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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蜜,你这样很危险的,容易摔跤,不准这样玩。”陈玉凤说。
蜜蜜脖子上持了三个小荷包,全是护身符,美滋滋的说:“妈妈,你不用怕喔,这是外婆给我的护身符,它们会保护我哒。”
周雅芳爱迷信,求来的生子符陈玉凤用不上,就给俩孩子挂着。
不止蜜蜜,甜甜脖子上也挂了三个。
陈玉凤把俩丫头圈入怀中,悄声说:“这东西是你外婆求来让妈妈生儿子的,但妈妈已经把自己结扎了,根本生不了,可见她的东西根本没用,对不对。”
俩丫头在城里呆的久了,都不喜欢妈妈再生儿子。
蜜蜜刷一把撕了荷包,哼一声:“不要弟弟。”
“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妈妈看你整天跑那么快,飞来飞去的,夜里就会做噩梦,睡都睡不好,知道吗”陈玉凤又说。
蜜蜜说:“可是我会保护自己呀,我知道怎么躲避危险。”
陈玉凤又说:“可妈妈会担心里啊,因为担心里,夜里睡不着,老做噩梦,梦见你被车给碰了,所以你一定要慢一点。”
蜜蜜很不情愿,但嘟起嘴巴喔了一声,再滑出去,果然慢了许多。
甜甜最体贴妈妈,看妹妹跑的慢了,回来说:“妈妈,我奶奶也有个护身符,是保佑她晚上睡觉的,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压在枕头下面,我把它给你要来。”
陈玉凤忙说:“奶奶的东西咱们不能拿,那个要保佑她睡觉呢。”
甜甜摆手跑了,说:“没关系哒,奶奶现在晚上睡得很好,已经不用它了,我去把它给妈妈拿来。”
“要经过奶奶的允许。”陈玉凤喊说。
按理到了周末,而且听说俩妈都来了,韩超应该早点下班的,但并没有,据说是因为还没查到黄色画报流入的源头,他今天依然在加班。
不过傍晚五点勤务兵专门找到酒楼,通知陈玉凤,说韩超晚上会回家。
男人要回家,陈玉凤当然想婆婆和妈一起回家,做顿好菜,团圆一下。
不过王果果和周雅芳并不稀罕韩超,而且连俩小丫头都要留下。
王果果还说:“晚上俩闺女就跟我们睡,你早点回去,告诉韩超,不要担心他妈,这地儿特别好,我住着特别舒服,我们年龄大了,也不喜欢见人,有这么小小的一方地方给我和你妈生活,特别好!”
“是啊,我这辈子哪都不去,就呆在这儿。”周雅芳搂过甜甜,香了一口说。
虽然来了三天了,但俩女人只在酒楼后面这个死角处活动。
一旦闲下来,俩人就从窗户里往外头看。
一旦看见有个年长的军人经过,王果果总喜欢多看一会儿。
陈玉凤暗猜,她怕不是想看看,那会不会是徐师长?
当然,这只是她的瞎猜测。
晚饭是在酒楼吃的,搪瓷缸子里,陈玉凤给韩超打了满满一缸子他妈亲手做的菜和饭,路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从酒楼这边穿过一条马路,赶忙到对面的军区商店,赶在商店关门前跑了进去,伸手说:“同志,给三盒避孕套。”
因为买避孕套一般是男人的活儿,来个女的,还一下要三盒,几个售货员对视一眼,眼里皆是不可思议:“真要三盒?”
“不不,给五盒吧。”陈玉凤想了一下说。
买完避孕套,她走了,几个售货员对视一眼,一个说:“她男人怕不是生产队的种驴?”
另一个结了婚的,经验足,却说:“说不定她一年就买这一回呢?”
