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主又狠又糙女主会撩的糙汉文上一章:庶人
  • 男主又狠又糙女主会撩的糙汉文下一章:嘘国王在冬眠
朱毓成深望了他一眼,道:“你爹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定国公府在大周的地位太过特殊,轻易不能牵涉进党争里。
当初先太子府出事,定国公在一开始也只能袖手旁观。
那时他与薛晋都以为,以先帝对先太子与先太孙的偏爱,就算起疑心,也会先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会让太子太孙蒙冤。
事实也是如此,承平帝虽震怒,可心里到底是倾向于相信太子的,特意命大理寺、刑部与都察院三法司会审此案。
原以为这样重大的案件,没个一年半载都不能查出个水落石出。
可承平帝的口谕才下达了不到两个月,三法司便定了案,判太子府谋逆,一同参与这起谋逆案的还有青州卫家与霍家。
没多久,宫里便传出了承平帝病危的消息。世人都说是因着太子府谋逆一事,承平帝才急怒攻心得了病。
承平帝病危的消息才传出来几日,边关忽然告急,北狄、南邵大军在此时齐齐进犯边境。
就在这风雨飘摇、人心惶惶之际,首辅凌叡两度请立当时的康王周元庚为太子,均被康王温和拒绝。
直到第三次,凌叡与一众大臣跪在康王府门前,恳请康王为江山社稷考虑,这才将康王请出了康王府,入主东宫,替病危的先帝监国。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短短七十二天,太子一脉尽废。
太子太孙被赐毒酒,太子妃被赐白绫。
反倒是一贯无心朝堂,只爱吟诗作画的康王成了新的太子。
承平帝膝下统共三个儿子,太子已死,六皇子周元季无心政事,成日带着朝阳郡主游山玩水。
周皇室里,能坐上帝位的,除了四皇子,倒真的找不着旁的人。
这七十二天里发生的一桩桩事,一环扣一环,朝臣不管看得明白,还是看不明白,都知晓康王称帝已成定局。
有人选择明哲保身,亦有人选择以死相谏。
其中一人曾一头撞在奉天门的登闻鼓上,称太子府谋逆一案疑点重重,分明是遭人陷害。
那人正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辅国将军府的六公子,亦是当朝驸马赵昀。
-
朱毓成想起那一片泼溅在登闻鼓的血,心底一阵可惜。
赵昀呀,可惜了。
对面的薛无问见朱毓成面色沉重,以为他是因着自个儿插手旧案的缘故,忙拱手道:“父亲自是不知晓,还请世叔替我瞒上一段时日。”
朱毓成却摇了摇头,道:“不是世叔不愿意帮你,而是贤侄你的身份特殊。你不仅仅是锦衣卫指挥使,也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如今凌叡一党有我勉力与之抗衡,你若是插手进来,你可知代表的是什么?”
定国公府从不插手党争,这是祖训,亦是大周开国之初,定国公对皇室的承诺。
薛无问颔首道:“自是知道。世叔请放心,无问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朱毓成定定看着他,片刻后,垂眼道:“此事我只当不知道,至于你正在找的齐昌林的那位发妻,若真的找到了,记住以礼相待,若不然,齐昌林那人定会拉着你玉石俱焚。”
薛无问一怔,听出朱毓成的言外之意,很快便笑了:“多谢世叔提醒。”
出了绣坊街,薛无问坐在马车里转着玉扳指,总觉得有些事不对。
片刻后,他喊了声:“暗一,进来。”
暗一“咻”一声拉开门钻进车厢,一脸疑惑道:“世子有何吩咐?”
薛无问道:“你最近办事是不是太懈怠了?查齐昌林小妾一事,为何会走漏了风声,传到了朱次辅那里耳朵去了?”
暗一立马道:“那齐尚书家的小妾往次辅大人家递出来的消息,属下是截下来了的。”
薛无问抬起眼,似笑非笑道:“然后呢?”
暗一摸了摸鼻子,继续道:“然后霍公子身边的何舟便出现了,说这消息还是递给次辅大人比较好,对世子的大业大有裨益,属下这才将那消息放了出去。对了,世子,你在为何大业做准备?”
