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慎见她神情忧郁,好心安慰:“给你吃兔腿,两只。”
乘风点头,片刻后察觉不对,抬起眼道:“你不要骗我。兔子难道不是四条腿吗?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按劳分配吗?”
严慎沉默了。
乘风大惊:“你之前是怎么计划的?你善良吗?!”
严慎特真诚地道:“没有的事!”
精明如她,乘风不会再相信了。
严慎包扎完,擦了把手,若无其事地道:“准备吃饭吧。”


第70章 接应
在饱腹值岌岌可危的时候,两人终于吃到了这顿来之不易的午饭。
兔子□□体是什么味道,乘风已经无暇分辨。她咬了两口,只尝出苦涩跟干柴,还带着口腔内部血腥的回味。
乘风很失望,用舌头舔了舔后牙槽,望向对面那个狼吞虎咽,吃出了热火朝天架势的青年,羡慕地问:“好吃吗?”
严慎摇头:“吃不出来。赶时间。”
可是他吃得很香。
看来是自己的问题。乘风反思。成年人不可以这么娇气。
不吃大白菜就算了,怎么能不吃肉?
一只兔子,成功将两人的饱腹值拉回到70%。
但是肉类沉甸甸地垒在胃部,没有蔬菜跟水分中和,让乘风觉得有点难受。
严慎吃完兔子后,又割了点狼肉带在身上。虽然按照剩余时间来看,他们多半用不到这份食物。
严慎按照往日的经验,估算了下他们当前点位到营地的大概距离,给了乘风一个不大乐观的答案。
幸运的话——单是这个前提就让人心生绝望——对自己狠一点——这个倒是可以做到的——那他们或许可以提前一个小时抵达目标点。
反正任务非常艰巨。
乘风怀疑他的“或许”两个字里存在了极大的修饰空间,但也不敢当场点明。毕竟人类嘛,学会自我安慰是一种优点。
两人确认好进军方向,草草收拾了下,背上东西开始赶路。
·
事实证明,三夭对体力跟意志力的考验是枯燥而重复的。
两人在酷热的太阳底下快步行走了三个多小时,中途也只短暂地休息了十五分钟,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之际,才终于摸到那座延绵弯曲的山脉。
这道看起来像是海市蜃楼的风景线,也确实跟它看起来的一样遥远。
乘风抬头望向陡峭光秃的山体,喉咙滚了滚,却没能咽下任何唾沫。
水已经喝完了。
整个无人区生存的副本,以“吃喝”为主线贯彻始终。
白天炎热缺水,晚上森寒缺食。立志于将考生架到冰火两重天的地狱进行两面烘烤,以此培养大伙儿喷子的职业水平。
乘风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开窍了,只缺一个展示的平台。
山势陡峭,还没有前人开辟出来的道路,能上山的借力点都是形状不规则的碎石,一不小心就容易踩空,顺着斜长的岩壁滚落下去。
这种情况下,人恨不能长出八只手来稳定重心,乘风却连爬山的姿势都难以控制。
严慎在前面开路,考虑到乘风的伤情,尽量蜿蜒游走,寻找安全简单的路线。
在山底附近徘徊时,山路趋势还相对平缓,乘风靠着自己轻盈的动作能跟上队友的节奏。
走到半山腰之后,山体一块块平直地下落,跟被刀削过似的,险峻锋利,每个角度都能看出策划那张充满恶意的嘴脸。
乘风停了下来,背靠在石头上,用右手的衣袖去擦额头上怎么都流不尽的汗。
严慎跟着停下,紧贴着山壁,回过头问:“怎么样?”
乘风摇头。很难形容。
她手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恶化。即便打了止血针剂,还是因为汗液与高温而难以愈合。
中途严慎给她换过一次药。拆开绷带的时候,血肉黏糊一片,时间有限没有办法进行精细处理,粗糙地清理了腐肉,就重新包扎回去。
乘风现在的感觉挺复杂的。即觉得左边这只手已经不存在于身体上了,又觉得它疼得发沉,跟个装了铁块的包袱似地挂在身上。
严慎抛下来一截长绳,示意她绑到腰上。
“休息十五分钟再继续。别害怕,我拉着你走。”
乘风张开嘴,扯动肌肉,嘴唇上传来干裂的刺痛,皱眉问:“还有多长时间?”
