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什么都没说。
萨列里公爵和萨列里夫人目前还不知道真相,他们专心致志地养着安东尼奥,暂时无暇关心萝拉——在他们心中,萝拉如果永远是个傻子或许会更好,至少不会再加入反叛军,做出一些让萨列里家为难的事情。
在整个庄园中,凯撒唯一能够聊上几句的,也就只剩下艾米莉亚。
萨列里庄园中的梅花开放时,凯撒陪萝拉出来看。这是从东方千里迢迢移植过来的花朵,洁白如雪,萝拉快乐地跳到雪地中,伸手拽了一朵,张开嘴巴,好奇地尝。
她还是如此,见到什么好看的东西都要往嘴巴里塞,尝清楚好不好吃。
艾米莉亚的头发渐渐长长,她围着围巾,看着外面快乐的萝拉,转身问凯撒:“如果她一直不好怎么办?”
不远处,萝拉跳起来,用头顶了一下梅花枝,雪花扑扑簌簌落她一身,脖子里面进了雪,凉飕飕,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努力伸手,触碰到一支梅花,仰脸,张开嘴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梅花花瓣上的尖尖雪。
像是在吃什么宝贝。
凯撒说:“我还是能养得起我的Omega。”
艾米莉亚转脸看凯撒,欲言又止。
凯撒看着不远处的萝拉,她自己玩得很开心,和一只小山雀能咕咕哝哝地聊起来,还四下看了看,故意背对着凯撒和艾米莉亚,以为他们看不到,偷偷从口袋中掏出藏好的面包,掰成小碎屑,大方地喂小山雀。
凯撒忽然叫她:“艾米莉亚。”
“什么?”
“蒙德里安先生出了新的治疗方案,”凯撒说,“他建议启用新的电流刺激。”
艾米莉亚吓了一跳:“万一失败——”
“是,”凯撒慢慢地说,“我想过了,就算萝拉真的一辈子做个笨蛋,又能怎么样?她自己快乐,能够平平安安,健康顺利地活着,也不错。”
艾米莉亚沉默了。
小山雀不怕人,落在萝拉的头顶上,还用叫声吸引来同伴,萝拉手忙脚乱地掰着面包屑,认真努力地喂着这些白白胖胖的小肥啾。
“聪明人不如笨蛋更快乐,”凯撒说,“只要她活着就好。”
萝拉的面包屑已经喂光了,但小肥啾还没有离开,凯撒走过去,萝拉哇地一声扑到他怀抱中,轻轻拽着凯撒的衣角,仰脸央求他去多拿一些食物过来。
艾米莉亚看得有些发呆,直到一个小山雀落在她膝盖上,歪着脑袋,发出疑惑的一声“啾?”。
风吹过,梅花低垂,凯撒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俯身,搭在萝拉肩膀上,牵着她的手,往温暖的玻璃房间去。
尽管有些难以接受,在第二周同样过去之后,凯撒不得不暂时接受了萝拉记忆停滞不前这件事。
就像停止生长的笋,萝拉仍旧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之中,吃饭睡觉气凯撒,仍旧改不掉见到什么都要先啃啃的坏毛病。
凯撒也收到了亚当斯寄来的邀请函。
在多乐丝过世的一年后,亚当斯和一个刚成年、还在读大学的女生结婚,并迅速孕育出一个儿子。
这封邀请函,就是亚当斯的儿子结婚喜帖,亚当斯向萨列里公爵和凯撒都恭敬地寄来邀请函,希望他们能够去。
正常情况下,凯撒都会直接拒绝,但他的脑海中有了其他的念头。
他写邮件回复亚当斯,承诺自己会到场。
回复完邮件后,凯撒一转脸,看到萝拉乖乖地坐在床上,正在低头看亚当斯寄来的结婚请柬。
这份请柬做的十分精细,总共有六折页,反面印着亚当斯儿子从小到大不同时期的照片,而正面印着新娘从小到的照片,直到主卡面上,才是两个人身穿婚纱和正装的合照。
一直乖巧的萝拉,这次翻了几页就丢在地上,跑过来搂住凯撒,小声说:“我头疼。”
凯撒给她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了?”
