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惊恐稍稍平息点之后,我躲在黑暗里仔细想了想,发觉那个‘骷髅人’精吉哈代的言行着实叫人感到费解。先毋论他来无影去无踪,说不清楚到底是人还是鬼,既然他拥有控制这个村的长老以及守村阴兽的能力,又按照之前我在地道碰到的那个鬼魂所讲,他还曾把怡亲王载静的尸体移进了他的棺材,那么,现在他为什么却非要假我之手去从载静的手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以他的力量,做什么事不比我做起来要简单?
而他所谓的‘打开九五至尊的钥匙’到底是件什么东西,他也没跟我说个明白。只说,问这口棺材里的尸体,他自然明白。
瞧,这多可笑。要想这尸体回答我的问题,除非出现两种状况,一种是他的魂魄出现,另一种是他死而复生。但如果他真的能做到这两点,为什么不及早现身,在这村子没被精吉哈代所毁之前出来警告这个村子里的人?又为什么要对精吉哈代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
种种疑问,虽在黑暗中从我脑子里清清楚楚罗列了出来,但始终无法设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唯一心知肚明的是,精吉哈代这么做,一定有其目的,而这目的必定不会仅止于他要求我做的这么单纯。所以,我既不能在这鬼地方贸然采取任何行动,也不能就这样干蹲着坐以待毙。因此在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让人有些思想没法集中的时候,我立刻重新朝那口棺材边爬了过去,然后从衣兜里摸出钥匙串,挑了把最坚硬的,沿着那口棺材边缘凹槽处一阵挖撬。
精吉哈代说这地方是完全密封的,只有死人或者活死人才进得来,我觉得这话可信可不信。
就算它当初是为供两块‘棺材板’吸取至阴之气修炼成形而建的,但只要是实体,进入这地方就必然需要门。‘棺材板’在修炼成阴兽前是两块棺材板,很实在的实体,不是死人,也不是活死人,所以它们需要有出入口才能进入这间石室。包括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精吉哈代,我想如果他具备穿墙而入的能力的话,那么之前在上面的房子里时,他完全不需要突破窗户上的栅栏往房子里钻,何况这间深埋在地底、四周墙壁看起来如此坚固的石室。
所以我总觉得这地方应该是设有一道暗门的。
并且那道门离我刚才掉下的地方应该并不远,因为我落地的时候很明确地感觉到,落地前我同它的离地间隙不会超过一米。因此,如果我尝试着去找到刚才自己落地的位置,然后往上找,找找一米左右距离的方向,是不是就能找到暗门所在的位置了呢?
抱着这念头,我用自己的钥匙使劲朝棺材上挖,费了好一番力气在折断了三支钥匙的情形下,总算从上面撬下两颗夜明珠。
然后举在手里,借着它们散发出的那点微弱光芒,我起身在这间石室里慢慢走了一圈。
之后心骤然沉了下来。
因为绕完一圈后,我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推论完全是错误的,精吉哈代在这一点上完全没有撒谎,这地方的确是完全密封的。
无论墙壁也好,地面也好,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也好,全都镶嵌着平滑如镜的黑色大理石。这样一种环境之下,要隐藏一道缝隙都极其困难,何况是一扇门。我在那些大理石上完全看不到一丝缝隙,因此,它当之无愧是一间密室。
紧跟着我又发觉到,这间石室并没有我原先感觉的那么大。
最初进入这里时,也许是因为从狭窄的地道一下子转了环境的缘故,所以借着那会儿室内昙花一现般透出的光,当我一眼看到这间空荡而暗沉的石室时,头一个印象便是——它十分宽敞。
但等适应了环境的替换后,又仔细在四周走了一遍,我才意识到它其实十分狭窄。面积至多不会超过三十平米,高度三米以下,这不禁让我油然而生出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因为它令我想到两个字:棺椁。
一具相当巨大的、石头做成的棺椁。
或者它其实真的就是具棺椁,也说不定。
