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娘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脑子有了问题,疯疯癫癫的。”
明明是大家闺秀,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尤玉玑一时觉得唏嘘。良久,她开口:“想法子不漏痕迹的将她的行踪告诉她的家人。”
至于她以后怎么样,就留给她的家人做选择了。
“是。”景娘子应声。她要禀的事情已经说完,转身往外走,尤玉玑又叫住了她。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尤玉玑眉心轻轻蹙起,浮现几许犹豫,许久没说话。
她做事向来果断,极少这样犹豫着。景娘子看着她长大,对她十分了解,见她这般犹豫不决,不由好奇是何事为难了她。
“派人回客栈去看看,毒楼楼主可还在那里,瞧瞧他的状况。”
就这事?
景娘子有些意外,完全没想到尤玉玑是为了这样的小事纠结了半天。她面色不显,规矩地应声。
第二天卓武的人来回话,并没有见到毒楼楼主,尤玉玑将毒楼楼主送去客栈的当天毒楼楼主便离开了。
想来那般擅毒的人,并不会有事。
尤玉玑不再多想。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五,马上要过年的时候,府里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年味。尤玉玑坐在床边,翻看着小册子。
今日是最近被红圈圈起的日子里最后一天,下一个被红圈圈起的日子要小半个月之后了。
尤玉玑望了一眼斜倚在美人榻上逗猫的司阙,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她从一些书册中得知换些姿势可能更容易受孕。
“阿阙?”
司阙抬眼望过来,看着她那张娇妍的面容浮现醉人的妩丽笑容。
“该安歇了。”她说。
百岁站起来扒拉司阙的袖子,轻易被他拂开。
床幔放下来,灯光照进床榻间,一片旖暖温色。尤玉玑握住司阙的手腕阻了他的动作,然后转过身。


第82章
司阙以前却是不知,一个女人的纤腰弯下去的弧度,是那样好看。
尤玉玑蜷缩着面朝床外侧侧躺着。屋子里的光映在床幔上,她望着映在幔帐上的光圈,微微发呆。
隔着床幔的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些晦暗不明。良久之后,她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孔慢慢蹙了眉,染上几许忧色。
会不会太……
她慢慢咬了唇,微肿的旖唇上被她咬出一道浅浅的白印子,她仍浑然不觉。
她望着映在床幔上的光晕,忍不住去回忆刚刚的情景。可又有什么能回忆?她分明什么都没看见,只在最后看见司阙拿着帕子去擦手上的痕渍。原来看不见时,其他感官真的会变得异常清晰。直到现在,她耳畔似还能听见那些声响来。
忽地想起“放浪”这样的词汇,她的眉心越拧越紧。
腰上一沉,是司阙的手搭了上来。
尤玉玑闭上眼睛,温声开口:“睡吧。”
司阙贴过来,将脸贴在她的后颈蹭了蹭,问:“姐姐困了?”
“嗯。”尤玉玑胡乱应了一声。
司阙稍微向后退开一些,望着尤玉玑,长指挑起尤玉玑颈上的一缕潮发,慢条斯理地给她理好。被子盖在两个人的身上,露出她的一小点肩头。
司阙慢悠悠地用指腹在她的后肩画着圈圈。
——现在知道害臊了?刚刚不是挺快活的?
尤玉玑转过身来。
司阙脸上表情收了收,立刻抬起长长的眼睛,用一双干净纯稚的眸子望着尤玉玑,问:“吵到姐姐了?”
尤玉玑将司阙作乱画圈圈的手握住,好好放在被子里,又将两个人身上的被子往上拽了拽,才柔声说:“睡啦。”
“好。”司阙微笑着,凝望着尤玉玑的表情。
瞧她脸上没多少害臊的羞意,顿觉没趣。他闭上眼睛靠过去,睡觉。
此时时辰尚早,王府别处很多人还没歇下。
陈安之带了一副金镶玉的镯子,送来给方清怡当做新岁的礼物。
“提前两个月让香宝阁亲自给表妹打造,绝对独一无二。虽然还没要新岁,东西今日送过来,就提前给表妹了。”
方清怡轻轻地抚着镯子。以前陈安之也时常花心思送她东西,若是以前,她此时此刻心中必然十分欢喜。然而此时,她却忍不住问:“给红簪备了什么?”
