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烛这番言论,她在这几场斗法结束之后,亦有所领悟。
“春种为丹,我无法修行强大功法,自然不能掌握厉害的法术,换言之我不可能拥有强悍的攻击力,所以我应该摒弃强攻之术,转而寻求强守之法?”她亦道。
“一点就通,你挺聪明。”
南棠虽然闭着眼看不到,却能感觉到夜烛的夸奖隐含笑意。
“多谢夸奖,我也觉得自己挺聪明。”她毫不谦虚地收下他的夸奖。
“纵观近期这几次斗法,自保之力是你最欠缺的东西,你的自我防御太弱了,全靠虚土和你的同伴。然而你的同伴不可能永远是你的同伴,不会永远跟随在你身边,你也无法分辨跟随着你的同伴,到底值不值得信任。运气不会每一次都这么好,让你遇到值得托付的同伴,而所有的相遇终究会面临分别,你不能把你的安危寄托在同伴的保护上。”
夜烛接下去说的话却让南棠不那么愉快,她睁开眼眸,眼前无人,夜烛依旧在她身后站着。
“所有相遇终究面临分别……夜烛你想说什么?”她不喜欢这句话,他话里有话。
“我只想告诉你,你的同伴可以保护你,但你绝不能依赖同伴的保护,你得学会自保。斗法之中,你有了自保之力,你的同伴才无后顾之虞,才能成为你真正的武器,而你的所有能力,虚土也罢、生气也罢,才有用武之地,即使有一天你只剩下一个人,也能够活下去。”夜烛解释道。
“我当然会拥有自保之力,就算真到那一天,我只剩一个人,也会好好活下去。”南棠倏地转头,盯向夜烛,“你不必拐弯抹角地暗示我,有一天你会离开。”
夜烛被她给怼得说不出话来。两个人相处久了,又是朝夕相对,要说全无矛盾那不可能。大部分时候南棠都很随和,少有如此尖锐时刻,他的脾性比她还差些,所以多是南棠或哄或骗或诱软硬兼施逗他高兴,将矛盾化解,夜烛心内其实颇为享受这一过程,但真要轮到南棠动起怒来,夜烛的小脾气就自然而然矮了一头,得换成他讨好她。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明明在赤冕也是说一不二经生历死的强修,结果遇着南棠,再彪悍的脾气都没法发作,生怕她委屈似的。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我不是这个意思……”想了半天,夜烛只憋出这一句话来,他词穷了。
南棠迅速转回头,又闭上眼:“我要修炼自保手段,你自便。”
抛下一句话,南棠沉下心来专注修行,将杂念摒除。
————
夜烛的话很有道理,她的确缺乏自保力,每一次斗法,都靠夜烛、嫣华等人保护,就算他不说,南棠也模糊意识到这个巨大弱点,夜烛让她对自己的弱点了解得更多了。
事实上从地底醒来后,她都一直在寻找各种手段增加自己的自保力,但似乎弄错了方向。
玄灵千机匣、各种强力符箓以及法宝、雇佣缇烟保护自己——这三者都是以外力攻击为主,她忽略了自身的突破,而夜烛将这一点摊在她的面前。不管他是否话中有话,最重要的内容,依旧与她息息相关。
符箓会用完,法宝也有可能失败,天下无不散宴席,再亲密无间的同伴,也会分别……他们能够真正握在手里的,只有自己而已。
这应该是夜烛多年的经验总结——他必然遇过无数的危险,面对过数不清的敌人,否则不可能拥有那样毒辣致命的打法。
南棠好奇夜烛谜一样的过往,但现在他不愿意告诉她。也许是她的修为太差,远远不足以帮他解决他的困境,他说了也只徒增她的烦恼,索性避而不谈。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是她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到能够与他比肩的地步……虽然这个目标不切实际,但有目标总比没有目标好。
南棠不爱强迫别人,她喜欢切实地解决问题。
实力不够,那就提高实力,其余的话,全都没有意义。
如果不能靠外力保护自己,那她还有什么?除了一具拥有强悍自愈力的身体外……
躯体?
