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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的一声,她关上了大卧室的门。
一声门响惊起了蜜蜜,小女孩问:“妈妈,你在和爸爸吵架吗?”
“没有,我们聊天儿呢。”陈玉凤说。
“别吵架呀,韩超是个好男人。”蜜蜜说着,把陈玉凤的擦脸油递了过来。
她就昨晚擦过一回,丫头发现妈妈擦过以后脸滑滑的,香香的,就规定她每天洗完脸都要擦。
“我知道他是个好男人,蜜蜜快睡觉吧。”陈玉凤说。
“要不喊他一起进来睡吧,我现在挺喜欢他的。”蜜蜜揉揉眼睛:“他是爸爸呀,为什么你不要他在咱们的床上,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呀?”
陈玉凤跟男人有矛盾分岐,并不牵扯爱不爱的,也是为了安女儿的心,她说:“我喜欢他的,跟你一样喜欢,但他是男人,不能跟咱们一起睡。”
而就在这时,韩超于外面敲了敲门,说:“咱再谈谈你爸剩下那两万块?”
狗男人,他语气里压抑着笑,掩饰不住的笑,肯定是因为听到她刚才跟蜜蜜的对话了,陈玉凤恨不能把嘴巴缝上,她就不该跟蜜蜜说话。
按理陈玉凤不该理他的,因为她打定主意了,店要自己开,不要他管。
但一听两万块,立刻坐起来了:“哥,那两万块怎么啦?”
“马尚北被抓了,陈凡世肯定要捞人,捞人就需要钱,凤儿,我估计短期内,他不会再给你钱了。”韩超说。
经韩超一提,陈玉凤猛然醒悟,她那个爹本就小气,而且用钱都是从张艳丽手里拿,今天韩超把马尚北给逮了,张艳丽要花钱跑关系,陈凡世又哪来的钱给她?
“等我的奖金吧,我先去睡了。”一阵脚步声,男人走了。
蜜蜜听的特别认真,等爸爸走了,说:“妈妈,爸爸今天没说不关门喔。”
他为什么不说不关门,因为王果果和周雅芳很快就要来了呗。
虽然韩超不知道陈玉凤是用什么法子把俩女人哄来的,但是,一旦等她们来了,发现她没跟韩超睡在一起,第一件事肯定是赶她去跟男人睡。
尤其是周雅芳,会踢着她的屁股赶她过去。
狗男人,他现在只需要躺在床上等着,等俩妈把她赶过去给他就行了。
事实上,并不是陈玉凤不想去外面开铺子,书里的她在陈凡世的支持下,也会在外面开个小铺子,但现在外头乱,经常会有混混砸摊子,最后开店就不了了之了。
她想来想去,还是要拿酒楼,因为军区内部没有太多乱糟糟的人和事,生意就做得顺心。
目前她还有五千块,要韩超的奖金能发下来,她手头共计依然有一万块,顶多就是没钱装修。
先简便开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嘛。
酒楼她是一定要开的。
军区的事情总是传得快,第二天一早,陈玉凤送俩丫头去上学的路上,喇叭里已经开始播报枪支走火事件了,于领导层,这件事军区会怎么处理目前还没人知道。
但以那本书作参考的话,马尚北这回至少要被判十年。
送俩孩子进了育苗班,陈玉凤刚要走,就听有人说:“马尚北跟马司令家是不是也有点关系?”
