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起出去,林微夏左右看了一眼,走廊没有人,呼了一口气。在她松懈的下一秒,老天爷像跟她对着干似的,左右,对面房间的门都打开了,其他同伴纷纷出来。
心不由得紧张,林微夏往前走了两步,想要与班盛错开距离,指尖蜷在指尖不由得动了动,倏地,一只修长的手掌包裹住,掌心贴合,心急速跳了一下,指骨明显的手指沿着白皙指尖的缝隙,插入,然后牢牢牵住。
十指相扣。
好几个人睡眼惺忪地出来,看见两人十指相扣人也精神起来,起哄声音四起,吹了一声口哨,问道:“有情况啊。”
“班爷,我是不是得改口叫嫂子了啊?”邱明华呼了一声。
班盛从嘴里拿下烟,直视了这个问题,答:“你问她愿不愿意。”
林微夏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挣了一下没成功,小声地问道:“你干嘛?”
“都从我房间出来了,你不得对我负责。”班盛俯身看她,语气理直气壮。
因为林微夏刚退完烧,班盛不想让她再受到折腾,所以开车提前带了她回去。
回去之后,林微夏请假在家休息了一天,加上中间有两天没课,她周四才去的学校。一去学校,心理系的同学纷纷一脸笑着看向她,眼神或艳羡或好奇。
无论走到哪里,林微夏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关注。
放课后,林微夏走出教学楼,刚好遇上了门紫,她把这件怪事告诉了她。门紫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笑道:
“你不知道吗?学校的论坛都爆了,好像是有人喊班盛去酒吧,或是半夜玩赛车,但都被他拒绝了。”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林微夏问道:“什么?”
“他说女朋友不让,所以就不去了,这个女朋友的名字呢,班盛亲口说的,说叫林微夏,”门紫啧了一声,叹道,“听说他现在整天泡在实验室跟导师做项目,这算不算浪子从良,为爱回头啊。”
不仅如此,门紫还把之前在去云冲发生的其他事都跟林微夏说了一遍,包括施离,还有其他人。
林微夏忽然感到一阵轻松,比起两人关系慢慢地拨云散雾,更多的是替班盛开心,他总算试着往前走了。
班盛是不是要回来了。
回到家后,手机呜呜作响,点开一开微信群里说是周日有个聚会,群里正在点人头,有人艾特林微夏去不去,她在对话框里打了个“好”字,屏幕弹出一个备忘录提醒,上面赫然写着:12月22日,冬至,班盛生日。
时间显示为三天后。
刚好撞上了,回车键把好字删掉,又改为——“不好意思,我周日有点事”。
周日,大雪。
林微夏起了个大早,发现窗边镀了一层朦胧的冷气,呼呼的风钻进来,她急忙洗漱,换好衣服去菜市场买了一堆食材,又买了面皮,牛肉馅,转了两趟车才到了班盛家。
今天是班盛生日,也是冬至,她知道他不过生日,但林微夏想煮一顿饺子给他吃。
林微夏来到班盛家楼在守卫处登记了名字,刚好蹭了里面住户的刷卡,一路得以顺利地来到33楼。
人站在黑色的门前有些紧张,林微夏抱着牛皮纸袋按响了门铃,在门铃响的期间,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无人应。
现在很早,他应该还在睡觉。
楼道的风吹来,林微夏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腾出一只手再次按动门铃,等了好一会儿,“滴”的一声,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
门被打开,林微夏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出声:“班——”
在看清对面站着的人是谁时,唇角的笑意敛住,李笙然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色毛衣,长裙,脖子有一处鲜明的红印。
李笙然在看到林微夏的时候也愣怔了一下。
室内舒适的暖气不断脚边打过来,林微夏站在那里,却觉得异常冰冷,她站在那半晌回神,看着她:
“班盛呢?”
