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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二房有兄弟四个,其中老三是嫡系,三老爷膝下足足八个孩子,四个是正房所出。
符合温梨笙所说的,嫡出得宠的有老四胡山俊,老五胡芯,老六胡裘春。
其中胡山俊年二十一,已有妻妾,但极为好色,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郡城中各大秦楼楚馆,五天的时间有三天三夜泡在里面,且平日里行事嚣张,若是在街上看见美人,都要凑上去摸一把。
胡山俊经常把街头看上的女子派人迷晕劫走,夜晚送到他的私人宅邸强行发生关系,事后再补一把银票和恐吓威胁,让女子不敢报官声张,借用胡家势力欺压,若是有人不从,放回家没两日就会被毒死在家中。
胡山俊就用这种方法,五年内杀了三人,每次有人报案都因为证据不足和报案人的突然撤案而导致无法调查。
温梨笙看册子的时候就看了一肚子火,想到这种人竟能在沂关郡横行霸道就觉得恨得牙痒。
她狠狠戳了几下册子上的名字,唤道:“鱼桂,去查查胡山俊这两日的动向。”
温梨笙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亏,她先前被梅胡贺三家整得那么惨,又是绑架又是追杀的,还给逼上了阮海叶的帮派,躲到萨溪草原最后才回了郡城,这些暗亏她吃了,也记住了。
现在梅家被抄,梅兴安已定了死期,贺家似乎与谢潇南建立了某种约定暂且不管,但这险些害她丧命的胡家,温梨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胡家让她不好过,她也会让胡家不好过。
鱼桂办事很快,当然也可能是胡山俊的动向太好调查,在当日下午就递来了消息,说胡山俊明晚会跟着狐朋狗友约在山水居。
山水居算是郡城中非常出名的烟花之地了,里面的花魁是名动满城的才女,既谈得一手好琵琶,还有一副好嗓子,有些恩客一掷千金只为跟她睡一觉。
温梨笙虽然平时爱玩,但从未去过秦楼楚馆,不过既是为了整治胡山俊,这次就破例了。
她让鱼桂备了三件衣裙,打算将蓝沅也带上。
山水居的格调与一般青楼不同,楼中风景建筑极为别致,一进门就看到门的两边有假山之景,涓涓细流从假山上流下,哗啦啦的水响十分悦耳,混杂着男女的调笑与乐器声。
这里是不做女子生意的,一见温梨笙带着人进门,便有人摇着扇子走来:“哟,三位可是走错地方了吧?”
温梨笙也不喜欢废话,直接送衣袖里拿出银票:“借一步说话。”
那老鸨看见这银票,眼睛都直了,立马一改态度将温梨笙引上了二楼的房间细谈,茶水一奉上,老鸨就坐下来询问:“不知这位姑娘是有何事呢?”
温梨笙道:“今日晚些时候,我爱慕之人会跟朋友一起来此地喝酒,我想撤了三个倒酒的侍女吗,让我们顶替上去。”
老鸨大约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愣了一会儿道:“来此地之人,皆是寻花问柳的……”
“无妨。”温梨笙道:“我爱慕他,不在意这些事,只求能为他斟一杯酒就好。”
老鸨神色动容,将她放在桌上的银票摸去:“姑娘放心好了,我定会将此事安排妥当,你只管说你爱慕的郎君何时来便是,若是没有衣裳,我便派人给你们挑。”
“这倒不必,我自己带的有,不过麻烦你派来两个施粉厉害的姐姐来,给我好好打扮一下。”温梨笙说道:“银钱我自不会少你们的。”
“姑娘真是豪爽的人。”老鸨笑着起身,摇着扇子离去:“你且等着。”