所有人都害怕躯壳受伤,没有例外,可反过来想想,躯壳不就是他们最好的防御?她已经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如果能再拥有山石精铁般的骨肉,能够扛住外力攻击……
坚不可摧,那才是最完美的自保。
这个想法让她一阵沸腾。
念头刚刚闪过她的脑海,句芒春种已经绽起微光,她与春种间的融合越来越好,几乎已达心随意动。在沉龙接天秘境中所感受到的源自山川的悲叹再度回响,体内的句芒春种似要回应这沉重的悲伤逐渐脱离她的掌控,化作巨大漩涡,开始从四周吞噬灵源。
灵源入体便游向南棠四肢百骸,再一点点充满南棠躯壳的第一寸肌肉。
她仿佛化作一座山峦。
————
银月湾的上空出现了巨大漩涡,漩涡的正中心对准银月湾的宫宇。
月枭飞身半空,遥观天际异象,深邃的眼眸浮起几屡疑惑,很快又消弥于淡蓝的瞳色中。
天降异象,是仙人破境征兆。如今他的洞府内只有南棠一个人在闭关,除了她没有第二人。冥电的医治数日之前就已经结束,但他收功之后南棠并没醒来,一直入定至今仍旧没有醒转的迹象,显然因为有所顿悟而突然闭关。
他就将南棠所在的秘海泉眼彻底封住,由其在内闭关修行,不想今日竟天生异象?
这很有意思。
————
南棠并不知道外界异像,只能感受肌肤骨骼每一寸都被春种之力充斥之后的酸胀感,无数的灵源被这股力量吸纳入体,一点点融进骨肉血脉中。
浅淡的青光已经不再满足于丹田,转而覆盖她的全身。
躯壳化成草木,脉络变成溪流,骨骼成了山岩……她从一颗小小的种子,抽芽而生,化作一棵树,再从一棵树化为一座山。
她轻喝一声:“天羲。”
天羲镜自她身前浮起,银光交错,她的神识倏地没入镜中,再次领略天羲镜的仙力,她反反复复的修炼,直到与天羲融和更加彻底。
数道无形镜墙落在四周,秘海泉眼彻底包围,切割出一处独属南棠的空间。
灵气瞬间抽空,这小小一隅绝灵领域终成。
她唇角微勾,心情大好。沉龙接天秘境内发生的事让她因祸得福,躯壳再不是从前孱弱的皮肉,虽然还不能确定自己能承受多大的伤害,但结丹期修士的法术应该很难再对她造成严重伤害,再加上虚土盾,哪怕遇到元婴修士,她也有自保之力。
禁灵领域还不够强大,影响的范围有限,并且持续的时间很短,但也足够成为她最后杀招——靠近她的修士,必死。
“你看我做什么?”她起身问道。
神识虚空之中,夜烛坐在她对面的树下,和她埋在地下时一样,静默地陪她至闭关结束。
“不看你我还能做什么?”夜烛反问她。
“那我好看吗?”南棠心情好,陪他耍耍嘴皮子。
“好看。”夜烛毫无犹豫,他都这么看了她三十年了。
被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夸好看,这是件让人格外愉快的事,南棠已经不记得闭关之前他们间发生的小小争执了。她这人,不爱记仇。
“我闭关了多久?”她问道。
“半年多吧。”夜烛亦起身回道。
这么久了?
南棠微惊,迅速离开神识虚空,回归躯壳,睁眼一看,秘海泉眼所在的房间空无一人,门口处被人以灵符封印。
“那条鱼见你闭关,将这个地方暂时封印了。”夜烛的声音响起。
“月枭仙君果然是位细致入微的妥帖人。”南棠感激地夸奖了一句。
“醉翁之意的示好,有什么好谢的。”提到月枭,夜烛的不悦仍是老样子。
“缇烟与嫣华呢?”南棠才不理他的酸言酸语,又问道。
“你在这里闭关也不知要多久,她们就先回银沙集料理事情了。”
半年多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缇烟自己也要修练,嫣华要回银沙集流云峰的洞府里照料两只小赤宁和她的宝贝草木,便先行离去,等她出关再做下一步打算。
南棠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来:“沉龙山带回来的宝贝呢?”
