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大理石折射出冷寂的色彩,被剥去所有枝叶的白玫瑰沉寂其上,花香散去,柔软洁白的花瓣染上尘埃。
而这些无一例外,归宿都是垃圾桶。
云姝越来越紧张,经常打电话给许诚周,对方永远都那么耐心,静静听她叙说。
“你这段时间情绪绷得很紧,发现了吗?”许诚周问道。
云姝当然发现了,但无可奈何,只要想到有人藏在阴影处,悄然无声地注视着她的生活,虚浮的心就无法放下。
“我会多注意的。”
“嗯,我的建议你再多考虑下,一个人住并不安全。”
“……我想想。”
云姝挂掉电话,开始思索是否真的需要搬家,许律师人很好,又是知名律师,和他住的近,应当很安全。
……再想想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就搬家。
云女士告诉过云姝很多雾城上流的隐秘,也给她留了人脉,不到万不得已,云姝不想动用这些,因为这意味着她会回到大众的视线中。
云姝努力回忆和云女士的相处,终于在模糊的记忆中挖到一句话。
“罗兰街道东南方向尽头的十字交叉口有一家咖啡厅,里面的老板很有意思,为人也不错,如果遇到问题,可以试着去找他,说不定能得到解决。”记忆中的云女士说这句话时,眼中是遮不住的欣赏。
罗兰街道,十字交叉口,咖啡厅。
云姝在纸上写下回忆起的地址,决定去见这家咖啡厅的老板,不论对方能不能帮她解决问题,去一下总不会吃亏。
如果能揪出那个人最好不过。
第二天一早,云姝招了个出租车。
刚上车时,司机一脸紧张地打量她,云姝甚至感觉对方随时会按下报警按钮,出声道:“麻烦带我去罗兰街道十字交叉口。”
轻柔动听的嗓音让司机大大松了口气,身后这位小姐虽然打扮严实,但应该不是坏人。
不能怪他太谨慎,而是雾城这座城市太特殊。
“好的,马上出发。”
司机利落踩下油门。
街道两边人来人往,打扮靓丽的女孩结伴而行,相互依偎的情侣甜甜蜜蜜,面上带着幸福笑容的一家人凑在一起聊天,一派和平景象。
然而在等红绿灯时,有人骑着摩托,戴着头盔,直接抢走一位女士手中的挎包,周围出现阵阵惊呼声。
摩托车唰地一下消失在黑暗的小巷中,留在原地的女人抖着手拨打报警电话。
出租车司机随意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红灯变换,绿灯出现,汽车继续前进,连一声感慨都没有。
十分钟后,出租车到达目的地。
云姝付完钱,下车,站在街道的这一边,朝前方望去。
十字交叉口的咖啡厅,外面是米白色的墙壁,墙柱上悬着样式古老的灯,每盏灯下面挂着一个小花篮,里面塞满了白色的小花,透明光滑的玻璃上印着鎏金色的英文,下方的黑色长椅旁有一辆装饰用的黑铁自行车。
云姝穿过马路,推开咖啡厅的门,随便找了个里面的位置坐下。
今天是工作日,现在是上班的时间,所以里面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
“欢迎光临。”高挑靓丽的女性走过来,露出友好的笑容,将黑色的饮品单放在桌上,“请问需要什么?”
云姝抬眸,微怔,这人原来是这里的员工,她看她穿着便服,还以为是客人。
云姝翻开饮品单,看着上面一排排咖啡,犹豫着不知道该点什么。
连雯笑容不变:“你喜欢苦咖啡吗?”
“有点不习惯。”由于祖母的影响,云姝从小到大喝的都是茶。
连雯弯下腰,将饮品单往后翻,“那不如试试这款白咖啡,偏香甜,□□也很少,或者试试看摩卡,香味醇厚,酸味和甜味比较多。”
“那就来一杯白咖啡。”
连雯收起饮品单,“我们这的咖啡豆都是现磨的,所以需要等一会。”
云姝点头,“好。”
于是,云姝就看到她走到柜台后,开始研磨咖啡豆。
原来不仅是服务员,还是咖啡师。
咖啡厅很安静,淡淡的咖啡香气飘散在空气中,悠悠荡荡,令人神色不由自主缓和,云姝紧张的精神逐渐放松,即使问题解决不了,来这一趟也值了。
白咖啡被送上桌,淡淡的奶金黄色配着洁白的瓷碟,很是诱人。
送完咖啡的连雯刚准备转身离开,就被喊住,打扮严实的客人小声道:“那个、请问你们这里可以帮忙解决问题吗?”
