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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妃听到大太监回禀的时候,嗤笑了一声,用小拇指扶了扶鬓角,“若是有鬼……”
若是有鬼的话,她秦容还能好好活到今日?
恐怕这个刘奇真的是失心疯了。
只是……真的是刘奇做的么?
容妃从来做事谨慎,想了想,挑了挑指甲,“今天下午,就将咱们三殿下请过来吧,陛下不是提了让他去南书房的事?这事儿本宫必须和他亲自说一说。”
近日里前朝吵得很,雪花一般的奏折都飞进了勤政殿,多的是人为了江太傅的遗愿而请愿,皇帝都因此头疼了很久,实在是顶不住压力,便将此事说给了容妃听,问问容妃的意思。
看样子,皇帝大概是有些松动的意思了。
容妃想了想又道,“对了,点那只从迦南来的香。”
红鸠其实是有药引的,容妃前些日子花了大价钱让人带回来的香便是药引。只要废太子身体里毒药足够分量,闻到这个味道就会发狂。
容妃想要确认一下,废太子到底有没有吃郭太医给他的那一粒药丸。
*
第二天一早,就有太监来了建章宫,来请三皇子去容安宫一趟。
那太监只说是娘娘要和三殿下商量一下去南书房之事,说是娘娘想问问他的意见。
传好了话了,太监就守在外面等着少年收拾。
人一走,姜小圆就着急了,小奶音警告道,“不能去!她肯定没安好心。”
容妃巴不得少年一辈子关在建章宫,怎么可能主动让少年去南书房?又刚刚好撞上五皇子被下毒之事,姜小圆饶是再没有宫斗经验,也看出来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安抚地笑了笑,只是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
少年的声音轻得像是羽毛,“对不起。”
他垂下了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苦笑。
姜小圆突然间想起来了少年给心腹的那封信里,第三步是拿到药方,那第四步呢?
玉佩里的一小只突然沉默了。
难怪昨天药包都拿到了,少年却说不着急喝。因为容妃不会放心,更加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但凡要试探的话,还有什么比看着少年毒发更加让人放心的呢?
她的眼睛红了,心里面闷闷的,让人堵得慌。
这一路上,那只小圆子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少年捏着轮椅扶手的手微微抓紧,好一会儿才放松,任由太监推着他朝容安宫的大门过去。
明明他做过这种孤注一掷的事不知道多少次,饶是赌上性命也从来没有半分犹豫,今天竟然,不安了。
他不是为了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而不安,而是她。
她会失望么?
如果她看到了他毒发的样子,还会和以前一样么?
少年竟然鲜少的,发现了自己安排的错漏之处。
容安宫里,容妃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了。
一进门,少年就闻到了那股浓郁的香味,几乎是闻到的一瞬间,那种偏头疼就开始发作了,一下下的,让人快要头疼欲裂。
少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但是香味仍然无孔不入。
他捏紧了掌心,慢慢消化着那仿佛针扎一般的疼痛,不让自己失态。
容妃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少年,一直到看到少年捏得手心发白、额头青筋凸起了,这才施施然地开口,“前几日,江太傅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容妃不咸不淡地将朝堂之上的事情对少年一一说了。
她似乎和任何一个温和的姨母一样,并没有表现出来一点点阻拦少年去南书房读书的意思。
甚至还体贴又关心地问了几句少年在建章宫的生活如何。
——当然了,她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因为少年现在已经疼得没有办法开口了。
那熏香容妃提前准备了许多,足足有五个香炉都在焚烧着那股味道。
少年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只是放在轮椅上的苍白手指攥紧,青筋暴起,因为过于用力,甚至还在发抖。
他要用上全身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表现出来暴虐的一面。
饶是他极力控制,那双极为漂亮的丹凤眼却控制不住地变成了血红色。
这种单方面的问话,一直到了日落时分,容妃仿佛这才意识到什么,停下了话头,笑着道,“竟然这么晚了,那便留在姨母这里休息一日吧。”
容妃眼底闪过了一丝失望,她本以为这个残废顶多撑上一个时辰就要发疯,到时候她顺理成章拿下他……奈何这个残废太能忍了,竟然足足忍了一个下午。
“你也大了,恐怕要避嫌,姨母也不好留你,你就暂时在你兄长宫中住下吧,他过几日大典,那殿里就空了。”
容妃这是要把少年留下来观察一夜的意思,当然了,少年是不可能拒绝容妃的“好意”的。
玉佩里的小圆子注意到少年颤抖的手指,眼睛都红了。
从刚刚进宫殿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说不出来。
她当然注意到了少年暴起的青筋、极力忍耐的模样,可是她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至于生闷气的事情,早就被她忘在九霄云外了,她只知道少年这事被那香味引得毒发了,而容妃似乎仍然不肯放过他。
让人发狂的疼痛是怎样的呢?