“别管多长时间。”严慎在这时候展现出了让乘风不大适应的人道主义情怀,“我们绕个路,能走多远走多远。不好过的地方我提你一把。”
乘风点头。眨眼的时候,感觉睫毛都变沉了,抬手一抹,才发现是大滴的汗液坠在上面,压得她世界模糊。
这时候她才深刻认识到,第一个地图的密林场景是多么的令人舒适。既有植被遮阳,又有难度不高易寻找的食物。顶多就是神出鬼没的野兽令人担忧,但也肯定比不上狼群的凶猛。
她已经开始狂妄地觉得,那点儿奖学金,根本配不上自己这一路的艰辛。
乘风低垂着头自我催眠了几句,然后晃晃脑袋,用力捏住左肩,声音细小却语气坚决说:“走吧。我还行。我要赢!”
严慎:“……好。”这大概就是他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所谓的“斗志”吧。
也许是压迫到极致,人类能爆发出绝对的潜力。也许是三夭的模拟系统毕竟只是模拟,而乘风对胜利的执念超脱了他们程序的设置。天色将黑之际,乘风的状态逐渐好转,颇有点回光返照的症状。最终在严慎的半拉半推中,抓住巨石的一角,跳上耸立的山顶。
日色昏沉中,两人注视着太阳从头顶落下,拖着长长的霞光,隐没入平坦的地面。
吹着逐渐转凉的晚风,乘风从中闻到了胜利的味道。
两人在最高点,放纵地停留了五分钟,久久凝视着那片荒凉的戈壁,而后才打开照明灯,寻找下山的路。
下山要显得省力一些,但也危险许多。严慎决定继续走稳扎稳打的路线。
黑夜里的一切动静都变得明晰。两人分不出说话的力气,五感却紧崩到了极致。
走到半路时,严慎隐约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二人交换了眼神,顺着找过去,竟然真的发现一个水潭。
乘风快要喜极而泣了,跟严慎击了下掌,但还是没有出声。
两人跟默剧演员一样地瞎比划了两下,寻找取水的办法。
乘风先是把绳子的一端系在容器上,丢进去打水。
然而这个水潭的岩壁是斜立且不平整的,还十分深邃,等他们将绳子收回来,容器颠簸了一路,已经什么都不剩。
连试了两次都没成功,仅收获几滴残留的水珠,乘风苦哈哈地叹了口气。
她趴在地上,渴望地盯着下面的水源,等不到严慎开口,转过头,睁着眼睛无辜地道:“你跳下去吧,慎哥,如果活着就装一瓶水绑到绳子上。我背着你走了五个小时,又被你炸了一次,该轮到你了。”
严慎觉得这个世界确实太可怕了。好好一孩子,才过了多久,已经可以做到满口胡话不打草稿的地步。
“为什么又变成五个小时了?明明是不到三个小时。而且你不是背着我走的,你是拖着我走的!”严慎说着摸了摸手臂下方,被绳子勒过的位置至今仍在隐隐发疼。刚醒来的时候他还差点以为自己被乘风挟私报复,五马分尸了。
“这样不好,乘风同学。非常得不朴实!”
“说明干渴已经开始影响我的记忆力,再这样僵持下去的话,我们两个人都到不了营地。”乘风认真地说,“我记得我就是背着你走了五个小时。所以慎哥,跳吧。”
这一声“哥”叫得怪贵重的,命都要给她。
严慎说:“你做梦。”
乘风翻脸:“啧。”
两人还在进行最后的拉锯,试图出卖自己的塑料队友情,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漆黑夜幕中,一道光线突兀地打了过来,悬在乘风头顶的石块上晃了晃,同时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响起。
“乘风?”