连雯停下脚步,惊讶回头。
云姝以为自己说的太模糊,补充道:“听说咖啡店的店长很厉害。”
她从云女士那里得到的信息也不多。
连雯若有所思,笑道:“当然可以,请跟我来,老板在休息室里,现在去正好。”她对另一边趴在桌上的人道,“许运铭,我去一下后面,你看好前面。”
许运铭头也没抬地挥挥手,“知道了,去吧。”
云姝起身,跟在连雯身后。
咖啡厅后面有一条走廊,右侧是大厅,左侧是好几个房间。
“老板的房间是最里面这个。”
连雯敲响房门,等里面传来一声懒散的“进来”后,推开门。
杂乱有序的房间,散落着各种书籍,灰色的窗帘隔绝外面的阳光,桌上摆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器,拐角处放着粗麻绳,空气中有若隐若现的烟味。
靠在沙发上的人微垂着头,黑发凌乱,遮住眉眼,宝石蓝色的衬衫长袖随意撸起半截,修长的手臂松散搭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埋在黑暗中,散发出一种懒散的、漫不经心的气场。
说直白点,就是没什么干劲。
云姝安静了,说实话,这一刻,她深深怀疑起云女士的判断。
这人看起来好不靠谱,和她猜测中的厉害人物几乎是两个形象。
连雯重重咳嗽一声:“老板,来生意了。”又对云姝道,“你坐对面的沙发上,将事情说清楚,他会决定接不接这单。”
云姝依言坐过去。
裴野牧随意看过去,随后露出感兴趣的目光,稍稍坐直身体:“说吧,有什么事?”
死马当活马医。
云姝将送花的事说出来,“我想请你帮我找出这个人,这样下去,我没办法安心生活。”
裴野牧唔了一声,依旧一副松散的姿态,“才搬来雾城没多久,家中亲人去世,换了个住所,几乎没有任何社会关系,那个人准确掌握你的动向,监控被毁坏……”
“有关注过你的邻居吗?有没有奇怪的人?”
云姝回道:“观察过,大家都很正常。”
裴野牧黑眸在她身上转了转,在脖颈处停下,昏暗的光线中,能清晰看到那处白皙的肌肤,莹润无瑕的白,浑然天成的白,极其自然的勾起人内心的渴望。
“还有其他疏漏的信息吗?”
云姝努力回想,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暂时想不到。”
裴野牧耷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气氛安静下来。
葱白的手指攥紧,云姝紧张道:“是我给的信息太少了吗?可我只知道这些。”又默默叹气,“如果不行就算了。”
连雯同为女性,最清楚遇到这种事的惶恐,“这怎么行?你回去后怎么办?”
云姝道:“没事,我朋友是个很厉害的律师,我打算搬到他附近。”
裴野牧忽地开口:“能说说你这位朋友吗?”
云姝虽不理解,但也如实说出来,没什么好隐瞒的,除了云家的部分。
“原来是这样。”
对面那人抬起头,云姝这才发现他有一双眼极为黑沉,眉宇折起一丝阴郁的帅气。
“让那个人过来。”裴野牧像是随意一般道,“等他过来,说不定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云姝迟疑两秒,还是发信息询问许诚周是否有空,确定许诚周有空后,她又将咖啡厅的地址发过去,麻烦他过来下。
“他说很快就到。”
裴野牧神色不明:“很快吗。”
如许诚周所说,他来的很快,二十分钟不到。
“在西街那边会见顾客,刚结束就收到你的信息。”许诚周解释完,看向旁边两人,“这两位是?”
云姝一顿,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她也是第一次和他们见面。
幸好两人直接自我介绍。
“我是连雯,初次见面,许先生。”
“裴野牧。”
云姝解释道:“我来找裴先生解决那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许诚周目光一凝,随后勾起得体的笑容,“那就麻烦裴先生了。”
裴野牧若无其事地抛下一颗炸弹,“也不是很麻烦,毕竟人都送上门了,事情已经解决大半。”
休息室的气氛凝滞似死水。
云姝回不过神,裴野牧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许诚周面色不变,“裴先生真是有趣,但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万一触犯法律就不好了。”
裴野牧打量着他,向后一靠,轻嗤:“不愧是大律师,心态素质就是好,真是让人佩服。”
“裴先生似乎没有听进去我的话。”许诚周面色渐冷。
裴野牧恍然未觉,继续道:“这位大律师想必没有闻过自己身上的味道,紫罗兰的花香,除了罗兰街道有,就只有隔了一小时路程的中央广场有,能沾染到这种程度,你一定在咖啡馆外站了有一会。”
“是在思考云小姐在咖啡厅里有什么事,在思考等她出来,如何自然的问出过程。”
经裴野牧一提醒,云姝确实嗅到了那股花香,如果像许诚周所说,他一刻不停的赶过来,不会是这种情况。
云姝错愕侧眸,仍旧不敢相信,“可他是律师,每天都很忙,不可能有空。”
裴野牧道:“你的话就好像在说一只鸟就该全天二十四小时飞行,不会停下一样。”
云姝脸色微红,有些尴尬。
确实,她对许诚周的了解都来源于他的讲述,他说自己很忙,每天要处理很多业务,她就信了。
具体的时间安排,云姝一概不知。
许诚周面无表情,“裴先生,你要知道这个理由未免有些太过牵强,仅凭花香辨别,太过儿戏,是想把我们当傻子耍弄?”