“乡党嘛,都是天津人,有一点关系吧。”有人悄声说:“他外公原来还是师级领导呢,这下可好,大家都闹了个没脸。”
军区这地方,你要表现优秀,后台就能助你一臂之力。
可你要违法犯纪,后台也得跟着丢脸。
果然,立刻又有人说:“先是张艳丽拐孩子,再是马尚北在营区杀人放火,这回办公大楼那边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估计大家都没脸了吧。”这个大家,就不知道是谁了。
“马尚北这回悬了。”有人一句话给这事儿做了个结尾。
当然,马尚北悬了,陈玉凤的两万块也随之打了水漂。
接下来的一周,韩超和王书亚因为枪支走火的事,得去全军各个营区检查,排除隐患,而陈玉凤,每天送完孩子,则专门坐着公交车进城转悠。
现在城里开的大酒楼多,人家的菜谱是怎么做的,菜的价格是怎么订的,她都得看一看,学一学,而且说难听点,陈玉凤连服务都不会搞,她还得去看看,大酒店的服务员都是怎么搞服务的。
所以这几天,首都各个酒店的玻璃窗外,总会有一个女人傻乎乎的朝里头看。
这天,刚到一家酒店门外,陈玉凤就见俩公安抓了一个穿着粉红色衬衣的男人出来,那男人口音听起来很怪,一直在喊:“我吉系要睡觉,我吉想问睡觉多少钱。”
“港商同志,我们香港随便睡觉不犯法,但在咱们大陆,嫖娼是犯法的,快跟我们走一趟!”公安架着这人说。
“我是港商,我是来偷鸡的,我吉系要睡觉!”港商张牙舞爪。
公安都要给他气死了:“想偷鸡,想睡觉,回局子里,有的是硬板床给你睡。”
这年头经济蓬勃发展,港商也是个特色,北上投资,但据说他们大多色眯眯的,特别喜欢嫖娼,不仅群众在鄙夷,陈玉凤也狠狠瞪了那男人一眼,以表自己的鄙夷。
信寄出去,按理再过半个月,王果果和周雅芳就会收拾行李赴首都。
陈玉凤则在等韩超的奖金,希望能早点发下来,她去租酒楼。
但转眼又是一周了,非但一帮男人天天加班,这天包嫂子下班回来脸色就很不好看,一见吴嫂子和陈玉凤,摇头就说:“又要押后一周。”
“什么要押后一周?”陈玉凤刚来,不懂行嘛,问说。
“津贴啊,我听说是要给驻港部队发补助,全军所有人的津贴统一押后一周。”包嫂子叹了口气说:“我本来还打算这周买瓶飘柔呢,看来又得押后了。”
虽然米面油不愁,饿不死,但现在外面商品百出,什么飘柔,大宝SOD蜜,雅芳一类的东西,人们也渴望拥有,还有大波浪,总是一月一烫才好看嘛。
“要津贴都押后,他们在战场上的奖金不是更没指望了?”吴嫂子一句提醒了陈玉凤,她在等韩超的奖金啊,部队不发,她该怎么办?
“战场上的奖金?别想了,听说还有一轮大裁军,部队的钱得先紧着退伍军人们,给他们发退伍金。”包嫂子说。
她们的男人都上过战场,按理都该有奖金的。
一年一千块,所以韩超有六千,但那笔钱只是个影子,遥遥无期。
陈玉凤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该再问问陈凡世,两万没有,给一万,五千都行。
一个电话打到陈凡世家,接电话的倒是陈凡世,但声音压的特别低:“凤儿,你还好吧,俩闺女都好吧”
“我们挺好的,不过爸,你不是答应我……”陈玉凤话还没说完,就给陈凡世打断了,他低声说:“你个姑娘家,别想着做生意了,安安生生在家呆着,爸最近有点忙,等忙完了就去看你,你以后也别打电话了,你张阿姨最近心情不好。”
马尚北被逮,张艳丽当然心情不好。
但后妻心情不好,前妻生的女儿就不该打电话,这就是男人,这就是爸。
可他全然忘了,他现在之所以还能继续赚钱,古董都是前妻给的。
陈玉凤不起诉他能行吗?
回到家,她正在犹豫是再等等亲爹的钱,还是直接起诉他。
去育苗班接孩子的时候,就发现,孩子这儿也出了点事。
孙老师逮着蜜蜜,语气很不好:“嫂子,韩蜜打人了,打的是王嘉嘉,你得上门,给人孩子的家长道个歉。”
蜜蜜是个男孩性格,在镇上的时候就喜欢动手。
但王嘉嘉是个小男孩,按理跟蜜蜜关系还不错,最近蜜蜜经常说起他。
怎么突然就动起手来了?