既然“棺材板”是棺材内的阴气异化而成的阴兽,那么当日将踏穴时从古墓里选出的棺材板带回村的人,为了让那两块棺材板在脱离了异化所需的环境下也能产生出那种异化,创造出一个同埋在坟墓中的棺材一模一样的环境,便是必然的。
所以这地方并不是我所以为的一间石室,而应该是一个石头做的棺椁。
棺椁内以前养着两块棺材板,现在则安置着怡亲王载静的棺材,这口棺材呈人的形状,且跟人的体型差不多大小,可见,它原先应也是被安置在外棺椁内的,是一口内棺。
该内棺在双山峪地震后,被从震中苏醒的精吉哈代藏进了自己的棺椁中。那口棺椁我是亲眼见过的,就是被用锁链捆绑倒挂在这个村通向惠陵隐墓那条密道里的绿色棺材,棺材体积非常庞大,要容纳这口内棺并非难事,但之后不多久,仍是被村里人发现了,他们立即将它从绿棺内取了出来安置在这里,这么做,想必应该是想藉此让它脱离精吉哈代的控制。
这方法是否奏效?不得而知,但现下看来,刚才令我感到非常困惑的一个问题——‘精吉哈代为什么非要借着我的手去弄到这口棺材主人所持有的他非常想得到的某样物品’,是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我重新走回到棺材边,鼓起勇气把那块棺材板再次推了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亲眼看一下这口棺材的主人。
怡亲王载静。
如果不是因为这两天的遭遇,我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历史上曾有过这么一个人。清朝近三百年历史,年纪轻轻就死去的王爷来不及、或者因某种原因没被计入史册,纵使曾经生命历经辉煌,也不过是时间长河中的昙花一现。
他跟同为怡亲王的爱新觉罗允祥,知名度是完全无法比拟的。
但特别之处在于他的死可能同狐狸有关。
而他死后被慈禧太后按照狐狸教的方式用蟠龙九鼎镇压在惠陵前的隐墓内,且在他死去的一百多年后,又被原本是他属下的正白旗殉道使所背叛。这样一个人,着实叫我好奇,他生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他会因狐狸而死?他活着时又究竟跟狐狸有过怎样的交集?而以他为首的当年那场导致他最后毁于一旦的宫廷政变,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史册中对此只字未提,为什么狐狸也从没对我提起过?按说,若是以他之力为慈禧太后阻止了一场政变,并擒拿下政变首脑的话,他必定会得意洋洋炫耀一番,以叹当年他妖精生涯的辉煌一页。
为什么他从没说起过……
想着,虽然将手伸进棺材里的一瞬间,我手指又再度不受控制地微微抖了起来,但我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在刚刚碰触到尸体上那块冰冷的明黄色缎布后,立刻一把将它掀了开来。
同时做好了随时拔腿就逃的准备,但当看到布下显露出的那张脸后,脚底僵了僵,说不清那是恐惧还是怎样一种感觉,我有好一阵身子没能动弹。
天啊……他那张脸保存得可真好。
好到什么程度?
大凡那些电视记录片里看到的所谓某某尸体保存得极其完好,栩栩如生,其实都只是泛指尸体因处理妥当而没有发生整体腐烂,且皮肤依旧有弹性。别指望真的担得起‘栩栩如生’之名,尸体还是尸体的样子,该腐烂的还是腐烂了,比如眼球和内脏;该干瘪的干瘪;该萎缩的萎缩……只是整体样子看上去非常完整,远看品相很好,所以能给人一种仿佛死的时间并不太久似的错觉。
而这具尸体,那可当真是栩栩如生。
虽然栩栩如生的只是半张脸。
由于脸上罩着张金丝面罩,所以纵然揭开了那块盖尸布,我仍只能看到他半张脸。上半张脸被面罩遮盖着,鼻尖以下部位则袒露在空气中,按说同空气接触的时间不算短了,但皮肤和鼻尖下那双薄削的嘴唇,竟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被死亡和时间侵蚀过的迹象,虽然苍白得像刷了层石灰,但看起来真的就跟才刚刚下葬似的,模样完好得惊人。
可是他并没有做过任何防腐措施。
无论他的尸体还是棺材,都没有。虽说金子和玉器也是防腐的一种方式,但跟直接在尸体上所做的药物防腐处理,以及棺材内用石灰等东西做的防腐处理,产生的效果是绝对无法比拟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能令这一具百多年的尸体被保存得这样完好?