“那她男人也厉害,一年能用五盒,我家去年买的到现在还没拆封。”另有一个醋意满满。
回到家,陈玉凤烧了一锅水,把饭缸子温了进去,又把大卧室的床重新铺了一遍,把韩超的荞皮枕头抱了过来,再把被窝铺好,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张红色的新床单出来,铺在了床上。
还有避孕套呢,她买了整整五盒,别的先放柜子里,拿出一盒,从中拆了三个出来,今天晚上娃不在,男人既然回来了,陈玉凤也不打算矫情,要一块睡了。
拿避孕套的时候,她从包里带出一个小香包来。
这种香包也叫护身符,农村老太太们都喜欢进庙里求一个。
这东西陈玉凤也见过,王果果这些年一直随身带着,睡觉的时候总喜欢压在枕头下面,也不知道甜甜有没有征得奶奶的同意,就把它给拿来了。
陈玉凤撒谎说自己做噩梦,只是想哄着让蜜蜜慢一点。
可甜甜是她的小棉袄,听说妈妈睡不着就会替她要护身符。
陈玉凤笑着捧出护身符,下意识捏了一下,却发现有点不对劲。
桂花镇的小庙里,护身符里装的一般都是五谷,按颗配比,但婆婆这个护身符里面,装的东西摸起来怎么像是纸一样?
陈玉凤觉得有点好奇,就把护身符给打开了。
里面是一张纸,看起来年代应该特别久远了,纸的缘边都快磨没了,但这确实是一封信,陈玉凤打开灯,正准备要看,忽而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赵方正韩超几个的声音:“处长好!”
这一听就是男人们回来了,陈玉凤立刻放下信,出去了。
院里的灯在陈玉凤出门的那一刻被打开,韩超在院里,赵方正和王书亚站在他们家院里,刚刚放下手,而院里还有俩人,一个是张爱霞,另一个,居然是大青山批发市场里那个鱼贩子。
批发市场有俩卖鱼的,一户是俩老人,人很朴实。
还有一户店大欺客,经常给顾客卖死鱼。
而这人,就是经常给人卖死鱼的那个。
张爱霞即使被马琳起诉了,她也是后勤部的领导,是上级。
她一来,赵方正和王书亚都不敢休息,在两边院子里立正。
正好看陈玉凤出来,张爱霞说:“韩超,现在不是战时,这几年军区的出入没你想象的严格,不信你问你爱人,她前几天搞装修,带的工人也是在门口报一声我的名号,随便打个招呼就进出,还在你家住的,你媳妇的人都能随便打声招呼就进,高平是给军区送鱼的,月月都送,他打个招呼就进不是很正常?”
正好此时陈玉凤出来,韩超回头看妻子,赵方正和王书亚也在看陈玉凤。
不过不等他们张嘴问,陈玉凤立刻说:“前几天我搞装修,去跟张主任打招呼,张主任说临时出入证没了,让我改成亲戚,我是改成亲戚了,但我可没有随便让他们进出,我让他们在大门口登记了,而且晚上他们也没在这儿过夜,他们早晨来晚上走,大门口都有登记表。”
韩超转头看张爱霞,唇角一抽:“我爱人的做法才是对的,这个鱼贩子没有遵守军区的规定,随意出入,我现在要查黄色画报的流入,就必须扣他,审他。”
听陈玉凤说自己不但登记了,而且没有留宿工人,张爱霞显然有点吃惊。
看院里有把凳子,她坐了下来,并对陈玉凤说:“玉凤,你不能撒谎,大门口的登记表每月都会汇总,我们随时能抽查。”
陈玉凤说:“您现在就可以查,我自己亲手登记的,难道我能忘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喊工人来搞装修,张爱霞不给临时出入证时她留了个心眼。
总觉得事情没完,果不其然,这不,事来了?
