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秒沉默,鬼使神差地,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你那个邻居家大哥,是你什么人?”
“……”卫枝看着有点儿迟钝地眨巴了下眼,认真想了想什么“邻居家大哥”,半天终于想起来了,说,“就邻居家大哥啊?”
单崇显然不信,垂下眼,淡道:“刚才,他在你电话里的自称是‘哥哥’。”
“有什么区别?”
卫枝不懂。
区别是,大哥可能是四十岁抠脚大汉,哥哥就二十五到五十,不设上限和下限。
单崇说到这,又有些下意识厌烦把话说那么清楚,和醉鬼讨论这些似乎也是浪费时间……于是稍有些冷淡地说了句“没事”,将她的双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拽下来,说:“站好。”
下一秒,利索从她口袋里摸出一张房卡,刷卡,扔她进门。
刚想转身走,原本趴在床上的人迅速爬起来,一只手拽住他的衣角。
小姑娘连滚带爬从床上跳下来,拽着他衣角没撒手,她一脸认真:“真的就是邻居家的大哥,是个医生,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后来……后来去了国外,然后现在又回来了。”
她说话有点儿吃力。
但是也因为小动物的嗅觉嗅到了空气里的不对劲,努力支棱起来解释了一大串。
是有用的。
他没把她扔下扭头就走,而是转身问:“你喝醉酒习惯打电话给邻居?”
“……”卫枝表情更茫然了,当前脑子不够用的情况下,显然不知道眼前这人追问这么多干嘛,“我还打给顺丰快递和圆通快递和申通快递了,如果不是你把手机拿走——”
中通快递也不会被落下,毕竟雨露均沾。
“……”
单崇觉得自己今晚大概是被这个醉鬼带跑偏了。
他抬手,将她拽着自己衣角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还算好脾气地说:“行了,去睡觉。”
卫枝被迫撒开他的衣服,手指被他掰得有点儿泛红,她可怜兮兮地自己揉揉,还不忘记用眼角悄咪咪瞅他。
……也不算完全悄咪咪。
“怎么?”
“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
“那我下回打给你吧,”她显然压根没在听他说话,“只打给你。”
她声音落地,房间里立刻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数秒后,男人抬手,温暖的大手落在她的头上。
她缩了缩脖子,下意识闭上眼。
下一秒,被一股力道带着,整个人往后一倒,她猝不及防四脚朝天落在床上,挣扎着翻过来,手软脚软扑腾间,她听见站在床边的人问:“屏幕解锁密码是什么?”
“110110,”她下意识地回答,“银行卡密码要吗,顺便一起告诉你吧,168——”
话还没落,面前床上落下个手机……
她的手机。
犹豫了片刻,在卫枝伸手探向自己的宝贝手机时,从门口方向传来男人的声音:“明天十点。”
然后是“啪”一声巨响。
门关上了。
他走得干净利落。
趴在床上的卫枝泄气,醉酒的晕眩中,脸重重砸回了柔软的被窝里。
……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闹铃就惊天动地响了。
从被窝里爬出来,因宿醉发丝凌乱、面容憔悴的小姑娘挣扎着抓过手机看了眼,早上九点。
…………………………………………想破那颗宿醉的脑袋,绞尽脑汁她也没想明白她什么时候给自己定的闹钟——
然后在头疼欲裂的痛苦中,过了很久她才艰难想起,昨晚有那么一两个小时,她的手机曾经被人没收。
最后还给她之前,那人问了她屏幕解锁密码。
卫枝:“……”
已经记不清昨晚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她还没疯到用他的照片当手机桌面。
盘腿坐在床上,她略有逼数地打开通话记录看了眼,看着那一串录入通讯录的、没录入通讯录的各种号码,最后看到硕大的“韩一鸣”三字……
卫枝一脸安详地放下手机。
把手机郑重其事地放回枕头下,暂时碰都不想碰它一下,她支棱起来洗了个澡,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却连遮瑕都懒得做,把姜南风从被窝里拖出来。
拖着她就往雪场跑——
刚开始姜南风还不乐意,一个劲儿问她是不是有病,清早八早的顶着宿醉滑雪。
“你不要不知道好歹,我给你找了个新教念,”卫枝拽着好友,如同拽一头倔牛,“比老烟还好。”
“……”姜南风极力抗拒,“哪来的新教练,你是不是酒还没醒?”