她到底是在意的。
红簪是她身边的人,就住在对面。陈安之去过多少次,夜里什么时候唤下人要水,她想忽略都难。
红簪的事,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陈安之皱了眉,道:“过年的时候府里会从库房给各屋送东西。她一个丫鬟提上来的姨娘,又怎么能和表妹相比?”
他握住方清怡的手,认真道:“表妹,若你不喜欢我睡她屋。我便再也不去了。”
陈安之这话倒不是哄人。在他眼里,表妹是名门闺秀为他受了委屈自然要好好相待。至于其他几个妾室,春杏是他最初的通房丫头,只要她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本分听话,他便养着。而翠玉和林莹莹,在他心里比春杏更不重要,所以林莹莹被掳了,他也没怎么在意。而红簪,完全是为了解决需求的玩意儿,若表妹不喜,扔了又何妨。
女人嘛,再挑一个用便是。
毕竟是曾经喜欢的人,方清怡有一瞬间的心软。可是她想到报上孕事时,那种恐惧和被羞辱的滋味,眼底的柔软被她赶走。
“表哥对我真好。”她温柔地笑着,为陈安之倒了一杯米酒。
陈安之笑着喝下,还要夸:“没想到表妹酿的酒这样味美。”
“表哥喜欢就好。”她含笑为陈安之再倒一杯酒。
自从知道王妃有了身孕,方清怡心里越来越急。今日的米酒中,被她多加了一倍的药量。
夜里,陈安之没走,留了下来。他很快睡着,方清怡却毫无睡意。她忍不住回忆过往和表哥的甜蜜,思绪越往后走,她心里越是酸苦。
今日是腊月二十五。
距离药效彻底发作,越来越近了。
可是方清怡又改了计划。
为了自己腹中“儿子”的未来,她必须连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除掉。还有尤玉玑。
她终于想明白自己以前的计划简直大错特错。
陈安之死了根本不够!
就算陈安之死了,就算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就算她生出了男孩,她是妾的身份,她的孩子也会养在尤玉玑名下,唤尤玉玑母亲,称她姨娘!
她紧紧攥着身侧的床褥,眼中浮出坚定的狠意。
她错了一次,只能不惜一切手段为曾经的错误弥补,纵使满手染血。
·
腊月二十六,府里的年味更浓。
翠玉和春杏来昙香映月的时候,院子里的丫鬟正在踩着木梯将一盏盏红灯笼高高挂起。
“夏天的时候,莹莹还说等过年的时候要亲手给我缝……”翠玉住了口。
春杏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翠玉笑笑,说:“莹莹一定会没事的。一定的。嗯。”
不多时,尤玉玑和司阙一起过来。
“过来得好早。”尤玉玑微笑着,“刚好过年那几日的新衣服到了,你们看看合不合身喜不喜欢。”
枕絮带着几个丫鬟抬着装新衣的木箱过来。
这不是府里分下来的,而是上次尤玉玑自己想裁新衣时,让人给几位小妾都量了尺码,每人定做了三套。
枕絮亲自将给翠玉和春杏准备的各三套衣服送过去。翠玉和春杏脸上都带着笑。
“居然不止一套!”翠玉原只是知道尤玉玑给她们裁了新衣,并不知几套。见侍女一套一套往外拿,乐得眼睛弯成一条缝。
“三套了!木箱里好像还有……”她往木箱望去,望见里面粉色的衣裙,眼眸里前一刻的喜悦瞬间黯然下去。
枕絮询问地望向尤玉玑。
尤玉玑眉眼间的笑意也稍淡,她温声道:“收着,等莹莹回来了再给她。”
花厅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
翠玉忽然想林莹莹最会甜嘴搞气氛,只要她在,根本不会有冷场的时候……
剥栗子的声音打破了花厅里的宁静。
司阙垂着眼睛,修长干净的指剥开一颗香糯的甜栗子,递给尤玉玑:“姐姐。”
尤玉玑手里正捧着一件翠玉的新狐裘,她刚要先将手里捧着的狐裘放下,司阙递过来的栗子已经近到她唇前。
尤玉玑犹豫了那么一瞬间,便张了嘴将他喂过来的栗子含在口中。
翠玉狐疑地打量着两个人的动作。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觉得自己好像想多了……林莹莹不是也喂她吃过脆枣?