薛无问:“……”
果然是那小子动的手脚,先是拉他下水,说什么做他手上的刀,眼下又将朱毓成也卷了进来。
还有下一任顺天府尹宗彧以及他背后的一整个宗家,若无意外,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淌进了这趟浑水。
要知道,宗彧的大伯,那位并州宗家的执牛耳者宗遮,三年前曾用雷霆手段,将大理寺卿魏追从大理寺一把手的位置撸了下来,直接取而代之,成了新的大理寺卿。
魏追是凌叡的人,承平二十九年的谋逆案便是他主审的。
此人从入仕开始便以纯臣自居,很得承平帝信任,从七品小官一路官拜至大理寺卿。若非先太子的谋逆案,根本无人知晓他是凌叡的人。
薛无问眯了眯眼,他、朱毓成、宗彧、宗遮,下一个又是谁呢?
-
永福街,霍府。
霍珏将手里的信交与何舟,道:“将这封信送往辅国将军府。”
何舟接过信,领命退下。出去书房后,便见姜黎领着桃朱、云朱从庑廊的转角处走来。
何舟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听见姜黎问道:“公子可是忙完了?”
何舟心道,公子就算没忙完,只要夫人一来,也会立刻忙完的。
便回道:“忙完了。”
姜黎听罢,莞尔一笑,转身接过桃朱手上的汤盅,道:“你们在外头等着,我进去送汤。”
里头的霍珏听见开门声,抬眸看来,瞥见姜黎手里的汤盅,额角登时跳了下。
这些时日,阿黎日日给他炖养神补脑的汤,这些汤里大多以猪脑为基料,味道虽说并不难喝,但到底不是他会愿意吃的东西。
可每次小娘子那双湿漉漉的眼望过来,他再是不愿,也会二话不说地拿起调羹,喝得一干二净。
偏姜黎见他喝得如此快,还当他是喜欢这汤呢,越发做得勤。
误会越来越大,以致于霍珏如今除了一日三餐要喝,连宵食都要再来一盅猪脑汤。
今夜自然也是猪脑汤,姜黎将汤盅放在桌案上,笑意盈然道:“今日做的是天麻猪脑汤,你快喝。娘说了,马上要会试了,尽量每日都喝几盅,好养养脑。”
霍珏望着汤盅里那白色的絮状物体,揉了揉眉心,道:“不急,这个月的会试会推迟,大约会推迟至三月上旬。”
姜黎挑了挑眉,诧异道:“是因为今日皇上下的罪己诏吗?”
霍珏颔首道:“是,礼部明日应当就会发布文,推迟会试日期。”
姜黎对霍珏说的话一贯是信的,听见这话,甭管明日礼部发不发布文,她都笃信会试会改日期。
“那正好,正好能多喝几日猪脑汤,多补补脑。”姜黎拿起调羹递给他,道:“快趁热喝罢,不然就会发腥了。”
霍珏很想说,就算趁热喝,也是腥的。
可对上小娘子那双湿润的眼,话堵在喉头却说不出来,只好接过调羹,低头喝了起来。待得一碗汤羹吃尽,才努力压住喉头的腥气,温声道:“阿黎的手艺越发好了。”
姜黎闻言便笑了,露出嘴角两粒小小的梨涡。
谁都喜欢被夸的,尤其是心爱之人夸自己。她忙收起汤盅,笑着道:“你若想,明日我再给你多做一盅。”
说到这,她不知想到什么,又接着道:“对了,娘说过两日想去大相国寺给你拜拜佛祖,求个符,好让你会试那几日事事顺遂。我琢磨着,寻个人少些的日子陪她一同去。”
霍珏闻言,目光微微一凝。
不多时,便温声道:“这两日恐怕不妥。会试既是要推到三月初,那便这个月的二十七号,我陪你们去一趟。”
他慢慢转着手里的茶盏,继续道:“你若是想,还可多叫几个丫鬟仆妇一同去。大相国寺后山种了一大片山茶花,此时正是花开得最好的时候。这些日子你们天天拘在家里,正好去踏踏早春。”
姜黎一想,可不是么?