“大律师,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能说话的不仅是人类的嘴巴了。”裴野牧懒着嗓子,“西街到罗兰大街中间正在修路,汽车无法通行,要说走过来也可以,昨天下了雨,必经之路有一段泥泞,可我看你的鞋子挺干净的。”
这人毫不留情嘲讽道:“如果你是走过来,那我只能感慨,你还记得换双鞋,真是爱干净,又或者咱们的大律师会魔法,哇哦,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安静,安静,还是安静。
没等答话,裴野牧也不需要回答,他的眼神再次落到许诚周的口袋上,“又或许,你可以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许诚周没有动作,眼神逐渐冰凉。


第216章 混乱城市的白玫瑰3
裴野牧的话撕裂虚假的现实,将掩藏在下面的真实大咧咧展露在人前。
果断、冷静、毫不拖泥带水。
休息室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一时间无人说话。
云姝看向许诚周,等着他的反驳,她的朋友少得可怜,不论哪个都不想失去。
然而许诚周只是站在那里,神色不明。
片刻。
“嗯?”裴野牧嗓音微扬,“大律师为什么不动,难不成还要旁边两位女士亲自动手帮忙,还是口袋中的东西不能被云小姐看到?”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压着声,懒洋洋的语调中漾着笃定。
云姝终于忍不住道:“许律师,你身上到底装着什么,请告诉我。”
许诚周终于有了动作,他侧眸看着她,一瞬不瞬,右手伸进口袋握紧,好似抓住什么,缓缓拿出来。
随后将手伸到她面前,向上摊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柔软的花瓣,许是因为在口袋放的太久,洁白的花瓣发黄,唯有中心部分仍如雪般。
鲜嫩和陈旧交织,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云姝长睫轻颤,再说不出一句话,□□裸的真相摆在眼前。
她上次才将事情告诉许诚周,而且每次玫瑰花都被扔到垃圾桶,他总不可能去翻垃圾桶,就为取到一片花瓣。
只有可能在放玫瑰前,他先行取下一片。
他这些事时,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
云姝喃喃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以为许诚周是出于和云女士的约定处处照顾她,如今看来这份约定也存在疑虑。
“因为见过你,我眼中再看不见其他人。”这是许诚周的真心话。
云姝愕然,她记得自己和许诚周的见面很正常,对方一直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对她只比对旁人温和一点而已。
许诚周仿佛看透她的心思,用一种极为怀念的语气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云总的病房中,你俯身握住云总手时,就像女神垂首,美得不可思议。”
在房门关闭的最后一瞬间,借着狭窄的视线,他见到了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美丽。
理智崩塌得理所当然。
豪华的房门前,男人被钉住般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
“许律师?许律师?”同事疑惑喊他,“怎么站在这不动,是刚才的遗嘱有问题?需要等一会再去见云总吗?”