思忖间,视线落到他身体上,我不由对着上面那层金光闪烁的金丝被出了会儿神。
它上面压着的那些大小不一但品相极佳的玉片,似乎是有什么说法的,记得以前听姥姥说起过,但我对这种东西很少上心,所以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来。正苦苦思索着,忽然瞥见被子右下方有一点红光轻轻一闪,在我将手里的夜明珠依次从那些玉片上照过的时候,自那些宝光闪烁的斑斓中突兀透了出来。
是什么东西?
犹豫了片刻,我小心翼翼沿着边缘,将那被子慢慢卷了起来。
稍稍翻开一小部分,便看到下面压着的一只袖子。
藏蓝色的袖管,白色的袖口。内中露出半截手背,呈微握的姿势贴着身子侧摆着,手中握着把红玉簪子,兴许是被上面泥浆似的东西给糊着,所以黯淡无光,唯有最上面一角水润光滑,在夜明珠微光的照射下,折着一点晶莹剔透的红光。
“朱珠……”就在我看得仔细之际,后脑勺上突然有阵风冷冷掠过。
仿佛一只冰冷的手,紧贴着我头发轻轻滑到了我背心,风里隐约夹杂着这样一道声音,令我惊惶之余完全无法分辨它究竟是叹气,还是叫着谁的名字。
“朱珠……”
第二次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我卷着被子的那只手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狠狠一阵刺痛。
痛得我惊跳而起一把丢开被子就朝后倒退,不料手指上缠着什么东西,在我手忙脚乱之际一下子被我从被子下扯了出来,叮的声掉在我脚边的地上,一分为二。
是那根红玉簪子。
它碎裂的一刹那,那口棺材突然轰的声掉转头笔直朝我撞了过来,仿佛有了生命似的。
但就在离我不到半指宽的距离地方,戛然而止,随后一道风自棺材内冲了出来,冷冷冲到我身上,又冷冷地荡然消失,带着棺材里那股奇特的异香,也带着种莫名其妙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令我无法控制地发起抖来。
“宝珠?!”
就在这个当口头顶上方突然有人叫了我一声。
声音响起的同时周遭一片死寂,唯有一束光从我头顶出照射了下来,刺眼得让我不由自主一个激灵。随即迅速抬头望去,一见到上面随着灯光探下来的那张脸,不由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见状他立刻朝我伸出一只手:“过来!快过来!”
但我怎么可能听他的。
短短片刻的惊恐过后,我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扬手一把将手里的夜明珠狠狠朝他脸上砸去,随后指着他的脸,厉声尖叫:“狐狸在哪里!莫非!你他妈把狐狸藏去了哪里?!!”


第326章 蟠龙
莫非依旧一副‘载方’的样子。
无论以前在易园,还是现在这地方,他精湛的易容手段总是让人很难判断他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真可谓演谁像谁,但问题是,他自己本身的样子又究竟是怎样的?他身边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看到过他真实的面孔。
在我话音被四周的空旷慢慢吞噬干净后,他低头用手里的灯照了照我的脸,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然后对我道:“你还有三分钟。”
“三分钟什么??”