她自个儿倒是不觉着有什么,可她娘在桐安城时自由自在惯了,日日呆在家里,的确是有些受不了了。
若不然,也不会天天念叨着要去大相国寺求符。
“那敢情好,我把桃朱云朱她们喊上。”姜黎掰着手指算着人,“啊,还有如娘,如娘来了盛京这么久,都没出过府。正好这次让娘带上她,一同去大相国寺踏踏春。如娘喜欢种花,定然也会喜欢看山茶花的!”


第60章
是夜, 皇宫,乘鸾殿。
赵保英缓慢从内殿走出,直至出了外殿, 才停下步子, 望了眼暗沉沉的天色。
旁边的小太监偷偷往内殿的方向瞄了眼,小心翼翼道:“赵公公,今夜皇……皇上不需要奴才随伺左右了?”
赵保英淡笑着看了小太监一眼。
今日本该跟着他一同随伺的太监起了急病, 下面的人问他想挑谁顶替, 他随手便指了在一旁扫雪的小太监。
底下的人一脸诧异,却谁都不敢吭声。谁都知道,司礼监里就数赵公公这人的心思最是难猜。
小太监约莫十三四岁, 生得白白嫩嫩的, 一团孩子气。应当是有人在宫里看顾着, 才这般天真, 什么样的话都敢问出口。
赵保英斜眼瞥着小太监, 唇角始终噙着抹淡笑,细声道:“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死, 这样的话也敢问。以后记着了, 皇上不需要你时,你便是滚也要滚远点,要不然,脑袋可是要搬家喽。”
赵保英的语气轻轻柔柔, 没半点责怪的意思, 倒像是在亲切地提点。可小太监对上他黑漆的含笑的眼, 心口顿时一紧, 这才意识到方才那样的话实在不该问。
就像嬷嬷说的, 在这宫里, 好奇心太重,可是会死人的!
小太监赶忙应了声:“喏,多谢赵公公提点。”
赵保英对小太监的这一番心路历程自是不关心的,含着笑挪开了眼。
此时的乘鸾殿里,成泰帝坐在一张鸡翅木圈椅上,对王贵妃沉着脸道:“东西拿来。”
他的脸色委实不好,双目无光,瞳孔溃散,似是受了惊一般。
自从先帝的功德碑擘裂泣血的消息传来后,成泰帝的脸色就没好过,接连几日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今日又跪了整整一日的太庙,脸色自是难看得不得了。
王贵妃对成泰帝的心思一贯是摸得很轻的,那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她轻轻睇了身边的心腹嬷嬷一眼,便见那嬷嬷领着身边一众宫女,鱼贯退出了内殿。
关门时,她忍不住望了里头王贵妃一眼,眼底的怜惜与担忧一闪而过。
待得众人离去,王鸾起身去取东西,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个白玉瓶。
“臣妾知道皇上今日去太庙定是受委屈了,一早便将东西都准备好,等着皇上您来。”
王鸾的声音温温柔柔,是成泰帝一贯喜欢听的娇媚语调。
可成泰帝此时心思根本不在此,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那白玉瓶上,急切道:“快喂朕!”
王鸾顺从地从玉瓶里倒出一颗通体乌黑的丹药,喂进成泰帝嘴里。
一颗丹药入了嘴,成泰帝满足地阖起眼,头枕着椅背。不多时,他原先惨白发青的脸渐渐有了血色,且一点一点涨红。
接着,他双眼蓦地一睁,死死盯着王鸾,眼里遍布血丝。
王鸾对上他这怵人的目光也不惊慌,将手上一条软鞭递给成泰帝,温柔道:“皇上不必顾忌臣妾,臣妾受得住。”
那是一把九节软鞭,用头层牛皮鞣制而成,细细长长的一根金丝木鞭柄缠着红绸。许是用久了,红绸那艳红的色彩已是有些褪色。
王贵妃望着成泰帝的目光里满是仰慕与崇拜,仿佛接下来他对她做的一切都是恩赐。
成泰帝很是受用,接过鞭子,用鞭柄抬起王鸾尖细的下颌,道:“这世间,也就爱妃你最懂我。”
几个瞬息后,细细软软的皮鞭扬起,“啪”的一声响。
王鸾唇色有些发白,她咬紧牙关,强令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明亮的内殿里,成泰帝的脸渐渐扭曲。
“父皇明明都死了,为何还要教训朕呢?朕如今是真龙天子,他怎敢!”