林莹莹自己家后院种了棵枣树,每年结了枣,她都要带来和她一起吃……
“夫人,方姨娘和红簪姨娘一起过来了。”抱荷禀话。
翠玉和春杏对视一眼。
——这还是方清怡第一次来昙香映月请安。
方清怡神色如常地走进花厅,福了福身,开口:“前些时日身体不适,没能给夫人请安,还望夫人宽宥。”
“坐吧。”尤玉玑不由自主地望向方清怡的肚子。
方清怡觉察到了尤玉玑的目光,她心中一紧,忽然有了一种以身犯险的危机——没有哪个正牌夫人希望庶子先出生,尤玉玑会不会想害她的孩子?
其实……尤玉玑望过去的那一眼,只是有点羡慕她怀上了孩子。
“姐姐。”
司阙又剥了一颗糖栗子喂给尤玉玑。
司阙的开口,让方清怡轻轻蹙眉。她为了自己的未来,必须要除掉尤玉玑,可是若真论单纯喜好,她更厌这位阙公主。
谁愿意自己是别人的替身?她已不愿再穿白衣。
“司姨娘和夫人关系真好。”她笑着开口,在“姨娘”二字时,加重了语气。
司阙冷冷瞥过来,全然不是望着尤玉玑时的眸色。
方清怡心里生出一丝畅快来,这个人也成了低贱的妾。她装作看不见司阙的不悦,继续说:“身为妾室,身家性命捏在主母手上。司姨娘的确应该好好伺候夫人。”
在她眼里,司阙给尤玉玑剥栗子,就像低等的丫鬟伺候主子。
司阙将“伺候”这个词放在舌尖上品了品,眼底的冷意神奇地散去。他收回目光,又开始继续剥栗子。
抱荷带着几个丫鬟端着茶水和糕点进来。
尤玉玑品了口茶,淡淡道:“方姨娘如今有孕在身,万事以胎儿为重,日后就不必过来请安了。”
方清怡的瞳仁猛地一缩。果然啊,这个尤玉玑现在就开始打这个孩子的主意,想过继了!
方清怡缓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水,优雅地品了一口。她扫过翠玉和春杏身边桌上的新衣裳,开口:“往日不来这里竟不知夫人的花厅其乐融融,几位姐妹关系甚好的模样。只是还是不要冷落了世子爷才是。”
什么冷落世子?她言下之意是这一屋子的女人都不得世子宠爱。
翠玉剐了她一眼,说:“是啊,咱们都不得世子爷喜欢。哪像方姨娘这么厉害,连身边的大丫头也能得了宠。啧啧。”
红簪低下头。
“你!”方清怡深深吸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动怒,绝不能。她更不应该跟一个妓子逞口舌!
司阙觉得有点吵。他拿了尤玉玑的紫色丝帕反复擦着手,视线落在外面庭院中下人正在挂起的一盏盏的灯笼。
今日有风,檐下一盏盏崭新的红灯笼迎风飘扬。
他视线又落到方清怡的身上,琢磨着把她的脑袋弄下来,凿空之后,在里面放了蜡烛,悬在檐下,许是比那些红火的灯笼还好看。
“有铜板吗?”他开口。
尤玉玑望过去,露出询问的目光。
翠玉摸了摸荷包,说:“我这里有一枚。”
司阙抬抬眼瞥向翠玉这个正面小人,有点不太想接她递过来的铜板——他为翠玉抛过两次铜板,可都是正面。
然而性子风风火火的翠玉已经直接将铜板放在了司阙面前的桌上。
行吧。
司阙随手抛了铜板。
众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这枚铜板。
方清怡皱着眉,在心里嘀咕这位司国的公主莫不是脑子不太好使?怎像个小孩子似的不分场合玩这种三岁孩童的戏码……
一阵乱晃声停下来,铜板安静地落在司阙脚边。
司阙垂眼瞥过去。
反面。
司阙慢慢勾起一侧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
他的人头灯笼,有了。
他慢慢抬起眼睛,垂涎地望向方清怡。
方清怡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她在心里嘀咕,不是说清冷高傲的性子?怎么奇奇怪怪的?


