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轰地一声,旁边一株小树被剑气连腰斩断。
“南山师兄,对不起。”南棠后背冒出一片冷汗来,“我不知道它这么……灵活。”
她还不太会操纵这危险的家伙。
“傀儡的操纵讲究灵气的控制,对你来说应该问题不大,多练练就好,不过……别在我这山上练。”南山觉收回刚才让她试试看的话,他怕她把山尽峰给练毁了,“这十二尊傀儡,每个傀儡的武器不同,所擅长的功法也必不相同,你需要一尊尊熟悉,以你的修为,如今最多只能控制两尊。”
“师兄,它们的这些武器,日后能更换吗?”南棠盯着那柄锋利无比的剑问道。
“不止武器,他们身上的战袍软甲通通都可替换,宋诣所炼之器以灵活多变闻名,玄灵千机图又是他耗尽心血所成之宝,应该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可随境界增进而成长,包括加装机关与暗器等等,待你摸索成熟,甚至可以十二尊傀儡组阵,只不过这其中的无穷妙用,都要靠你自己领悟了。”南山觉回答道。
南棠看了看这尊剑傀,又看了看画卷的另外十一尊傀儡,心道自己怕是真的把三师兄的心头肉给挖走一大块。
有了南山觉的指点,南棠对玄灵千机图总算有了大概了解,这件法器若是能够彻底上手,基本上就能弥补她现阶段攻击匮乏的巨大缺陷。
“师父!”
二人正对着玄灵千机图研究个没完,升降机隆隆一响停在山尽峰旁,嫣华人未到,声音先落。
“掌门驾临春醒坊要见师叔。”嫣华小跑冲来,向二人道。
江止来了?他来春醒坊做甚?
春醒坊掌管重虚宫农事,很少掺杂外务,每半年会向门派递交一次产出,一直没出过纰漏,江止和其他上修很少过问春醒坊的事。
南山觉与南棠对视一眼,南棠收起玄灵千机图,忖道:“我昨日向他传音,告诉他我要外出历炼之事,莫非是因此而来?”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时间转眼已经剩下三天,他们准备得差不多,马上就要出发。不论如何江止身为掌门,而她是重虚宫一员,于情于理她都要通知他一声,也免得不告而别反惹麻烦,这才在昨夜给江止传音,至于其他人,她则都没通知,只想悄悄离开,等到了外头,再和丙班五个小崽子与夏淮报个平安就是。
“去会会不就知道了。”南山觉拂袖转身,朝着山下迈去。
————
春醒坊的大殿正中挂着幅巨大的《句芒春种图》,南棠和南山觉到时,江止正负手而立站在殿中看着《句芒春种图》出神。
“掌门。”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江止转过身来,看到南棠与南山觉相偕而入。
南棠上次见江止还是自己出关那天,近一个月未见,江止似乎清瘦不少,眉宇间的精气神亦大不如前。
“南棠,你打算外出历炼多长时间?”江止连简单的客套都没有,便直接开口。
“三年五载……没个定数。”南棠没提自己不想回来的打算,随口报了个期限。
“三年五载?南棠,你结丹未成,寿元所余无几,这个节骨眼外出历炼?”江止面上浮现一丝急怒,全然不顾南山觉还在一旁,“你根本就不想再回来了。”
他对南棠还是有些了解的,说穿了她打算。
“是又如何?我呆在门派内难道就能结丹?你也知道我寿元无几,那我为何不能趁这有限时间到外头瞧瞧?”南棠隐约感觉到江止想阻止自己,毫不退让反驳道。
上回在去五莲墟的路上,她就发现了,江止似乎很抗拒她离开重虚宫,也不知为何。
“外头妖物横行,魔物四出,你如今境况,如何自保?你结丹失败,当务之急是再寻结丹之法,而不是被外人哄骗离开门派受人利用!”江止冷道。
“掌门此言何意?”南山觉听两人吵了半天,见扯到自己头上,沉声开口。
“南山觉,你这些年在门中所行有谁不知,自己荒废道行去寻起死回生的歪门邪道便罢了,为何要诓骗我师妹?”江止猛地将矛头对准了南山觉。
南山觉冷笑:“都是同门,何来内外之分?她是你的师妹,莫非就不是我南山觉的师妹?歪门邪道又如何?我这个邪道,可从没欺她半分,辱她半毫,更不曾从她手中夺过一件东西。若我妻在世,有人敢欺她辱她,我愿以性命相搏护我妻喜乐,敢问掌门,你做到了吗?”