两人拉拉扯扯,一路到了雪场门口,先看见单崇,男人依旧是一身黑雪服,身边放着块又长又宽的刻滑板。
卫枝踮起脚挥挥手,一溜冲到他面前,一个刹车,站稳——
刚想打招呼,对方不急不慢抬眼。
……对视上男人黑眸的那瞬间,突然,昨晚的记忆如潮水涌入。
抱。
趁机乱贴。
趁乱硬啃。
趁醉偷嗅。
拽着他的衣角说有点土且花里胡哨的情话。
能干的,她都干了。
原本灿烂的脸上一个猛的表情刹车,紧接着就是刹车失败后的车祸现场,对着面前的人一阵红一阵白,卫枝吭哧了一声,目光不自主地瞥向他的脖子——
………………………………那里,昨晚她抱着啃了一口。
艹。
她可真是做的出。
卫枝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发誓从此滴酒不沾的悔恨中还有一丢丢遗憾,因为光记得昨天狗胆包天干了什么大事,却把干大事这件事主体的感受忘记的干干净净……
就好亏。
她站在单崇面前支支吾吾,正琢磨怎么打碎这份尴尬,这时候她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从她头顶越过,目无情绪地,投向她的身后。
卫枝眨眨眼,暂时扔下了满心的羞耻,回过头,一眼便看见了身后来人——
白色雪服,眼底淤青仿佛终年不散的阴柔长相,胳膊肘挂着苍蝇绿雪镜,160W(*长160cm,加宽)的mach刻滑板,脚上是nitro刻滑鞋。
……是她昨晚强行用金钱(不对)争取来缘分的新教练。
戴铎走到三人面前,看都没看旁边阴沉着脸的男人一眼,在卫枝面前站定,眼珠子微动,懒洋洋问:“我学生呢?”
卫枝看向姜南风。
姜南风盯着面前新出现的人物,看看他,又看看卫枝,最后再看看单崇……目光闪烁,欲言又止,显然是认出了什么,又想问卫枝昨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到底作了多少大死。
卫枝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她感觉到拎在手里的雪镜,被面前顶着永远睡不醒脸的大佬拨弄了下,她抬头看向他,后者冲她没多少笑意地笑了笑:“雪镜不错。”
卫枝刚想说话。
从她身后,磁性的男声响起,“我给的,怎么了?”
卫枝茫然地回过头,看着身后立着一身乌漆嘛黑雪服的男人,黑白对立之间,他身边立着的那块板尤其瞩目——
嗯,同款mach,160W。
两块顶级刻滑板的相遇。
空气中漂浮的危险因子浓重到呛鼻,仿佛这时候谁说话大声点,就能以丝绸之路雪场为圆心,炸掉整个环太平洋。
卫枝:“?”
卫枝茫然。
卫枝看向姜南风。
卫枝用眼神示意姜南风给点儿提示。
姜南风用口型说:山顶雪场大型旅游宣传片。
卫枝:“……”
恍然中,卫枝这就想起来了。
不就当初那个害得她哭爹喊娘的以山顶雪场为背景的平行大回转比赛视频么。
现在她总算知道昨晚为什么觉得白衣大佬眼熟了——
原来他就是那个大型滑雪题材禁忌爱情片的另一位男主角。
而根据一般禁忌爱情片内容走势,男一号把从男二号手里赢来的东(信)西(物)送给了一个不值得提起的路人女,那么那个路人女会怎么样呢——
轻则炮灰从此泯灭于众,重则轰轰烈烈死翘翘。
…………………………………………手中的雪镜突然变得有点烫手。
卫枝:“……”
卫枝点点头,望着面色不佳的戴铎,慎重开口:“对,他给我的。”
强调一下事件重点,并真诚希望大家重点放在虐渣攻上——
至于女配。
女配就是捡个漏。
无辜的。
被动的。
……还,那肯定也是不想还的。


第45章 戴铎:逼死所有人
戴铎看卫枝一脸慎重,又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小朋友了。
他并没有,他只是在欺负单崇。
于是又伸手勾了下那个雪镜,冲着一脸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拔腿就跑的她说:“紧张什么,这雪镜不是挺合适你的么,我就随便夸一嘴。”
他也没说什么了不起的漂亮话,只是话刚落,就感觉到立在小朋友身后的黑脸门神两道目光射过来了,像是刚才某一秒有什么妖魔鬼怪打从门前路过……
那模样,高高在上的,孤傲又冷漠。
别人可能会害怕他,但戴铎无所谓,他知道单崇就是这种人——
装模作样。
拨弄雪镜的手指慢吞吞地缩回去,直起身,戴铎冲着卫枝笑了笑:“我家里还有几片配套的雪镜,反正我也用不上了,有需要的话打包卖给你啊?