李笙然挑了一下眉,手搭在门把下,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作势就要关门。
林微夏站在那里小腿发酸,她想了很多东西,当初在酒吧,施离说要跟他纹情侣文身,班盛推拒说你不合适,可能是因为李笙然。
而李笙然跟林微夏说,班盛纹那个燕尾蝶纹身是因为她。
现在看来,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越想越感到全身发冷,林微夏攥紧了抱着牛皮纸袋的手,她站在那里没打算走,拿出手机拨打那个号码,电话已关机。
李笙然抱臂没有反应,“叮” 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她在看到林微夏身后时脸色忽然僵住。
林微夏顺着她的眼神往后看,班盛里面一件黑色的兜帽卫衣,外面套了件蓝色的牛仔外套,帽子扣在脑袋上,露出一张冷痞分明的脸。
班盛的脸色发青,明显是熬了一整夜,他抬手揉搓了一下脖颈,眼睛不经意地扫了过来。
看到了这一幕。
以防人直接跑掉,班盛阔步走上前,拽住林微夏的手,缓缓出声:
“先进去。”
李笙然碰到班盛的眼神后,手不由得抖了一下。班盛拉不动她,林微夏固执地不肯进去,神色疏离,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
“夏夏,我得跟你解释。” 班盛看着她,眼神不由得紧张起来。
从来,林微夏都是猜不透他的想法,施离的事是误会,后来也知道了,是她不请自来,班盛也赶走了她。
可李笙然呢?她在班盛这里好像有特权一般,知道他发生的所有事,陪他去干他想干的事,自由出入他家。
有谁能受得了,喜欢的男生对外说他的女朋友是自己时,转头另一个女生还可以住在他家。
女主的情绪是这样,她一个人面对李笙然可以冷静,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当班盛在的时候,忽然一下子就脆弱起来,心底藏的委屈和别扭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林微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整个人控制不住,终于崩溃:
“解释什么,你都有李笙然了,我算什么!”
“你算老子的命。”班盛目光沉沉,看着她缓缓说道。
男生身材颀长,一身黑,站在楼道里,习惯性地站在林微夏面前,替她挡住风口,当着李笙然的面缓缓说出这句话。
他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李笙然你怎么来了?让你男朋友滚下来,立刻,马上,离开我家。”班盛的目光冷洌。
“哦,好。”
林微夏愣在原地,人都是懵的,被班盛拉进门,坐在沙发上。
不会儿,楼上走来一位赤裸着上半身打着哈欠下来的男生,五官气质都是属于阳光大狗狗型的。
班盛看到他这模样,颈侧青筋突起,刚想发火,李笙然先吃醋了,甩了一个枕头过去:
“你他妈这样骚给谁看?”
对方立刻回楼下换了件衣服,李笙然上去,两人在楼上腻歪了一阵,一起拉着行李箱下来。
下来的时候,那位男生脖子上又多了一块红印。两人随时随地都能亲起来。
男生拉着行李箱不停地向林微夏道歉,挠挠头:“真的抱歉,给你俩添麻烦了,前段时间我俩差点闹分手,异国恋嘛,她多少有些辛苦,这些年来每次都是她一趟一趟地飞过来看我,盛哥也当场,他是我俩感情的见证者。然后我终于想通了,还是小然比较重要,所以决定回国。昨天半夜我刚从美国发飞回来,一时没地去,盛哥昨晚又待实验室,我就来打扰他了,没想到小然天一亮就从学校跑来找我了,我五点给她开的门。”
李笙然竟然一直都有男朋友,林微夏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砸晕了。
“然后小然跟盛哥之间一直都没有过什么,她看盛哥这么些年一直放不下你,过得太辛——”男生想起什么叹了一口气。
班盛适时出声打断,语气冷洌:“李恒,你们该走了。”
要不是他在美国的时候欠李恒一个人情,如果知道会发生这档子事,说什么他也会让李恒睡天桥底下。
“哦哦,好,”李恒牵着李笙然的手,拍了一下脑袋,“跟人道歉。”
李笙然被点名,她看着林微夏叹了一口气,没有高中时被班盛摁头道歉时的勉强,或像现在那样趾高气扬,她很听这个男朋友的话,立刻乖得不行,道歉态度诚恳:
“对不起,你怎么讨厌我都没关系,但希望你能好好对我哥。”
“李笙然,我还没找你算账。”班盛看着她缓缓出声。
李笙然后怕地缩了一下脖子,躲在男朋友后面,拉着他赶紧走了。
男生走的时候想起什么,扭头冲班盛不好意思地说:“哥,那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在你家干。”
两人走后,一楼空荡荡的,外面传来枯枝被雪压断的声音。
林微夏人愣在那里,晶莹的眼泪还挂在眼眶里,原来一切都是乌龙,既觉得丢脸又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林微夏刚想抬手擦泪,班盛侧过脸,抽了纸巾动作轻柔地擦脸,语气夹着若有若无的宠溺。
“我的小蝴蝶越来越爱哭了。”
他想起一件事,刚才林微夏应该是在吃醋,仿佛要重新确认一般,抬了抬眉骨:
“在乎我啊?”