南棠在一旁听得忍不住想喝彩——瞧不出南山师兄沉默寡言一个人,竟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开口简直横扫千军。
“不论为兄为夫,掌门你为南棠师妹做到了几样?”南山觉又逼问了一句。
江止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脸色数变,最终望向南棠:“南棠,我知从前诸般过错皆在我身,不配为兄为夫,但此值你最凶险的关头,你能否再信我一回?我已经着手准备开启太曦镜,你的金丹……必定可成。”
“太曦镜”三字出口,南山觉眉梢顿扬,南棠亦是大吃一惊。
太曦镜是重虚秘宝,若然开启可强提修士一个境界,但代价十分巨大,需要有人以修为献祭。
“太曦镜……”南山觉忽沉吟一声,转身抛下句话离开,“南棠师妹,你自己斟酌吧。”
江止这番诚意,可谓已经拿到极致,连南山觉都觉得南棠需要好好考虑。
历炼和结丹比起来,自然后者更重要些。
江止已经走到南棠身边,轻声道:“南棠,别走好吗?”
“掌门……”南棠没有考虑太久,目前南山觉离开后就开了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恩情太重,南棠还不起,亦不需要。”
“南棠!”江止走到她面前,心内已如火灼。
他只想留下她,不惜一切代价,因为他知道,此一别,今生不可能再逢。
“你我二人好不容易才从以前的恩怨牵绊中走出来,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江止,那三十年的是非对错都过去了,别再说什么弥补与愧疚,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结丹是我仙途必经之难,不是你的责任,你无需因此自责。对我而言,也不想和你再有一丝一毫的牵绊。”南棠缓缓道。
她不想再因为恩情而和他绑在一起,那样的日子过了三十年,已经够了。
生死,去留,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
该说的话说尽,该见的人都见过,临行前的夜晚,南棠带着阿渊和衔宝上了重虚宫的观星岩。
寒冬深夜,四野俱寂,附近没有人,各个山头的灯火都已熄灭,只有云川的光芒,遥遥亮起,与天际一轮弦月交相辉映,璀璨星河斜挂天边,清晰得仿佛触手可碰。
南棠坐在观星岩上遥观星河,浩渺天地,这些星辰,也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阿渊,你说那些星星,我们能上去吗?”
阿渊坐在她身后,认命般用肚皮给她做靠枕,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能上去的吧?他和萤雪不就过来了?只是该如何回去,却寻不到归路。
星河瀚海之间,藏着太多秘密。
“明天就要走了,真有点舍不得。”南棠又遥望重虚宫的无数山峦。
夜色深沉,山峦成影,除了墨色轮廓再看不出其他。
这个她呆了一百年的地方,有她关于仙路最初的美好记忆,那些时光沉淀成她生命的一部分,好与不好,都是她走过的路,都是仙途上的领悟。
今夜,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
除了南棠之外,江止亦难入定。整个重虚,只他一人知道南棠明日离开。
他留不住她。
江止站在云川崖边远眺——云川的春色依旧,挡不住无边寂寥。
也罢,离开重虚宫,兴许自得新天地,而他也该好好闭个关,去厘清那错综复杂的过往与岌岌可危的心境。
夜,就这般悄无声息地越来越沉。
这是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和过去的一千多年一样,浮凌山寂静,安宁,是无数修士的栖息地,是隔绝了危险的安全区,重虚宫也一样,陷入沉寂,仿佛沉睡的巨兽,等待着朝阳的升起与白昼的到来。
和以往的每一天毫无区别。
直到——
尖锐刺耳仿佛无数鹤唳齐作的声音,惊彻云霄。
红光冲天而起,一束,两束,三束,三束……血色染亮了重虚宫的天。
南棠霍地站起,遥望天空接二连三乍起的诡异光芒,惊疑道:“发生什么事?”