“你说父皇死后,看到那么多人下去陪他,是不是很惊喜,哈哈哈哈哈哈!他最爱的儿子,他最喜欢的孙子,还有他最信重的臣子,朕通通送下去陪他了!”
“还有周元旬,朕的好哥哥!朕是他弟弟,亲弟弟!他怎可因为那几条贱命就要朕去大理寺认罪!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不是他非要逼朕,朕岂会,岂会——”
随着一道一道鞭声响起,成泰帝服用神仙丸后的亢奋渐渐散去,疲惫如潮水般从骨缝里渗出来。
他喘着气,扔下那鞭子,粗暴地扒拉掉身上绣着十二纹章的冕服,摇摇摆摆地上了榻。
王鸾直到他上了榻,才忍着痛,慢慢起身,捡起地上的软鞭,立于一侧。
待得成泰帝呼吸变得匀长了,才挪着步子走过去,望着熟睡的成泰帝,温柔如水的眸子渐渐泛了冷。
冷风擦着外殿廊檐上挂着的宫灯,吹出窸窸窣窣的一阵响。
小太监莫名觉着冷,总觉得这乘鸾殿似乎比旁的地方要阴冷些。
明明这乘鸾殿是宫里人气最旺的地方了,毕竟王贵妃在这后宫最受宠,连皇后娘娘都得避其锋芒,多少太监宫女削尖了脑袋想往里头挤,一个个的都以能在乘鸾殿当值为荣。
哪里知道这宫殿会这般冷呢,早知道就穿厚实些。
赵保英见小太监打了个冷颤,笑着摇摇头,轻甩拂尘,心道:马上开春了,天快要暖和起来,也该去大相国寺走一趟了。
-
翌日,姜黎一起床便听说了礼部要将会试推迟到下月初九的事。
桃朱服侍她梳洗,道:“奴婢是听何舟说的,何舟说卯时不到,礼部便将布文贴了出来,公子得到消息后,一大早便出去了。”
姜黎昨日便已经知晓了,并不似桃朱那般惊讶,只点点头道:“也好,三月开春,天气暖和些,在贡院里考试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桃朱闻言便抿唇一笑,自家夫人事事都为着公子着想,难怪再好的高门贵女公子都不愿意娶,只想娶夫人。
姜黎用过早膳,便去了东厢院,想同杨蕙娘说去大相国寺拜佛求符的事。
她人才刚进院子,便见姜令与如娘站在腊梅树下,说着话。
如娘平日里话极少,她说话带着点儿结巴,小时候怕是没少被人奚落的。后来又遇到了那样不好的婆家,有什么事都习惯了往心里藏。
她是杨蕙娘带进来的,霍府里的人都知晓杨蕙娘格外怜惜她,自然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如娘依旧不怎么与旁人说话,也就在杨蕙娘与姜黎姜令面前,能多说几句话。
姜黎笑吟吟地走过去,听见姜令在问如娘怎样才能种好腊梅。
心底不由得一阵好笑,自己这位弟弟的性格一贯古板,小时候随爹爹学了几年书后,总是喜欢板着脸装大人。
从前在桐安城,他便常常念叨着君子远庖厨云云,堂堂杨记酒肆的大公子,连哪种酒是用哪种谷子酿的都分不出来,怎么可能会对种花起兴趣?