“生门开,最久只能维持五分钟,现在浪费了两分钟,再过三分钟你不出来,今天一整天你就出不来了。”说完,再次朝我伸出他的手,他笑笑:“你也知道‘一整天’这概念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我将在这地方给活活闷死,除非我弄到了精吉哈代所想要得到的东西。
可是莫非的话能信么?他骗人的手段炉火纯青,况且他分明是跟精吉哈代一路的,为什么这会儿突然会跑来救我。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困惑带来的迟疑大约很明显地聚集在了我的表情上,所以很容易就看出了我的想法,莫非再次朝我笑笑,将手一把张开:“走还是不走?”
我看了看他,再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口歪斜到一边的棺材。
也不知道是上面光线太强还是怎的,我根本就看不见莫非所谓的‘生门’在哪里,只看得到他的脸和小半个身体悬挂在我头顶上方,四周本就黑压压一片的环境因他手里的灯光愈显混沌,这令他看起来实在是像被一张巨大的嘴吞噬到一半的食物。
但身后那口棺材,则像一头静静匍匐在地上伺机而起的野兽。
两者都让人困惑,困惑则加深人的迟疑。
“还有两分钟。”这当口他又道。
声音不紧不慢,但由此带来的紧迫感却骤然迫近,所以当时差一点我就凭着本能要去拉他手了,但转瞬一激灵,我立刻摇着头后退两步:“那狐狸怎么办?”
“什么?”
“精吉哈代说狐狸只有十二小时可活,如果我两手空空跟着你出去了,那狐狸怎么办?你带我去找他么??”
“他说碧落只有十二小时可活?”
“是的。”
“如果我说,你听了精吉的话那头妖狐会死得更快,你信么?”
“我只知道你们俩谁都不可信。”想也不想我脱口道。
“你还有一分钟。”
六个字淡淡从他嘴里说出口,我不由下意识再次回头朝那口棺材看了一眼。
不知是否是错觉,那一刻我感到棺材里那具尸体正透过脸上的金丝面罩看着我,看得我头脑里一阵恍惚,与此同时,这原本空荡荡的地方似乎一下子变得拥挤了起来。
真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明明周围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三十秒。”疑惑间听到头顶上再度响起莫非的话音,这次没再有任何犹豫,我猛一下跳起身一把抓住了他伸向我的手,在被他顺势朝上拖起的当口迅速朝下看了一眼,这才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我会突兀觉得周围变得很拥挤。
因为就在我刚刚所站的地方,周围突然出现了很多人影。
灰蒙蒙的模糊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跟影子似的。他们无声无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朝着那口棺材的方向跪着,但脸却全都对着我,虽然无法看清他们的脸也根本看不见他们脸上的神情,那种被齐刷刷盯着看的感觉,却是无比清晰。
这都是些什么人……
惊异间,身子再次被朝上用力一提,随着身体骤然被拔高,我看到眼前有一大片模糊的东西猛朝我脸上直压了过来。
不由立即闭上了眼。
说来也就一秒不到的间隙,等再睁开,我看到自己竟又回到了之前那条喑守村的地道内。
离我跌进石室的那块地方距离不超过两三步远,因为再往前不远,我透过莫非手里那盏灯扩散在走道内的光线,隐隐见到了之前被我遗留在这条地道里的防风灯。
记得它早就被地道里的阴风给吹灭了,但此时却幽幽然亮着,晕黄模糊的光线内罩着一团灰蒙蒙模糊的影子,它全身紧缩,似乎极力在躲避着这团光,却又无处遁形,因而难受之极,致使它一边低头尽力用手挡着自己的脸,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哭一般的嘶嘶声。
声音尖锐难听得让我忍不住要捂住自己耳朵。
再仔细看,它不正是之前那个向我哭诉的村人鬼魂么?
什么事情让它独自在那地方哭得这么惨?当下正要开口叫它,它突然身子一震猛抬起头,随后一把指住我,失魂落魄般朝我发出呀地一声尖叫。
生生惊得我把话给吞进了喉咙,而它则完全一副撞见了鬼似的样子,一边剧烈地在身周那团光晕里扭动着,一边指着我嘶嘶哭叫起道:“饶过我!饶过我!我没法子!我不想跟他们一样不得超生!我不想永世不得超生啊!不想永世不得超生啊!!!”
