟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就要离开了。
天知道姜小圆从它还是颗小苗苗的时候就天天对着它流口水,盼星星盼月亮地想吃葡萄,承载了她好多的感情,是建章宫里除了陈秋外她最喜欢的了,想到以后就要便宜外面的小太监们,她就悲伤极了。
要不是系统空间里面没有土的话,姜小圆是很想扛着自己的葡萄走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葡萄的眷恋点燃了智慧之光,姜小圆突然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虽然不能在空间里种葡萄,但是有个地方可以啊!梦里的暴君秋寝宫外,不是有很多地么?要是可以给她可爱的小葡萄腾出一个小小角落……
姜小圆也不担心会被暴君秋大卸八块了,竟然开始期待起来去见暴君秋了。
她的愿望没有落空——
这一天晚上,建章宫的两个人都陷入了睡眠当中。
玉佩在夜空中发散出来了莹莹的绿光。
陈秋微微蹙眉,先要从这种黑沉沉的梦境当中清醒过来,却抵抗不了这种顽固的睡意。
建章宫陷入了安静的睡眠当中。
一轮圆月挂上了枝头,撒下了月华满地。
姜小圆一睁开眼,就穿着小熊拖鞋,抱着零食出现在了暴君秋的寝宫外。
比起那天晚上的风雨大作,天气好了很多。只有寂静的夜风安静地吹着,寝宫也灯火通明,倒是没有那么阴森了,只是厚重的帘帐、紧闭的门窗,仍然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寝宫外,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一片空空荡荡,看不见半点人烟,如果不知道这是暴君的寝宫的话,恐怕会把他当成闭馆时候的紫禁城。
只有一颗光秃秃的梧桐树,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梧桐树没有掉完叶子,现在已经秃了。
这天气,应该是深秋了。
姜小圆推测着,大概过了半个月左右。
和上一次一样,姜小圆仍然恢复了出厂设置,穿着睡裙抱着零食,就连上次吃掉的零食也一模一样地出现了。
除了无限零食给她的惊喜感之外,她的胆子也慢慢地大了起来。她又检查了一下,系统还是能够打开的,系统空间、紧急保护措施也在。
她本来还在犹豫的,瞬间被系统喂了熊心豹子胆。
熊心豹子胆的圆圆,悄咪咪地打开了一条缝,蹑手蹑脚地进了寝宫。
她鬼鬼祟祟地在柱子后面探出头来,看了看寝宫,似乎没人?
其实并不用她找多久,因为不远处的书房里,灯光比其他的地方都要亮。
姜小圆想了想,剥了颗话梅吃——
所以说暴君今天红鸠没有发作?
就听到耳后有人问她,“好吃么?”
姜小圆探出头继续往书房瞅,顺口答道,“挺好吃的,你要来一颗么?”
她话音落下,一阵阴风刮过。
她后知后觉地,艰难地扭过了脖子,就看见了那个长发俊美至极的青年帝王,披着狐裘坐在轮椅上,撑着下巴,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了。
圆圆:……
圆圆觉得自己的脖子扭得好痛,僵硬了好一会儿转过身来,才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陛陛陛陛下晚上好,我方便问一下,您看了多久了?”
青年好脾气地挑眉,漂亮的手指指了指她的影子,“从你进来开始。”
姜小圆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鬼鬼祟祟了,但是显然,她还是不够聪明,没想到走的轻一点,却没有想到影子也能出卖她。
所以她做贼一样探头探脑地进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欣赏了好一会儿了。
姜小圆:……
青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轻笑了一声。
他笑起来和少年秋笑起来可是天差地别,一个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一个皮笑肉不笑,只让人想起城墙上的糖葫芦。
电光石火之间,什么系统防护措施、什么醒过来啥事没有,都被她忘了个一干二净,在脑补里可以靠着人美心善感化暴君的圆圆,被他笑得毛骨悚然,腿都给笑软了。
“这一次,又是来做什么的?”
上一次说爱慕他,然后消失了半个月;这一次,她又要撒什么谎呢?
青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心里的佛珠,眯着凤眼如是想着。
见小姑娘一动不动,梗着脖子一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像极了那些文臣那副宁死不屈、不愿吐露分毫的样子。
上一个这样的人,怎么也不肯说真话,后来怎么样了?