“她们带回银沙集,先找人鉴宝。”
所有法宝法器与晶石等物,在出售前都需要先行鉴定品阶才好定价。
“也好,不浪费时间。”南棠说话间忽然擎起一个储物袋来,“早知道让她们把这个也带去了。”
“这是何物?”
“嘿……”南棠坏坏一笑,“李瑞松的随身储物袋。”
差点命丧李瑞松师徒手中,这点补偿她还不得拿走?元婴期修士的储物袋,好东西肯定很多!
修士一死,和储物袋之类宝物间的契约关系随即抹除,南棠将自己的神识探入,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李瑞松的储物袋。
啧……李瑞松的储物袋可比她那小破袋大得多了,里头塞满东西,看得南棠眼花缭乱。
“我闭关这半年多,你都做了什么?”她边看李瑞松的储物袋边问夜烛。
呆在她的神识内,他能做什么?
无非冥想沉思而已。
半年多的时间,他只想了一件事。
————
赤冕仙域的浮舟上,容颜绝俊的男修站在一方镜石前,朝着镜石上的人影恭敬道:“九幽绝险之地,师尊此行多保重,弟子祝师尊得偿所愿,安然归来。”
他以九幽舆图将功补过,稍稍平息谢清留对他私放萤雪之举的怒火。
镜石上的谢清留冷冷看他片刻,展颜微笑:“希望这是你的真心话。”
“弟子自然是肺腑之言,若有半句假话,便叫天雷轰顶。”夜烛也微笑道。
“真是个傻孩子,师父怎会不信你,何需发此重誓?”谢清留笑得慈和,目光却依旧冰冷,“待为师归来,亲自替你修复元神。”
“弟子谢过师尊。”夜烛抱拳躬身。
礼未行完,镜中的人就已失去影子。
夜烛缓缓起身,面上笑意俱敛,眉间冷厉之色,竟与谢清留有几分相似,身上淡淡杀气释出。
百余年筹谋,谢清留终于要踏入九幽。
这半年多来,他琢磨的只有一件事。
弑师。


第81章 悲雪
秘海泉眼入口处的灵符被人化解,封印消失,眉中走出个光彩照人的女修,一张嘴角轻扬的脸奕奕生辉,叫人移不开眼。
“月枭仙君?”没走几步,她便停下,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英俊男修诧异道。
“我听得动静,猜小友今日出关,所以前来迎接。”月枭莞尔,只朝她招招手,看着她又快步走到自己跟前,“瞧小友心情不错,这趟闭关想必因祸得福,境界修为皆有突破?”
这话原为恭贺她出关,只是话刚说完,他却敏锐地察觉南棠的境界竟无寸进,笑意微敛,目露几缕疑惑——她还是筑基后期的境界,一点波动都没有。
修为得到大幅提升,南棠心情格外漂亮,闻言只道:“修为确有小进,全仰仗仙君照拂,南棠在此先谢过月枭仙君,日后仙君若有用得上南棠之处,仙君只管吩咐,南棠定万死不辞。”
“小友言重,一点小事何足挂齿。”月枭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南棠一边往外走去一边叙话。
二人边聊边走到银月沙滩上,森白的骨龙还静静趴在细腻的沙滩上,没被任何人动过。看到骨龙,南棠不禁佩服月枭为人。这副真龙骸骨哪怕对化神期的修士来说也是至宝,但月枭并没觊觎,也从未向她打听过她在沉龙接天秘境内取得的宝贝,更不曾问及她的来历过往。仿佛二人之间的交情,他只看中她这个人,外界任何事物都与此无关。
很舒服的一个人。
南棠在心里默赞,不期然间夜烛声音响起:“知人知面不知心。”
“……”南棠不理他。
“小友接下去有何打算?”月枭问道。
“还没想好,准备回去和同伴商量一下再作打算。”南棠老实回答。事实上秘境中取得的宝物数量不小,她需要先处理,该分的分,该留的留,余下的都卖成仙币,这得花点时间。
月枭便道:“小友如果还没确切打算,不妨考虑一下,随我前往悲雪城。”
“悲雪城?!”南棠一听这个名字就来劲儿了。
那可是菩音、眠龙与廊回三座山脉所组成的唯一宗门,南棠慕名已久,早就想去见识,只因自己境界低微修为不够,才在银月集逗留许久。
“正是。我有几件要事要去悲雪一趟,其中一桩与小友有关。”月枭便道,“此前你提到的师兄夏淮,我已经打听到他的下落,可能就在悲雪城。我想拜托小友出面,请令师兄替母亲医治,不知小友可方便?”