话音未落,它萎身倒地,跪在地上用它那双泪眼模糊的眼睛瞪着我身后。
我身后站着莫非,手里提着他的灯,灯光压着防风灯微弱的那点光照在那鬼魂的身体上,让它看起来就好像被活活压在了座大山下一样,原本扭动不已的身体一下子完全无法动弹。
“你干什么?!”见状我不由立即转身质问他。
一边试图将他手里的灯推开,却被他淡淡一声反问滞住了手里的动作:“你有灵血和制诰之宝护身,却会被精吉哈代带入那种死人之地,你以为这一切是拜谁所赐。”
这句话刚一出口,地上那鬼魂登时仿佛被刀扎了般张嘴发出凄厉一声尖叫。
眼见身子似乎要随着这股怒气暴跳起来,却转瞬再度扑倒在地,于是只能挣扎着抬起头,死死瞪着莫非,呜呜咽咽痛哭着,唯一能动弹的十根手指在地上抓刨得咔咔作响,透出一股被压迫得快要崩溃的愤怒和绝望:“莫非你这个小人……背叛了自个儿的主子!现今又背叛了新投靠的主子!你这个小人!你这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卑鄙小人……”
“彼此彼此,”冷冷一笑,莫非朝前走了一步,回头瞥了我一眼:“它受精吉哈代的驱使隐匿在这个地方,利用你的同情卸了你的防备,再借着同你交谈的机会一点点接近你,滤了你的阳气,将自己的阴气不动声色度入你体内。所以当时我冒险进入你边上那具尸体的体内,想将你带离此地,但晚了一步,被那老东西把你硬拖了下去。”说罢,目光扫向地上那鬼魂,它此时已完全没了之前那股凌厉的怨恨,只微微颤抖着蜷缩成一团,一只眼紧闭着,一只眼透过胳膊间隙冷冷望着莫非。
而我则完全听呆了。
他说我掉进那间石室完全是因了眼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鬼魂的关系。
他还说阿贵是一具尸体。
难道阿贵真的已经死了……他受伤都不会流血的身体,因为心脏中了我一枪的缘故,所以导致了他的死亡?
想到这里心下不由一阵难受,毕竟这一路而来,虽然对他真实身份依旧几乎是一无所知的,但他对我的保护和帮助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他甚至为了保护我而毁了他所控制的两副“行头”,而且若不是为了带着我,他也不至于落入这种下场,以他的本事,要安全蛰伏在这个村子的地道里,然后伺机逃离此地,应该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正兀自呆想着,冷不防手腕上一紧,莫非一把抓住我,拖着我朝那鬼魂身后的黑暗处走了进去。
“干什么??”我回过神急忙问他。
“干什么?当然是离开这里。”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如果在六个时辰内我没办法从怡亲王那里弄到精吉哈代想要的东西,狐狸会死啊!”
“狐狸?那只妖狐么?”他闻言笑笑,由不得我朝后用力挣扎,手下稍稍使力,拖着我继续快步往前走:“想着他有什么用,我早说过,听精吉的话,那只妖狐会死得更快。王爷没事,他就没事,否则,以他同精极哈代之间的怨仇,别说六个时辰,六分钟都不会让他活着。所以,你真得庆幸一下那扇生门还被保留着,不然,一旦由着你继续待在里面,不出半个时辰只怕你就得让王爷的棺材崩塌了,若真到那种地步,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别说你的那只妖狐,就是麒麟君显身,只怕也未必能斗过那老家伙的了。”
“为什么??”