“看到照片就头痛,”萝拉也说不清楚,嘟囔着,抱住凯撒,把脸埋在他胸膛前,“不看了。”
凯撒回头看了看被萝拉丢在地上的请柬,若有所思。
第二天,萝拉的记忆果然到达了新的阶段。
凯撒回到卧室时,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
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摇滚风、重金属死亡音乐的海报,中间摆放着闪闪发光的一套架子鼓,海报上还有着复杂的手写字。
「誰説“爺芣慬嬡·、」
凯撒:“……”
昨天还粘着他吃甜糕的甜蜜小乳猪,用发胶和卷发棒把自己的金色头发弄到蓬松到爆炸。
此时正在埋头在牛仔裤上剪出大大小小的伤口。
凯撒后退一步。
顶着爆炸头的萝拉响亮地叫出声:“凯撒!”
萝拉飞快走过来,她伸手,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淡金色头发,掷地有声:“我想把这玩意染成绿的。”


第93章 桃子 雪中亲吻
凯撒想要为自己之前的思想忏悔。
和现在这个听着重金属摇滚、想要擦架子鼓的萝拉比起来,他格外怀念昨天拿着泥巴喂他吃饼饼的笨蛋。
往日之事不可追。
凯撒挽起袖子,花了半小时,总算把萝拉那糊满喷雾和发胶的金色卷发洗得干干净净,用力挤出精油加热、蒸汽发膜、护发油……
最后按着萝拉坐下,用吹风筒又重新吹出来蓬蓬松松、香喷喷的头发。
萝拉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左照右照,大声对凯撒说:“欧吉桑,你的审美真的好平平无奇啊,一点儿也不个性!”
凯撒压制住自己将萝拉拎起来揍一顿的冲动,心平气和地尝试与她沟通:“你现在想学习架子鼓吗?还是电吉他?”
处于叛逆期、比较上头的萝拉说:“我才不要学习,谁都不要逼我学习!”
这样说着,她还好奇地凑到凯撒面前看了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银色头发:“你的头发在哪里染的呀?好酷啊。”
凯撒微笑着问:“想要吗?”
萝拉点头。
凯撒:“想要的话去床上,趴好,翘起来,我给你染一个白色的小宝贝。”
萝拉立刻疯狂摇头,缩成一团:“不了不了。”
不需要叫心理医生,凯撒就已经明白,今天的萝拉的记忆发展到了下一个阶段——几乎所有人都会经历过的、被压抑的、汹涌叛逆期。
现在的萝拉开始不喜欢被支配,不喜欢听人的命令,一定要和意见相左。
想要将头发染成绿色还只是个开始,凯撒庆幸自己来得及时,不然萝拉已经开始浏览打孔纹身、准备抽烟喝酒了。
叛逆期的孩子具备着令凯撒头痛不已的想法和自我世界。
凯撒喂水她不喝,凯撒批评她掀桌;
凯撒工作她唱歌,凯撒洗澡她先脱——
凯撒转身,眼疾手快,用一张大浴巾将萝拉结结实实地裹住,斥责她:“胡闹。”
萝拉眨了眨眼睛,她的鼻尖上顶了一点点泡泡:“不想让我和你一起吗?”
凯撒看看背后被她装扮成酷炫地狱死亡风的卧室,说:“等你不喜欢那些东西了才可以。”
他无情地关上浴室门。
青春叛逆期。
凯撒的世界中似乎并不存在这个词汇,在他能够独立思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思索自己需要背负的责任。
而艾米莉亚,叛逆期最严重的时候,就是不吃晚餐,然后拉着安加斯出去骑马。
十六岁的凯撒,在思考责任,明天与未来。
十六岁的萝拉——
她站在浴室外,扯着嗓子,用力砸了下架子鼓,随着嘈杂的电吉他音乐,撕心裂肺地呐喊:“死了——!”
“都!”
“要爱——!”