“怎么回事,你先动的手吗?”陈玉凤问。
孙老师和蜜蜜是抢着说的,蜜蜜说:“是王嘉嘉先动的手,而且是他少见多怪,他说破酥包只有咸馅,没有甜的,可破酥包明明有甜馅,他辩不过我,一个大男孩,他还抓我。”
孙老师却说:“嫂子,韩蜜这孩子性格本来就倔,王嘉嘉抓了她一把,她就把王嘉嘉给推倒了,上门道歉吧,刚才王嘉嘉一直在哭,我怕他晚上要跟他妈告状,她妈在咱们八一小学工作的,以后,蜜蜜也要在那儿上学呀。”
这要原来的陈玉凤,本来心里就烦,遇到这种事,知道自家闺女熊,就会抽一顿,拉去给人道个歉就了事了。
但她发现蜜蜜的额道上有好几道红痕,就问蜜蜜:“你额头是怎么回事?”
“王嘉嘉抓的呀。”蜜蜜说着,摊了摊手,一脸无奈:“他抓我,我就推他了呀。”
因为陈玉凤经常收拾,蜜蜜会使坏,欺负男孩子,但一般不会直接动手打人。
而且孩子之间的吵吵嘴,在陈玉凤看来没有绝对的谁对谁错。
但孙老师很重视这件事,又重申了一遍:“嫂子,王部长的爱人退休前是咱们军法的领导,您最好还是上门道个歉的好。”
王部长,就是政治部的王明,陈玉凤见过他。
当时张艳丽想把蜜蜜送人,就是他到她家做的调节,带走的张艳丽。
他爱人还在军法工作,确实,俩口子都是大领导。
军区内部,领导自带光环,在学校里,领导家的孩子当然也更受老师们重视。
而且还有一点,陈玉凤记得有个家长跟她说过,孙老师的女儿目前上小学,就在王嘉嘉妈妈的班上读书,孙老师这样小题大做,其主要原因是,怕王嘉嘉的妈妈要给自己的女儿穿小鞋。
其实很小一件事,而且王嘉嘉的错比蜜蜜的更大。
但孙老师非让去道歉,孩子要读书,陈玉凤的丈夫只是个营级小干部,她自己还没工作,给孩子转校吧,更不现实,她也不好惹老师,这可怎么办?
“妈妈,走吧,去道歉,我可以的,但以后我还是会打王嘉嘉。”蜜蜜踮脚,恨恨的说:“因为我讨厌他,打不过就找老师做帮手,他胜之不武。”
这孩子最坏的习惯是于背后悄悄动手脚,打人,她在书里就喜欢这样。
但她喜欢被后动手脚,她的摩托车也被人动了手脚,所以她飚摩托的时候,把自己给撞没了。
这个,陈玉凤必须好好教育。
她试着说:“破酥包有甜馅,还有咸馅,所以是王嘉嘉错了,韩蜜是对的。”
“嗯。”蜜蜜点头。
陈玉凤又说:“如果王嘉嘉道歉了,我们韩蜜就不会悄悄打他,对不对?”
果然,孩子摇头说:“不会。”
陈玉凤半蹲了看着闺女,握上她的手说:“咱们不是去道歉,正好妈妈发了面,咱们蒸一笼甜馅的包子送到王嘉嘉家,并且,妈妈会让王嘉嘉跟你道歉,但你以后都不可以悄悄于背后打人,好不好?”
蜜蜜有点疑惑,并说:“妈妈,孙老师特别偏向王嘉嘉,他不会道歉的。”
陈玉凤说:“咱们试试呢,要王嘉嘉跟你道了歉。你就跟妈妈保证,以后要不是别人故意打到你,或者你姐姐了,就不可以跟人打架,好不好?”
道歉是小事,陈玉凤主要是想约束一下蜜蜜,最好改掉她喜欢背后动手的坏习惯。
比如她烧赵武的头发,当时解了气,可要赵武翻脸打她呢,吃亏的还是她。
“好吧。”蜜蜜眨巴着眼睛。
其实孩子并不信妈妈能让王嘉嘉道歉。
因为孙老师特别惯王嘉嘉,王嘉嘉做错事她也很少责备,慢慢的,王嘉嘉在班上就跟个小霸王一样了,王嘉嘉或许本身不坏,是孙老师把他给惯坏了。
不过她很想跟王嘉嘉证明一下破酥包有甜馅的,所以回到家,立刻就催着陈玉凤干开了。
上回的破酥包因为是自家吃的,所以做的简单,但这回陈玉凤严谨的按照步骤来做,每张皮都擀的薄薄的,七张薄如蝉翼的皮整做一张才包馅儿,馅儿她也只包红糖豆沙引子的甜馅包。
破酥包,热的不如凉的,而咸的,则比不上甜的。
引子学名紫苏籽,一般人们是拿它榨油,或者熬粥的时候扔一把。
但它最佳的风味,却是跟红糖豆沙和在一起,做破酥包的馅儿,那才叫绝。
因为孙老师给了地址,拿网兜提着包子,陈玉凤带着蜜蜜,从上公交车,又得跑一趟师级家属院的电梯楼。
因为没人带,所以等保卫部的人上门跑了一趟,才放陈玉凤和蜜蜜进门。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在孙老师和王丽媛老师看来事情很大,蜜蜜也估计王嘉嘉的父母都会特别凶,但并不是,大晚上的,王嘉嘉的父母不在,家里只有他奶奶。
这是个长着一双金鱼眼睛的老太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明陈玉凤的来意,才说:“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道的什么歉啊?”