“因为一旦他利用你得到王爷的九五至尊之真龙身和制诰之宝,便能召出正黄旗一族代代供养的铁帽子王罗汉体,供他驱使,并为他解除他那被狐妖施计封存在蟠龙九鼎内的三转七死之魄。”


第327章 蟠龙
说实话,我对于莫非所谓的铁帽子王罗汉体、三转七死之魄,完全没有一点概念。
但既然他说如果精吉哈代一旦得到它们,就会变得连麒麟都难以对付得了他,那么想必应该都是些很厉害的东西,就像那条看上去普普通通,却能把狐狸禁锢得无法动弹的木棉袈裟。
既然这样,那么他把我从那间石室里救出来,岂不是在惹祸上身?
琢磨着,我一路跟着他朝前走,一边偷眼打量着他,总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
真的很难猜透此人心里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当初他精心布局一切,在易园将我和狐狸置于死地,但后来被麒麟搅局后,他非但没再有任何兴风作浪的举动,反而将一盒翡翠小人作为礼物寄到了我家里。现今他用卑鄙手段把狐狸骗到这村子献给精吉哈代,却又在我被困在石室里,不得不按照精吉哈代的话去同怡亲王尸体做接触的时候,将我放了出来。
他肚子里到底在摆着一谱什么棋?
想到这里,不由随口问了他一句:“那不如你现在把我的锁麒麟还给我?”
“还给你?”他闻言回头瞥向我。
“是的。”
“你想借助它的力量招来麒麟,让他对付精吉哈代?”
“没错。”
“真天真。”他笑笑,“麒麟一出,此村必然遭难,到时候不仅精吉哈代,就连王爷也势必受到牵连。况且据我观察,你根本无法妥善操控那根锁麒麟,所以,你以为我会让王爷涉身这样的险境么?”
“所以你宁可冒着精吉哈代得到你主子手里的东西,然后把他的三转七死之魄从蟠龙九鼎里解封出来之险,是么?”
我以为这句话能激他将心里所想说得更明澈些,但他听后只是再度笑了笑,没有回答。
于是犹豫了阵,我再道:“那我能问你个问题么莫非?”
“什么问题。”
“怡亲王载静和精吉哈代当年的死,真的都跟狐狸有关吗?”
“他从没跟你说起过当年的事么,那个妖狐?”
“没有。”
“呵,谅他也不敢说。”
“为什么?”
“当年若不是他为了一个女人颠倒是非祸乱朝纲,精吉哈代就不会从蒙古赶去紫禁城,也不会为降妖除魔一事认真到不惜同西太后闹翻。而王爷更不会因此受到牵连,最终被扣以谋反之名,冤屈致死。所以,这样一番‘轰轰烈烈’之事,他怎会舍得同你说?”
“……为了一个女人?”
淡淡几句话,惟独这六个字在他开出口的一瞬,仿佛晴天一道惊雷,猝不及防间直震得我心脏猛一阵急跳。
“是的,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
“王爷的未婚妻。”
“……狐狸为了王爷的未婚妻,弄出了那些事情??”
“没错。”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认为呢?”他问。
我沉默。
简单四个字止住了我继续开口的急迫,因为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刚才那一番连续的追问中手脚冰冷脸颊发烫,浑然不觉中几乎有些失魂落魄。
而这异样很显然尽入了莫非的眼底。
所以带着丝似有若无的笑,他面上虽不动声色,眼里却微光闪烁。见状我不得不立刻用力咬了咬嘴唇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抬起头,也朝他笑了笑:“狐狸精么,风流惯了,想必贪那姑娘的美色。”
“他觉得你美么?”
“什么……”话锋突兀的转折令我一时没能回过劲来。
“那只妖狐,他觉得你美么?”
于是他再次问了一遍。而我立即感到自己脸颊再次狠狠烫了起来,丝毫没有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方式,只能迅速低下头,将脸藏进周遭的黑暗里,讷讷答了句:“他是我伙计。”
“这跟我的问题有关么?”
“伙计通常不会太在意自己老板的长相。”
“这倒也是。”他点点头。“所以将近十年的相处,他是连碰都没碰过你一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