凯撒在下一句“不淋漓尽致不痛快”到来之前,打开花洒,温水落下来,他冷静回想昨晚萝拉的行为举止。
心理医生说,萝拉的记忆就像被封闭住的盒子,只有特定的刺激下,才会开启。
外面的萝拉在跳起来唱歌。
凯撒在温热的水下慢慢回想。
昨天,萝拉啃光了凯撒带来的所有玫瑰花;
晚上吃了一整份番茄牛肉酱千层面,一整块提拉米苏,一份罗勒鱼;
向凯撒提出亲亲要求三次,成功零次;抱抱要求十七次,失败零次。
唯一能算异样的,只有她哼唧着说头痛——亚当斯送带的、有关儿子的请帖。
凯撒关掉水龙头。
外面的萝拉还在蹦蹦跳跳,她不会用电吉他,也不会架子鼓,就是卯足了劲儿一顿乱锤。
凯撒披着浴袍,叫她:“萝拉。”
萝拉停下蹦跳,侧过脸:“嗯?”
她没有再尝试将头发弄成奇奇怪怪的模样,放下架子鼓,仍旧兴高采烈地冲过来,用力地抱住凯撒:“香香。”
凯撒说:“嗯。”
萝拉仰脸:“睡睡?”
凯撒的手按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不。”
他拉住这个不安分的小乳猪,找出昨天的那份请柬,观察萝拉的神色:“还记得他吗?”
凯撒看到萝拉原本笑眯眯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她盯着请柬上面的照片,忽然转脸,将头贴到凯撒怀抱中:“不认识。”
她开始学会说谎,不仅仅是叛逆。
凯撒说:“他要结婚了,他的父亲亚当斯邀请了我们一块过去。”
萝拉耳朵动了动。
她问:“你要去吗?”
凯撒低头看萝拉:“你希望我去吗?”
他清楚地看到萝拉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和以往相同的倔强表情,她说:“我希望你去。”
“但能不能让我亲手杀掉他?”
凯撒把萝拉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他摸到萝拉的脉搏,心跳,叛逆期的她还不懂得伪装身体上的反应,她所有的情绪都被生理反应暴露无遗。
凯撒说:“可以,但我想我需要一个理由,萝拉。”
萝拉盯着凯撒的手。
良久,她低声说:“这个人想要欺负奥莉,我和尤金妮把他的头打破了。”
凯撒问:“他怎么能接触到你们?”
萝拉犹豫了一下,才勉强开口:“是亚当斯。”
“亚当斯和管理大伯关系好,他经常过来,有时候会叫尤金妮和他说话……他的儿子——就是照片上的人偶尔也会过来乱走,那天我看见他要掀开奥莉的裙子,就揍了他一顿。”
“他告状,害得我和奥莉、尤金妮都没有东西吃。”
“下一次再来的时候,他让奥莉跪下学狗叫,不然还会让我们饿着。”
“奥莉跪了,他就脱了裤子——”
说到这里,萝拉不肯再说了,好像想到什么恶心的东西,她说:“我没有一个好的弹弓,不然那个时候就可以把他的脏东西打掉。”
凯撒安抚地轻轻拍了拍萝拉的背。
他明白了。
“我可以给你报仇的机会,”凯撒说,“但作为交换,你答应我,不要纹身,不要烫爆炸头,不要在身上打孔,更不要在我睡着后割法棍,可以吗?”
萝拉欢呼一声,不过没有亲吻凯撒的脸,而是用戴着铆钉戒指的手轻轻地和凯撒碰了碰拳。
成功在凯撒手指上扎出两个红红的小坑。
萝拉说:“一言为定!”
关于带萝拉参加亚当斯家婚礼的这一提议,遭到了艾米莉亚的强烈反对。
“您是疯了吗?”艾米莉亚指了指旁边将嘴唇涂成黑色的萝拉,难以置信地看向凯撒,压低声音,“萝拉都这样了耶,您放心吗?”
凯撒说:“安静些,艾米莉亚,萝拉比你想象中聪明。”
艾米莉亚转身。
萝拉抱着木吉他——凯撒给她请了音乐课的老师,而处于叛逆期的萝拉勉强适应了白天没有凯撒的生活,不会再抱着电视哭唧唧。
只是某些思维方式和记忆仍旧停留在叛逆期中。
作为承诺,凯撒会帮助萝拉“报仇”,而萝拉则是暂时放弃电吉他,从木吉他开始学习。
萝拉的确很聪明,她已经可以用木吉他完美无瑕地弹奏整首曲子。
如果这首曲子不是阿斯蒂族起义军的调子,凯撒会更加欣慰。
有些东西好像刻在她骨子里面,本能。
艾米莉亚不理解,她无法说服兄长。最终,她不得已选择放弃,但要求自己也陪伴萝拉一起出席。
她很担心萝拉的安危。
凯撒同意了。
连续四天的大雪终于结束,凯撒开着车子,载着萝拉去挑选一把更好的电吉他。
萝拉坚持告诉凯撒:“每一个摇滚人心中都有一把优秀的电吉他,我也要有!”