两个亡命之徒齐刷刷扭头,瞪向身后那道伟岸健壮的长影,热泪差点飙了出来。


第71章 通关
项云间是第一次见到在黑夜里都能亮得如此出奇的两双眼睛。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不孝女对他露出如此和蔼可亲的表情。
受宠若惊之余,他理智地忍住了没笑,平静地又问了句:“你们趴在那儿干什么?”
乘风爬起来,擦了擦脸,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调整手中的光源,对准项云间的方向,刺得他偏头躲了一下。
影子跟着晃动。
“想喝水!”乘风拔高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凄惨,“这下头有水!”
项云间同情地说:“真可怜。”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背包,一左一右变出两个水果,对着自己的可怜孩子问:“橘子还是苹果?”
乘风呼吸停滞了一秒,原本就大的眼睛又睁开一点,错愕的表情中写满了对自我的怀疑,压低了声音说:“橘子!”
项云间好笑道:“叫爸爸。”
乘风:“爸爸!”
项云间一把抛了过去,乘风伸手借住,蹲到地上剥橘子。
无奈她左手使不上力,又戴着厚重手套,手指不够灵活。最后还是要依靠她那觉悟不够高尚的队友。
严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面遭她嫌弃,一面帮她做事。大概这才是老父亲的真实处境。
而乘风还死死盯着他,担心他抢走自己出租长辈位所赚来的大橘子。
两人都在疯狂打腹稿,想着怎么跟项云间告状。
但乘风率先吃到了橘子,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心胸也跟着开阔了不少。开口的时候只委婉地问了句:“水果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有橘子?”
“营地里拿来的。”
项云间走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弯下腰近距离观察他们,在他们脸上跟手脚都扫了一圈,才发现他们狼狈不堪。
“你们两个搭伴,怎么还搞成这样?”
严慎从他手里接过水,苦涩地道:“就是因为搭伴才搞成这样。”
“你的意思是我的问题?”乘风坚定且严厉地反驳了他,“如果不是遇到我,你还没走出第一个地图就已经挂了!”
有了新的队友,乘风连那么一点塑料情都不想维系了。
很嚣张。
很霸气。
很得理不饶人。
她找回了身为老板的底气。
“是……”严慎屈辱地忍下了,转头问,“你怎么半夜在这山里?”
“江临夏跟辛旷都回来了,就你们两个没消息。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儿,我们核对了一下各自出发的位置,决定分开来找你们。”项云间问,“你们的通讯器呢?”
乘风叹了口气。
为了减负,她把没用的装备都丢了。包括那个除了严慎,什么都没给她带来的通讯器。
严慎则是考虑到已经离营地位置不远,通讯器作用不大,所以也给丢了。
两人幽幽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很多想说的话,酝酿在无言的指责中。
项云间单手支着下巴,眼珠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想擦一簇火星点起这把火,又怕引火烧身害了自己。
网友看着这一幕笑出了声。
“恭喜乘风,脱离隐藏非酋模式!”
“我恍惚中好像听见了无数声‘爸爸’在循环播放。拉回去重看了一遍,应该不是我的幻听。”
“项哥这个出场,虽然是在晚上,但很有神明降临的光芒了。”“这么一对比,严慎你真的好坑儿!”
“‘好运来’的bgm终于在乘风的直播间里响起来了!!我很欣慰!”
“所以我现在可以安心看了吗?昨天追了一天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三人已经重新启程了,怕无法在中午前顺利到达营地刷卡。
可是喝了水,还吃了小蛋糕的乘风,战斗力不同以往,告状的小纸条都不用打的,张口就来。
“他剥削我,他还压榨我。”乘风字字泣血,“我背着他走了六个小时……”
严慎打断她问:“这已经严重脱离现实了乘风同学。”
乘风怒斥:“三个小时也很久了!”
项云间明显偏心,问兄弟道:“你怎么回事?”