张爱霞毕竟当领导的,城府放在那儿,她默了会儿,又说:“玉凤不嫌麻烦,每天登记,值得我们表扬,但高平只是个鱼贩子,而且他原来跟我们一起插过队,也曾在部队干过,他是部队的老人,他一卖鱼的,跟你们的画色画报没有任何关系,韩超,给我个面子,把人放了吧,人高平明天还要做生意呢。”
韩超断然说:“不行,请张主任把他送回保卫科,按照规定,我必须扣押他。”
张爱霞还没说话,鱼贩子忽而呸的一声:“妈的,想当年老子们当兵的时候,你韩超还穿开裆裤的。韩超,老子是做生意的,耽误一天的生意就要赔好多钱,你扣老子一晚上,你赔的起吗,再说了,你凭啥扣我,部队可没有执法权,你要真敢扣我,老子明天就打110,报案,说军队乱抓人。”
军队跟人民是独立的两个部分。
韩超为了查黄色画报,扣一个外人,听起来确实不合规。
而且目前国家的形势是,外面极为开放民主,部队政策却特别严格,万一军民有纠纷,公安局处理,肯定是先查部队,和平时期,怕部队仗势欺人嘛。
赵方正和王书亚因为经常买菜,也都认识鱼贩了,正想劝韩超算了。
可韩超眉头轻皱,却说:“凭什么?凭你违规随意出入军区,有可能是间谍,危害国家安全。”
“你可真是电影看多了,都九十年代了,哪来的间谍,狗屁的间谍,国家都改革开放了,满大街外国人,那都是间谍不成,老子就一卖鱼的,韩超,你他妈就是故意找茬。”鱼贩子再啐一口,差一点,就啐到了韩超的皮鞋上。
这种挑衅,要原来的韩超,拎起拳头就要揍人了。
不过他并没有,低头看了那坨痰一会儿,温声对张爱霞说:“张主任,我已经下班了,请您不要给我增加无谓的工作量,把鱼贩了带回保卫科。”
张爱霞默了好半天,站起来对鱼贩子说:“走吧高平,既然韩超坚持,你就配合一下吧,反正你也没犯法,没往军区送过违禁物品,对不对?”
虽然张爱霞温声在劝,但鱼贩子特别生气,再啐一口,指着韩超说:“小王八蛋,你横什么横?你们军区穷,去年送鱼的钱拖到现在没给,你今天扣押了老子,明天老子就找罗司令要鱼钱,而且从今往后,老子都不给军区再送鱼,军区的生意,老子不干了。”
韩超简直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鱼贩子那么挑衅,他眉头都不抬一下,看张爱霞站了起来,立刻站的板正,敬礼:“主任慢走。”
“你韩超算啥呀,你他妈就是徐勇义养的一条狗。”鱼贩子忽而竖个中指,又说。
陈玉凤看对方吵成这样,怕韩超要忍不住去打人。
这要一打,他立刻就得被关禁闭。
但韩超并没有,他眉目依旧温润,站的笔挺。
见张爱霞回了礼,刷一下放下手,依旧站的板正。
鱼贩了本来都走到院门口了,忽而回头,再竖中指:“老子操你韩超的妈。”
韩超忽而捏拳,转头冷目盯着鱼贩子,他这是准备要打人了。
好在张爱霞推了一把:“快走,明天配合调查一下就完了嘛,高平你这是干嘛呀?”
看那俩人走远了,赵方正说:“这鱼贩子据说原来也当过兵,真粗俗。”
王书亚笑着说:“流氓和下三滥才当兵嘛,这不很正常?”
赵方正又说:“明天我审他吧,鱼贩子满嘴流氓话,我怕韩超要跟他打起来。”
王书亚刚想点头,韩超却说:“不用,我来就行。”
“那你可千万别打人,军人打人,不管对方有没有罪,你都得关禁闭。”王书亚说。
韩超正在掸肩膀上的灰,微皱了皱眉头,吐了两个字:“不会。”
那俩人转身去洗涮了,韩超拎开水龙头,大手扑扑洗着脸,陈玉凤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于自己在大门口登记了亲戚一事特别得意,还要给韩超讲讲单海超和港商俩是怎么在一周内替自己装修酒楼的。
边讲,就见韩超勾起唇角在笑。
说完,她又说:“哥,我没替你丢脸吧?”