房中剩下鱼桂和蓝沅,两人不知道温梨笙再打什么主意,皆安安静静的盯着她。
温梨笙拿出两个瓷瓶放在桌上,这才交代了这次的任务:“等下你们想办法将这个药下到胡山俊的酒里或者菜里,每个人行动一次,若是失败了就立即放弃,不可再试。”
温梨笙手上能使唤的人并不多,随便找的人她也信不过。
这次的事又只能抓准了胡山俊好色的一点下功夫,这药只要一颗入了胡山俊的口中,便足够他受的,但若是下毒的意图被他察觉,这计划必会前功尽弃,所以若一次不成功断不能再继续,就只能交由下一人来做。
为了保险起见,温梨笙带来了鱼桂和蓝沅,三人轮番上阵,也不怕任务失败。
若是三人都失败了,那温梨笙也不用想着报复了,直接去城南跟着养猪得了。
鱼桂是向来对温梨笙言听计从的,她如何指挥,鱼桂就如何做。而蓝沅在温家白吃白喝老些日子,终于能做事了,表示这次一定全力以赴。
三人换上了准备好的衣裙,这衣裙比寻常的要更为轻薄,双肩除覆着轻纱隐隐约约露出圆润白皙的,裙子两边开着叉,走路的时候会露出光洁的小腿,除此之外倒没别的露了。
衣裳画好之后,老鸨果然派了两个女子来,手上提着盒子,里面装得都是各种胭脂水粉和朱钗饰品。
那女子给温梨笙修了眉形,眼角贴了亮晶晶的饰品,巧手辫了个十分精致的发型,最后点上朱唇,端详了她片刻,又在她双眉之间点上一个朱砂痣,瞬间给她添了不少仙气,如偷偷下凡的神女。
温梨笙见过两次胡山俊,为保险起见,她还带了遮面的墨纱面罩,架在鼻梁上扣着耳朵,只露出一双精致漂亮的眼睛,和眉毛之中的朱砂痣。
甚至为了看起来不突兀,温梨笙对老鸨说让到时候进去斟酒的女子全都蒙上半边脸,准备好一切之后,天色渐晚。
鱼桂的消息准得很,胡山俊在日落之后果然领着一众人来了山水居,他是这里的常客,老鸨熟练的给他引到三楼的雅间里,而后喊人上酒。
胡山俊每回来排场都很大,一批人斟酒,一批人给他演奏琴乐,在雅间里会闹到半夜山更,享受极了。
确定了他今日穿得是白衣裳之后,三人混在斟酒女的队伍中,赤着脚进了雅间里。
这些女子手臂或者脚腕上都会带着银镯铃铛,走路的时候发出脆生生的响声,方一进门琴声就传来,屋中燃了某种甜腻的香料,整个屋子都充斥着香气,男子们的说话之声夹杂在其中,奢靡而热闹。
温梨笙进去之后站定,按照胡山俊的规矩,他要亲自挑选女子给自己斟酒,所以进去之后先一字排开等他挑选。
刚站好,就听到有人啧了一声:“怎么今日都遮着面?”
温梨笙悄悄抬眸,往桌上扫了一眼,一下就看见坐着的有两个穿白衣裳的人。
其中一个是没见过两次的生面孔,但依稀让温梨笙有些印象,因为胡山俊的眉毛有一截是断的,这是认他的主要标志之一。
而另一个,却是身着雪色长衫,领口袖边都以金丝为绣的谢潇南,他面色淡漠没什么表情,眼眸垂着,以手支着脑袋,看上去有几分懒洋洋的。
温梨笙一下子懵了,万万没想到好几日不见的谢潇南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谢潇南轻抬眼眸,对她对上了视线。
温梨笙几乎是惊慌的躲避了他的目光,匆忙看向别处,手心里瞬间就出了层薄汗。
“把脸上东西摘下来了,都遮住了,让我们怎么看。”有人不满意道。
一行斟酒女中,有个姑娘娇俏道:“公子,这是蓉妈想出来的新花样,说这样带着更有神秘感呢。”
胡山俊倒觉得这样也不错,确实让他觉得新奇不少,他露出兴奋的神色,贪婪的目光在一行女子人上看来看去,上下扫视,最后却道:“世子先挑吧。”
这一声“世子”如小锤子一般,在温梨笙心口上敲了一下,不轻不重,却一下痒起来。
谢潇南的目光扫了一圈,兴致缺缺道:“不过如此。”
胡山俊哈哈笑道:“看来咱们沂关的胭脂俗粉入不了世子的眼。”
其他人立即跟着附和:“这是自然,奚京要什么没有?”