第83章
当日陈安之从外面回来,绿梳跑过去禀告方清怡身体不适。陈安之急急忙忙赶去暗香院,兴师动众地请了大夫,动静很大,整个王府都惊动了。
最后大夫开了安胎的方子,又劝方清怡莫忧虑,当宽心养胎。
“之前一直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肚子疼了?可是累着磕着了?还是吃了什么寒性大的东西?”陈安之挨着方清怡在罗汉床坐下,满脸担忧。
方清怡低着头没说话,绿梳在一旁开口:“我们主子今天去给夫人请安回来就不太舒服。”
“绿梳!”方清怡制止绿梳的话。
绿梳住了口,拿着大夫开的药方往外走。
“请安?你为什么要去给她请安?”陈安之顿时火气上来,“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你还怀着孩子去给她请什么安?一个从草原过来的人,她也配?”
“你别说了……”方清怡拽拽他的袖子,“小心隔墙有耳,这话要是传出去,终究是不好的……我只是觉得自我进了门,一次也没有去向她请安有些不合规矩。”
陈安之忽然想到那几个小妾自从日日黏着尤玉玑之后,连喜好都改了,穿得花花绿绿的不成体统。他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去过一次做过样子就罢了,日后别过去受委屈。”
方清怡点头。
“你怀着孩子要格外当心。”陈安之顿了顿,“今日去她哪里可是吃过什么东西?还是她说了什么让你受委屈?”
方清怡惊讶地抬眸望着陈安之:“表哥,你是怀疑……”
她畏惧地将手放在腹部,又立刻飞快地摇头:“表哥别多想,夫人待人和善,这是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我是吃了些糕点,可能用料让我不太舒服。但我是临时起意过去,夫人事先并不知晓。”
她善解人意地劝慰:“表哥放心,我会更小心地保护我们的孩子。夫人那样和善,定然不会想害我们的孩子。”
好半天,陈安之才勉强点了头。
方清怡垂下眼睛,轻抚着自己的拢起的小腹。
她今日并不想冤枉尤玉玑,也冤枉不了。能够将怀疑的种子种在陈安之心里,足以。
“表哥,明日我想去寺中给我们的孩子祈福。”
“明天?”陈安之皱眉,“明日宫中有事,几位堂兄弟都要进宫去。我恐不能陪你。”
“没事的。月份还小,身子不重,没有那么娇气。自己去就好。”方清怡说道。
方清怡又劝了几句,陈安之才答应下来。
方清怡柔情蜜意地靠着陈安之,心里却在冷笑。她并非想要去寺中为孩子祈福,而是她知道按照司国的旧俗,尤玉玑明日会去寺中为她的亡父祈福。
·
腊月二十八,按照司国的习俗,要在这一日为亡亲祭祀。身在他乡,没有故土隆重的祭祀活动,尤玉玑仍旧换上素衫,打算往万安寺去。
尤嘉木会一早来晋南王府接尤玉玑。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司阙站在小间门口,望着在里面换衣的尤玉玑。
“许是要傍晚。”尤玉玑正在绾发,她回过头冲他温柔一笑。
本不用那样晚,只是今日除了去万安寺给父亲作祭礼外,她还需要做一件事情——
她打算明天晚上送司阙离开,他“死”在腊月二十九这年根的时候,为了避讳,府里一定会一切从简,更方便她从中操作。虽说她已经将宅院、马车,甚至负责挖坟抬“尸”的人都安排妥当了,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打算今日亲自去看一看,提前把路线走一遍。