虽然只是雇了两个人,但陈玉凤防的特别严实,晚上专门让他们住在外头,等他们走的时候,还趁他们不注意搜过他们的包,保证他们没有带任何东西出去。
小心使得万年船,她虽然没文化,但足够小心。
韩超洗脸的手一顿,望着一脸求表扬的妻子,温声说:“非但没有,你还给哥长脸了。”
这两年部队出入管理比较松,虽然目前只逮到一个鱼贩子,但张爱霞手里有一大批出入只打招呼,不办出入证的人,黄色画报流入的源头很可能就是他们,而后勤处,因为关乎着每个人的衣食住行,跟大家都有牵扯,所以非底气硬的人就不好查。
陈玉凤要不守法,这事他查起来就没底气。
但既她那么守法,任何事都做的一丝不漏,韩超要查,底气就会特别足嘛。
看男人勾唇在笑,陈玉凤也忍不住笑着说:“饭在锅里,快去吃饭吧,我先上床啦。”
她下午洗过澡的,要一起睡了,但不好意思看男人,早早跑回了卧室。
韩超洗完脸,进了小卧室,甫一进去,立刻背部一僵。
小卧室的床上没有枕头,不用说,枕头被陈玉凤拿到隔壁去了。
这会,就是再木的木头,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男人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转身要出门,一不小心,没来得及弯腰,头哐一声撞在门上,眼冒金星的,只伸手揉了揉,又想起来院门没关,出门关了院门,把房门哐一把拉过来,又轻轻合上,再想想,才发现自己还没刷牙。
于是又出门刷了个牙,再折回来,进了卧室,就见妻子正在铺被窝。
她的短发,看惯了其实非常好看。
《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就留这样的头发,穿的也是跟她现在一样的,白衬衣,黑色的喇叭裙,带有一脚蹬的系带凉鞋。
这种鞋子穿着好看,还比别的女同志们穿的高跟鞋更舒服。
陈玉凤正在铺床,回头看他进来,问:“你没吃饭?”
“在单位吃过了。”其实从中午韩超就没吃饭,但此时他不饿。
陈玉凤拍了拍床,柔声说:“那就睡吧。”
特别奇怪,韩超虽然不饿,但想咬一下妻子此时抿着微笑的嘴唇。
这时陈玉凤脱了外套,已经坐里侧了,韩超于是也坐到了床沿上,但刚一坐下,就听咯吱一声,他立刻抬屁股:“什么东西。”
陈玉凤一看,那不是避孕套的盒子嘛。
她羞,男人比她更羞,而于这种事,他俩其实都没啥经验。
但是套子陈玉凤必须准备,而且必须准备很多。
因为书里那个她虽然执意追生儿子,但因为韩超在这方面需求不怎么多,所以在一起的次数并不多,而且他怕影响工作,都是戴套办事的。
她之所以怀孕,是在戴着套子的情况下不小心怀上的。
当然,既怀上了,那是一条生命,她不愿意流产,才会冒险生的。
陈玉凤头一回跟韩超在一起满打满呆了三天,怀了俩,总觉得自己一沾就孕,生怕不小心又要怀上,怕流产,更怕难产,这时当然特别小心自己的身体。
她把东西抽了出来,柔声说:“计生套呢。”
男人依旧不动声色,但于喉咙里颤了一声:“我忘了。”按理该他买的。
这时陈玉凤已经数了三个出来了,一并递给了韩超。
分明没人,但男人还是于前后左右都看了看,深吸一口气,把俩压在了枕头下面,碰到一张纸,他给放到了床头柜上,继而脱衣服。
“哥,用三个吧!”妻子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低垂的面庞,娇羞的颜色就像镇口春日发的海棠。
她只穿背心,还戴了胸罩,身材隐约可见。
三个。
韩超依旧没说话,但脑海里一直在重复,三个!
一晚上,她准备了三个避孕套!
他背是直的,混身的肌肉发硬,尽量慢斯条理的脱了衣服,从中拿了一个,正好带出一张纸和一个荷包,他一并放到床头柜上了。
陈玉凤鼓起勇气,把剩下两个也全塞给男人了。
她怕自己的话说出来男人要生气,但还起鼓着勇气说:“一回套三个吧,这样保险点,不然……我怕要怀上!”