云川之上,江止收到浮凌山三道告急传音。
南山觉踏出茅屋,萤雪飞上璩灵洞,宋诣破关而出,程嘉月踏剑而起……
所有的儿女情长,恩怨爱恨,在那一刻通通消散,只剩下铺天盖地涌来的强烈不安。


第36章 灭顶
冲破天际的红光已经达到七束,分在重虚宫七个方位,宛如将重虚宫牢牢锁在其中般,而这七束红光抵天的位置,又照出七股厚云朝着光束围绕的正中位置涌去,被红光照得像巨大的血海漩涡。
星月都被妖异的云涡遮盖,夜变得诡谲,偌大重虚宫仿佛陷入巨兽之口般。
南棠翻身坐到阿渊背上,压低了身子,注入一丝生气到阿渊体内,白罴的四瓜腾出四道黑焰,阿渊凌空跃起,按着南棠所指的方位飞奔而去。
风声呼啸而过,带来四野惊恐不安的声音与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这非同寻常的异象让人心慌,南棠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已经在第一时间给江止发去传音,但江止并没回复她,她继而又给夏淮传音,却仍旧没有得到回音。
她心中不安渐渐扩大。
其实就像江止说得那样,玉昆修仙界并不是个太平的世界,六宗三海以外的地方,多的是危险,数不尽的凶兽妖鬼鬼视眈眈地蜇伏着,无数双眼睛盯着灵气充沛的山峦与藏有宝贝的大宗大门,再加上强者为尊的规则,修仙界从来不乏厮杀争斗,裹在飞仙漂亮的外衣之下,是永无止境的杀戮争战。
外面的世界,更加现实也更加残酷,别说是凶兽妖鬼,即便是门派与门派,宗门与宗门之间,都时有争战。修仙界的争战,破坏力是震天撼地、倾山倒海的。
南棠踏入仙门近百年时间,却还没有遇见过真正的厮杀。
重虚宫已经平静了好几百年。在门派的庇护下,弟子已经习惯太平日子,无从想像争战的残酷,南棠亦不例外。
阿渊却已经暗自做着准备,虽然不能与南棠对话,但他的身体已经随着这越发浓郁的压力而蓄势待发——这股不属于正常修士的魔气,他再清楚不过。
作为曾经独守仙魔关的修士,他以一已之力,斩杀过数不清的魔物,这气息,唤醒他久违的记忆。
就这般胡思乱想着,南棠飞到一半时,就看到青霄峰上绽起无边白光,一道庞大虚像自飞鸾浮仙阁后浮起。
遥遥望去,只见一个盘膝的修士法像端坐云端,与天际诡异的云涡形成鲜明对明。法像的炽烈光芒,将整个重虚宫照得亮如白昼。
南棠心头大惊——那是重虚宫的圣祖法像,也是重虚宫最重要的防御法阵,非到万不得已的关头绝不会开启,然而今夜江止却开启法像,这意味着事态的严峻一定超出她的预想。
圣祖法像出现的那一刻,整个重虚宫都沸腾了。无数只仙鹤从青霄峰上四散飞出,每只仙鹤嘴里都衔有一枚玉佩,朝着重虚宫所有的法阵禁制飞去。
南棠也在那一刻收到传音。
江止发来的传音,却不是单独给她一个人,而是全门派传音。
“魔物破关,浮凌告急,重虚宫弟子听令,备战!”
夏淮的传音紧跟着响起。
“师妹,眠龙山秦凤安打碎血狱魔池禁制,携万妖偷袭浮凌山,浮凌山大小门派已沦陷过半。”
秦凤安?
这个名字不算陌生,南棠有印象。
眠龙山万筠仙尊的二徒弟,就叫这个名字,然而他为何会打破血狱魔池的禁制?据传血狱魔池内镇着的是数千年前曾与眠龙山脉尊大战过的魔君邱缠心与她的无数魔物大军,当时的战况可谓惨烈,眠龙山付出了数千上修的性命,才最终将邱缠心与她的大军镇入血狱魔池之中,如今怎会突然卷土重来?
若真是邱缠心,整个重虚宫,又哪有她的对手?