正在挽发的她沉思着,拢发的动作停下来。
她还没有将事情告诉司阙。等她将事情彻底准备好,今晚回来就告诉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欢喜?应当会欢喜的吧?他应当会对她笑。
“姐姐想什么想得入迷?”司阙走过去,将从尤玉玑指间掉落下来的一缕发挑起,代替了她的手,帮她绾发。
尤玉玑望着铜镜里的司阙,慢慢弯起眼睛来。她夸赞:“阿阙绾发的手艺很好。”
“日日瞧着姐姐绾发,自然学会了。”司阙一手轻搭尤玉玑肩头,弯腰去拿桌上的步摇,小心翼翼地戴在她的云鬓间。
他望着铜镜中尤玉玑欣赏着,又看着铜镜中的她侧转过脸。她手心搭在他的脸颊,让他偏过脸来。
司阙的目光便从铜镜中的她,落到了真实的她。
下一刻,尤玉玑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这侧脸颊,退开时,她抚着他另一侧脸颊的手又温柔地拍了拍。
“等姐姐回来。”她又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嫣然推开他,拿了架子上的狐裘,转身往外走。
司阙蹙眉立在原地。
“这狐狸精……”他抬手摸了下被她轻拍过的脸,眼中的不悦转瞬又变成了笑,“也行吧。”
司阙从尤玉玑的小间走出来,和百岁玩了一会儿,唤停云进来:“那个方什么的,住哪儿?我要过去一趟,拿灯笼。”
停云听了个半懂。不过她也不多问,反正她也习惯了,能听懂一半足够回话。她说:“殿下,方姨娘住在暗香院。只是她此时不在府里。因为昨天动了胎气,方姨娘今天一早就出了王府,去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不在府上。
也行,在府外动手好像更方便些。正好尤玉玑今天不在府上,他出去也不会被她发现。
只不过做好的人头灯笼挂哪?城墙?
司阙面无表情地将逗了百岁半天的鱼干扔给了它。
·
尤玉玑来到万安寺,望着万安寺寺前稍远些的地方燃着祭祀火堆,火堆旁围着很多人,微微惊讶。看来陈帝的融合政策起了不小作用,如今在陈京有了越来越多的别国人。就连司国人的旧礼,也能这样隆重。
“阿姐!”尤嘉木亲自给尤玉玑摆好了脚凳。
尤玉玑踩着脚凳下来,叮嘱家仆将一干祭祀用具都带上。
“夫人?”
尤玉玑停下脚步,回头望过去,只见方清怡正扶着绿梳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她朝尤玉玑走过来,微笑着说:“没想到刚到万安寺就见到了夫人,真巧。”
尤玉玑望了一眼方清怡停在树下的马车,道:“马车颠簸,当心些。”
“他很乖,没事的。”方清怡将手搭在前腹上,“今日过来也是想给他求个平平安安。”
尤玉玑轻轻点头,继续往前走。方清怡也不再多话,默默跟着一起往前去。
尤玉玑朝着举行祭礼的火堆走过去,不由多看了一眼方清怡的肚子,蹙眉道:“那边人多,小心挤着。烟火薰到了也不好。”
“以前就听说过司国特殊的祭祀礼仪,一直好奇来着。今日既然撞见了,便想姐姐。夫人不必担心,我就远远看两眼,很快就走。”方清怡道。
尤玉玑便不再多说。
景娘子板着脸,凑近尤玉玑耳畔:“夫人,方姨娘恐怕图谋不轨!不知道心里打什么坏主意!”