“这不是挺好的吗?”严慎不负责任地道,“还活着。”
要是这个标准的话……那确实。
乘风说:“这里面大部分是我自己的努力。”
项云间停下,朝她招手道:“过来。”
他好手好脚、四肢健全,去营地休息过一段时间,系统将他的面板数值都调整到了最佳状态。跟乘风这俩屡次从生死线上爬回来病残人士截然不同,扛乘风就跟扛训练用的负重包一样,轻松敏捷。
他背上乘风,示意她抱紧自己,单手撑住山壁,顺着狭窄的走道小心往下跳跃。
细小的石块因为他的动作簌簌往下滚落。渐远的声音在岑静的夜里仿佛自带回音。
停在一个安全的平台上,项云间回身,招招手,示意严慎跟着自己的路下来。
严慎站在原地没动,低着头,穿过照明的光线,直勾勾地盯着他。
眼神幽深。
跟夜里的冷空气一样。
落到身上就觉得瘆人。
他还把光线打到乘风脸上以作示意。
项云间“呸”了一口,无情地说:“你做梦!滚下来!”
严慎皮了一下,认清队伍里的地位差距,只能自强不息地往下跳。
他跟乘风一起赶路时,直播间差不多是静音模式。
项云间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可是一出现,整个频道就变得很热闹。他擅长抛问句,找话题。
严慎简略给他描述了两人相遇后的种种磨难。
“你们怎么会那么倒霉?”项云间大开眼界,“以前有吗?我没什么印象了。”
严慎说:“没机会实验。”
说完后他再回忆了一遍,纠正道:“第一次合作的时候我确实挺倒霉的,她反水杀了我。”
项云间:“那个姑且还可以解释……你不要勒我,乘风同志,把光往下面打一点,对。我现在是在帮你做事懂吗?你要是觉得饿了可以从我兜里拿吃的,扒不住摔下去我可拉不住你。”
走第二遍山路,项云间已经十分熟练。三人没什么波折地跨过了最危险的山腰位置。
临近山底时,乘风表示要下来自己走,项云间遵从了她的意见。
可是乘风左手臂的伤口还是为她带上了高烧的状态,挂着debuff的面板,加上四肢各个关节的暗伤,使得她脚步虚浮,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两个长腿青年的速度。
项云间跟她说了两句话,发现她反应迟钝,又把她背起来,带着她往营地奔赴。
项云间的背很宽,军装外部又配置了不少装备。乘风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随着他脚步的颠簸被咯得发疼。
可是项云间身上有点儿安全的味道,闻得乘风意识飘忽,眼睛发困。
昏沉之际,她贴着项云间耳边的通讯器,听到了另外两名队友的声音。掀开沉重的眼皮朝前一看,发现一栋高塔已经伫立在她视野范围内,高塔的外墙上贴了联盟的标志。
营地到了。
她听到项云间轻快地问了句:“终于考完了,明天放假,你东西收拾好了?”
严慎说:“还没有。我在整理。”
“寒假一共才几天啊?都没什么放假的快乐。”江临夏插了句,“还剩十六分钟截止,你们两个在这儿搞卡点呢?”
辛旷惊讶:“居然没走丢?”
江临夏问:“乘风呢?考试睡着了?”
乘风努力抬起头,试图回应,无奈身体不受控制。界面里红光不停闪烁,她瞥一眼面板,发现自由升高的体温已经涨到了40度附近。
对于机器来说,这其实真的不算什么。于是她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一个“V”。
项云间小跑起来,说:“快刷卡,不然真要下线了。”
片刻后,乘风听到了系统提示。【本场考试正式结束,恭喜考生顺利通关!退场后请不要大声喧哗,遵从考官指示尽快离场。】
乘风安心了,点击退出。断开传感连接后,生龙活虎地冲出模拟舱。


第72章 放假
监考老师百无聊赖地坐在讲台上吃零食,掀起耷拉的眼皮,对乘风点点头,示意她赶紧出去。
乘风拿了光脑,走到教室门口,打开自己的邮箱查看测试结果。
最终成绩还没出来,但是最终通关名次恰好卡在10%的线上,进退都有可能,这让乘风有一点点忧郁。
考试都考完了,为什么还要忍受这样的折磨?