夏师兄在悲雪?
南棠心中一喜,人还没见着就先生出股他乡遇故交的感慨来。四个师兄中,夏淮待她最好,那日重虚大劫,她亲眼看着他拦下大敌被对手重创,后又碎丹后离开门派,远遁他乡再无音信,转眼就过去三十几年,她再也没见过二师兄,恐怕他也不知道她还活着这个消息。
要是能再见一面,那再好不过了。
“没有问题。”南棠当即点头,几句话的事,能有什么问题?
“仙君打算几时动身?”
“月内动身,不知小友可便?”
“待我回去与同伴商妥后,传音仙君,再定动身时日,可成?”南棠并没立刻确定。
“多谢小友,那我就等小友音信了。”月枭笑道,又看着眼前巨大龙骨,“这副龙骸,小友要如何起走?可需要本仙帮忙?”
南棠嘻嘻一笑,摇头:“不用了。”语毕她一挥手,整具龙骨消失在沙滩上。
李瑞松的储物袋可是上品法器,空间够大,整理完后塞下这具龙骨绰绰有余。
————
月枭开启传送法阵,将南棠送回银月集。
距离他们探寻沉龙接天秘境已经过了半年多时间,两山的局势已经起了巨大变化。云台山和玄昊山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为着地盘为着资源,纷争不断,穆白鹤之死将两山的矛盾彻底激化。两山争战,修士大斗法,波及附近几座山,无数修士参与其中,足足持续了四个多月才以云台山大败、玄昊山险胜的结果逐渐平复,又谈判了近两个月,最后云台山赔了三座山峰,一大批资源与五千万仙币,就连沉龙接天秘境也彻底归玄昊山所有,才真正终结战事。
但撇开输赢,不论是玄昊山还是云台山,都折损巨大,光元婴期修士就折损十数位,更遑论低阶修士,所有门派都受到重创,两山亦被术法破坏,生灵涂炭,也不知要花多少年才能恢复昔日葱郁繁茂的光景。
南棠刚踏出传送法阵,就已经感受到四野被风送来的源自山林的无尽悲伤。
任何时候,战争的破坏性都是巨大的,凡间是如此,仙界亦是如此。
银沙集还是老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外部多了圈蓝色光罩,因怕战火波及其中,月枭令银月集的管理者们开启了防护法阵,将整个银沙集保护在内。
也正因此,银沙集成了两山许多修士的避难所,这里的修士比半年前多了一倍有余,来来往往都是人,有玄昊山的修士,亦有云台山的。市场上兜售的东西和行情也与半年前不同了,战事一起,各类丹药、武器法宝等价格翻倍,而基础建设类的材料则乏人问津,价格大跌。
南棠在银沙集绕了一圈,才回到流云峰。
洞府的门一打开,迎出来的管事许焕就是一怔,旋即喜道:“南棠仙子回来了!”
话音未落,里面就冲出来几道迅捷的影子,两只高大威猛的赤宁兽从天而降,还像小时候那样扑到南棠身上。
两只齐上,叠罗汉吗?