凯撒平静地说:“那每一个摇滚人背后也有一个任劳任怨的Daddy吗?”
萝拉哼着歌,转过脸:“没有。”
凯撒说:“你可以有。”
萝拉的手指在车玻璃上画了好几下,她的记忆还处于那种朦胧不清的状态——确切来讲,她记得自己的朋友,记得自己和小伙伴在官邸中的时光,但是短暂地忘掉了那些人告诉她、加在她身上的责任和义务。
她不是从诞生下来就有任务的武器萝拉。
她不需要为了生存而装傻瓜,不需要为了食物挨打。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着快乐童年和叛逆期的女性萝拉。
含着一颗蜜桃味的糖果,萝拉看到一闪而过的森林公园,眼前一亮,叫他:“凯撒,凯撒,过去,我想玩雪!”
大雪过后,路上行人很少,凯撒将车子停过去,落在最大的一株雪松旁侧。刚刚停稳,萝拉就蹦哒着跳过来,她跪坐在凯撒腿上,亲密地伸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将嘴巴里的糖果用舌头推给他。
她淡金色的卷发落在凯撒脸上,和银发触碰。
凯撒尝到了甜蜜的桃子味道。
风吹过雪松,将一层柔软的小雪花吹落,均匀撒落在车顶。
萝拉俯身,压在他耳侧小声说:“但每一个摇滚人都和自己的情人做过爱。”
凯撒垂眼,他问:“你认为我是什么?你的情人?”
这还是凯撒第一次询问萝拉,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无论是哥哥,爸爸,叔叔,伯伯,大变态。
他都有心理准备,即使萝拉再怎么说没心没肺的话,也不会伤害到他。
萝拉歪了脑袋,一手握不住法棍,她轻轻地朝着凯撒的耳垂吹气,茉莉香气温柔落在凯撒脸颊。
就像蓄意引诱严肃古板的长辈。
就像故意挑战规整严谨的规则。
年轻、朝气的人总是不喜欢那些循规蹈矩的东西,一定要挑战,一定要去诱引,要自己掌控住局面。
她希望能够看到对方失控的表情,让人犯禁,挑战世俗,是她最爱干的事情。
萝拉用了柔软的语调,就像她刚刚喂给凯撒的那颗糖果一样甜:“我生下来不就是为了让凯撒橄榄的嘛?”


第94章 咖啡 叛逆少女
凯撒并没有和叛逆期小朋友打交道的经验。
萨列里家的孩子一直不多,家族中的教育传统严格,在这种家庭背景下生长出来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反叛期或青春期。
他审讯的所有犯人中,也没有这样年纪小的人。
萝拉单手压在凯撒肩膀上,记忆模糊不清,如今存在更多的是身体上下意识的反应,她凑过去亲亲凯撒的唇和脸颊,有些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浓郁信息素味道,就像一个渴了极久的路人,趴在沙漠中唯一绿洲中,正大口大口地捧着清泉。
如同黏人的小猫咪主动用额头和身体去蹭人,萝拉的呼吸如同猫咪的小绒毛,细密温柔地蹭着他,十分依赖。
习惯了对方的笨蛋和叛逆,此刻的温柔令凯撒心脏微微一颤。
他短暂忘记法则。
她的声音和话语让凯撒可以抛弃原则,背离道德。
没有一个Alpha能够拒绝自己的Omega说出这种话,包括凯撒。
凯撒记得,离对方发热期还有一周。
至少不是现在。
凯撒捏住萝拉的脸,问:“你还真的不喜欢平常的地方?”