她点了下刷新,界面没有变化,前方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是项云间几人提着大袋小袋从屋里出来。
项云间偏头扫向她,按住她的肩膀往后一转,推着她的背往出口的方向带。
走到可以说话的地方,几人才放松下来。
军事学院的特殊模拟测试基本属于所有科目的最后一门,而且他们一连考了三天,此时联大校园早已空空荡荡,教学区更是不见人影。
离开大楼,外间的冷空气瞬间灌了过来,吹散了几人积攒数日的沉闷。
江临夏扯扯衣领,话跟开了闸似地宣泄而出:“憋死我了,语言是多么伟大的技能,无人区生存根本就是在促使人类退步!我已经三天没人说话了,三天没人跟我说话了!”
辛旷低笑出声:“也没见你少说啊。光看你文字版的语录都会觉得聒噪。”
江临夏抬手就是一个肘击,笑骂道:“滚犊子,交流的事,少了一个人能算吗?”
辛旷压下他的手臂,偏头看向一旁的乘风,随口问了句:“乘风过年怎么过啊?”
乘风茫然道:“我们那儿不过春节啊?”
“哦,对。我老把你记成首都星的人。”辛旷说,“那你春节去哪儿?”
乘风说:“我不去哪儿,我就住校。”
“住什么校?今年又没有在校演习,春节期间宿舍跟食堂都会封闭,你住哪儿呢?”江临夏奇怪问道,“你们班里没发通知吗?辅导员居然没给你安排?”乘风惆怅:“啊……?”
群里每天一堆消息,最近为了应对期末考试,乘风已经很久没关注学习以外的事情了。
“没关系。”乘风习惯了,“我随便住哪里。”
江临夏玩笑道:“联盟不允许睡大街的小朋友,会影响市容。”
乘风一愣,随即气馁地道:“你们联盟为什么这样不人道?”
“你还真想睡大街?!”江临夏被她荒谬的想法惊到了,抬手要去揉她的头发,“还不如去问问流浪儿童收容中心吧孩子。”
乘风机敏躲过,跑到另外一面,正了正自己的帽子,说:“我不是儿童。”
辛旷揶揄说:“没关系。严慎比你还大。”
乘风诧异瞥向严慎,眼神里大概写着“这人奇葩”。
严慎:“……”这是什么无妄之灾?
项云间好笑地解释道:“是我家。”
他摸出光脑,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按动了几个键。
“我问问我妈。她在公司附近有一套房子,但不怎么住。你可以在她那儿睡两天,一般碰不到几次面。房间里的被子是我用过后洗干净的,你介意的话可以带自己去换。”
乘风稍显犹豫,很不好意思去陌生人的家里叨扰。还没考虑好,路边的绿化带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紧跟着两团色彩鲜艳的毛球从刚修剪过的矮灌木里飞了出来,落地还在纠缠,激烈地厮杀一起。
联大平日是会有几只野猫四处流窜,因为学生喂得好,态度也比较宽纵,导致它们在学校里横行无忌、无法无天。
乘风定睛一看,就见一只重量级的猫主子正压着一团白毛狠挠。小猫头鹰顶着头爆炸的毛发,不甘示弱地与它回击。
然而智能机器人的安全设置注定了它斗不过这只橘猫,不管它再怎么精准地啄在猫身上,后果都是被野猫一爪子扒拉下一层皮。
两个小家伙在地上疯狂滚了一圈,飘散了满地的白色羽毛,斗殴现场惨烈得乘风一口冷气狠狠抽了进去,半晌没吐出来。
探测到乘风出现,小猫头鹰的反击程序当即上升到新的阶段。
它的前身毕竟是台格斗机器人,即便被废除了大半数据库,好斗的本能依旧写在程序里。无法接受自己在主人面前落败。
