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她迎向常织织。
————
常织织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也没有失败者的恼羞成怒,她在离南棠五步遥的地方止步,神情复杂地盯着她。
南棠冲她挑了挑眉,静待她开口。
“这次你赢了!”常织织没有任何回避,直截了当道,“拿去!”
她扬手就将一方玉牌掷向南棠,旁边的弟子惊呼道:“师姐,你真的要给她?!”
“大惊小怪什么,我常织织是输不起的人么?怕只怕有人不愿陪我斗。”常织织的俏脸上依旧飞扬骄傲的神色,道,“你明日就可以搬入殊灵洞。”
南棠接下那方玉牌看了一眼,浅紫的玉牌上刻着“殊灵”二字,乃是殊灵洞的通行令。
“那就多谢了。”她握住玉牌,朝她拱手道谢。
“不必谢我,愿赌服输而已。”常织织冷道。
南棠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就要离去,常织织却又叫住她:“虞南棠!”
南棠转头,以目光相询。
“我听说你准备闭关结丹了?”
“正是。”
试炼已经结束,洞府也有了,她该着手安排闭关结丹了。
“这次只是弟子间的比斗,与你我无关。待你出关,正是门中大试炼期,届时你我境界相当,我们大试炼中见,到时再全力一赌!”常织织道,她双眸逼视南棠,斗志愈挫愈盛。
大试炼是重虚宫每十年才一次的试炼,筑基期以上的弟子方能参加,但根据境界不同,筑基期与结丹期是分开试炼,因为境界的关系,南棠一次也没遇上过常织织。
南棠想不明白常织织为何如此执着与自己比斗,不过她挺高兴听到常织织的话。
“你就如此笃定我能结成金丹?”
“你一定要结成金丹!”常织织冷冷回应。
“好,那就借你吉言,到时我陪你倾力一战!”
南棠的回案,终于让常织织满意地离开。
她还记挂着陆卓川几人的伤势,刚转身欲离,不妨身后又是一声——
“五师妹。”
她握握拳,忍住不耐烦的情绪,转身道:“师兄。”
来的是宋诣、程嘉月与江止。
“五师妹,你是怎么办到的?能让丙班弟子大获全胜,你太厉害了!”程嘉月兴奋地向她竖起拇指。
夺取刺墨菇的争战他全程观战,看得是热血沸腾,虽是低修之争,却也让他战意满胸,恨不得举剑也找人酣畅淋漓打一场。
“师兄过奖了,是他们争气而已。”南棠淡道。
“你就别自谦了,师妹,你今日可是叫大伙刮目相看!”程嘉月的激动并没消褪。
“不论如何,丙班胜出,你也赢了我们,说说你的条件吧。”宋诣打断程嘉月的夸夸夸,直接问道。
江止不知前情,疑惑地望向程嘉月,程嘉月解释两句,他才了然。
“五师妹,你想要什么,快说说!”程嘉月也问道。
南棠道:“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吗?”