林微夏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喷涌而出,被班盛吊儿郎当的语气给气到了,气急道:
“我不在乎,我不喜欢你的话,怎么还上赶着来,一大清早就跑去市场买了面皮和饺子馅,我的手都冻红了,你真的……越来越过分了。”
林微夏越说越觉得委屈,刚想伸手擦泪,班盛攥住她的手,喉结滚了滚,盯住她:
“你说什么?”
印象中,从高中到现在,好像是林微夏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说喜欢他。
她从来没有说过。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煮饺子了。”林微夏擦掉眼泪,拍开他的手。
林微夏起身抱着食材去了厨房,她洗干净芹菜,又用凉水把牛肉的血水泡出来,开始准备包饺子的馅。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干,班盛还是打电话叫了个阿姨上门打扫客房,还特意叮嘱她把里面的床单,被套都扔了,其他地方则要全方位消杀。
打完电话后,班盛进来洗了水果,想起要拿消毒柜的厨具,人却挨了过来,整个人拥着她,拿起林微夏头顶的东西,弄得她心跳加速,整个人不在状态。
“你不要干扰我。”林微夏没忍住说道。
“哦。”班盛发出一声低笑,受到驱逐后,慢悠悠地走出了厨房。
饺子很快包好,林微夏率先煮了一锅,饺子在沸水里不停地翻着肚皮,她在厨房里忙活,拿出两只透明的沙拉碗,在里面调料。
饺子煮熟之后,翻滚着热气,两人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上,头顶暖色的灯光洒下来,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班盛照常吃着饺子,喝了一口汤很烫,但是很舒服。饺子吃了好几个后,筷子不经意地往下一拔,碗底露出一个荷包蛋。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冬至这天吃到荷包蛋了。
班盛目光顿住,眼底的情绪翻涌,一抬头,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但她是笑着的:
“阿盛,冬至快乐。”
两人什么都没有说,但都知道,林微夏说冬至快乐的意思是——生日快乐,班盛。
“好。”班盛低下头,咬了那个荷包蛋,认真地品尝这个味道,是不一样的感觉。
吃完饭后,推开窗,纷纷扬扬的雪洒落,她看了一眼,叹道:“今年冬至也下雪啦。”
“傻。”班盛给出一个字。
两人窝在沙发上一起在客厅里看电视,他们打算把《权利的游戏》重新看一遍,他们靠得不算太近,有一定的距离,林微夏中间往茶几另一边拿水喝,人挪过去,就没坐回来过。
两人离得更远了。
班盛掀起眼皮睨了一眼,脸色冷淡,倾身,长臂一身,林微夏正看着电视,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宽大的手掌托着她的臀部一推,整个人结结实实坐到了他大腿上。
“你早上说的话再跟我说一遍。”班盛单手抱着她,嗓音低冷。
“哪句啊?”林微夏眼睛转了一圈,故意装不懂,“你越来越过分了?”