南棠心脏剧烈跳动,看着远空中不断掠过的人影,各个峰头的修士已经按照江止的命令,凡结丹以上修士集中于青霄峰,合力支撑重虚宫的防御大阵,结丹以下的修士按山峰到重虚宫各处禁制点守着,所有仙兽同时放出,共御外敌。
一时间法宝虹芒到处闪起,惊声不断。
天际云涡内已经飞出成片妖禽,如同巨大的蝙蝠,铺天盖飞往重虚宫,却被圣祖虚像所绽放的光芒挡在外面,这些妖禽进不来,便又发疯般朝着圣祖虚像撞去。
两道人影自妖禽间缓缓落下,这二人一前一后站着,后面那人着战甲,执长戟,身边跟着只三头狼,前面那人像穿了件玄青长袍,但那长袍却只半边,另一半臂膀裎露在外,颜色赤红,他的脸亦是如此,半张脸还是人面,看得出些剑眉星目的模样,可另外半张脸却已爬满诡异的红色脉络,狰狞得吓人。
这二人停在圣祖虚像上,前头那人不以为意扫了眼虚像与齐聚山上的众修,以忽男忽女的声音道:“螳臂挡车。从浮凌开始,我要踏平眠龙!一个不留。”
语毕他挥手落下,后面那人执戟朝着虚像刺去。
一道刺眼红光炸起,长戟戟尖扎在虚像之上,整座青霄峰震了震。
江止站在飞鸾浮仙阁之下,身后是重虚宫所有结丹以上修士,数百人合力向飞鸾浮仙注入灵力。
只要圣祖虚像不破,则重虚宫可保,若是虚像倾塌,化神以上的实力再加上这铺天盖地的魔物,整个重虚宫,无一人可逃。
————
南棠只思考了片刻,就抱住阿渊的脖颈,让他改变了方向。
江止作为掌门,临危安排已经尽力,眼下正全力御敌,她的修为不够,这个时候上青霄峰帮不了什么忙,所以改了主意,折身去往外门所在地。
果如她所料,大部分弟子都按自己山峰的上修指示,赶往禁制点守护,面外门的弟子因为境界太低而被遗忘,他们的老师也都随自己山峰的同门前往御敌,没人管他们,他们个个都惶惑不安地聚集到一起。
南棠赶到时,丙班十二个弟子除了陆卓川随着青寻峰的人御敌外,都在一起。
“老师……”看到南棠,丙班弟子如遇救星。
南棠摆摆手,当机立断道:“跟我走。”
她骑在阿渊背上,带着十一个弟子朝外走去,还没几步,便又看到无数外门弟子站得远远地看着他们。
南棠想了想,扬声道:“接掌门令,门派有难,生死难料,我带丙班弟子御敌,若有愿意者,欢迎加入。”
外门班的弟子面面相觑片刻,有人走出来站到丙班弟子后面。
大难当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尽力而为。
随着这一个人的站出,大部分外门班的弟子都跟到了队伍后,南棠并没等他们,早就令阿渊跃起,朝重虚宫北面疾去。
重虚宫各个山峰的要道都有禁制法阵,平素会自动御敌,但强敌当前,这些法阵不足抵御敌人,所以江止才会下令结丹期以下的弟子死守要道,以防圣祖虚像被破之后,魔物从四面八方闯入。禁制法阵有很多,这波偷袭来得突然,各个峰头必有布置不及之地,南棠去的这个阵眼,就是平素常被遗忘的荒芜地。
她带着外门班近百个修士到时,正好遇到两个宁霞峰弟子在这里急得团团转。
人手不够,他们无法兼顾此地,南棠来得正是时候。
“交给我们吧。”她没有多作解释。
两个弟子拱手道谢后离去,自与宁霞其余人汇合。
“刘子旭,商九,叶歌,杜一壶,你让他们按照先前我所授的归类,你们一人带一队,摆阵形。”南棠急切吩咐着。
来的人再多,如果不能合理利用,也只是一盘散沙。
刘子旭四人很快领命,自去安排,不过半盏茶时间,这近百个修士已经分好队伍。阿渊驼着南棠跳到附近的一处高岩之上,与众人暂时蜇伏。
圣祖虚像的光芒落在阵眼外约两丈处的地方,光芒以内的地方,亮如白昼,光芒之外的地方暗如深渊。
黑白如此分明,半点不相融。
众人正屏息紧张地蹲守着,忽然间外面传来几声异响,暗夜里渐渐有黑影朝着光明界线处冲来。