卫枝上下打量戴铎,指望从他的表情看他说话的用意……
然后她失败了。
这人就是个阴晴不定的阴阳人,画风和一般普通人类根本不一样——是的,在他的衬托下,背刺和老烟那种都能算普通人类了。
昨晚明明和她说一句话都嫌多,怎么天一亮突然变得这么说话啊?
怪吓人的。
她回头望了望单崇,后者垂眼,平静回望她:“看我做什么,人是你自己找来的。”
卫枝:“……”
这就是要不管她的意思了?
跳来拱火说什么“我给的”人不也是你吗?!
干了这种事就得负责到底啊!
卫枝:“……雪镜打折吗,反正你不用了。”
戴铎拿手机,递到卫枝面前:“可以,加个微信?”
还没等后者来得及发生,他又“哦”了一声,收起了手机说:“不用了,你师父还留着我微信的,你让他把名片推送给你就行。”
这是还惦记着上次在崇礼山顶雪场时,单崇刺他,明明留着微信友呢有话却不微信说,像个怨妇……
现在原话还给他。
看着男人越发阴沉的脸,戴铎就觉得神清气爽。
等卫枝再次回过头望着单崇,男人连演戏都懒得演,就用冰冷的声音淡道:“不滑室内也不滑夜场,你那一个镜片够用了。”
指望他推名片,下辈子也许有这个可能。
卫枝也是个识相的,傻子都知道这两人从见面开始就阴阳怪气个没完没了,她投敌还能让自己的师父个车马送她一程?
送她上路还差不多。
手里拎着的头盔一戴,她伸手相当自然地拽了拽男人的衣袖:“走吧?”
单崇毫不犹豫地弯腰,随手把放在身边的雪板拎起来,挂在胳膊肘。
又长又宽的雪板让卫枝忍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看戴铎手上的同款……等单崇转身走几米远,她才迈开步子追上去,小鸡跟步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边小跑,一边望着男人冰冷侧颜欲言又止了起码三次。
“有话就说。”
走在前面的人头也不回道。
“是你让我说的,”卫枝终于忍不住问,“你俩的雪板是一起买的吗?”
之前第一次从花宴的嘴巴里听到关于mach板这个名字她就偷偷回家查过了,“mach”,中文翻译名是马赫,品牌是Gary,定位为顶级刻滑板——相较于其他普通雪板来说,mach这块板在二级市场将近一万块的定价是普通雪板的两倍……
单崇这种油费涨了三毛钱都要砍掉加油预算的人,如果“买两块同款雪板八折起”,可能也是会为了省钱捏着鼻子和敌人填写一个收货地址的。
卫枝就是想起来了奇问问。
走在前面的人闻言,直接陷入沉默——本来今天看到戴铎也拎着同款板进来已经觉得相当晦气,这会儿被这么一问,晦气值瞬间顶满。
男人毫无征兆的转过身,将紧紧跟在他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死死地抿着唇,卫枝抬手在唇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闭上狗嘴……
然而单崇只是停顿了下,面无表情地说:“不是,这块板是赞助商给的。”
“哪个赞助商?”
“Gary。”
“……你是Gary的赞助滑手?”
“小孩,你眼睛瞪那么大让我感到冒犯。”
“那可是Gary!”
圈子里的人——尤其是单崇身边的人,拿到一两个大品牌赞助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单崇除了Gary,还有nitro,DC,甚至是一般滑手比较难拿到的Burton都有合作……
其他人比如老烟也有Gary赞助,背刺有nitro和Roxy,连花宴那些女生多少都有一些雪服专门的品牌合作……
大家对这件事早就习以为常。
这会儿放卫枝这,这像变成了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单崇睫毛轻颤,所谓“被冒犯”并不真情实感,反而觉得……
挺可爱啊。
多久没遇见个听见他拿了什么赞助能一脸震惊的人了?
要背刺这些老油子震惊,怕不是得在头盔上贴个红牛标志(*极限运动圈内默认潜规则:红牛赞助的选手一律都是真*极限*不要命*顶级大佬)才行。
“你奇心挺重,”单崇掂了下手里的板子,“学,一年半载的,你也有机会……钥匙在你手上,就看你会不会用。”
“什么钥匙?”
男人拎着雪板,转身走在前面,“我。”
“……”
卫枝目瞪口呆。
这人怎么做到的被人人夸赞默认其冷艳高贵,低调且实力强劲,实际上自信如风……
且并不要脸。
……
单崇的手套落在柜子里,打发卫枝自己去拿雪卡,他回去拿手套。
两人刚刚分道扬镳,那边戴铎已经顺手拎起了姜南风的那块板,一边手拎着一块板,他抬眼扫了眼姜南风,正式打量了今日意外得来的学生——
年轻,偏瘦,身高适中对于滑雪这项运动还挺合适。
板板正正地穿着雪服,连雪裤都很老实地让外层罩住雪鞋。
雪鞋是自己的。
没穿小乌龟护具。
看着比穿小乌龟护具的那位稍微靠谱一点儿。
没有废话也没有多余的寒暄,他就直奔主题:“进度说一下?”