五皇子疼得发了疯,要杀小太监才能控制住暴戾的情绪;
少年疼得冷汗直冒,双眼发红,上面还坐着恨不得抽筋拔骨的仇人,忍不住了还要忍着,不能生气、不能吭声,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玉佩里的小姑娘看见了少年手指因为用力而渗出的血珠,被他藏在了大袖下面。
她眼睛都红了。
在被人推去大殿之前,少年找了个理由支开了跟着他的太监。
四下无人后,少年才极力控制着自己,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
“一会儿你就待在外面,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进来。就算是我和你说的话,你也不要信,不要进来。”
“可是……”
少年努力控制着气息,仿佛怕吓到她,他努力和缓了声音,“听话。”
玉佩里的小姑娘忍住了,红着眼睛小奶音都有点带着哭腔的颤音说了一声好。
少年却不等她再说些什么,有些狼狈地推着轮椅朝那座宫殿过去。
大门在他的身后关上。
几乎是关上门的一瞬间,嗜杀的欲望爬上了他的双眼,让他双目赤红,几乎在疯狂的边缘。
殿中的香味比容妃宫中浓郁了十倍不止。
他努力将自己的理智拉回来,尖叫声、厮杀声、鲜血迸溅的场面却重复上演,少年仿佛重新被拉进了记忆中的炼狱里。
嘭地一声,少年的轮椅倒地,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抓住了一只扶手,靠在桌边低声喘着气。他双目赤红的样子,此时不像个人,更像是只野兽,还是那种吓人的、恐怖的野兽,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危险无比。
那双漂亮的凤眸里面充满着暴烈的嗜杀欲望,杀意渐渐地占据了少年的理智,就连他用手指攥紧了匕首,那种撕裂的疼痛都慢慢地变得迟钝了。
姜小圆本来是待在门外边的,只是她并没有乖乖待着,而是四处绕着这座宫殿找排气孔。
宫殿里面的异香她在门外都能闻得到,少年在容妃宫里情况已经很糟糕了,更何况是精心为他准备的这样一间几乎是密室的宫殿呢?
唯一能排气的就是窗户,奈何周围都有侍卫守着,姜小圆只好试着在屋顶掀瓦片。瓦片能够掀开的不多,她用尽全力也不过是找到了三四块可以翻动的,但是这样小小的排气缝隙,显然是无法对抗满室的香味。
姜小圆在努力搬起来一块瓦片的时候,就听到了宫殿里面传来的东西倒下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再也待不住了,顺着缝隙爬进了宫殿的房梁上。
少年轮椅东倒西歪,身边的桌椅也被他推倒了,一片狼藉。
奈何才听到一点动静,少年就猛地转头,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在黑暗中将匕首又往手臂上扎了一下,疼痛让他恢复了一些意志力,他低声斥道,“出去!”
她远远地看着少年的狼狈模样,急得掉眼泪,可此时什么都做不了。
她想偷偷把他身边的东西搬走,只是少年在她一动之后,就再次大声呵斥道,“离远一点!别管我!”
少年喘息着,拼命想要维持最后一丝理智,但是大殿里面的香味越来越浓,浓到几乎将干净的空气都要压榨到极限。
黑暗中,红色的纹路慢慢地爬上了少年的半边面庞,一直到在他的半张脸上,组成了一副妖异又靡丽的恐怖图腾。
少年想要捏紧匕首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再也没有了力气,他只能试着去撞击自己,以保持冷静,但是渐渐地,少年低低的喘息声渐渐地微弱下去。
他的声音几乎是颤抖地,“别看我,别看我……”
她有点忍不住想哭,于是乖乖地转过身,不去看他,哽咽道,“我不看你,你把刀子放下好不好?”
少年并没有回答她,姜小圆急得一直在抹眼泪。
可是此时,要怎么办呢?