不过是怕如娘在这府里没什么人说话,才想着挑她爱说的话题,陪她说几句的。
如娘喜欢种花,听见姜令问起,便也不管自己说话结巴了,认认真真地说与他听。从松土施肥说到折枝去虫,样样都说得事无巨细的。
姜黎对伺弄花草虽不如姜令那般,一问三不知,但懂得委实也不多,如今见如娘讲得认真,便也立在一边与姜令一同听。
如娘说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发现姜黎来了,不大好意思地叫了声:“阿,阿黎。”
姜黎忙笑着应了。
如娘刚进府的时候,本来是随旁的下人一样,规规矩矩地喊姜黎“夫人”。
可杨蕙娘当初买她并不是真要拿她来当下人的,不过是因为同为寡妇,有些惺惺相怜,舍不得她被人糟践,才买下她罢了。
于是硬要她改了口,还将那卖身契撕了。
如娘这才战战兢兢地改了口,之后发现这府里不管是姜黎还是霍珏,都是极好相处的人,渐渐地,便也拿这里当家了。
如今她与杨蕙娘一同住在东厢院,杨蕙娘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一会忙着酿酒,一会又要张罗酒肆开张的事。
如娘与她住一起,日日都过得忙忙碌碌的,这种安心踏实的感觉,她已经许久不曾有过。
姜黎笑眯眯地握住如娘的手,道:“我想同娘商量一下去大相国寺的事,如娘婶一块儿来吧。”
如娘一对上姜黎那张笑脸便没辙,她比杨蕙娘还要虚长两岁,可惜没有子女缘分,嫁人十载也没个一儿半女傍身。
因此每次见着姜黎与姜令,便觉着若是自己有子女,定然也同他们一样的善良贴心。
二人一同去寻杨蕙娘,杨蕙娘想去大相国寺想许久了,听姜黎说月底去人少,且还能去踏春,便爽快地拍板定了二十七号那日去。
如娘听到二月二十七日去大相国寺,还怔楞了下。
恍惚间,便想起许多年前的二月二十七,冰冷的春雨里,她对那少年道:“你,别,别哭。”
却见少年抬起一张白净的脸,笑着同她道:“如娘,这是雨。”
花厅里,杨蕙娘见如娘不说话,神色还恍恍惚惚的,以为她是不想那日去,便道:“可是那日不便?若是不方便,咱们再换个日子。总之,不管如何,你都要同我们一起去。难得来了盛京,你又是个爱花的,不去趟大相国寺踏春赏花,怎能行?”
如娘从那场淅淅沥沥的春雨里回过神,忙道:“不,不用换。我没,没有,不方便。那日,我同,你们去。”
商量完去大相国寺的事,姜黎又在东厢院呆了片刻方才离去。
回到主院,听到云朱说霍珏回来了,立马就想起了今晨的猪脑汤还没炖上呢,赶忙提起裙角,去小厨房问采买的婆子猪脑买回来没。
婆子紧张地搓着手,道:“回夫人的话,今日老婆子跑了几趟肉档,都没买到猪脑。听那几个屠夫说,今日一大早的,就有人把所有肉档的猪脑全买走了,都怪老婆子去得晚。”
姜黎听罢这话,虽然有些可惜,倒不会真怪罪到采买的婆子身上。
如今盛京准备参加的会试的举子那么多,说不得是哪个举子知晓了猪脑汤能补脑,一口气全买走了。
可这举子也未免太可恨了,居然半点都不给旁的人留,也不晓得他吃不吃得完!
“无事,你平日都是同样的时间去买,只能说是不赶巧罢了。”
姜黎安抚几句便离开了小厨房,往寝屋走,刚走上回廊便见霍珏与何舟从书房里信步走出。
姜黎想着霍珏平日里那么爱喝猪脑汤,今日忽然没了,说不得还不习惯呢,还是同他说一声吧。
思及此,她便走过去,道:“霍珏,有人把你的猪脑汤抢了!”
她话音刚坠地呢,走在霍珏身后的何舟登时僵了下,屏住呼吸,偷偷地不着痕迹地瞧了自家主子一眼。


第61章
姜黎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言里言外都是外头某个疯狂的举子,将所有猪脑一扫而空,着实是霸道极了!
“你说什么样的人如此疯狂?那么多的猪脑, 他便是一整日什么事都不做, 光是坐在那吃,都是吃不完的。要让我说,他定然是不想让旁的举子也补补脑。”
何舟听罢这话, 差点没被口里的唾沫呛着, 只能强忍着低下头,一时不知该做何种表情。
前头的霍珏倒是平静,只牵着唇, 淡淡地笑了笑, 道:“无妨, 这些时日, 我已经吃了不少, 歇几日不吃也无甚关系。”
“今日定然是吃不成的了。”姜黎还是觉着挺可惜的,少吃一日说不得今日温书的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想了想, 又道:“但你放心,明日我一定让人早些去买!”
小娘子娇艳的芙蓉面一脸的执拗,看得霍珏心下一叹,道了句:“好。”
说罢猪脑汤这事儿, 姜黎又想起了去大相国寺的事, 又继续说道:“我方才同娘说好了, 就按你说的, 这个月二十七日去大相国寺。只是, 你那日当真要同我们一起去?”