除了上不了台面的小嘴亲亲,作为曾经冷酷、暴力、高危的严禁品,必然还保留了别的攻击技能。
于是下一秒,众人就看见小猫头鹰的眼睛开始五颜六色地闪烁,每变一次颜色,就吓得猫主子的攻击更凶残一分。
江临夏望着这卧龙凤雏之间的精彩搏斗,很震撼地吐出两个字:“……牛啊。”
乘风跑过去,试图解救自己的朋友,那橘猫不怕人,竟然不肯走,被乘风急得跺了跺脚,才大声尖叫着跑开。
乘风拎起小猫头鹰查看,发现它外层的皮毛掉了起码有一半,嘴里正不停念念有词,靠近了听,可以辨认出是一串复杂的攻击代码,足以把那只橘猫按在地上翻来覆去地蹂躏。
身体虽然做不到,但精神绝不服输!;乘风不由深深地同情了起来。
谁说机器人没有感情?乘风能强烈地感受到它的不甘、屈辱,以及愤怒。
太惨了。
乘风给它理了理羽毛,捋顺之后,发现它太秃了,已经严重影响到它的颜值,得去做修复。
跟小秃鹰一阵大眼瞪小眼,乘风忽然想到高额的修理费,手抖了抖,一时间悲从中来。
江临夏深有同感,难过得笑出了声,怕乘风迁怒,赶紧小跑着从边上溜走。
项云间沉默片刻,说:“她说没问题。地址发你了,到时候再联系。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随着地址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一个红包,比江临夏要富有同情心得多。
乘风犹豫后点了领取,抱着小猫头鹰过去植毛。
放假期间的商业街都显得冷冷清清,乘风找店员咨询了相关费用,被告知这样的伤情,原装植毛起码得四千块钱起。
如果用山寨的材料,倒是只要一千,但羽毛做不到原先那么柔软高档。
三千块的差价,可以买无数个小蛋糕。
乘风内心万分挣扎,天人交战后,还是抵住了美食的诱惑,决定再穷不能穷孩子。
别人都有的东西,小猫头鹰不能没有!
付完钱,把智能机器人关机交给店员,乘风颓丧地蹲在门口,陷入一派萎靡的状态。
光脑震了震,她抬起手腕一看,是老孔发来的信息。
老孔:我在后台看见你的最终成绩了【大拇指】,表现得很好,今年应该能拿到三夭的奖学金。
老孔:以后不要跟严慎一起走了,他这个人运气绝对有点问题。
老孔:对了,过年可以来老师家,你师母做饭很好吃,而且很喜欢小姑娘。我跟她提了下,她很欢迎你来做客。
乘风看了两遍,认真打字,进行回复。
叶归程:我去项云间家。
老孔明显紧张了,聊天框上方一直显示“不停输入”,又没有出现内容。
反反复复删除了几次,最后发来一句很勉强的回答。
老孔:哦,他家的情况我知道。他妈妈工作很忙,基本不会自己做饭。
乘风觉得这话听起来酸里酸气的,想说可以买,但又觉得“买”这个字自己现在有点高攀不上。
老孔:住得不习惯可以来老师家。
乘风对别人真诚的关心都会表现得很礼貌,而她知道对面那个看起来凶悍暴躁的中年男人一直在向她展现自己的温柔,虽然手段有点笨拙。
乘风慎重地回了一个【憨笑】的表情包,然后关掉对话框。
假期,乘风还是在学校里多住了几天。
放假的时间让她无所适从,而周围浓烈起来的年味,更是让她感到极为陌生。
战后星是不流行过节日的,最盛大的节日大概就是战争结束的纪念日。
这一天,福利院会给孩子们发一碗带肉的骨头汤,乘风可以在中心广场上排队领到一碗粘稠的甜粥。周围人的态度也会难得变得亲切起来,愿意原谅一些微不足道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