事实证明王嘉嘉不但没告状,而且一进家门就在看电视,早忘了跟蜜蜜起争执的事了。
但他先动过手,抓过蜜蜜,这事陈玉凤必须跟他的家长掰扯明白。
所以她说:“王阿姨,俩孩子起了争执,我特意上门跟您聊聊……”
王夫人依然很客气,却说:“不会吧,老师说我家嘉嘉在学校里特别乖。”
陈玉凤笑着提醒说:“王嘉嘉抓破了我闺女的额头。”把蜜蜜推了过去,指着她额头上的红痕,她又说:“这正是王嘉嘉小朋友抓的。”
作为家长,即使是大领导,也没有人会刻意纵容,或者放任自家孩子欺负别人家孩子的
而且王夫人退休前是军法的法官,她当然比别人更懂得,教育孩子不动手的重要性。
语气一厉,她问正在看电视的王嘉嘉:“嘉嘉,你抓这位小朋友的额头啦?”
王嘉嘉才看到蜜蜜,倒是挺惊喜的:“韩蜜,你怎么来啦?”
蜜蜜很生气,抱臂冷哼一声:“不要喊我的名字,我跟你可不是好朋友。”
王夫人抓过王嘉嘉,说:“嘉嘉,你抓女孩子的脸可不对,奶奶是怎么教育你的,男子汉就不能欺负女孩子,关了电视,给韩蜜道歉,要不然,我就罚你三天不准看电视。”
孩子的态度关乎大人的态度,还关乎给不给看电视。
王嘉嘉一看奶奶要关电视,立刻跳了起来,跟蜜蜜说:“对不起。”
他一道歉,蜜蜜立刻就开心了,而且孩子之间翻脸容易,和好更容易。
从网兜里抓出一只包子,她噘着嘴巴说:“破酥包有甜馅儿的,喽,给你吃吧,你这只身在井底的小青蛙。”
这下是王夫人愣住了:“韩蜜妈妈,我曾经是五七干校的一员,在蒙自插过队,我吃过破酥包,它只有咸馅儿的。”
陈玉凤掰开一只,平静的说:“有甜馅儿,要不您也尝尝?”
事实上,之所以俩孩子会起纠纷,还是当初王部长吃了一只破酥包,回家跟夫人说起,夫人正好在蒙自插过队,于是就说起了鲜肉破酥包有多香,可惜她只吃过咸馅儿的,所以俩口子一致认为,破酥包只有咸馅。
王嘉嘉听了以后,才会在育苗班跟蜜蜜吵,并且上升到人身攻击的。
就是俩小孩儿拌嘴,拌不赢就一个推一个,抓一个。
事是小事,是因为孙老师的女儿在王部长儿媳妇的班上读书,她担心王部长的儿媳妇要给自己女儿穿小鞋,才非逼着韩蜜来给王嘉嘉来道歉的。
陈玉凤本来只想让王嘉嘉道个歉,并拿这件事教育一下蜜蜜,让她以后不要乱动手的。
可谁知王夫人接过包子,顿时说:“你就是韩超爱人吧,我早听说过你,真是巧,你等着,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转身进了卧室,再出来,手中是一沓照片。
她笑着说:“我当年是在蒙自插过队的,你也是云南人吧,上回我就听我家老王提过你,来来,给你看看我们当时的照片。”
蒙自的五七干校,曾经是部队领导们下放,锻炼的地方。
下放结束后回到部队,他们就是各个职能机关的一把手。
别看下放苦,但组织要培养,才会下放你嘛。
这下俩孩子都捧着破酥包凑过来了,陈玉凤也凑了过去,就见一沓照片中,至少三四张上有王果果,有王夫人,还有好几张上有徐师长,对了,有一张是徐师长和另一个女同志,以及王果果三个人一起照的。
两个女孩子一边站一个,笑的特别灿烂。
“这是咱们军务处的马琳马处长,这是徐师长,这位……”边吃包子,王夫人边兴奋的指着,手指到王果果时却叹了口气:“这曾经可是我们的小救星,可惜,唉!”