“没问题!”宋诣还没开口,就被程嘉月一口应下。
南棠唇角轻扬,浮现笑意:“那我想要三师兄的玄灵千机图,四师兄的摧月剑。”
随着她声音落地,宋诣与程嘉月却都变了脸色,就是江止也蹙紧了眉头。
南棠开口索要的这两样宝物,不啻是宋诣与程嘉月的命根子。玄灵千机图是宋诣耗了无数心力才炼成的至宝法器,已经达到上品水准,虽然号称“图”,实则却是一副机关法器,无需消耗过多灵气就能施展,能化十八傀儡同战,每个傀儡都相当于一个筑基圆满的修士。程嘉月是个剑修,酷爱收藏各种灵剑,摧月剑虽然不是程嘉月常用的兵器,却也是他众多藏剑里最爱的一把,也是唯一一把可能藏有剑灵的宝剑,程嘉月对其爱逾性命。
不论是宋诣、程嘉月还是江止,似乎都没料到一向知礼识趣懂事的五师妹,会突然作此惊人要求,在过去的数十年间,既便是她深受心魔困扰的那段时间,她也从未有过任何过分要求,却在此时忽然变得不可理喻起来。
他们不解。
“师妹……”程嘉月舍不得那把摧月剑,面有难色道,“咱能不能……能不能换一个……”
“不换。要么就摧月剑与玄灵千机图,要么就别给了,这个赌约我可以当作从没发生过。”南棠寸步不让,平静的目光里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咄咄逼人。
宋诣的脸色沉得如山雨欲来,程嘉月却是着急得不行,不断用目光向江止求助。
话是他们说出去的,出尔反尔有损诚信,可南棠的要求又未免狮子大开口了。
“大师兄……”程嘉月见江止始终沉默,忍不住开口央求。
“师妹,这两件东西是老三和老四的心头好……”江止迫于无奈开口劝说,可话才说了半句却忽然难以为继,南棠清冽的目光似要穿透人心,似乎正在等着他的下文。
也对,如此粗浅的道理,她没有道理不明白,而这两件宝物对他二人的重要性,她更不是不知道——她是故意而为。
“掌门怎不继续往下说。你是不是想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南棠等了一会,没等到江止继续,索性替他补完,“这句话,我想我比师兄们感触更深。这几十年间,远的不提,就说最近,我被夺过几次所好?青髓笋是我保命之药,灵髓与东极木是我结丹所需,哪一样不是我费尽心机寻到的。于你们而言,这些东西不值一提,于我而言,这件件却都关系我仙途性命。你们夺去之时轻而易举,怎到我这里,就当以君子为则?”
她今日所为,也不过就是将这几十年间所遇境况的十之其一,让他们也感受一下罢了。
说是报复也好,发泄也罢,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她并不强求。
那三人一下子没了言语。
“三师兄,四师兄,你们屡次寻我所为何事我心里明白。只不过我并不需要你们给我的补偿,我只要我想要的东西,仅此而已。”
为免日后他们再来寻自己,南棠索性将话挑明,任何补偿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而她也并不需要。
“不说了,我要赶回去替我徒弟们疗伤,告辞。”南棠抱拳欲离。
“等等!”宋诣叫住了她。
南棠回身一看,却见宋诣掌中浮起一件长匣,匣身外有淡淡华光流转,旁边的程嘉月也已擎起一柄三尺剑,剑鞘古朴,有淡淡剑气扑面而来……
“玄灵千机图。”宋诣冷冷一语,便将长匣掷向南棠。
程嘉月不舍地看了眼手中长剑,一语不发地也掷向南棠。
南棠信手接下两件宝物,看着程嘉月和宋诣失去表情的脸庞。
“南棠……”江止目光渐凝,唤她名字。这两样东西若她真的收下,她与程嘉月、宋诣间的师兄妹情谊,怕是真正走到尽头,连修复的可能性,都很低。
南棠坦然收下两件宝贝,只道了声:“多谢。”
她想,她的耳根子,终于可以清净了。
挺好。
接下去,她也能专心致志地闭关结丹。


第30章 道别
是夜,月华薄洒,本是寂静的山林,却被喧腾人声充斥。