“世子的眼界与咱们就是不同。”
胡山俊道:“那既然如此,我便先选吧,选完这批之后我再让她们换一批上来供世子挑选,或许总有一人能入世子的眼。”
说罢他指了下温梨笙:“你来。”
温梨笙见他指了自己也并不意外,稳了稳心神,便动身往前走,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脚腕上的铃铛一步一响。
胡山俊坐在最里面,位于谢潇南的对面,要去那个位置正好从谢潇南身边路过,她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泛起一阵阵的紧张,从谢潇南身边走时脚步都下意识放轻了。
刚走过谢潇南的手边,就忽而觉得手腕一紧,紧接着一股霸道的力道将她往旁边一拉,温梨笙一个没站稳,惊呼出口的瞬间就坐到了谢潇南的腿上,手也本能的撑在他胸膛。
继而一只手臂顺道圈住了她的细腰,另一只手臂从她头上绕过来,隔着墨纱帘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强行一偏,惊慌失措的对上了谢潇南的眼。
谢潇南的眸中这次再看,好像就不那么平静了,如深不见底的古井一般,难以探测,他呼吸似乎重了些许,低下头往前一凑,在她的耳下颈边的位置嗅了嗅。
喷洒在耳根的灼热气息顿时让她局促,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他在闻什么?
她身上的香气吗?
会不会也像方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些男人一样,抱着楼中的姑娘调笑说你身上好香啊。
温梨笙正胡思乱想呢,就听谢潇南的声音贴着耳边,低低传来:“劣质的胭脂味道。”
温梨笙:“……”
第48章
这胭脂水粉用的全是楼中姑娘的, 实际上山水间的姑娘们也算是富养,不管是衣裳还是饰品,都算得上精巧。
也正是如此, 方才那姑娘给温梨笙面上妆点的时候,她虽然觉得芳香有些浓重了,但并不会觉得这种气味低劣。
倒是不知谢潇南这般挑剔。
温梨笙坐在他的怀中, 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她一抬眸就能将谢潇南眼睛上的睫毛看得一清二楚,呼吸声在耳边盘旋,飞落颈间,如燎原之火所过之处便掀起炽热。
她有些难耐, 动了下手臂想要从他身上站起。
却不想谢潇南圈在她腰间的手臂相当牢固, 刚动一下就收紧,将她牢牢的按在腿上。
胡山俊见状立即大笑起来, 对谢潇南道:“世子爷,这些个倒酒的女人都是一楼的低等货色, 是给些银子跟路边乞丐都能睡的,还是莫脏了世子爷的手。”
这话刺耳难听,温梨笙转头朝那边站着的一排倒酒女看了看, 见她们仍面色如常的带着笑, 一点儿也不觉得这话侮辱人。
也是, 这世间哪里不是按三六九等分的?即便是在这青楼之中也如此分明, 有的人接待地位低下抠抠搜搜的男人, 有的人则接待达官贵族子弟。
胡山俊用手点了点屋中的一扇大屏风后,说道:“那后边坐着的, 才是我给世子爷备的姑娘, 个个都是楼里的挑尖货, 腰段好得很。”
温梨笙的手搭在谢潇南的肩膀上, 从他的肩膀上错眼往后看,就见那画着孔雀的大屏风后影影绰绰,果然有不少女子,正在抚琴轻唱。
她正暗暗打量着,却觉得下巴上的力道一收,头又被转了过来,谢潇南盯着她问:“乱看什么?”
温梨笙把药藏在了小拇指的指甲里,她怕自己乱动之后那些药都掉落,只得用双手推了推谢潇南的肩膀,用极小的声音对他说:“放开我。”
谢潇南却不理会,身子往后一仰就靠在椅靠上,并没有松手,只将下巴一抬:“倒酒。”
这架势仿佛是完全没有把胡山俊的话听进去,虽是如此不给面子,胡山俊还是满脸堆笑:“世子喜欢就好。”
温梨笙被他按着不能动,只得先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然后贴心的端起酒盏送到了他面前,柔声柔气道:“公子请用。”
却没想谢潇南眸光轻动,看了她片刻,而后将头一偏,表示不喝。
温梨笙当即想摔酒杯。
你他娘的不喝,让我倒酒干什么!