尤玉玑轻轻点头,没说什么。
走得近了,听见故土的祭祀哀乐,尤玉玑心里顿时浮出酸涩。她遥遥望着徐徐燃烧的火焰,浮现看见了父亲对她笑的眉宇。
景娘子瞧着尤玉玑神色知道她又想到父亲了,她担忧尤玉玑现在没心情顾上满肚子心眼的方姨娘,小声叮嘱枕絮盯紧方清怡,然后转身带着下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祭祀礼具放进火中焚烧。
这是司国的旧礼,虽然设在万安寺前面,可毕竟与佛道不同,并没有万安寺的僧人在这里。
方清怡今日过来可不是参观司国旧礼的。
枕絮奉命盯着方清怡,可方清怡老实得很,并没有做什么。她如她说那般,只远远看了一会儿,便往前面的万安寺去。
临走前,她让绿梳传话给尤玉玑,她在寺中茶室等尤玉玑过去品茗。
今日在参加祭礼的人为了答谢万安寺,在举行过祭礼之后,都会去万安寺添添香火,方清怡倒不是格外邀请,尤玉玑本就会过去。
方清怡走进肃穆的万安寺,望着高大慈悲的佛像,诚心许愿自己能够心想事成,除掉想除之人,亦盼着自己的这一胎是男儿。
她垂眉,将手搭在自己的小腹。
虽然她已经让母亲帮她寻了十三个月份差不多的孕妇,但她还是更盼着自己能生出儿子来……
方清怡轻轻舒了口气,上香之后,去了万安寺为香客准备的茶室。她坐在茶室里,檀香和茶香,让她不由一片心境平和。她不由想起那些美好的闺中时光,那时的日子多么简单快乐。长大了,烦恼多了,沾染了男女之事,一招错步步错。她多盼着时间能够倒退,回到她与表哥苟且之前。可是什么都回不去了……
她从开着的半扇窗户朝外望去,视线越过万安寺的院墙,望着远处升起的烟火,默默等着尤玉玑。
·
祭礼用具焚尽后,尤玉玑带着尤嘉木朝着升腾的火焰郑重行了大礼,然后一行人往万安寺走。她很感谢万安寺为司国人办了这样的祭礼。
这边离万安寺并不远。
尤嘉木望着马上就要到的万安寺,悄悄拉了拉尤玉玑的衣角。
“怎么了?”尤玉玑微微偏着头,低声询问。
尤嘉木笑着说:“阿姐,有一件喜事你一定不知道!”
“什么事?”尤玉玑的眼角仍残着丝潮湿,并想不到尤嘉木说的喜事会是什么事情。显然,她此时情绪有点低落,也不太愿意去猜测。
尤嘉木脸上的笑僵了僵,又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他忽然有点害怕,害怕阿姐会怪他擅作主张。
尤玉玑瞧着他神色,蹙了眉,换了稍微严肃的语调:“嘉木,有什么事情?”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尤嘉木先一步往前走去。
尤玉玑瞧着已经到了万安寺的门槛,僧人朝她行竖手礼,她赶忙规矩地回礼,也顾不上追问尤嘉木。
尤嘉木望着阿姐跪在佛前的身影,眼里早没了孩童的无忧。
过两天,元逸哥哥就到了。他那么喜欢阿姐,到时候他一定会救姐姐离开晋南王府。
就算被阿姐责骂擅作主张,只要能救阿姐,他无所谓。
尤玉玑并不知晓弟弟这段时日往司国寄去的信件,她拜完佛之后,便想离开万安寺,毕竟她今日还要去好几个地方。
不过离开万安寺前,她还是去了一趟茶室。
尤玉玑刚走到茶室门口,就听见了方清怡的尖叫。方清怡冲出来,毒楼楼主立在茶室中。


第84章
司阙由着方清怡大惊小怪地跑出去,并不急。杀人那一下子并没有什么乐趣,猫捉老鼠的过程才好玩。
他转过身去,看见出现在门口的尤玉玑,阴森中带着纵乐笑意的眸色微凝。
尤玉玑也很意外会在这里再次遇见毒楼楼主,她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偏过脸望向方清怡慌慌张张跑远的背影。方清怡一口气跑过长廊,出去时还被绊了一跤。瞧着她险些跌倒,尤玉玑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由心头跟着一紧。
望着方清怡跑出万安寺瞧不见身影了,尤玉玑才回过头来,刚好毒楼楼主从房中走出来,经过她身边。
尤玉玑下意识又向后退了半步。
长廊两端都通着往寺外去的游廊,尤玉玑望着毒楼楼主朝另一边离开。她立在长廊,默默打量着毒楼楼主的背影,他还是一身玄衣,血红面具。尤玉玑垂下眼睛,落在他的左手——毒楼楼主的左手一直戴着一只黑皮手套。
“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枕絮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