她着急地想要熄灭屋里的熏香,可是容妃子蓄意良久,她压根就找不到熏香所在,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整个宫殿上,不管是帘子、帷帐,还是木头桌子,大概全部都用带着熏香气味的水泡过了。
于是那种气味无处不在,除非不呼吸,否则根本阻止不了。
空气里面传来血腥味,她擦了擦眼泪,又想要去撞窗户,却发现窗户全都被封死了。连扎孔都做不到。
她想要把少年绑住,不让他伤害自己,可是少年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靠近了,但凡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让他本来紧张的神经陷入更加深层次的疯狂当中。
好一会儿,动静渐渐停了下来。
她背着少年在房梁上坐了下来,擦了擦眼泪,只能不停地刷着系统,手指都在发抖。
小说里没有这一段,她并不知道,可是她现在很清楚,少年支撑不了多久了。
她突然间想起来,系统里面有一个红色的急救按钮,只要她陷入危险当中,系统自救开关打开,瞬间就可以将攻击她的对象麻醉。
几乎是她找到个按钮的时候,黑暗中,一双血红的双眼慢慢睁开了。
这是一双极为漂亮、却看不出来任何人类情感的双眼,像是带着纯粹的恶,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
少年仿佛是恢复了冷静,他慢慢地靠着墙壁坐了起来,妖异的半张脸藏在了黑暗中,仿佛回忆了一会儿,很轻很轻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我死之前,我能见到你么?”
他声音很低,像是恶魔地低语,又带着一丝颤抖,“我想看看你。”
躲在房梁上的小姑娘浑身颤抖,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
她想起来了少年之前和她说的话。
她不知道红鸠毒发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是她已经隐约猜到了——醒过来的不是那个她陪了很久的秋秋,而是小说里面的那个暴君。
秋秋说,不要进来,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但是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少年,她擦了擦眼泪。
她害怕麽?她当然害怕得要命。
可是她想起来了,少年说过,自己宁愿死也不想变成一个疯子,要是这一次挺不过去,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说里的那个暴君,明明功成名就、大仇得报,却永远活在解脱不了的痛苦当中,不到三十岁就葬身火海,最后在火光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可是那是秋秋呀,是现在的少年,还不是未来的那个暴君,他会耐心地听她讲故事,也会给她做好吃的,他是温柔且沉默的,这样的少年,怎么可以变成日后那么可怕的样子?
此刻的少年,真真切切地从“小说反派”、“任务对象”这两个平板的标签里面跳了出来,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想起来了他的时候,再也不是任务、反派暴君的这样干巴巴的标签,而是具象成了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如同冰雪消融的模样。
只要……只要他攻击她,就会被麻醉,秋秋就没事了。
许久之后,那小奶音响了起来,带着一点儿的哭腔,“好。”
她含着眼泪,出现在了那个形容可怖的少年面前,抬起了头。
“你低头。”
那样昳丽得像朵罂粟花的少年低下了头,他歪歪头,“你在哪里?”
“你再低头看看。”
足足一分钟的安静,本来还怂怂的小奶音突然提高了一点,“你认真找找!”
长发的少年终于在自己的衣摆上,发现了一只小家伙——
到底有多小呢,大概就是趴在他衣摆上,如果不仔细看,会觉得这是个挂件;如果仔细看,会觉得这真的是个挂件。
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他双目赤红,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吓人,但是架不住人长得太好看了,有种癫狂艳丽的靡丽感。
“这么小呀。”阴郁的少年此时很不对劲,他歪歪头,长发垂了下来,只是他背后的手中那把匕首泛着寒芒,不知道何时已经沾满了自己的血。
“你不记得我告诉过你,让你离我远一点,怎么不听话呢?”
他让你离他远点,怎么不听话呢?
凤眸里全是嗜杀欲的少年心里这样想着,将那只小可爱拎了起来。他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野兽,那双漂亮的凤眸里面充满着暴烈的嗜杀欲望,让他看起来仿佛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那双带笑的凤眸里面全是冰冷的杀意,整个人都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鲜血蹭了一些在他的面容上,让他看起来带着某种冰冷的兽性。
那视线里,全是纯粹的恶意。
看到这样的他,肯定吓坏了吧,说不定还要用那种厌恶又害怕的眼神看着他……
恶鬼兴奋又饶有兴趣地想,要怎么杀了她才好呢?
那只还没有他巴掌大的小姑娘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恶鬼这才发现,那双圆溜溜的漂亮眼睛里面,竟然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便一直满含着亮晶晶的眼泪。
那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她用自己小小的脑袋,在他充满恶意的视线里朝他凑近
——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梁。
小心翼翼地,仿佛是怕弄疼了他似的。
那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愣住了。
第20章 丑陋怪物
小姑娘是真的很害怕, 但是听到了少年用那温柔蛊惑的声音说想看看她的时候,她还是乖乖地走了下来,含泪抬头看着少年。
小姑娘当然记得, 进去之前少年说过,让她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更加知道少年现在不对劲,可是她还是踮起了脚尖, 让他更加清楚地看见了她。
她含着眼泪对上那双妖异的血红双眼的时候,她想,也不是很丑嘛,干嘛不让她看?