一丛篝火熊熊生起,商九等人围坐篝火四周,手里拿的、身侧放的,都是酒坛子,白天的激战虽然惊险艰难,但胜利的亢奋与喜悦却持续到夜深还未散去,五个人兴高采烈地饮着酒庆祝,不知疲倦一般。
“杜一壶,你都拿到刺墨菇,是个男人,给爷多喝点!”陆卓川的声音响起。
他正举着酒坛往杜一壶嘴里灌,杜一壶不擅饮酒,被他给折腾得一边胡乱摇手,一边却大口往下咽酒。
“陆卓川,你这酒……是从你爹那里偷出来的吧?要是叫他发现……”商九问道。
今晚的酒,都是陆卓川提供的。
“老头子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哪能不知道我偷了他的酒,放心吧,大胆喝!有事我扛着。”许是喝多了酒的关系,陆卓川没了平时高高在上的冷傲,泛红的脸颊透出红光来。
他们的伤势都已经被南棠治疗过,除了陆卓川因为伤势过重还没彻底愈合外,都已痊愈。
“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刘子旭举起酒坛痛快饮了两口,已爬上皱纹的脸庞有了少年人的飞扬意气。
叶歌正蹲在地上逗衔宝,衔宝贪嘴喝了几口酒有点醉,现出了原形,整只猴趴在酒坛上随着坛子晃动,看得叶歌心都快化了。狡猴的来历南棠已经告诉过他们,毕竟是他们五个人一起得到的东西,价值不匪,她不能独吞。五人听完来历后商定,将狡猴交由南棠全权处置,也算是他们孝敬老师的一点小心意。
南棠坐在斜生的树杆,看他们被火光染成橘色的脸庞,慢悠悠喝着手里的酒,脑中有些空白——仙途漫漫,鲜少有如此肆意快活的时刻,总是孤独的时刻更多,思考占据了每天大部分时间,似这般放空的机会,百年也难得一次。
她的手微垂,轻轻落在趴在身侧的阿渊脑门上,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小奶虎安安静静闭着眼,享受没人和自己争宠的时刻。
也不知多久,天际泛起鱼肚白,篝火渐渐熄灭,一束灰烟升起。
长夜将尽,光明已至。
待众人都尽了兴致,南棠才起身,道:“各位,我有件事要与你们说。”
半梦半醒的五个人抬头望来,眼中犹有懵懂。
“我筑基大圆满,接下去马上就要闭关结丹,不能再教导你们了。”
众人的懵懂睡意随着这一句话而渐渐消散,全都从地上站起来,静静看着南棠。
“丙班会换一位新的执教老师,我会和他交接清楚……”
“结丹是重要的事,老师不必担心我们。”叶歌抱起衔宝朝南棠道。
“希望老师能顺利结丹,我们会等您的……”刘子旭亦道。
南棠却摇了摇头:“不论结丹成与不成,我应该都不会留在门派中,日后也不知何时再见各位,所以……”
“你的意思就是,以后都不会再教我们?”陆卓川脸色已沉。
南棠是在告别,出关之后她会随南山觉外出历炼,归期未定,她不想给他们一些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的期待。
她的沉默仿佛默认,陆卓川将手里酒坛狠狠一掷。
砰——
空酒坛四分五裂,衔宝被惊醒,三两下就窜回南棠肩头又缩了进去。
陆卓川冷道:“你要走就走,何必废话!”语毕他踢开脚旁酒坛,大步流星往外走去,毫不掩藏自己的愤怒。
那一声“老师”他才刚刚出口,还没叫惯口,她就要离开。好不容易认可了生命中突然出现的人,可人家说走就走,昨日夺胜的喜悦瞬间被浇了盆冷水,情绪大起大落,他很难冷静。
“陆卓川!”商九追着他去了。
“老师,陆师兄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舍不得老师。”叶歌替陆卓川解释道,自己也低下了头,“我们都很舍不得老师。”
“我懂。”
南棠也不舍,丙班的弟子和这五个小崽子,是她这些年在门派中很难得遇到的温暖,他们带给她的是许久不曾拥有过的成就感,那一份脱离于修行的成就。
看着弟子一天天成长,那是种莫大安慰。
只是漫长仙途,分离才是常态,要不怎么说修仙是条孤独路?