寻常人家去寺庙里烧香拜佛, 多半是家中的女眷去的,鲜少有男子会一同前去。
霍珏闻言便淡淡“嗯”一声,笑着问:“阿黎莫不是不想我去?”
当然不是!
自从来了盛京,他一日日的忙得很,都不能像在桐安城一样,时不时地陪她去山里摘摘果子,到护城河那头赏赏景什么的。
这次若是能一同去大相国寺,说不得能到后山一同赏花呢!
“自然不是,只要不耽误你温书,我当然想要你陪我一同去的。”姜黎仰起脸,湿漉漉的眼里满是期待。
霍珏低眸望着她。
她的心思一贯来是好猜的,现下大抵是在等着他说一句不耽误,而后再欢天喜地、心安理得地去为出行做准备。
于是便顺着姜黎的话,说不耽误,还又添了几句,什么劳逸结合,佛祖更愿意保佑亲自求符的举子云云。
夫妻二人一个要回寝屋,一个要出门,就这般在廊下絮絮叨叨说了片刻的话。
桃朱与何舟早就偷偷地往后退了几步了,免得扰了主子们说话。
桃朱如今与何舟也算得上是熟悉的,见何舟今日有些魂不守舍,不由得有些纳闷,可她自然不会把何舟往那“买光了所有猪脑的疯狂举子”身上想,只当他是遇着了什么烦心事。
正想着,便见自家夫人同公子说完话了,笑盈盈地抱着个手炉往这边走来,桃朱便也不多想,赶忙迎了过去。
待得主仆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何舟清了清嗓子,道:“主子,明日……”
霍珏淡声道:“不用去了。”
方才小娘子脸上又是愧疚又是愤愤不平的神色,显然很是为他喝不到猪脑汤而可惜。
既然阿黎觉着可惜,那就……喝吧,反正那古怪味儿他也喝习惯了。
何舟登时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不用一大早去做那“买光所有猪脑的疯狂举子”了。
方才见夫人那样愤懑,他自个儿都觉着自个儿过分。别说,还真有点儿羞耻。尤其是,人桃朱还在一边听着呢……
何舟心底那如同雨后春笋般节节攀升的羞耻感霍珏自是不知晓,望了望天色,便问道:“宫里的人递消息出来了吗?”
何舟登时面容一肃,道:“是,属下接到消息说,赵公公的确要在二十七那日告假出宫。”
霍珏淡淡颔首。
干爹还是十年如一日,每年都要在这一日前往大相国寺祭拜。
他微微垂眼,这辈子,他们该见面了。
-
成泰六年二月十四,盛京下了年关过后最大的一场雪,大雪厚厚一层,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
日子再往后挪,阴沉沉的天色也渐渐放了晴,到得二十七那日,金灿灿的阳光从扯絮般的云里穿过,铺了一地金黄,竟是难得的好天气。
姜黎一早就起来收拾物什,大相国寺在明佛山,去大相国寺约莫要行两个时辰的马车。
她与杨蕙娘商量过,当日来回委实是太过劳累了,索性便在那里住个一夜。就是山里的住宿环境到底没有家中那么舒适,该备好的东西还是得备好。
东厢院那头,如娘与杨蕙娘也在清点着要带的物什。
杨蕙娘见如娘手腕戴着条褪色的红绳,上头就串着颗不知是何木头做的珠子,瞧着十分粗糙。
杨蕙娘在朱福大街里也算是比较能挣银子的掌柜了,她天性爱美,在胭脂水粉、头饰钗环上从不委屈自己。
见如娘手上的红绳太过寒酸,便从手腕上脱下一条缀着红玛瑙的金链子,递给如娘,道:“你那红绳子瞧着太旧了,戴我这条,那么好看的手腕戴那破绳子糟蹋了。”
杨蕙娘说话一贯来快言快语,从不爱拐弯抹角。若是旁的不相熟的人听见此话,只怕心里要有些不得劲儿的。
可如娘与杨蕙娘相处这么久,自是知晓她的为人,只笑着道:“这,这红绳子,是,是很重要,的人,送与我的。我,舍不得换。”
杨蕙娘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甚至也不去问如娘嘴里说的很重要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