“没问题。”他缓缓道。
只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而已。
这座城市出现了无与伦比的珍宝,目前唯有他一个人知道。
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
连雯无言,这家伙好像是个变态,能做出天天跟踪、还送玫瑰这种事的,肯定不是正常人。
云小姐未免也太惨了,被信任的律师盯上,还将对方当成了真心朋友。
如果真的听从许诚周的建议,不就是羊入虎口吗,太可怕了。
云姝神色微顿,显然没想到那么早之前,对方就有了心思。
“我只是太爱你了。”许诚周真诚得像是站在信仰的神像下进行宣言。
连雯皱眉:“许先生,恕我直言,你这种行为不叫爱,纯粹就是变态,没有哪个女孩子喜欢这种追求方式,这只满足了你的私欲罢了。”
许诚周轻呵一声:“你懂什么,这世界上有千万种人,有千万种性格,有人天生活泼,喜欢和人交流,也有人喜欢安静的待在自己的世界中,自有一番天地,随意踏进那个世界的,说不准会被接受,还是被直接斩断关系,不再相见。”
“我冒不起这个风险,只能选择留在她身边,从朋友身份做起。”
“但我最终还是无法抑制这种强烈的感情。”许诚周看向云姝,“以至于走错了路,我其实并不想这样,我只是想静静地守着你而已。”
“我很抱歉。”
英俊男人深深叹息,高昂的头颅垂下,眉眼浮现出颓然和歉意,诚心诉说歉意。
云姝心生动摇,不管怎么说许诚周都帮过她很多,如果真是一时走错路,那就揭过此事,以后慢慢疏远。
至于朋友,肯定是没法做的。
连雯脸上也浮现出犹豫的神色,许诚周的表现太过完美,一副真心实意的做派,她讨厌这种行为,但许诚周一番表态下来,愣是能让人觉得他有苦衷。
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云小姐身上。
许诚周垂着头,状似颓废,任谁瞧去都是一个失意懊悔的俊才。
啪——啪——啪——
连拍手声都像夹杂着嘲讽。
“大律师好演技,看来在法庭上没少钻研,明年的奥斯卡奖项不拿个提名,实在对不住你。”裴野牧斜斜靠在沙发上,支着脑袋,懒散地瞧着眼前一幕,跟欣赏戏剧似的,“连我身边身经百战的员工都快被你带进去,真是厉害的共情能力。”
顿了顿,他又道:“当然也不排除是她能力还很垃圾。”
连雯的犹豫情绪瞬间消散,连个渣都不剩,只余抽搐的嘴角,有时候她真的很想一拳杠到老板欠揍的脸上,都是一个阵营的,说话能不能婉转点。
许诚周眼神凝结成冰,几乎要扎进裴野牧身体,眼底浮现出警告的神色。
“裴先生,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
“所以呢?”裴野牧撩起眼,漫不经心道,“你想饭里投毒毒死我?”
连雯忍不住捂着眼,这一刻她真的怀疑老板以后会死于投毒。
许诚周一噎,大抵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人,油盐不进,毫无破绽。
“大律师的表演结束,我也该开始我的演讲。”说着这样的话,裴野牧依旧一副松散的模样。
“这世上有很多职业,而律师是对逻辑要求最严格的职业之一,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人抓住漏洞,然后加以反驳,一位知名的大律师在走出一步时,就已经预料到后果。”
“悄悄送花没关系,只要不做出任何伤害行为,谁也无法制裁他,最多喝几天茶,只要取得谅解,连喝茶都不用。”
“当然,以上是被发现的情况,没被发现的情况下,云小姐搬到附近,目的正好达成,两人空间距离得以拉近。”裴野牧看了眼云姝,她静坐在那里,似画般不言不语。
“即使不搬家,有位隐藏在黑暗中的不知名窥视者,这种无形的压力会让人下意识依赖身边可信任的人。”
“无论哪一种,几乎都立于不败之地。”裴野牧再次鼓掌,似笑非笑,“厉害呀,大律师。”
被牵着情绪走的人终于回过神。
以许诚周的能力和见识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会带来什么影响,但他依旧做了,并且在云姝打电话后,伪装成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这和他表现出的后悔完全不符。
昏沉的日光漏进休息室,晕不出丝毫暖意,只有冷寂。
四人僵持住。
许诚周彻底失去所有表情,冷冷盯着裴野牧,这个人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被裴野牧点醒,云姝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最后定格在许诚周神色如常的画面上。
“你真的在骗我。”她叹息道。
这一声叹息既轻且柔,却像掠过湖面的鸟雀,打破一室安静。
许诚周转头看着她,冷然的表情一点一点消散,如同雨水冲刷掉伪装,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掩饰的狂热,平直的嘴角高高扬起,半点不见之前冷面精英的模样。
“姝姝。”他以一种极为甜蜜的语气唤她的小名,像是缠着剪不断的丝,“你是神明至高无上的杰作,这世界任何有理智的生物都会为你臣服。”
“我当然也不例外。”
说到这,许诚周长叹一声:“我那么喜欢你,时时刻刻注意你,但你信任我的同时,又不肯完全信任我,这是我最无法忍受的事。”