眼前的年轻男人离了单崇视线范围内,就成了一个正常人,并不阴阳怪气地说话,只是面相看着不太容易亲近……
太精致俊美,反而让人难以接近。
根据姜南风闲在旁边时不完全统计,从刚才他进雪场开始,直到与单崇站在一起,偷看他的女生不比偷看单崇的少——
而单崇偶尔还有勇敢的敢上来打着约课旗号要微信。
戴铎走到哪像自带毒圈,周围人事物自动肃清得干干净净。
眼下他主动搭话,姜南风有点适应不过来,暼了他顺势抱着的她的板子,说:“C弯。”
戴铎一般不带人上课,所以指望他爱的教育那是不可能的,听到面前人的回答,他那偏淡色的眉毛直接挑了起来——
“之前老烟带你的是吧?我上次在崇礼雪道上看见你们在学前刃落叶飘练C弯,之后已经过了多久了?”戴铎说,“过了一万年,你们还在学C弯?”
“……”
“你们一共上了几天课?”
“十天,不过都是上午一两趟下午一趟偶尔请假,真正上雪时间比较少——”
“十天就从零基础学个C弯?”戴铎直接无视了她后半句自我检讨,又重复一遍,“他收你钱没?”
姜南风被他咄咄逼人得难得露个茫然的表情,点点头又摇摇头,半晌听见他的一声哼笑,毫不犹豫地评价:“垃圾。”
回头看了姜南风一眼:“建议你去以诈骗的名义报警。”
姜南风有点儿跟不上他的刻薄节奏,这会儿迈开步子追在他身后,犹豫了下说:“我自己拿板了……”
戴铎像是背后长眼睛似的侧身让了让,没让她碰着板,那双丹凤眼向后斜暼了她一眼,懒洋洋道:“你刚才一直盯着我就在看这个?我又没穷到要把你的板偷走。”
“不是,”面对这个刻薄小鬼,姜南风开始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摁住他,只得无奈道,“挺沉的,用不着你帮忙拿。”
戴铎看了眼她,刚想说你作为一个新手难不成天天自己抱着板上下缆车,还没来得及来口,一抬眼又看见两位熟人——
从票务区那边一边说话一边往这边走的,正是刚才被定位为“诈骗”的老烟,还有昨天在酒桌上顺利跟他约到课的狐狐……
两人有说有笑。
正往这边走。
这时候,老烟不经意地一抬眼,先看见穿着雪服立在那的姜南风,愣了愣——她还没戴上头盔和护脸,就把头发扎起来了个小揪,素颜面无表情地站在那……
漂亮是真的漂亮,往那一站不说话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那头天然的黑色头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将身边头发染成绚丽色彩的狐狐比到天边去。
然而也只是瞬间的对视,姜南风在看到他后,他以为的生气、质问、甚至是冷言冷语都没有发生——
她只是目光轻描淡写地投过来,又轻描淡写地挪走。
然后转过头,和身边的人说话。
老烟本来看见那个人抱着两块板的人有点儿不以为然,以为是姜南风临时找的上课的人……临时找的又能有什么货色?
目光轻飘飘扫过,直到看到那人手上拎着的黑色雪板上面的小树,他愣了愣,目光挪回来。
确认那是块一般中庸之辈用不上也用不的graymach。
与此同时,那人将原本戴着的护脸用指尖一勾,露整张狐狸似的脸,面无表情,淡漠又刻薄——
老烟迈开的步子直接停了下来。
震惊之中还有些茫然,他看看姜南风,又看看突然现的戴铎,那张稚气未脱的年轻面容之上逐渐浮现一丝丝不可思议。
戴铎连余光都未给他,仿佛是为了让他看清楚自己脸上的认真,他稍稍弯下腰,凑近姜南风——用不高不低正不远处老烟也能听见的声音对他今日的学生淡淡道:“今天先给你上一课理论课:不会滑的一定不会教,会滑的也不一定会教……以后遇见不会教的,趁早换人。否则就是浪费时间。”
他今日的学生十分配合,盯着面前容貌堪称精致,但并不算是她的菜的教练,眨了眨眼,她点点头冲他笑了笑:“受教。”
……
储物柜旁。
单崇刚把手套拿来,打开的柜子便被人“啪”地一下从旁边关上了。
他愣了愣,漆黑的眸色沉了沉,不见发火的意思,只是目光平静地顺着那关他柜子的手向旁边看去——
就看见老烟阴沉着张脸,立在那。
目光闪烁,男人不动声色地收了四处弥散开来的低气压,轻飘飘地暼了他一眼:“不是上课么?你怎么也这么晚?”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老烟问:“戴铎怎么在这?”