光芒陡然一亮,黑影撞上圣祖虚像所成的法障,众人只觉得四周山石都随之一颤,一捧粘稠腥臭的汁液洒在地上,那黑影撞得稀烂。而随着这一个黑影的撞来,越来越多的黑影前仆后继地撞向圣祖法障。
众人此时方看清,那无数的黑影,都是一个个面目狰狞,似人非人的魔物,这些魔物动作迅猛,獠牙尖锐,力大无穷,仿佛转眼就能撕碎他们。
圣祖法障不断被撞击着,不止是他们这里,其他地方也传来无数惊急的声音,大批魔物已经攻来。
“不要踏出法障,想法杀了它们!集中攻击,能杀多少是多少!”南棠转头看了眼远空的圣祖虚像,一声令下,她也随之跃下。
这些魔物配合着压在青霄峰上的魔修,同时撞击圣祖法障,应该是打算破除重虚宫的防御,重虚宫的上修能撑多久,南棠心里没底,但这里的魔物能少一只就能减轻一点圣祖虚像的压力,所以……能杀多少是多少,能帮多少是多少。
随她一句话,外门班的弟子纷纷向黑暗与光明交界处冲去,用着微薄的法力朝外界魔物攻去。
单凭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力量,都不能与这些魔物为敌,但眼下有法障的庇护,又有商九等四人的指挥,攻击都集中某只魔物,并不分散。虽说境界低微,但合百人之力的力量,也不是情智低弱的魔物可挡,很快的,一只魔物还未撞上法障就被击杀,外门弟子正要欢呼,却见附近更多的魔都朝这里涌来,他们没有时间欢呼,只能不遗余力地出手。
南棠作为他们之中境界最高的修士,已冲到最前方,手扣符箓配合着阿渊腾起,不断将撞向法障的魔物打开。
如此这般合力攻击了片刻,忽然间法障的光芒界线猛地缩回了一丈之长。南棠猝不及防暴露在黑暗之中,两只魔物见状飞扑向她。惊急中,南棠翻身而下躲入阿渊腹部,双掌青光闪过,生气汇入阿渊身体,白罴气势陡涨,利如玄铁的爪子伸出,朝着左右两侧划去,生生将两只魔物开膛破肚。
后方一只魔物悄然袭来,朝着白罴攻去,阿渊不及回身,眼见要被他打中,不防白罴身侧一道红光闪过,南棠自他腹部侧面鬼魅般出现,掐符攻向这只魔物,将这魔物打翻在地。
她虽然不能修行高阶功法,但她的身手在同期修士中也算佼佼者。
南棠也跟着魔物落地,手中青藤化剑,准备给这只魔物致命一击,那魔物却忽然间青烟一冒,化作人类幼童模样,哭着朝南棠伸手。南棠一怔,对着这张幼童稚嫩的脸庞下手未免一滞,待到回神已是不及,幼童口中忽然串出条可怕青爪。
电光火石间,锐光一抹飞快闪过,白罴的爪子毫不留情插、入幼童头颅中,幼童幻像化作泡影,只剩被阿渊洞穿的魔物。阿渊没有任何停留,甩开爪上魔物,回身驼起起南棠,冲进了法障之中,才将南棠放下。
不过瞬息之间,已过生死。南棠定神望向阿渊,阿渊也正看她。
法障的光芒下,阿渊的目光清晰可见,已不同往常的无谓且庸懒,那是一种可以称之为无情的目光,仿佛在警告她——不要留情。
魔物狡诈,不可留手!
“我知道了。谢谢。”南棠看懂了。
厮杀的声音不断传来,可法障光芒所及的范围却越缩越小,所有的修士也都跟着不断后退,直到退到禁制阵眼处。
南棠不禁回望青霄峰,圣祖的法像已经有些模糊了,江止他们……怕是撑不了太久。
她无法想像若是圣祖法像被破,重虚宫会变成什么模样。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咬咬唇,再度翻上阿渊的后背,正要冲回外门弟子身边,却见有人自身后飞驰而去。
“嫣华?”南棠叫住那人。
嫣华转身,怀里抱着被青布包裹的东西,看到南棠很是诧异。
“你怎一个人在此?”南棠问她。
春醒坊的弟子,此刻应该也集中某处御敌,她怎会单独到了这里?