第37章 三门大炮
男人坐在床沿上,胸前一棱一棱的肌肉剧烈起伏着,好长时间,温声解释说:“别人都只套一个的。”
“我听说有人只戴一个,怀上了的。”陈玉凤不敢看丈夫的眼睛。
韩超默了好半天,妥协了一点,把一个丢到了床头柜上说:“两个吧。”
陈玉凤双手捂着脸,又忍不住笑,但说:“不行,必须三个。”
这是她最后的坚持,她可以主动,也可以跟原来一样不吭不哼,任他折腾,但必须套三个,毕竟陈玉凤经历过,这狗男人可猛的,别看他表面斯文,折腾起来要人命。
要不然能一回折腾出俩孩子?
话说,从那本书里她看过好多张松涛和齐彩铃的同房乐趣,比如张松涛有多细心,多温柔多体贴,俩儿子有多可爱,齐彩铃有多幸福一类的。
她和韩超不愧是对照组,床头讨价还价,讲的是避孕套的数量。
她当然知道,就好比大夏天穿三件棉袄,他肯定不舒服。
但万一怀上了呢,她难不成真的去做人流?
韩超默了好半天,心说三个就三个吧,只要妻子愿意就好。
不过他伸手才去拿另一个,触到一张纸,顺手拿了过来。
虽然年代久远,因为一直贴身带着,字迹不清,但抬头很清晰:致小阿眯!
韩超呼吸一凛,套子一扔,双手捧到灯下,仔细读了起来。
因为他读的认真,陈玉凤也凑了过来,这一看,给惊的差点背过气去。
从字里行间看,这封信居然是徐师长写给王果果的。
而且应该是王果果打完人,逃走之后徐师长写的。
信的内容极其肉麻,肉麻的让陈玉凤都觉得脸红,因为‘徐师长’在信里言之凿凿的说,自己特别喜欢‘小阿眯’,并且只要她回来认罪伏法,接受批斗,他就愿意跟小阿眯结婚,生儿育女,永远都不会再离开蒙自。
为表自己的真心,他还特意把自家母亲的玉佩一起送给她。
话说,当时‘小阿眯’一家人葬身火海了,但因为属于意外事故,干校上报一下就完了,不过‘小阿眯’殴打革命小将是件特别严重的事。
她逃走了,革命小将们当然恼羞成怒,誓要抓到她。
本来‘小阿眯’就暗暗喜欢徐师长,这时徐师长写封告白信,丢在山里她经常出没的地方,‘小阿眯’要看见了,一冲动,不就回去了吗?
陈玉凤生于65年,小时候见过的批斗现场可不少。
她得说幸亏婆婆理智,拿着信和玉跑了,要她当时回去,即使不被斗死,斗残的可能性极大!
桂花镇有个瘸子,长年拖一条腿,就是被曾经的革命小将们打断的。
此时她心里对徐师长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
明明是他写的信,给的玉,他是怎么做到假装对玉的事毫不知情的?
韩超抓起荷包就问:“这是我妈的荷包,她给你的?”这东西他小时候也见过,可是任是他也想不到,亲妈的荷包里会藏着那么大一个秘密。
陈玉凤忙说:“是甜甜从她奶奶那儿拿来的。”旋即又说:“徐师长这种做法有点过分了吧,他明知道咱妈要回去肯定特别凶险,还拿玉哄她?”
这时她对徐师长的看法变了,觉得对方是表面斯文,内里奸滑的伪君子。
好在韩超立刻说:“徐师长的字我认识,这不是他的字。”怕妻子不懂,又解释说:“当年咱妈跑了以后,为了抓她,有人偷了玉,又写了信,想哄她现身。”
陈玉凤从小生活的地方简单,接触的人也简单,压根想不到这么复杂。
但经韩超一提,顿时她又明白了一重。
当时,在小阿眯逃走后,有一个人从马琳那儿偷了玉,冒充徐师长,拿它‘钓鱼执法’,抓‘小阿眯’了。
韩超把信装了起来,并说:“这信和荷包应该是甜甜偷拿的,要不然咱妈早炸锅了,你把它原样放回去,不要叫她发现”
陈玉凤忙说:“我明儿一早就给她装回去。”
但她即使再傻,这时脑海里也跳出一个念头:曾经写信,丢玉的那个人,既然知道王果果还活着,而玉在,那信肯定也在,那他是不是要去找信?