她以为失去理智的少年会直接扎下来、会如她所愿那样触发系统的防护开关, 可是千钧一发之际,少年找回了一点点理智,他并没有伤害她,只是猛地往自己的手腕上一扎,在鲜血涌出来的一瞬间,把她摔了出去。
少年狼狈得要命, 勉强找回来了一点点的理智, 颤抖着开口道,
“你远远待着不要动,不管我说什么都不要过来, 若是……若是我死了,你就离开这里, 出宫去找一个叫做张掖的人。”
“若是我死了, 他为人可靠, 定然可以保护好你。”
小姑娘急了, 几乎是又冲了上来, 少年咬牙切齿地吼她,“滚!”
这个小疯子,不要命了?!
大殿里面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终于惊动了外面守着的太监们。
只是他们提前被打过了招呼,并不惊讶,倒是有人前去禀报了一声容妃,不多时,一个小宫女就被带了出来。
很快,紧闭的大殿门被打开了,扔进来了一个小宫女。
“娘娘吩咐了,怕您不方便,特意让这个小宫女小意伺候着您,这可是咱们娘娘寝宫里的贴身小宫女,手脚麻利得很,有事您尽管吩咐。”
这么说了一句之后,仿佛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赶紧将大门关上了。
宫女胆子很小,进来的时候就在那里瑟瑟发抖,等到朝阴影里的人看了一眼之后,显然吓得不轻,尖叫一声,不停地哭泣着,看着少年几乎是双脚并用地往外爬,用双手不停地敲打着门板。
少年控制着自己的戾气,宫女还在哭泣着刺激着少年的神经突突直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气,连匕首扎入手臂的疼痛,都在大脑的头疼欲裂下微不足道了。
少年忍耐着,朝那宫女道,“闭嘴。”
谁成想,宫女现在极度恐惧,被少年的样子吓到,非但没有闭嘴,反而忍不住失声尖叫了起来。
尖叫声入耳,刺激着少年的头疼更加剧烈。
下一秒,还在尖叫着的宫女就被一把椅子给砸晕了过去。
背后的姜小圆松了一口气,不砸晕这个小宫女,让她继续刺激少年,姜小圆真的很害怕少年彻底失去理智,到时候这宫女也一样没命。
但是下一秒,彻底失去理智的少年就速度迅猛,将匕首朝宫女扎了过去。
姜小圆瞪大了眼睛,“不要!”
她又冲了过去,挡在了他的匕首前面,少年瞳孔微缩,勉强找回一点理智,他刚刚想要撒手,但是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逼着双眼发红的少年往她身上扎,少年挣脱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一只野兽一般的可怕眼神。
但是下一秒,少年的动作就一松,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前栽倒,匕首发出清脆的声音,少年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麻醉的效果立竿见影。
里面的动静太大,外面守着的太监只听见小宫女的尖叫声停下了,又听见里面东倒西歪的声音,便以为是废太子发狂,解决了小宫女。
有一位倒是想要进去看看,却被边上的小太监拉住了,“你不要命了?听动静应该是动手了,一会儿和大总管复命即可。”
小宫女本来就是容妃娘娘特意安排的,死了便一口薄棺葬了就是,何必去多管闲事?
另外一个太监哪里是同情没那个小宫女,只是觉得第二次的女声不大像是小宫女的,闻言也觉得自己多心了,便没有再进去查探。
刚刚还混乱的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系统的麻醉药大概有些镇定剂的作用,少年渐渐地恢复了理智。
但是或许那红鸠有兴奋的效果,被麻醉药药倒的少年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他只是仰面躺在了地上,长发如同流水一般流淌在地上,鲜血在他的身下泅湿了一块。
血红色的纹路爬满了少年的半张脸,让他看上去有种惊心动魄的邪异美丽。
凭心而论,这样的少年怎么能算丑呢?
许久之后,大殿里面只剩下一只小动物气喘吁吁的声音,像是累极了。
她朝他这边过来,动静不大,却第一时间惊动了少年。
少年几乎是沙哑着嗓音道,“别看。”
很丑陋吧?