温梨笙见他偏着头视线放在别处,一时没忍住带着些许怨气的瞅他一眼,却没想到他又突然看回来,她表情来不及收回就这样落在了谢潇南的眼中。
谢潇南将她一双带着气性的眼睛看了又看。
温梨笙目光一飘,不知怎么的落在了谢潇南的唇上,发现先前被她咬破了的口子已经完全愈合了,半点痕迹都没留下,漂亮的唇形抿成一条直线,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正在她观察的时候,谢潇南撤了手臂的力道,往她腰间推了一把,让她重新站好。
温梨笙立在他旁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若是方才谢潇南不突然拉她的话,这会儿她早就给胡山俊倒好了酒下好了药,却没想突然生变。
胡山俊见她直愣愣的站着,便说道:“既然世子青睐你,那你便好生伺候着。”
说着他又朝那排女子中看了看,抬手点了点鱼桂:“你好像是生面孔,过来我瞧瞧。”
鱼桂见自家小姐半路被劫,知道重任担在了自己身上,便不动声色的朝胡山俊走去,与温梨笙擦肩而过。
剩下的人也开始挑选,实际上他们十分看不起这些负责斟酒递筷的女子,充其量当个下人使唤的,所以胡山俊方才说话才这般难听,但这些女子早已习以为常。
挑挑选选之后,蓝沅因为身材有些干瘦而被嫌弃了,随着被剩下的三个女子一同出了屋子,临走前她还颇是不甘心的望了望温梨笙,大约是为自己没有机会执行任务而感到遗憾。
鱼桂走到胡山俊面前,刚用手抬起酒壶,就见胡俊山眉头一皱:“你这手……怎么这般丑?”
鱼桂的手确实算不得好看,她每日都不懈怠的练功,所以手背上晒得很黑,干皮成片。
似是没想到会有这茬,鱼桂愣了一下,然后手往袖子里一缩用纱袖挡住了手背:“遮住就好了。”
她飞快的拿起酒壶给胡山俊倒了一杯,胡山俊因为方才的事心情有些烦躁,皱着眉喝了两杯,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说道:“你出去吧,你这手看着太扫兴了。”
鱼桂放下酒壶,低着头快步往外走,与温梨笙路过的时候她轻轻点了下头。
胡山俊性子暴躁易怒,仅仅是一件小事,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阴郁了不少,桌上的一众人平日里都是跟在胡山俊屁股后面的马仔,这会儿见他心情不虞,也没再继续调笑,房中一时间只剩下了琴声。
温梨笙跟鱼桂对上之后,知道她的药已经下了,便生出想要离开的心思,但她现在若是走就显得太突兀了,只得站在谢潇南身边,眼睛也不乱看,落在了谢潇南搭在桌边的手上,发现谢潇南的右手拇指上戴了一个精致的墨玉扳指。
她之前没再谢潇南手上看到过任何东西,乍然出现一个扳指,衬得他的手白皙修长,如精心雕琢的白玉。
他就这样慢条斯理的用食指转动着墨玉扳指,敛着眉眼,平添几分贵气,纵使在这活色生香的奢靡之地,他也仿佛置身事外,格格不入。
过了会儿,有两个女子进屋来,在香炉中点上一种香,用扇子扇了会儿,空气中顿时飘起一种异样的味道,在屋中迅速的散开来。
那种香气并不冲鼻,也不显得腻,相反倒是有些清淡,温梨笙觉着还怪好闻的。
谢潇南这才掀起眼皮,看向胡山俊:“胡公子倒是会纵情享乐。”
胡山俊这会儿的表情缓和许多了,听见他的话之后便笑起来:“能与世子一同喝酒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要想尽办法让世子玩得尽兴。”