这么说,写信的人怕不就是徐光耀,他压根就不是去慰问的,他是去找信的!
她立刻说:“哥,罗司令他们这个周末是不是去咱家了,张爱霞跟我提过,说她丈夫徐光耀组织了一批人,要去咱家慰问咱妈。”
韩超立刻说:“没有,下午我还和司令员们一起开过会。”
所以徐光耀没跟军区的领导一起去,他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这得庆幸,陈玉凤把婆婆喊来了,而且她还没告诉张爱霞婆婆在军区的事。
韩超把信小心的叠了起来,又把三只套子还给她,并说:“我得出去一下。”
陈玉凤接过套子,体贴的说:“快去吧。”
“套子留着,咱下回再用。”韩超憋了好半天,居然说:“你要着急,我明天晚上请个假回家吧,目前营区还算稳定,我可以请假。”
陈玉凤恨不能一脚蹬过去,她急啥,急着被他折腾吗?
“你快去吧,我不着急的。”她说。
韩超拿起信,怕他妈发现,找了点卫生纸装在了荷包里头,这才走了。
看男人走了,陈玉凤捧着荷包,越想越生气。
因为这件事不仅恶毒,还特别卑鄙。
王果果个乡下姑娘,暗恋着从城里下放的干部,她本质是淳朴的,想要一个胸罩,就可以用一头野猪和一只兔子去换。
喜欢徐师长,就天天帮干校砍青活麻,干农活。
她自以为别人不知道,但当时干校很多人应该都知道这个,他们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这一切,吃着王果果打的野猪野兔,用城里带去的,廉价的小物品哄着她,同时为了邀功请赏就批斗她的家人,而在不小心害死她的家人后,还想用徐勇义的玉引她现身,出来伏法。
何其可笑,如今,曾经革命小将们的头子徐耀国是大房地产商。
别的那些小将也都在各行各业,工作应该都不差。
而王果果呢,那块玉韩父压着抢,苏红偷,一回回都没能抢走,最终却给了自己最疼爱的甜甜,事实证明她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吧。
而且整整三十年,她一直坚定的以为徐师长真的爱过自己。
这要叫她知道真相,不就代表着,她的人生不过一场笑话吗?
先说韩超,从家里出来,他直奔军区保卫科。
这时鱼贩子高平还在里面翘着二郎腿骂骂咧咧。
保卫科的军人们个个双手背在身后,站的笔直。
高平骂说:“当年老子也下放过,不过是懒得当丘八,早早转业了,要不老子最少是个师级,你们算个屁。”
一帮军人依旧站的笔直,肌肉紧绷的胸膛微微起伏。
“甭看老子经营个鱼摊,一年赚好几万。”高平又说。
一帮军人依旧不言,但有一个轻轻耸了耸肩。
随着改革开放,外面做生意的确实比军人更有钱,这位保卫的军装是好的,但里面的背心儿絮了边都没舍得买,他怕露出来,要叫高平耻笑。
高平仍在骂:“你们军区天天要供鱼,账一压就是三个月,打量老子愿意送呢,我是看在张主任的面子上,怕你们这帮丘八吃不起饭才送鱼的,不然早不干了。”
终于,保卫科长听他骂完了,说:“高老板,咱们好好说,黄色画报是不是您弄进来的。”
“有种来打我,我就告诉你。”天热,高平一身鱼腥气,摊开双臂,他估计好久没洗澡了,腋下一股臊味,混合着鱼腥味,弥漫整个保卫室,简直叫人作呕。
保卫科长也是个爆脾气,看对方嚣张成这样,拳头一捏,都准备要动手了。
不过就在这时韩超进来了,他于是转身敬礼:“韩营,这人完全不配合。”
韩超说:“没事,我来问吧。”
高平一看韩超进来,愈发起兴致了,说:“对了韩营,最近几天听军区的新闻也听的多了,我知道你妈,小阿眯嘛,当年她特别喜欢徐勇义……”
韩超步子看似平稳,但脚带凳角,凳子一翻,害高平差点一个趔趄。
“对不起,不小心的,您没事吧?”韩超另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高平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