“嗯。”
单崇显然对这话题不怎么上心,戴铎在哪来问他?
“你看见他了?”
那应该也看见他今天是来给谁上课的了。
后半句被他压在肚子里,没说,是因为此时此刻大男生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被如此一问,他面容因情绪不稳而泛着灰……当街被人甩巴掌大概不过如此。
他不想搞得自己那么狼狈,索性抿着唇,表情紧绷地弯腰去开他自己那个储物柜——
就是动作力气很大,把铁柜子砸的乒哐作响。
把头盔拿来,他直起腰:“他给姜南风上课你知道吗?戴铎什么时候带人上课了?”
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
“昨天冰天雪地里,卫枝蹲在台阶上缠着他聊了半个小时,”单崇说,“就这么来的。”
老烟愣住了,片刻后,责备地望着单崇。
这份责备男人接收到了,于是用“我也不是很高兴”的更深层次责备目光直视回去,淡道:“你现在这又砸又气的,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收了当徒弟或者是别的什么关系,人家选择教课的人是她的自由……”
老烟黑着脸,“啪”地关上柜子,比刚才动静更响。
“你先鸽了她的,”单崇一点想安慰他的意思都没有,“现在又在这发什么脾气?”
站在柜子前面,年轻男生唇瓣动了动,看上去想要反驳,然而一转身对视上师父那双平静无波澜的眼,他所有的话都吞咽回了肚子里……
因为他知道,师父说的对。
单崇见他沉着脸不在说话,慢吞吞地戴上手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又基本像是什么都说了。
老烟戴上头盔。
单崇往他这边偏了偏,想说什么,又陷入沉默。
老烟走储物柜区,在雪具大厅的中央狐狐已经在等着他了,远远看见他来招招手冲他笑……他捏了捏手里握着的手套,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手机震动了下,他拿起来看了眼——
【崇:上你的课,别找事。】
是师父发来的警告。


第46章 看他干嘛
单崇发完短讯,随手把手机扔身边的头盔里,然后环顾四周找了找,正好在长椅上看见一张被遗弃的、雪场附近餐厅开业宣传单。
将宣传团扯过来,团了团,往某排柜子门上一扔:“出来。”
“啪”地一声,纸团落地,随后柜子摇晃了下,从后面慢吞吞探出来个毛茸茸的颅顶,颅顶之后是光洁的额头,然后是小姑娘贼兮兮明亮的黑眼。
她只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从柜子后面伸出只手,探出来捡起那个落在地上的纸团,又“嗖”地缩回去:“乱扔垃圾,你没素质。”
“偷听人讲话,你有素质?”男人收回目光,动作缓慢地戴上了手套,“过来。”
藏在柜子后面的人出来了,身上穿着雪服,抱着自己的雪板,踩着不怎么灵活的雪鞋吭哧吭哧跑到他面前——
今天因为没化妆,卫枝把头发都扎成一团丸子头在头顶,毛茸茸的一颗发丸,发顶蓬松,衬得她藏在雪服衣领后面的脸只有巴掌大。
她倒是会长。
脸就那么点儿,看着也是小小一只,真上手碰了才知道其实她身上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含糊全是肉……对于这点,他倒是比谁都清楚。
思及此,男人发现自己思想有点跑歪,及时悬崖勒马。
清了清嗓音,目光冷冷清清扫过她眼底的黑眼圈:“鬼鬼祟祟躲在柜子后面干什么?”
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刚才最后那会儿想和老烟说什么?”卫枝挨着他坐下,用手肘怼了他一下,“是想教训他人不能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吗——”
“……”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没说出口让你听见。
男人平静地想着,薄唇一勾,哼笑:“想象力丰富。”
卫枝一点没被他打击到,相反的一脸兴奋地用爪子捉住他的肩膀,一顿摇晃,眼里闪烁着光芒像是繁星闪烁:“所以老烟很生气吗?他肯定气死了吧!可恶啊刚才他背对着我都看不见他的表情……你是不知道,刚才在雪具大厅中央我亲眼目睹了他带着那个狐狐,南风带着白衣大佬相遇的狗血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