他有点漫不经心地想着,约莫是死了,也可能是流放了。
他好不容易聚起来的那一点点耐心即将告罄。
终于,那个有着又圆又漂亮猫眼的小姑娘动了,磨磨蹭蹭地来到了他面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力,猛地扑倒在他的腿边,抱住了他的大腿。
这个熟练度,比身经百炼的狗腿子还要狗腿子。
暴君:……
“陛下!我上次真的不是故意去亲你的!”
答非所问第一连;
“我只是摔了一跤,真的不是故意要轻薄您的!”
答非所问第二连;
可以见得,刚刚的沉默时间里,这位完全没有把他的话一个字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轻薄不轻薄的。
毕竟,作为一个一根筋,姜小圆从来没有听懂过致命题的题面。
他似笑非笑,低下头来,看着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漂亮修长的手指抬起了她软乎乎的下巴,
“你不提的话,朕都忘了。”
圆圆:???
他微凉的手指,在她涂了奶茶色唇釉、软乎乎又十分诱人的唇珠上触了触。
凉凉的触感,像是冰雪在她的唇上融化,最终晕开了一点点的奶茶色的晕影,那唇看起来更加饱满诱人。
是的,本来发作的时候记忆模糊,偏偏她要提,他果然彻底想起来了。
他靠近了她,长发拂过她的面颊,柔软像是春风,声音却是凉得像是冬日的雪,薄凉至极,
“不过,既然你提了……”
第37章 咬她一口
姜小圆瞪圆了猫眼, 心想,难道他是想亲回来吗?
小姑娘大大的猫眼开始眼神乱飘,脸颊上也渐渐浮起了红晕。其实吧, 比起被他串糖葫芦挂在城墙上、变成风味汤圆干, 只是掉一下节操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就是, 是不是有一点不太合适?
“你这颗漂亮的小脑袋, 大概对人世间没有什么眷恋了。”
姜小圆:……
果然!她就知道!他还是想做汤圆糖葫芦!
她吓得连忙想要继续抱着他的腿开始狡辩,结果俊美的青年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来, 微凉的手指在她的嘴唇上轻轻抵住,朝她“嘘”了一声。
怂怂圆一键静音。
他的目光凝在她的唇上, 本来抵着她的唇的手指突然间揉了揉, 他的力气不小, 姜小圆被他揉的回过神来, 嘴唇上很痛,连忙想要挣脱开来,但是他的手捏着她的下巴,就是不撒手。
姜小圆的求生欲让她艰难地发出了几个奇怪的音节,“尊尊尊的纸是个误费,别别别揉了。”
嘴巴要破皮了!
她以为对方要多一点同情心的,结果他竟然靠近了她, 轻笑道,“是么?”
姜小圆瞪圆了眼睛, 看着对方的面孔在她面前靠近,连长长的睫毛都快扫到她的面颊了, 实在是女娲造物时太偏爱的一张脸, 漂亮得让姜小圆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应景一点闭上眼睛——
他果然是想亲她的!
但是还没有等到暧昧的气氛发酵, 姜小圆就瞪圆了眼睛,表情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刚刚想要发出嗷嗷嗷嗷的痛叫声,就被人捂住了嘴。
她软乎乎的脸颊上,被人用犬齿咬住,还十分恶劣地磨了磨牙。
姜小圆:……
她眼泪汪汪下意识张嘴就要咬他的手,结果还没咬到,他就淡定把人放开了。
他掏出了手帕擦了擦嘴角,又细心地帮她擦了擦脸颊,慢条斯理道,“一报还一报,公平吧?”
她的脸颊晕开了一朵粉色的腮红,看起来被欺负的很惨,眼睛也红彤彤的。姜小圆很想在心里面骂他,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想哭吧,好像也不是很疼;不哭吧,好像有点对不起自己。
公平个屁啊!她越想越气,就很想扑上去嗷呜一口。
但是她小狗狗装狼的奶凶劲儿,被他微微眯起眸子扫了一眼,就蔫巴巴地偃旗息鼓了。
姜小圆并没有注意到,从刚刚开始,青年的手背上、脖颈上,血红的纹路已经开始蔓延了。
他想再说点什么,一股熟悉的疼痛涌来,仿佛有一万根刺在扎着他的大脑,疼的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今天夜里又是红鸠发作的日子,他特意一个人留在了寝宫里,好巧不巧,她又闯了进来。
其实他是不介意直接把她给杀掉的,这样一个超出了他掌控范围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需要被扼杀掉的因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想起这个念头,仿佛心底里就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能伤害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在这种头脑头痛欲裂的情况下,他很难继续思考。
他松开了她的下巴往轮椅背上一靠,漂亮的手指撑住了自己的额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声音有一些显而易见的暴躁。
即使这样,他也是第一次死死按住了自己,没有做出什么事来。
“推着朕到书房去。”
姜小圆也明显听出来了他声音的不对劲,委屈狗勾瞬间竖起了耳朵,虽然有点生他的气,但是想到之前秋秋发病的样子,还是把他推进了书房里。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事吧?”