“师父传音,让我将此物抱去后山法阵处。”
后山法阵?
南棠不记得这附近除了这个阵眼外,还有其他法阵阵眼。
嫣华却没时间多说,只道:“师叔,不说了,我先走一步。”语毕她就急急忙忙朝着后山处掠去。
南棠略作思忖,忽然记起一事来。
南山师兄问过她关于古神法阵的传说。
那个地方,是重虚宫内的旧阵遗址,也是南山师兄提过的,古神句芒丈量万川时在此地留下的法阵,有驱赶邪魔,安山川河海的巨大威力。
南山师兄还说过……
句芒春种,可号十方大山。


第37章 苏醒(虫)
一道急光亮起,打断南棠短暂的回忆。
圣祖法像的光芒,已经退到阵眼处,重虚宫外围的阵法运转,地上瞬间亮起巨大符文圈,凄厉兽鸣响起,重虚宫所驯养的仙兽已尽数出动,可圣祖法像所庇佑的范围仍在一点点缩小,南棠心里越觉不妙,眼前的魔物还在源源不绝地涌来,仿佛没有尽头般。
“快看!”刘子旭忽然仰头惊声道。
除了地面上不断冲过来的魔物,天空黑压压地飞来一大群魔物,密密麻麻压在法阵之上,往下喷吐绿色涎液。
啊——
一声惨叫不知从身边哪处传来,紧接着就是慌乱的响动,南棠和外门弟子听到“退后”、“撤回来”的慌乱声。
绿色的涎液从半空中下雨般落在法阵与圣祖法障之上,四周响起许多惨叫声,涎液带着极强腐蚀性,遇铁则蚀,好些弟子不慎被溅上一些,便立刻见骨。
哀嚎的声音听得人发瘆,而眼前的厮杀一波接着一波,更加叫人绝望。
阿渊驮着南棠,在山岩之间几番起跃,跳到附近最高的悬崖上,遥遥望去,圣祖法像更加浅淡了。突然间,一道刺眼白光从飞鸾浮仙阁的位置冲天而起,伴着尖锐的鸣警音,响彻整个重虚宫。
南棠面色顿变,与阿渊纵到半空,扬手挥下一段长藤,把还在前方的所有外门弟子扯回。
“退回门内!快!”
那道白光,是圣祖法像告急的警示,江止他们快要支撑不住了。
“不必恋战,速退门内!”
南棠连喝数遍,刘子旭等人已意识到不对,带着外门众弟子撤离此地,往内门掠去。半空中飞起无数影子,其余法阵处的弟子也已接到命令,往回撤离。
可还没等所有人离开,黑暗忽然开始渗入光芒中,圣祖法像的光芒仿佛被侵蚀般,肉眼可见的消失着,青霄峰又再响起三声示警急音,无数道法宝虹芒乍然亮起后又陡然间消失,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黑暗仿如泼落的浓墨,遍洒重虚宫。
圣祖法像彻底消失,在黑暗彻底笼罩前,已飞到半空的南棠看到自己住了三十年的云川,彻底化为废墟。
云川倒塌,穹海倾覆,整个青霄峰被削去山尖,天空红色涡云间有银色闪电蛇行而过,向四野八荒砸去,轰隆声不断响起,尘埃漫天。千年重虚万年青霄,在这灭顶之灾中岌岌可危。
圣祖法像的消失,让重虚宫失去最强大的防御,原本齐聚青霄峰上的无数修士震飞。江止、夏淮、萤雪等人并无数重虚上修都从青霄峰上被震出,如流星般砸向四周的山岩。天际的秦凤安仰天长笑,忽男忽女的笑声刺耳至极。
“我被镇血狱魔池近万年,真是做梦都想出来。”女人的声音响起,妖化的爪子抚过自己还完好的那半张男人脸,“秦凤安,我邱缠心从不食言,说了会踏平眠龙,便一定踏平眠龙,你别挣扎了,安心将身体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