“好了,别沮丧,丙班如今可是赢了内门弟子的精英,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我十分期待,有一天你们超越我。”
南棠道。
她衷心希望自己历炼归来之时,他们都能超越她,成为更加优秀的修士。
————
与弟子道过别,南棠回到化波峰。
冥思洞前聚集了好些修士,都是前来恭喜她的,南棠应对了一番才送走众修回到冥思洞里。
又得收拾东西搬洞府了,这忆是短短两个月内的第二次了,她希望新的洞府能住得久一些。打铁趁热,南棠没有丝毫耽搁地又开始收拾东西,热火朝天收拾了一会,腰间传音玉突然亮起。
她听了听,没有理会,继续收拾,没多久,传音玉再度亮起。
连续亮了数番,南棠才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计,拿起传音玉听了半天,叹口气道:“阿渊,你和衔宝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姐姐姐姐,我陪你……”衔宝跳起来,又想跟着南棠。
一只虎掌压来,吧唧将他压在肉垫下面,阿渊懒懒地站起,目送她离开。
能让南棠把他留在洞府的,只可能是萤雪。
————
萤雪约她往璩灵峰一聚。
南棠本不欲前往,奈何萤雪传音不断,大有她不出现便烦死她的趋势,也罢,闭关前把这些恼人的关系都处理妥当了,她也好静心闭关。
璩灵洞与往日并无不同,漂亮得像仙境一般。南棠到的时候,萤雪已经站在湖畔等她,一袭白衣,赤足披发,正在逗飞到手心的雀鸟。
“师姐。”见她到来,萤雪一声轻唤,雀鸟飞走,她眉眼堆喜地跑来。
“你找我有事?”南棠直截了当问道。
“听说师姐带的丙班在天浮泽试炼中胜出,我还没恭喜师姐。”
“是他们争气罢了,与我并无太大关系。”南棠歪顾了一下四周,并没看到其他人。
说来自与江止解契那日起,南棠与萤雪就再没见过面了,萤雪在那天当着众人面说的话倒是引发了不小的波澜,但她似乎毫无所觉,这段时间深居简出,整个门派几乎没人见过她,也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
“我有样东西要师姐看,师姐随我来。”萤雪边说边邀她进璩灵洞,说完生恐南棠不肯跟她走,又加了句,“与师姐结丹有关。”
南棠狐疑地跟在她身后朝湖心屋走去,几经长廊的曲折,她才走到湖心屋的门外。
“师姐快来。”萤雪回头催促道,又嫌她走得慢,突然伸手拉她。
南棠猝不及防下被她拉着跑了几步,很快就甩开她的手:“到底是何物?”
“师姐,你看。”萤雪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生气,反更加兴奋,双手掐了个诀,打出一道光芒射向前方一朵浮在半空的莲花。
莲花光芒陡然大作,刺目万分,四周空间随着这阵光芒天旋地转般转换,待这阵光芒消褪,南棠已经和她身处在另外一处地方。
南棠诧异地看着自己所站之处——这是个非常空旷的仿佛冰晶所雕成的洞府,透过四周冰晶壁,隐约可见璩灵洞的景致,但刚才她在外头时并没看到这个洞府。洞府内漂浮着许多巴掌大小的莲花,地面是莲形花纹,其中灵气充沛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师姐,这是我替你准备的结丹洞府,你可喜欢?”萤雪边说边挥手,地上倏地出现一大堆灵髓与无数奇花异草以及好些小巧可爱的灵兽,“你看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师姐在这里可以安心闭关,谁都打扰不了你,我会在外头替师姐护法。”
她兴致勃勃地说,并未留意到南棠越来越凝重的神情。
南棠越来越捉摸不透她:若说萤雪与她姐妹情深,那么从前种种行为又是为何。她这三十年的处境,虽非萤雪造成,但萤雪与江止、宋诣几人间的关系,多多少少加深了她在门派内的尴尬境地,且这三十来年,萤雪与她也无来往,谈何姐妹情深?可若说萤雪讨厌她,那今日所为又出于何种目的?这遍地的珍宝,投她所好的灵兽与这一看就知不是凡物的洞府,萤雪说送就送?要知道她已经没有江止道侣这重身份了,萤雪若是恨她,难道不该疏远她?