谢潇南的手仍旧慢慢的转动扳指,说道:“无趣至极。”
胡山俊的表情僵了一下,据温梨笙的混世小队调查,这地方算是胡山俊最常来的地方之一了,他对这里面不少女子颇是喜爱,却没想到被谢潇南定了个“无趣”的标签,当下不免有些尴尬。
胡山俊琢磨着这些东西是不合谢潇南的心意了,便扬手道:“停,你们都过来吧。”
屏风后的琴声停下,随后一阵窸窸窣窣,那些女子起身依次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温梨笙好奇的转头看去。
就见那些女子粉面含春,唇点朱色,走路的时候身姿窈窕婀娜,确实不管是身段还是面容,都比那批来斟酒的女子好上太多。
其中有个女子大约是胡山俊近日来正捧着的,扭着细腰从温梨笙旁边路过,走到胡山俊身边一下就坐在他的怀中,娇笑道:“胡郎可算是来了,奴家正想得紧。”
温梨笙一见这场景,简直没眼看,藏在墨纱下的唇嫌弃的撅了起来。
胡山俊搂着她一笑,抬眼见原本安排给世子的女子正怯生生的站再后面,而方才那个倒酒的还大剌剌的杵在世子身边,便指着她皱眉道:“你没眼色啊,还不让让地方。”
温梨笙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这才发现有个眼睛圆溜溜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缩着肩膀有些害怕的样子。
那姑娘看了看她,又看了眼谢潇南,低声道:“麻烦这位姐姐让一下。”
温梨笙不爽的啧了一声。
“世子放心,这姑娘是我专门挑的,身子干净还没接过客。”胡山俊说着,又对温梨笙道:“你聋了是不是?”
温梨笙冲胡山俊笑了一下,眉眼舒展开,眼眸弯弯的将眉间的一颗朱砂痣衬得十分漂亮:“我在这是碍事,要不我先出去?”
胡山俊见了她的笑之后,一下怔住了,盯着她眉间的朱砂痣,而后疑惑道:“我好像没再这楼见过你。”
温梨笙应答:“我是初来此地。”
胡山俊冲她招手:“你过来我仔细瞧瞧。”
温梨笙心中顿时升起一顿烦躁,心道这狗贼屁事还挺多的,反正眼下这药也给他下好了,要不直接转头出去算了。
正想着,她手腕一紧,腕间侧面被一个带着暖意的润玉贴住,低头一看是谢潇南那只带着墨玉扳指的手抓住了她的腕子。
再一看,谢潇南方才还显得冷漠平静的面容染上了一层烦躁,眉头微微拧着,仿佛崩在了耐心的边缘。
看着他脸色不大好,胡山俊身旁的姑娘也是个人精,连忙娇笑道:“这位俊俏公子,您可千万莫动气,这妹妹确实瞧着面生,我不记得蓉妈最近有招什么新人进来,还是让胡郎问问比较好。”
正在这时,桌上另一人开口了:“堂哥,还是叫这些女子都出去吧,世子不喜这种场合。”
温梨笙觉得声音耳熟,转眼看去,见说话的人竟是胡书赫。
一时有些意外他也会出现这种地方,但转念一想,胡书赫也是胡家人,他唤胡山俊堂哥,就说明胡书赫其实是胡家大房的人,出现在这里八成是因为他是谢潇南和胡山俊的牵线人吧。
胡山俊瞅了他一眼,颇是看不上眼:“男人谈事没有酒和女人能有什么意思?”
“就是,哪有一群大老爷们坐着干聊的。”胡山俊的马仔跟着附和。
谢潇南双眸沉沉:“你已经耽误我不少时间。”
“别介啊世子爷,我这不是受父所托嘛。”胡山俊倒上一杯酒,笑嘻嘻道:“听说你想跟我父亲见面,不过我爹最近出城了,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说,我再回去转告我爹。”
谢潇南听闻,翘着嘴角轻笑了一下:“真想知道?”