这个可惜,简直要好奇死陈玉凤了。
“可惜怎么了,这是个本地姑娘吧。”陈玉凤尽量平静的说。
“她叫小阿眯,是个彝族姑娘,当年我们刚去蒙自,一群年青人嘛,给了米和面都不会自己做饭,这小姑娘的家就在五七干校旁边,和我,马琳,我们几个关系特别好,你不相信吧,她单刀就能杀野猪,当初我们吃破酥包,就是她给我们包的,还是野猪肉的呢,哎呀,那包子可真香。”王夫人说。
是的,王果果单刀能杀野猪,韩超单手能擒野驴。
那母子是天生的强悍。
“那她后来呢,没跟你们一起上首都?”陈玉凤问。
“她是本地人,怎么能跟我们一起上首都”王夫人叹了口气说:“三十年啦,物事人非,话说,当年真是恨蒙自那个地方啊,恨冬天的阴冷,恨总是吃不饱,穿不暖,但是我们从来不恨那个地方的人,只有这小姑娘,特别可惜,大概是天性问题吧,我们教过她很多东西,但她……”王夫人摇了摇头,又问陈玉凤:“你家也在云南?”
“不是。”陈玉凤摇了摇头,总还想多问一句,于是再说:“她到底怎么了?”
第26章 赡养费
简直急死个人,王夫人看俩孩子坐在一起吃包子,又说:“瞧那俩孩子玩得多好?”
“让他们好好玩吧。”陈玉凤连忙转移话题:“我猜这个本地女同志肯定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误,她是不是偷过你们的东西?”
她确定那个女孩子是王果果,而听王夫人的语气,她猜得出来,当时应该发生过特别大的事情,鉴于徐师长说自己的玉是被偷了,正话反说,她这是激将法嘛,想激着王夫人多说一点。
当然,她也怕自己问的太唐突,对方不肯说。
但其实在过了几十年后,这帮曾经的老三届,老五八们特别喜欢讲当年的事。
“不不,怎么会。”王夫人一听陈玉凤,以为她是误会了嘛,连忙说:“你们生的晚不知道,当年正在讲革命形式,全国上下一片红,人人都讲成份,要闹革命的,她家在解放前是土司手下的土目,也是地主,当时有人写匿名信,给我们举报,揭发了这件事,我们队伍里当时有革命小将,按理就该批评教育他们,也叫批斗,结果呢,有天晚上牛棚起火……”
陈玉凤怕她又要打断,不肯讲下去,连忙给王夫人递了个包子。
怕她给自己让包子又要打断话题,自己也捧起一个咬了一大口,还大灌了一口茶。
王夫人看陈玉凤如此不客气,而且求知之欲是那么的热情如火,洋洋洒洒的就讲开了:“那姑娘天性野蛮泼辣,当时正好进山打野猪,躲过一劫,回来后提着刀冲进干校,把一帮革命小将们一通暴揍,然后逃跑了。”
陈玉凤心口一抽,也顿时恍然大悟。
婆婆之所以一直不敢提自己的来路,是因为她在革命年代揍过革命小将。
在那个年代,揍革命小将是不要命的事,抓到要被斗死的。
“那她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陈玉凤再问。
“这个咱就不知道了,但应该是死了,因为我们后来派人打听过好多回,没听说她再回过蒙自。”王夫人再感慨一笑:“现在回想起来可真荒唐,老乡给我们送吃送喝,对我们那么好,我们却提着鞭子去革人家的命,当时天热嘛,也不知道谁点了烟头还是悄悄烤红薯,不小心一把牛棚给烧了,小阿眯的父母,还有两个弟弟,一起葬身火海了。”
陈玉凤倒抽一口冷气,好半天才说:“您居然也是一员革命小将吗,那徐师长呢,瞧着那么斯文,也会拎着鞭子揍人,打人斗人的吗?”