南棠吓了一跳,忙侧身避开。
半年光景,小赤宁兽都已长大,再也不是跟在夜烛身边寻奶的小崽子了,一只只毛色光亮,高大强健,四足踏火,一张嘴就呲出满口大白牙,跟当初的赤宁成兽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可惜,它们的父亲再回不来。
赤宁成兽的尸身在储物袋里放了半年多,已经不能再用,南棠只能将其处理,现在看着两只小赤宁,心里诸多感慨,也不知能说什么。
所幸赤宁兽成年之后本就要离开父母独立生存,再加上时日已久,小赤宁们倒没表现出过多伤感,反而因认出南棠而显得十分高兴。
“师叔——”
还没同小赤宁兽玩够,嫣华已经闻风赶来,冲上前搂住南棠。
————
一番久别重逢的热闹后,南棠与嫣华进了流云阁,稍顷缇烟也赶到,三人再次聚首,谈起正事。
这第一桩要紧事,当然是讨论沉龙接天秘境内取得的战利品。
“所有的东西我和嫣华已经统一登记造册,你先过目。”缇烟边说边递给南棠一本册子。
南棠一页页翻阅起来,缇烟在一旁解释:“按嫣华提议分门别类登记,晶石三百七十五枚、丹药二十六瓶、灵髓三万枚、法器法宝十九件、天材地宝三十三样、功法秘藏十部、秘境舆图两张,大部分按品阶排列,小部分品阶不明,需要等待鉴定结果。”
这些就是那日嫣华和缇烟在龙窟里最终带出的所有东西,一件不落全都登记在册子上。
南棠仔细看着每件宝贝的名字与品阶,龙窟里带回来的这批东西,品阶大部分都很高,上品占了五成,次仙品两成,凡品大概也是两成,剩下的就是次仙品以上的重宝。
“凡品基本用不上,还有些用不到的上品宝物,我和嫣华商量着已经拿到银月市集变卖,共得五十六万仙币,全存在嫣华手中。”缇烟继续道,又指着册子上做过记号的宝物,“就这些做记号的都是已经卖掉的,售价写在后头。”
嫣华拍拍腰间储物袋,笑道:“银子在我这!”
“你们两个办事,倒真不用我操一点儿心。”南棠看着记录清晰的册子,竟找不到一点需要质疑之处,不由大感轻松。
“噢对,秋明庄的人按先前你与穆掌门的约定,把这趟进秘境的辛苦费送过来了,一共是五十万仙币。二十万赴秘境的费用,余下三十万是探出的三条矿脉,按一条十万来计。”嫣华道。
南棠微诧。当初她与穆白鹤商定的是每探得一条矿脉,按矿料的稀缺度分一到十万不等,那三条矿脉不算特别高阶,远远不到十万这个价格。
“给你你就拿着吧,他们这也算投桃报李,借这由头给你送钱罢了,何况你后头还有位月枭仙君,他们当然得要巴结着你。”缇烟深谙此道,不以为意道。
“师叔你是不知道,如今你在银沙集出了大名,谁人不知你驭龙而出,越阶大败李瑞松?就你闭关这半年,打听着过来想拜会你的修士有多少?都快把这客栈踩塌了,闹得土地爷烦不胜烦,把人全都轰走才算消停。”嫣华笑道。
这么夸张?
南棠翻册子的动作一停,抬头望向二人,二人同时向她点下头。
她耸耸肩,看着一整本写得密密麻麻的册子又觉头疼——身家少的时候嫌穷,身家多的时候又嫌烦,光看这些名字就得花上一整天功夫。
不过这么算下来,现钱都已经百来万,要是将不需要的宝物全部卖掉,她的身家恐怕能破千万,养一个小门小派绰绰有余,再也不是从前还要为一千仙币头疼的穷修了。
“宝物你们都看过了,可有什么需要的没?”南棠问道。
“有。”嫣华一点不客气,“看中这些,就等师叔回来分给我。”
她点点册子,南棠这才注意到有部分物品名字后标注了一个“华”字,便卷起册子敲敲嫣华的脑袋,道:“回头自己去拿吧。”
嫣华笑嘻嘻地道谢,南棠又问缇烟:“你呢?”