“我手都冻红了。”林微夏见班盛神色不对劲,又换了一句。
他想听哪句,林微夏偏不说。班盛的脸色越来越黑,林微夏也不怕踩到狮子尾巴,继续逗他,就是不说他想听的那句话:
“不在乎,我上赶来着来。”
班盛气极反笑一声,胸腔传来颤动,动手要剥她的衣服,林微夏不敢再开玩笑,双手忙揽住他的脖颈,凑前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薄唇立刻沾了水光,以及一点林微夏的口红印。
林微夏的心缩了一下,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对上了班盛的眼睛,认真说道:
“我喜欢班盛。”
班盛喉结一阵发痒,眼底按压的情绪似滔天巨浪,呼之欲出,缓缓出声:
“我只喜欢林微夏。”


第82章 守护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了几集电视后, 班盛抄起桌上的钥匙开车送她回家。车子一路疾驰,夜色如流星在车窗外划过。
车子在林微夏家楼下熄火,她解下安全带, 倾身要推开车门,班盛倏地拉住她的手,问她:
“你圣诞节那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林微夏拿出手机, 装模作样地打开备忘录,声音拖长:“那天好像有事,但要是你约我的话, 那我勉为其难——”
女生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白皙的脸颊忽然被捏住, 被迫对上他视线,班盛轻笑一声, 胸腔发出轻微的颤动,配合她, 声音低低沉沉:
“嗯,约你,答应吗?”
林微夏轻咳一声,小声地说:“好。”
两天后, 圣诞,气象报告上说今天由大雪转为小雪, 今日出行人数预计比往日增了十倍,请各位出行的市民雨雪天注意安全。
林微夏坐在梳妆台上细细地描眉,化妆, 又拿了一支梅子色的口红轻涂嘴唇, 水光潋滟。
换衣服的时候, 林微夏的衣服多以简约色系为主, 她今天特地挑了件墨绿色的斗篷,压得她肤白胜雪,黑色贝雷帽下是一双剔透的眼睛,耳朵挂着的一双樱桃耳坠轻轻晃动着,与柔软的长发胶合在一起。
脸更显简约清丽。
林微夏和班盛约好在电影院见面,经典电影《真爱至上》在这一年重映,两人一起约好看在圣诞节这天看。
林微夏提前先到,她取了票坐在长椅上等人,今天电影院来了很多人,情侣,夫妻,也有一家三口,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林微夏也不是第一次和班盛约见面了,可这次却越莫名的紧张,心跳频率异于往常。
她在想,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林微夏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满怀期待地等着班盛的到来,结果迟迟不见他来。
又等了半个小时,人还没有来,林微夏收回时不时看向门口的视线。她坐得腿有点酸,漆黑的眼睫垂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影厅响起一道标准的女声:“各位观众,8点10分场的《真爱至上》现在开始检票……”
坐在林微夏两侧的人们纷纷起身,大部分是情侣,女生怀里抱着爆米花,男生手里拿着票在排队。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呜呜的震动声,林微夏拿出一看,班盛的号码跳跃在屏幕上,心一动,立刻点了接听:“喂。”
“夏夏,是我。”班盛的声音低冷。
“抱歉,我临时有点事,来不了了。”班盛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他好像站在一个空旷的通风口楼道里,回声响起。
林微夏沉默半晌,举着手机的手臂发酸,半晌才回神应道:“好。”
听筒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班盛拿远了手机,语气顿了顿,嗓子透着疲惫:“下次一定给你补上。”
挂了电话后,林微夏把手机放回兜里,大厅里喧闹不已。一米之外有一对情侣正在吵架,女生有点生气:“说了让你早点买票就不听,现在怎么办?”
男生挠了一下头,说道:“那看十一点场的?”