似乎从萤雪提起解蛊之法时,她就变了。
“萤雪,你到底想做什么?”面对眼前一切,南棠心里没有喜,只有惊。
“我就想同师姐呆在一起,一起修炼,没有其他人的打扰。好不容易师姐才解了锁情蛊,与江止划清界限,离开云川,我终于可以把师姐接来了。”萤雪走到南棠面前,她比南棠高半个头,此刻垂眸看南棠,眼里有些道不明的情绪,“师姐,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你不是喜欢灵兽,想要什么我替你寻;你想练行水剑,我也可以陪你,行水剑我已经学会,你不必每次练剑都找江止;很快,我的境界就会超过江止,你想修炼,我也一样可以帮你……”
她眼底流露出一丝急切,仿佛孩子想要证明什么,迫切地表达着。
南棠越听越奇怪,一来她对江止竟然直呼其名,二来按她言下之意,她找江止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
“萤雪,江止是你大师兄。”她疑惑道。江止虽然待她不好,可他并没有一丝对不起萤雪的地方,相反还处处照料有加,萤雪不该对江止有这样的态度。
“是又如何?他那样迂腐虚伪、优柔寡断且朝秦暮楚的男人如何配得上师姐,也只有师姐才会因着年少情谊对他青睐有加,我若不叫师姐看清他的为人,师姐如何断情?”
此言一出,南棠大吃一惊。
“你……”
“我在师姐身边呆了三年,早就看出你暗自爱慕江止了。”萤雪声音忽然变冷,目光也随之覆雪,“他有什么好的?能让你动心?动不动就大师兄大师兄……我最讨厌听你提起他!最恨看到你和他练剑!师姐,你不该爱他!他根本就护不住你,还害得你以身饲蛊,身陷云川三十年,你以为这三十年我不愿上云川寻你么?我一想到你们要在云川朝夕相对三十年,我便想杀了江止。即便我带不走你,也不会让他碰你的。”
南棠震愕得吐不出半个字来,她已经无法理解萤雪的意思了。
萤雪说完这些后,语气又一缓,眉目也跟着温柔下来,伸手抚向南棠脸颊。
“师姐,你留在我身边好吗?只有我与师姐,还像从前那样……”
啪——
她的手还没触及南棠脸颊,便被南棠挥手格开。
“别碰我。”南棠退了半步,有些警惕地盯着她,“你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南棠的抗拒,萤雪有些不悦,漂亮的眉头微微拧起:“我能想什么?我不是当着他们的面说过,我早就心有所属,师姐还不明白?”
“……”南棠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言论,震得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话,“萤雪,你我都是女子……”
萤雪倏地笑了:“只是因为我是女子?”
南棠险些回答“是”,然而未及出口,却又听她说:“如果我不是女儿身,你就会喜欢我?”
这问题听起来似乎有陷阱,南棠立刻警觉得闭上嘴。
定神思考片刻,她才回答道:“这与男女无关,我向来只将你视作同门师妹,别无其他!你这些东西,我不会收,我也不会留在你的洞府。多谢你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告辞。”
语毕她转身又道:“我还有要事在身,让我出去。”
萤雪沉默起来,南棠听到她略促的呼吸声,她似乎是动怒了,又勉强压抑着。
“萤雪!让我出去!”南棠加重了语气。
微促的呼吸声渐渐又平息下去,萤雪似乎平静了些许,她依旧没开口,只是一挥手。
天地一阵倒转,光华闪过后,二人回到湖心屋内。南棠立刻便拔步朝外行去,走到屋外后便飞身掠向湖边。
“师姐!”萤雪转眼追上她,在湖畔用力拉住她的手臂,“你别生我气好吗?你如果不喜欢我和江止见面,我再不见他就是……”
“我没生你的气,但是萤雪……”南棠甩开她的手,她的理智已渐归笼,这已经不是生气与否的问题了,她回身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说你喜欢我,可这么多年来,你却不断利用我身边的人,又让他们与我疏远,将我置于孤境之中,这便是你的喜欢?”