一定吓坏她了。
他见过自己毒发时候的样子,鲜红的纹路遍布半张面孔,活像是地狱里面的恶鬼。到底多可怕?可怕到第一次毒发时候,吓疯了照顾自己长大的奶嬷嬷,可怕到刚刚那个小宫女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
更不用说,他刚刚竟然想要杀掉她,他果然是个控制不住自己的丑陋怪物。
那种极为可怕的,升腾而起的即将失去什么的感觉,让少年麻木的心脏都仿佛传来了一点点针扎似的痛,那一点点痛扩大,慢慢地将他整个人吞噬。
几乎是颤抖着,少年用仅存的力气抬起手指想要遮住自己的脸,不被她看到。
第一次,少年修长的手指,竟然有些颤抖。
饶是曾经低贱如尘埃,他也从未尝过卑微的滋味,但是此时此刻,少年的内心升起来了巨大的惶恐。
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小妖怪,刚刚一定是为了安抚他吧,等到反应过来看到这么丑陋的他……
他尽力想要把自己藏起来,只是药效发挥得很好,他颤抖的手抬了好几次,都没能遮住那让人望而生厌的面容。
那小小的动静慢慢朝他靠近,他几乎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心脏密密麻麻的疼渐渐地扩散到全身,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她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他几乎是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像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还带着最后一点的希冀,沙哑着嗓音道,“别看。”
求求你了,别看。
可是那只小动物顺着他的衣摆往上爬,拉开了他的手——
轻轻地在他面颊的可怕纹路上亲了一口。
那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的吻,仿佛是蝴蝶轻吻了一朵花、蜻蜓在荷叶上轻点,仿佛在小心翼翼地亲一只受伤白鸽的翅膀。
少年扭过头,吃力地开口,声音比他想象中还要沙哑,“别看。”
可是小姑娘不听他的,捧着他的脸,又啾啾啾地在他面颊上恐怖的纹路上,落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吻,像是一只小麻雀似的,发出可爱的声音。
少年睁开了那双赤红的漂亮丹凤眼,正对上另外一双红彤彤圆溜溜的大眼睛,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呀,就又红了。
少年惊慌地吃力抬手,颤抖着手指想要给她擦擦眼泪,她却自己用袖子自己擦了擦眼泪,“不丑!”
“一点也不丑!”
少年沉默了。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神情,大大的眼睛里面倒影着的的的确确是那个地狱里丑陋的恶鬼,可是她眼神里面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只有琉璃一般剔透,满含着眼泪。
这一刻少年心想——
倘若他的神让他去刀山火海,此时此刻,他都会心甘情愿地被蛊惑。
“你……”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忍不住抽泣了起来,“你什么你,你就是个大疯子!”
少年被骂得哑口无言,可是看见她哭得凄惨,竟然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只好顺着她,低声道,“我是个大疯子。”
她哭声一顿,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要怎么骂下去才好,叨叨了好几句大疯子,才终于骂够了。
她擦擦眼睛,抽抽噎噎地爬过去,抬起他鲜血淋漓的手臂给他认认真真地清理伤口。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小神明,从她圆圆的、红扑扑的小脸蛋,一直到看到她的包子脑袋,还有她认真的神情。
他想,原来这就是陪着这么久的小神明呀。
和他想的一样,漂亮、可爱,人如其名的圆。
——是的,他的小神明叫圆圆。
他曾经听她絮絮叨叨的时候偶然知道的,他只觉得这个名字可爱至极。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姜小圆突然间低下头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等到少年想要说话的时候,她猛地抬头。
小圆脸上用血花了好几道,整个儿都像只小花猫,她龇牙咧嘴地朝他做了大大的鬼脸。
长发少年一愣,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低低的,就是笑着笑着就忍不住咳了起来,等到笑够了,他才沙哑着嗓音低声道,“小疯子。”
可不是只小疯子么,刀口也敢往上撞,还敢学他扮鬼脸。
可是他的心里第一次觉得这么轻松,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涂了个大花脸朝他做鬼脸,告诉他:看,现在我们一样啦。
她在告诉他,她真的一点都不怕。
春日夜,明月悬,照得一室暄。
扮鬼脸的小疯子生气了,揪住了他的头发,“大疯子!”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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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容妃宫里的大太监就过来了。
一打开宫门,整个大殿里面糟糕的情况映入眼帘,让大太监眼皮子一跳。
整个宫殿里的东西乱七八糟,东倒西歪的,门窗处都有撞击的痕迹,地上还有血迹斑斑。
少年此时实在是说不上好,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看不出死活来。他脸上的血红的纹路才将将消退了一些,却仍然隐约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看上去十分的奇异。
大概是这幅没有生息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大太监急忙凑上来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发现人还活着的时候,切实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