女生拿钱包打了一下男生的肩膀:“看你个大头鬼,你是不是忘了学校还有门禁?好烦啊,都怪你。”
女生越想越觉得委屈,男生则有些不知所措,眼看两人要再度吵起来时,林微夏走过去,把票递过去,说道:“给你们了。”
“你不看了吗?”女生惊讶地问道。
林微夏摇摇头,唇角牵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不看了,我等的人没有来。”
说完后,林微夏把两张票塞到女生手里,双手插在衣服口袋,穿过拥挤的人群,跟众人朝相反的方向向外走。身后传来女生的呼喊声:“谢谢啊,你等等,还没给你电影票的钱呢——”
林微夏头不回,伸出一只手往后摆了摆。
这次之前的种种比起来,林微夏的心情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可能经历多了,承受阈值也变大了。
周三,林微夏上完临床心理课后同班上的同学一起从教学楼出来,一阵强风吹来,将地上的风沙与枯叶扬起。
在经过京大告示栏的时候,一群年轻的大学生围在那里驻足观看,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声,同伴是个爱看热闹的,拉着林微夏挤进重重人群,笑着说:“让一让,谢谢啊。”
怀里抱着的书本不经意地往下滑,林微夏收紧书本,视线扫向公告栏,目光顿住。
公告栏贴了一张白纸,应该是学生匿名打印贴出来的,上面的言论直指生物医学工程学院(一)班的班盛,说他涉嫌服用违禁药品,依赖药品超常完成实验室的项目和研究,此举对广大学子不公平,请求学校调查。
对方说班盛依赖药物来完成实验,违反规则,有悖公平,言语愤慨且用词偏激,言之凿凿地搞上升那一套,给学校扣包庇的帽子。
“真的假的?工程大院那位可是宾大的诶,不会吧。”有人问道。
“说不定人家在宾大就这样了,国外一向玩得开。”有男生暗自笑着猜测。
一位高个子的女生冷冷插话:“这种没有事实依据的话也有人信,我更相信他是遭人嫉恨,对方急于把他拉下马。班盛太优秀了,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偏偏栽在这。”
“哈,人心真有意思。”
围观的人各执己见,林微夏一直没有说话,指尖不自觉用力攥紧,骨节泛白,在讨论的雪球越滚越大之际——
白皙的手伸出来,直接把公告栏上面的那张纸给撕掉的了,林微夏的眼睛透着疏离和淡漠,把纸揉成一团,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丢进垃圾桶里。
林微夏没去图书馆复习,开始找学校所有公告栏里有这类的匿名告示,然后全掉撕掉,她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
次日,林微夏独自一人在食堂里吃饭,她只打了两个菜,一个是清炒豆角,另一个是芹菜炒牛肉。
她正慢吞吞地吃着饭,左手边忽然出现一杯热可可,清香的茉莉花香水味飘来,一抬眼,是李笙然。
李笙然一身精致的打扮出现她面前,她手里拿着手机还有一盒绿箭口香糖,一看就是抽完烟簌嘴用的。
“你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吃得下饭,你不去找他吗?”李笙然习惯性地出声呛她。
林微夏放下筷子,抱着手臂说道:“不然呢,以泪洗面吗?我打过电话给他,关机。”
班盛玩失踪已经轻车熟路了。
说完后,林微夏重新拿起筷子,低下头开始嚼米饭,语气冷淡:“我还要吃饭。”
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李笙然看林微夏的态度也明白个七七八八了,作为女生她是站在她这边的,也认为林微夏该发脾气,甚至可以不管不问。
可她从小把班盛当成亲哥,一路看着他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忽然想起之前在九伽山那次,还有他那瓶没有标签的“胃药”,林微夏多次试探都被他若无其事地挡了回去,心一惊,问道:“他是不是生病了,创伤应激障碍?”