“但这也是你可爱的地方,明明我伪装那么好,你却直觉性发现不对,下意识对我有所保留。”
不然她早该和他住一起,两人关系更不会毫无进展。
“你不知道每次我在角落里,看到你拿起玫瑰时有多高兴。”许诚周慢慢叙说窥伺时的心情,语气中是全然的愉悦。
连雯暗地摇头,果然是一个变态。
云姝望着他狂热的神色,只觉得陌生,心中几分犹豫散得一干二净。
幸好她来到这里求助,幸好她还没搬过去。
“我该怎么办?”云姝看向裴野牧和连雯。
原想着抓到人,可以让许诚周帮忙,结果他就是那个人,业内知名的大律师,想通过法律途径压制他,太难了。
而她对这种事没有处理经验。
话音刚落,警笛声响起,由远及近,最后维持不动。
连雯拿起正处于通话状态的手机,朝她眨眨眼,这样可以省下很多功夫。
对方都承认了。
“先将人送进去,之后再说。”裴野牧懒着声,零碎黑发微晃,宝石蓝的衬衫敛着暗色,“你手中的底牌远比你以为的多。”
云姝怔住。
这人……好像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
可她不想麻烦他们,动静太大了,云姝在心底叹气。
许诚周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要逃走的意思,反而一眨不眨地望着云姝,神情痴迷。
他很清楚,裴野牧这类人既然报警,肯定做了准备,到时候证据提交,还是要过去一趟。
不如留在这里,多和她相处一会。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穿着制服的警员走进来,目光转动,最终在许诚周身上落定,“许先生,请和我们走一趟。”
作为业内知名的大律师,雾城没有警察不认识他。
许诚周非常配合,因为他知道自己顶多拘留几日,交些罚款,便能出来,甚至以他的程度,连拘留都不用。
被带走前,许诚周唇角扬起,云姝找到人解决问题,出乎他的意料,但他终究有一步是走对的。
云女士临终前,除了留下关于财产分配的遗嘱,还留下一封信,要求指定留给云姝,信中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离开雾城。
云女士尚在人世时,舍不得人离开,舍不得说一句严厉的话,大概余生仅有的柔和全给了这个后辈,连劝说都显得温柔而没有力度。
但遗嘱的分量足以让云姝放弃期待已久的家乡,去往其他城市生活。
拿到信封的当晚,许诚周取出信纸,只扫了一眼,便拿出打火机将其点燃。
洁白的纸张被火蛇吞噬,化为灰烬,洒落在地板上。
云家世世代代的归宿,唯二两位亲人皆长眠在此地,眷顾亲情而甘心扎根在此的白玫瑰,终将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生长。
离开休息室的最后一秒。
“其实云总当初还有一句话,没来得及告诉你。”
云姝倏地转头。
许诚周心中涌起巨大的满足,对,就是这样,她所有的注意都在他身上。
“云总说,希望你能留在家乡,亲眼见见这所城市,这是云家扎根的地方。”见她蹙眉,许诚周道,“事到如今,我没必要说谎。”
裴野牧意味不明地盯着他,懒散的脸庞浮现出趣味。
到这一步还这样的作态,他真来了几分兴趣。
许诚周被带走,连雯见云姝心情低落,坐到她身边轻声安慰。
孤身一人来到陌生城市的女孩,朋友少的可怜,其中一位还是变态,稍微带入一下自己,连雯就忍不住心生同情。
这也太惨了。
“云小姐,世界上正常人还是很多的,说不定你很快就能交到新朋友,不用为过去的伤心,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
裴野牧瞥她,也不知这人若是知道旁边那位坐拥庞大家产,是个什么表情。
走廊中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半掩的门再次被推开。
连雯眼神触及门口,立刻肃起神色,“两位这是?”
“公事而已。”
男人缓步踏进休息室内,冷峻的面庞,鼻梁高挺,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宽阔的肩膀将黑色西装撑得笔直,冷白手腕上的石英表泛着冷锐的光。
他在沙发前站定,锐利的眼神落到云姝身上,“云小姐,初次见面。”
“你好。”云姝礼貌回道,心中疑惑,这位又是谁。
连雯皱起眉头,这人居然亲自过来了。
苏昱泽。
年纪轻轻就已跻身重要职位的官员,被誉为最有望接任雾城市长的人选,强势冷硬的作风极为出名,但在媒体面前极为低调。
苏昱泽刚到雾城时,既无背景,也无钱财,直接被上层官员当成炮灰、替死鬼一般的存在。
然而这人接下来的表现令雾城政界大吃一惊,天生的政治才能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他了如指掌,做事滴水不漏。
雾城难出头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
势力交错,鱼龙混杂,毫无根基的人想出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苏昱泽做到了,还做得非常成功。
如今即便是市长,也不敢小瞧他。
听说许诚周和政界也有交情,她认为很大可能性,苏昱泽是来当说客的,可以卖大律师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