王夫人再一笑说:“我当然不是,老徐也不是,他和马琳,小阿眯三个关系最好了,怎么会去斗人。哎呀,小阿眯跑了以后,有一阵子五七干校风声鹤唳,那是62年吧,马处长生了个女儿,长到几个月的时候死了,怎么死的她一直不肯说,不知情的人四处传言,说是小阿眯把孩子抱走,掐死又给扔回来的,当时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好几年的时间,我们晚上出门都要结伴,就怕小阿眯回来报仇。”
陈玉凤给这个答案惊呆了。
却原来,马琳和徐勇义的女儿不是丢了,而是死了,而且,他们还怀疑是小阿眯杀的。
而小阿眯,就是王果果。
默了好一会儿,王夫人叹了口气:“那年月成份不好的人日子难过,小阿眯应该早就去世了吧,去世了也好,活着会变老,变丑,看我现在这样子,跟照片上完全是两个人。”
陈玉凤看了眼照片,心说,我婆婆不但没死,还活的好好的呢。
而且王果果没发胖,没发腮,也没有王夫人那么深的眼袋,比她年青多了。
要说王果果偷别人的孩子,抱走掐死再扔回去,那根本不可能。
因为她是60年年底到的桂花镇,61年生的韩峰,63年生的韩超。
陈玉凤生于1965年,不记得之前的事,但是,桂花镇镇口的照壁上,61年时王果果做为劳动标兵被红漆写在墙上的名字,直到现在还在呢。
再说了,云南蒙自离桂花镇隔着千山万水,王果果一直在桂花镇生活,怎么可能去偷马处长和徐师长的孩子?
话说,陈玉凤前阵子还听人说起,说马处长的孩子被人偷了。
孩子是怎么没的,是不是被的掐死的,马处长自己应该知道吧,她为什么不出来解释一下?
还是她觉得王果果早就死了,所以解释不解释无所谓吗?
王夫人终于问了那句话:“没吃饭吧,我让保姆给你们做?”
“不用,我们也该告辞了,对了,王嘉嘉额头是不是破了?”陈玉凤手指王嘉嘉的额头,另一只手却悄悄一伸,从一沓照片中摸了一张,一张上面人最多的出来,揣兜里了。
王夫人照片多,丢了一张,她会先猜是不是掉沙发底下,或者垃圾桶里了。
当然,就算怀疑是陈玉凤偷的又有啥关系?
曾经下放过的一大帮领导们,比如罗司令,马司令们,曾经都是革命小将。
他们也都以为王果果早就死了。
可她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马上就要来首都了呢。
就不知道等他们见了她,会是个啥脸色了。
且不说这个,甜甜每天晚上要去王丽媛老师家练习一个小时的舞蹈,因为陈玉凤跟王夫人聊的时间长,这会儿已经七点了,估计甜甜也已经等了很久了,陈玉凤得去把孩子接回家。
下了电梯,她才仔仔细细看这张照片,足足有二十几个人,全是十七八岁的年青男女。
除了罗司令,马司令和王夫人,剩下的陈玉凤当然不认识。
但王果果来了,这一帮人她应该都认识,毕竟这可全是给她揍过的。
甜甜性格软弱,人也胆小,陈玉凤晚了半个小时,估计孩子该担心她了。
不过刚到王老师家门口,就见王老师王丽媛抱着甜甜,正在跟一个男人说话。
这人陈玉凤认识,是王丽媛的丈夫萧胜。
萧胜正在说:“不就一个担保嘛,你要是想下海,我给你,可你要下海吗,你不呀,人齐彩铃求到我了,你说我怎么办?”
王丽媛指着大路说:“你滚!”
“丽媛,你是个女同志,就不能学齐彩铃,大度一点?”萧胜又说。
王丽媛继续说:“滚,滚得远远的。”
“这就是你和齐彩铃的区别,你知道吗,张松涛不论干任何事,齐彩铃都特别支持,她跟我说,男人是会越管越远的。”萧胜说着,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