李笙然从包里拿出一沓报告单,递给她:“不止,你是学心理的,应该很容易看懂这些。这些报告单他这几年病例中的一部分。”
林微夏接过来后,她翻看得迅速,脑子接收的信息很快。“啪”的一声,一根筷子从边缘是蓝色的餐桌上掉了下去。
汉密尔顿抑郁量表,24项评价度:焦虑,认知障碍,睡眠障碍,绝望感……评分大于三分,重度抑郁。
ssi自杀意念量表评分显示患者自杀欲望强烈……越看下去,上面统统显示一个名字——班盛。
林微夏的指尖忍不住颤抖,平时她在课堂上烂熟于心的名词忽然发生在眼前。
她感到一切都很陌生。
“那天他准备去找你,刚好有件事要打电话给他爸,班盛和那个家已经两年没联系了,结果打过去,他爸竟然换了号码。然后他再一次并病发,被强行送进医院,手机也被没收了。”
李笙然吸了一口气:“你大概不知道,班盛患有抑郁症很多年了,在国外这两年已经演变成了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
两人正说着话,放在桌边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林微夏点开一看,是学校在官网发出的一则公告,上面写道大三工程大院交换生班盛因深陷舆论风波,加上学校不断收到举报直指班盛违反校规校记,经学校综合考虑,在调查结果出来前,校方已暂停班盛在进行的项目。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班盛整天熬在实验室,没日没夜付出的心血极有可能作废。
“畜生。”林微夏没忍住说道,一滴晶莹的眼泪滴到手机屏幕上。
她在骂举报班盛,恶意拉他下水的人,凭什么这样对他。
“吃抗抑郁和抗焦虑的事也能说成磕;药,这世道,靠一张嘴,白的都能说成黑的。”林微夏冷声说道。
她看了一眼林微夏餐盘里的牛肉芹菜,叹了一口气:“冬至那天也是,我看你买了芹菜,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喜欢吃牛肉芹菜?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吃芹菜,高中跟你打一样的菜是在迁就你,因为你喜欢,他才跟着吃的。”
“什么?”林微夏人都是蒙的。
“纹身是我骗你的,他纹那个蝴蝶纹身是因为你,高考结束后他就去纹了,因为他不想忘记你,”李笙然冷静地说道,“最重要的一点,他上大学改专业是因为你,他怕你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高考那些事发生以后,班盛被关在家里,后来有一天,他溜了出去。班盛找了七中认识的一个朋友,那人初中跟林微夏是同一届的,他把他知道关于林微夏的事全都跟班盛说了。
他告诉班盛,林微夏耳朵原来是好的,好像是很小的时候她有一次发高烧,她那个喝得烂醉的父亲拿错药给她了,林微夏服用过量的庆大霉素之类的药物之后,导致右耳听力缺失。
后来她就戴上了助听器。
“上了初中后,她不是跟大家不同嘛,班上的人撕她作业本,骂她贱人,孤立她是常有的事,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是学生有一帮畜生放学后调戏林微夏,把她堵到巷子里。估计是被欺负狠了,林微夏当时反抗了,咬了其中一男的手,差点没把那个马仔手臂那块肉咬下来,疼得他当场扇了林微夏左耳十几个耳光,那马仔扇得狠,打得她耳朵出血才肯放过她,后来她左耳听力也出了问题,但这事最后也不了了之。”
她左耳被人欺凌扇耳光,导致另一边的听力也不太好,所以林微夏听了不了太嘈杂的声音,有时候还会应激。她有时候说话,反应会比别人慢一拍。
对方说完之后,看向班盛,试探性地问了句:“班爷,你没事吧?”
他第一次见班盛这样,顶着一脸的伤跟个没事人一样过来打听林微夏的事,听完之后,黑衣少年靠在墙上,额头的青筋突起,似乎在竭力隐忍什么。
班盛倚在斑驳的墙边,脸上面无表情,手不自觉攥成拳,似要攥出血来。
他第一次见班盛眼眶红成这样。
少年心事全是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