缇烟可不像嫣华和南棠感情那么深,按着最开始的约定,南棠只需要一次性付清十万仙币就可以,这批宝物缇烟没有分配权,她便思忖道:“我……想买那本《碧幽诀》,银月楼估价为八十万仙币起拍价。”
起拍价八十万仙币,最后成交价起码翻倍。
南棠微笑望着她:“还有别的需要之物么?”
缇烟吐口气,坦言道:“当然有,不过我仙币不够,算了。”
“缇烟,不必如此见外,虽说这趟秘境你我早有约定,然而出生入死,其间危险也远超你我当初预估,那十万仙币远不足你当时所付出的艰辛,再加上这半年多来你帮我奔走,这份情谊我在记心中。”南棠便温和道,“《碧幽诀》你拿去吧,就当是我一点小心意,至于你看中的其他东西,就按银月楼估的最低价。”
她本想连缇烟看中的其他东西也一并赠予,不过想到缇烟为人,若是真送了,缇烟反而不好开口索要,索性按最低价卖给她。
缇烟闻言果然眼睛一亮,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斟酌片刻她才道:“如此便多谢你了,这个情我记在心里,日后……”
“别日后了,我们合作愉快,现下还有一桩要事,不知你有没兴趣?”
“何事?”缇烟微眯双眸。
“月枭仙君让我随他前往悲雪城,你可要同行?”
此语一出,缇烟却一拍大腿:“正好,我也想告诉你,我们得去悲雪城。龙窟的这批宝贝好几件品阶过高,恐怕得送去悲雪城找掌眼鉴定,况且那边的上修多,出得起价的人也多,上品宝物的价格能卖得更高。”
“那还等什么,去悲雪城啊!”嫣华的心早就随着“悲雪城”三个字飞了。
三人一拍即合。
待到缇烟离去,嫣华又从储物袋内摸出一方玉简。
“师叔,这是我在龙窟内找到的,想来对你有用。”
这方玉简,嫣华并没记在那本册子上,而是单独交给了南棠。
“是何物?”南棠一边问,一边将神识探入其中。
“龙君好阵,这应该是他搜集的法阵图录,里面有关于十方古阵的记载。”
————
虽说决定要去悲雪城,但也不是说走马上就能走的,南棠几人又在银沙集耽搁了近一个月,把手头上能卖的东西都卖掉,暂时卖不掉的就寄售在银月楼内,这才准备妥当。
转眼间就到与月枭约定的出发日,三人在银沙集外聚首。
天际云海一阵翻腾,一束天光降下,其间缓缓落下巨大画卷,卷上海水翻涌,浪花阵阵,正是月枭的法宝方海录。方海录上的浪花化作三只手悄到了南棠三人面前,月枭声音传来:“上来吧。”
化神修士的法宝速度定然最快,三人不想耽搁时间,便没有拒绝的理由,一一跳上浪花,被浪花捧回方海录旁。
月枭亲自站在南棠那簇浪花旁,朝她伸出手,淡笑道:“来。”
“谢谢。”对上他清俊的笑脸与海水般的眼眸,南棠亦是一阵笑,刚要虚扶他的手,只闻“啪”地一声,旧事重演。
她的左手毫不留情面地打开月枭的手。
“……”南棠尴尬非常地看着月枭被打偏的手,在心里骂夜烛。
赤宁兽已去,新的躯体还没物色妥当,夜烛暂时又呆在她的左臂之上。
“不碍事。”面对她的抱歉,月枭只淡淡一语,目光不动声色拂过她的左臂,忽然间攥住南棠右手。
南棠还在和夜烛吵架,不妨月枭此举,被他轻轻扶下。
“这条死鱼,总有一天要把他剖了!”夜烛的声音不客气地响在她神识中。
他看到了,月枭望向她左臂时的挑衅目光,不是平时的温柔。
————
悲雪城西北面的密林中,一场厮杀刚刚结束,四个修士拖着只巨大的双头火纹虎从林中走过,身后的地面被火纹虎压出一道辙痕来。
“嘿,守了七天七夜,总算是打到这只火纹虎!”杜一壶身上衣裳到处是被火灼的焦痕,脸上却满眼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