从江止到宋诣到程嘉月……
“师姐是说宋诣与程嘉月?”萤雪忽然抬眸看了眼南棠身后,笑着承认,仿佛不知对错的幼童,“是我让他们别总来找师姐的,谁叫从前你们总是一处玩,妨碍我与师姐独处。我又不能强迫师姐,只好让他们别来找你了。师姐若是不喜,日后我也不同他们玩就是,只陪师姐一人。”
语毕,南棠忽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沉雷般的声音:“六师妹,你在说什么?”
南棠猛地转头,瞧见宋诣从自己身后走来。
“我说,以后我不陪你们玩了……”萤雪笑起,惊人的美,仿佛幽暗森林深处绽放的绝美花朵,每一根脉络却都藏着剧毒。


第31章 闭关
宋诣从远处走来,本就寒沉的脸此刻愈发阴云满布,萤雪就站在原处,笑吟吟看着宋诣,毫不在乎自己说出的话会对宋诣造成何等波澜。
她似乎已经不打算再装下去了。
南棠往旁边退开,看着这仿佛凝固般的局面,心里一万次想要从璩灵洞离开,她发现自己并不擅长处理这样的情况,这比让她挑战隋流一百次都痛苦。
“六师妹的话,是何意思?”宋诣一眼都没看南棠,盯着萤雪问道,声音仿佛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众所周知,宋诣对萤雪情根深种已经数十年,尽管一直未得回应,尽管一直知道她的心另有所属,也仍未放弃,一厢情愿地付出了许多年,到头来,似乎成了一场荒唐的笑话?
“三师兄,我再说一次,我不希望你们来找师姐。”
她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宋诣猛地转头望向南棠,而后又看回萤雪,一步一步朝她走去:“萤雪,这么多年来你都在利用我们?”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利用?我可曾逼你们做过任何事?”萤雪反问道。
“你瞒了我们这么多年,为何不继续瞒下去?”宋诣双拳紧紧攥起,有些真相他宁愿永远不知道。
“那是因为没有必要了。”萤雪语毕倏地飞身半空,伸手横扫,一阵风沙卷来,生生将宋诣逼退三步。
他们再也帮不到她了。
庞大的威压随即笼来,就连南棠也被笼于其中,心中大骇。
宋诣神色顿变:“你的境界……”
元婴中期。
她刚才在莲境内说的要超越江止,并非大话,而是她已经办到了。
————
南棠回到化波峰时,怦怦跳动的心脏还没平静。
重虚宫境界最高的原是江止,元婴初期,而萤雪的境界一直落后江止一点,本是结丹大圆满,正待闭关结婴,怎知她的元婴竟结得悄无声息,且直接就攀升至元婴中期。
整个门派,竟无一人知晓。
又或者她早就结婴,只是刻意压制境界以避外人耳目。
不论是哪一种,都让南棠大为吃惊,这个消息若是传出,相信整个门派都会震憾。
宋诣还在璩灵洞外与萤雪对峙,南棠一点旁观的心情都没有,只想有多远跑多远,好让这混浊的水别泼到自己身上来,还没等他们争执出个结果,她就悄悄离开了。
也不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南棠胡思乱想地进了冥思洞。
阿渊和衔宝正面对面坐在地上,无聊到拿着片冰桑叶放在正前方,勾引两只蚕宝宝赛跑。听到洞口传来的声音,衔宝立刻转身,只是刚跳到半空,就倏地被南棠收进了戒指里,连委屈都来不及露。
小奶虎有些诧异地起身,看着南棠凝重的神情轻吼了一声。南棠上前,二话不说架着小奶虎的前腿把他抱起,道:“告诉我,萤雪什么来历?”
阿渊不知璩灵洞发生了何事,与她对视片刻,忽然张嘴。黑雾涌出,绕到她耳边,奇怪的声音再度响起。
“萤雪非人,离他越远,越安全。”
语尽,黑雾又回到小奶虎体内。短短一句话,仍旧耗尽他所有力量,小奶虎的头歪向一旁,有气无力地看着她。南棠心头一紧,将小奶虎放下,给他灌了些生气,再想问他几个问题,可他却紧紧闭上眼眸,似乎不愿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