胡山俊道:“那是自然。”
“即便知道之后人头不保?”谢潇南道。
胡山俊这回没有那么快应答了,他看着谢潇南,仿佛是想从他的表情上找答案,摸不准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而后胡山俊说:“我是胡家的嫡子。”
“笛子还是骡子,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分别。”谢潇南说。
温梨笙乍一听还没明白意思,而后忽然听出谢潇南是在取笑胡山俊,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笑了两下之后又连忙低着头忍住。
胡山俊恶狠狠的剜她一眼,没好气道:“世子若是这样说的话,我是没办法将话转达给我爹的。”
谢潇南眼角攀上笑意,带着些许瞧不起人的嘲讽:“那就躲着,看你爹能躲多久。”
胡山俊咬了咬牙:“那看来今晚的事没得谈了?”
温梨笙想了想,忽而开口道:“说得对。”
胡山俊被她这没头脑的一句话说的愣住了,疑问道:“你说什么?”
温梨笙腕上一用力,就挣脱了谢潇南的手腕,笑着朝胡山俊走去:“我说,你说得对,男人谈事怎么能没有酒和女人呢。”
胡山俊一脸奇怪:“这都多久之前说的了?你耳朵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啊?有病就快去治。”
搁在平时,温梨笙听到有人这么对她说话,早就蹦着跟人干起来了,这会儿她忍着,走到了胡山俊的面前,动作缓慢轻柔,拿起酒壶给胡山俊的酒杯倒满,说道:“我是有病,不过不是耳朵。”
她指了指心口:“是心病。”
胡山俊的目光随着她的手动,见她一双手白嫩纤细,看起来漂亮极了,他面上的烦躁顿时消散,端起酒杯一口就把温梨笙倒得酒给喝光了,变脸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的山水居啊?”
在一看,就见她小拇指有一截沾了酒水,粉粉嫩嫩的指甲泛着水光,便一把抓住要往嘴里送:“沾上了,我给你舔舔。”
温梨笙笑着说:“我这手指刚才抠了脚丫子。”
胡山俊一下僵住,松了她的手:“抠了脚还给我倒酒?”
温梨笙道:“我不是说了我有病吗?”
“有病爷给你花钱治。”胡山俊忽而觉着自己倍有面子了,方才被谢潇南拉着的女人跑来给自己倒酒,他抬手把怀里的女人推了起来,对温梨笙道:“来,坐爷怀里。”
这下可不得了,惹得那女子妒火中烧,顿时将矛头对向了温梨笙,气愤道:“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从来没有在楼中见过你,何以将脸蒙起来不敢见人?”
温梨笙道:“我有什么不敢见人的。”
说着她将蒙在脸上的墨纱给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完完全全的脸来,扬唇一笑:“怎么样,我漂亮吗?”
如此一笑,那颗朱砂痣更衬得她仙气飘飘。
胡书赫一下子就站起来,平日里板着的脸也终于出现了惊色:“温梨笙,你怎么在此处?”
胡山俊一听,顿时叫起来:“温梨笙?是温家那个混丫头?”
整个沂关郡,谁不知道温梨笙啊,就算是没见过也听过其名声。
胡山俊将温梨笙上下打量,不敢相信她突然出现在这山水居里,当即脱口而出道:“温家倒台了?他女儿怎么跑到山水居来倒酒?”
一时间房中乱哄哄的,温郡守仍屹立不倒,温梨笙就会一直待在保护伞之下,不可能会出现胡山俊说的那种情况。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就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来的。
“温梨笙。”嗡嗡的议论声中,谢潇南的声音穿过杂音而来,他的脸上没有了方才的冷漠,只剩下不易察觉的倨傲:“过来。”
温梨笙走到谢潇南的手边,捂着自己的心口叹了口气道:“胡山俊,我这心病别人还真治不了,就得你治才行。”
胡山俊一愣:“什么意思?”
“早就听闻胡家二房的嫡少爷风流多情,我一直想见你一面。”温梨笙道。
“你爱慕我?”胡山俊笑出了声。
温梨笙觉得这话十分好笑,也跟着笑了起来,而后道:“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胡山俊脸色一僵,沉下了嘴角:“你耍我?”
“胡家前段时间险些要了我的命,我耍耍你又如何?”温梨笙道:“今日我来这里就是想让你转告一些你爹,我要见他,让他约个时间来温府敲门。”
温梨笙的话中满是不敬,胡山俊大怒,拍着吼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敢使唤起我胡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