陈秋额头上青筋突突的跳,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对她道,
“出去。”
他已经到了临界点,声音里是压抑的风暴。
姜小圆点点头就想要出去,但是临走前犹豫了一会儿——
她已经见过他几次发病的样子了,已经有了一点经验,知道他发病的时候,很可能会为了保持清醒,通过自残的方式激起疼痛感……
一眼看过去,书房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还有很多尖锐物品,全是些不能放在病人身边的东西。
要不要回去把人推到寝殿里?
虽然想了很多,姜小圆其实也不过只是犹豫了半分钟不到,刚刚转过身来,就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下一秒她就摔向了青年的怀里。
姜小圆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眼睛。
他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带着显而易见的暴躁,
“为什么不走?想留在这里找死么?”
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也许是这个动作刺激到了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她,然后抬起她的下巴,朝她的脖颈咬了过去。
姜小圆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捂住脖子,心想红鸠让人丧失理智,又不是变成了吸血鬼,为什么会这样?
她脑海里闪过了许多被咬死的画面,脑补得小脸发白,真的有点害怕了,瑟瑟缩缩的闭上了眼。
结果好一会儿,疼痛却没有出现,他将额头抵在她的脖颈间,丝滑的黑发缠绕着她的小卷毛,呼吸打在她的发间,还在痛苦地喘息着,却渐渐的被她身上的气味给抚平。
仿佛是疲倦了很久一般,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又等了好一会儿,一直都没有听到动静,她睁开了一只眼,实在不明白,刚刚还凶的像是要吃人一样的家伙,为什么突然间又在他的脖颈间,像是一只大狗狗一样?
是真的很像一只大狗狗,还是金毛那种。
姜小圆都没有想过,她有一天还能用金毛来形容暴君,明明刚刚凶起来真的很像那种狼啊、老虎啊,随便一眼瞪你一个激灵。
她低下头去看那个俊美的青年,他闭上了眼睛,睫毛长长的,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姜小圆心中一顿,刚刚想要动动,突然间又被人按住了。
姜小圆:……
感情您这是没睡呢!
姜小圆真的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像是从一头很凶很凶的老虎,突然变成了一只乖乖的大狗狗,她甚至有一种想要去揉揉他的脑袋的冲动。
姜小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这个冲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现在还没睡着呢!
姜小圆的小身板被他这么大一只困在怀里,那种滋味确实是有一点点不好受。
她一直等着这个家伙彻底睡着……
于是在数了五百只羊后,姜小圆偷摸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终于确定他睡着了……两只小爪子就开始rua他丝滑的长发,像是在rua一只大金毛,她本来还想咬一口报仇的,但是实在是被人抱在怀里够不着,只能悻悻地放弃。
他的身体在病发的时候其实没有多大感觉,但是一直这么在这儿坐着也不合适,毕竟也到了深秋了,天还是很凉的。
姜小圆总不能让他在这儿坐一夜,幸好还有一个轮椅,所以她就维持着在他怀里的姿势,推着轮椅倒车似的,艰难地回到了寝宫。
姜小圆保证这辈子没有用过这么丑的姿势,简直就像一只站立倒着走的乌龟。
暴君个子十分高大,所以姜小圆把他弄到床上去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她本来想着把人弄床上去了总能跑了吧,结果才刚刚一到床上去,就被人握着手腕,她就直接摔他怀里了。
姜小圆:……
柔顺的黑色长发潮水般交织着她的小卷毛,他的气息包围着她,带着一股侵略性,像是潮水包裹着鱼儿,无处不在。
其实他身上的气味非常好闻,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皇帝专用龙涎香,而是一股淡淡的中药味,仿佛融合了他自身的味道,有一种凛冽的清苦感。
其实少年陈秋的身上就已经有这股味道了,只是没有此时的暴君秋那么重的药味,仿佛可以透过这股味道,看到他独自走过的漫长岁月。
从来都是姜小圆把秋秋当人肉沙发的,哪里有这样的时候,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他身上的好闻味道,还是他因为疼痛始终没有舒展的眉宇,姜小圆心软了,发泄似的揉了揉他的长发,哼哼唧唧的,在他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窝着,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