萝拉说:“心中有着摇滚梦的人不会被地点约束。”
她刻意用了这样严肃的语调,可惜扒拉法棍的手一点儿也不严肃,就像一个假装强壮的士兵,实际上连枪都拿得发抖。
凯撒想要笑,萝拉凑过来,她似乎连怎么接吻都忘记了,用力地怼到凯撒脸上,张嘴去勾他含住的糖果,甜滋滋地尝着,睫毛低垂,盖住眼睛。四下寂静无声,临近节日,大部分商店都会关门,连带着路上的行人也稀少,森林中的动物都在冬眠,等待春天到来,沉寂安静。这一片离萨列里庄园并不远,森林也属于萨列里的管辖范围内,算是默许的私人园林。
事情发生的如此顺利,凯撒没有拒绝,萝拉带着好奇地试探,就像水融入海,山川交错。
萝拉咬住凯撒的唇,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不想错过凯撒的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个反应。就像第一次吃到糖果的孩子,尽管记忆中有着残影,她对此事仍旧乐此不疲,有些生涩地尝着属于他的淡淡香味,除了那粒充斥着甜蜜桃子味道的糖果,还有淡淡的、凉薄的雪花味道,清淡干净,像是刀刃,锋利到能够撞烂茉莉。
萝拉意识到微妙的不对劲,她睁大眼睛,手指压在凯撒的腿上。就像被利刃贯穿鱼腹的小银鱼,她问:“以前也是这样吗?”
凯撒低低应一声,渡了一口气给萝拉,让她不至于因为缺氧而晕眩。
她紧张到连呼吸都忘掉了,刚才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完全消失不见,也不是那天晚上嚷嚷着要把法棍切片的天真无辜饿狼样子,皱起秀气的眉毛,手指甲因为用力透出淡淡的颜色。
萝拉迷茫地注视着凯撒,她感觉到好像被哄骗,双手撑在凯撒的腿上没有办法离开,她只茫然地问凯撒:“真的是这样吗?”
凯撒说:“是的。”
萝拉体型较小,坐在对方腿上,只比平视稍微高一些,手掌心压住凯撒肩膀,她犹豫着想要站起来,又被凯撒扯住手,往下压。
凯撒提醒她:“忘了?以前你就是这样喜欢我,天天黏着我,一口一个凯撒小甜心。”
萝拉轻轻喘着气,她的指甲抠紧凯撒的肩膀,不安:“小甜心?”
比她高这么多,看上去一顿能吃三个萝拉的凯撒,会被她叫做“小甜心”?
凯撒沉静地点头:“不记得了?”
他的手捂住萝拉鼓起来的肚子,恶意压了一下,嗓音冷静,正经:“忘了吗?你站在高处,挥舞着我送你的、绣着萨列里家徽的手帕,摇摆着,对着好多人说,‘凯撒小甜心,我的甜甜蜜蜜小心肝’。”
萝拉眨了眨眼睛,手压住他。
这句话听起来的确很舒服,好像她的确这样讲过。
凯撒提醒:“想起了?我叫你小宝贝,你叫我小甜心。”
萝拉模糊的记忆暂时被唤醒,她努力回想,这次没有过度的头痛,但她的的确确根据凯撒的描述想到了一些东西。
包括凯撒描绘的场景,她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大喇叭,挥舞着有凯撒气息的丝帕,正在大声、激情地向下面喊。
——喊什么呢?
——「我现在已经怀上凯撒上将的孩子了!」
孩子……安东尼奥……金发紫眼……阿斯蒂族……反抗与镇压……
朦胧的记忆有些痛,额头又开始痛起来了,像是有人敲击她的大脑,阻止她触碰记忆深处的盒子。萝拉顾不得胀痛,伸手捂住太阳穴,眼睛流出点泪水。
凯撒放低声音:“又头痛了?”
萝拉可怜巴巴地点头。
凯撒伸手,揉着她的太阳穴:“来,我给你揉揉,头痛就不要想了,不要勉强自己。”
萝拉小声说:“可是我吃不下的时候,你便要勉强。”
“不一样,”凯撒触碰着她柔软的金发,“才多少?不争气,以前你很喜欢。”
萝拉想不明白,她现在有点头晕了,说不清楚是源于凯撒还是源于她的过度呼吸,凯撒为她揉太阳穴的手往后移,压住她的后脑勺,与她接吻。
车外的雪已经停了,雪松寂静无声,被风吹落的雪花轻飘飘落在车顶上,划过车窗,露出一个零星模糊的影子,外面的世界恍然一片洁白,除了车子经过时落下的深深车辙,再无其他痕迹,了无人烟,沉默如深海。
凯撒抹了一下,给萝拉看透过来的亮光,用来佐证:“看,你的确很喜欢。”
萝拉不肯看,受到信息素的牵引,似乎只有贴靠在他怀抱中才能感觉到真实,虚幻的记忆分不太清楚,萝拉只隐约得知自己似乎是病了,但生病前的自己就提醒着她,不可以伤害凯撒,要信任凯撒。
那么,他现在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萝拉的确熟悉他,凯撒说话时候的声音,语调,安抚,触碰她金色头发的手掌,落在她肩膀的吻,温度,气味,声音,动作,频调,这些东西组合起来,在她记忆中是一个完整干净的轮廓,比如对方抹在她唇上的痕迹,虽然有些艰难,但萝拉确信,自己切切实实地有些愉快。
萝拉搂住凯撒的脖颈,听到凯撒说:“你以前最喜欢这样,还记得吗?一直缠着我,要我去宫内,要全部,还记得吗?”
萝拉的记忆深海乱了,而那些朦胧的、破碎的片段似乎的确有这样熟悉的话语。
可是她真的会说出这种话吗?
萝拉傻乎乎地向他确认:“真的吗?”
凯撒说:“真的。”
记忆被打乱,现在仍旧没有恢复,而法棍更是搅混萝拉的思维,破坏她正常的逻辑方式。
萝拉意识朦胧,她的确记不太清楚这些东西的真假,唯独记得凯撒橄起来像是要杀人的模样,今天也的确如此,确认容量后,凯撒捏住她的后脖颈。
萝拉的手贴在车玻璃上,外面的雪花大片大片落下。雪已经停了,这些雪花原本是被风吹落在车顶的,又随着车顶的震荡而滑落,像是下了一场暴风雨,萝拉的膝盖完美贴合座椅,风雪坠落,世界寂静无声响,凯撒捂住唇,把她呼吸和声音一同压制住。
叛逆期的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凯撒被她惹出的一肚子气终于找到可以宣泄的口子。他没有强行纠正萝拉的叛逆,没有强行纠正她的喜好和行为、声音,就像正确教育栽培一棵树,她迷恋电吉他,凯撒就给她请老师;她想要暗黑酷炫的风格,凯撒就默许她在卧室中贴满奇怪的海报。
但这并不意味着凯撒不会被她的逆反行为弄生气,只是凯撒清醒地明白这股气应该在什么时刻宣泄,比如此刻,他赠予萝拉两个红苹果,橄榄茉莉压榨碾碎,声音眼泪都被凯撒侧脸吃掉。
被不听话小崽子闹到头疼许久的Alpha在此刻终于展露出本性,不是对方眼中任劳任怨的爹咪或者妈咪,Alpha狼就算是对着小肥猪崽展露善意,迟早也会一口一口吞下去。无论快乐的小乳猪开始感觉到上当,已经迟了,还是被狼咬住后脖颈,灌小圆肚。雪花大如鹅毛,车子边缘被积雪覆盖,晴朗的阳光为整个车顶渡上一层金灿灿、温柔的光芒,车内暖风开得适中,宫内成结,彻底的永久标记。
萝拉耷拉着耳朵,拱在凯撒怀抱中。她的指甲断了一根,凯撒答应会帮她约优秀的美甲师,为她做一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酷炫风黑暗指甲,镶珍珠镶钻镶宝石。
能找到的名贵材料统统给她镶嵌上。
萝拉蜷缩在车座上,额头依靠着凯撒的肩膀,打着哈欠,盯着自己断掉的指甲,慢慢睡着了。
凯撒不抽烟,他身体陷在座椅中,侧身,看着外面的积雪。
低头。
萝拉盖着他的衣服,睡得正香,断掉的指甲有点可怜,边缘不整齐。
她迷迷糊糊地念叨着什么,凯撒凑近,听到含糊不清的话语。
“……凯撒……沙拉……”
凯撒笑了一下,嘴唇轻轻压在她淡金色的头发上。
“小乳猪和凯撒沙拉都会有,”他低声说,“你所有的族人都会拥有。”
-
想要让一个叛逆期的少女以优雅的姿态出现在宴会上,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