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到了。
凯撒闭了闭眼睛,问:“桃乐丝住在哪儿?”
不应该将萝拉送走。
她的确应该留在自己身边。
如果他能够早些处理阿斯蒂族人的种族问题,早些将那些间谍和隐藏在政客中的真凶捉到……萝拉不需要遭遇这些糟糕的事情。
凯撒快步往前走,漆黑、凌乱的老旧房子中,被惊动的狗大声叫着,小孩子的哭声,晾在外面的衣服被风和低温冻成一块僵硬的布,被风吹起来的时候,有着塑料般的哗哗啦啦声……
凯撒在这些细碎的声音中穿梭,踏上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的木制楼梯,敲响了房门。
他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茉莉香味。
里面传来陌生的声音:“谁啊?”
站在凯撒旁边的警察开口:“桃乐丝,是我。”
听到熟悉玩伴的声音,桃乐丝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毫不设防地打开门:“哎,你这么晚来这里——啊,你是谁啊?”
凯撒第一个闯进去,警察慌忙抱住桃乐丝,示意她不要大喊大叫,保持冷静,千万不要动手。
桃乐丝还在气愤地说:“怎么回事?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唔唔唔唔唔!!!”
凯撒盯着沙发上的人,茉莉气息的来源。
萝拉。
她明显刚刚惊醒,裹着一张被子,头发凌乱,看到凯撒和这些闯入的人,脸上没有任何惊慌,而是跪坐在沙发上,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几根凌乱的头发,呆呆注视着凯撒。
她的视线令凯撒的心像是被细刀切割。
疼痛从心脏处开始溃散,凯撒发誓,他会慢慢、慢慢地折磨凯恩斯。
凯恩斯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摘掉手套,凯撒慢慢地靠近沙发上的萝拉。
灯光昏黄,破旧的、饱经风霜的木屋,地板被人踩着,发出痛苦的吱呀声音。
萝拉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她的鼻子有些发红,是因为寒冷。
旁侧的电暖片的热气呼呼啦啦地烤着,将她身下毛毯边缘烤出淡淡的焦味。
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刚被带回家的流浪猫,虽然已经置身温暖的被子中,但眼神里对外界仍旧存在着警惕,还有好奇和打量。
凯撒叫出她的名字:“萝拉?还记得我吗?”
没关系,就算她全部忘掉,他也可以请医生。
萝拉张开嘴巴:“凯撒?”
她的声音小心翼翼,但吐字清晰。
凯撒心脏一热。
他伸出手:“是我——”
萝拉朝着凯撒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她的眼睛明亮,就像看到最喜欢吃的烤乳猪和凯撒沙拉。
她从被子里爬出来,在众人的视线中,开心地跳下沙发,蹦到凯撒的怀抱中,搂住他的脖子。
萝拉搂住凯撒,亲密地贴在他脖子上蹭蹭,响亮地叫起来。
“爸爸!!!”


第88章 引导 失而复得
失而复得是怎样的感触呢?
凯撒没有体验过。
萨列里公爵对两个孩子的教育十分严格,但在物质上又提供满足。
在凯撒的童年时光,他只尝过失不复得。
比如那只睡着后就再也没有醒来的兔子。
但现在,身上还有着烤鱼、牛奶、柴火味道的萝拉跳进他的怀抱,她的脸颊凉凉,皮肤表面有层淡淡的肥皂香味,凯撒一动不动,听着她依恋地说:“爸爸,凯撒爸爸。”
凯撒:“……”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萝拉主动凑过来,用有着微凉肥皂香味的嘴唇贴住凯撒的下巴蹭了蹭,因为触碰到两粒胡渣,她皱起眉,却又忍着痛,继续亲吻他的脸颊。
桃乐丝被人抓住胳膊,她原本还在极力挣扎,但是在听到萝拉说话之后,才停下动作。
她茫然转身,身后的警察好友急促而飞快地向她解释清楚。
亚瑟提醒:“阁下,这里很冷,不适合萝拉小姐……医院已经联系好了。”
凯撒抱着萝拉,他打开自己的外套,就像小松鼠钻入人的怀抱,萝拉飞快张开胳膊搂住他的身体,脸紧紧贴靠凯撒的胸膛,依赖地蹭了蹭,发出像猫咪一样的呼噜声,将头发上被木柴熏出的淡淡草木灰也完整地蹭到他的衬衫上。
就像没有察觉到这些,凯撒紧紧抱着萝拉,经过目瞪口呆的桃乐丝时,凯撒礼貌性地道谢:“谢谢你照顾我的萝拉。”
桃乐丝迟迟没有反应,她还没有得知凯撒的真实身份——或者说,脑袋中隐隐约约有个想法,但是不敢确认。
毕竟桃乐丝时常关注帝国新闻,最近阿斯蒂族人的政策闹得沸沸扬扬,桃乐丝也有所耳闻。
她不会忘记凯撒的脸。
“我愿意为你的善良付出酬劳,”凯撒说,“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收下名片。在你方便的时间,我的下属很乐意聆听你的愿望。”
亚瑟适时递来一张名片,桃乐丝僵硬着接过,她低头看,那厚厚的、镶嵌着金字的名片上有着优雅的植物香气。
就像一场梦,她捡到一个美丽的Omega,晚上,Omega身份高贵的父亲找上门,将Omega接走,并允诺给她嘉奖……
等等,父亲?
凯撒不是未婚吗?他有女儿?
他的女儿为什么和他完全不像?
桃乐丝抬头,身边的警察还在艳羡着恭贺她的好运气,而凯撒已经抱着萝拉离开——萝拉的脚上还穿着桃乐丝的棉鞋,她的脚太小了,只有脚掌前半部分挂着鞋子,在桃乐丝的视野中晃晃悠悠。
其他部位都被男人高大的身体遮挡住,只露出这样一只脚。
事实上,凯撒已经摸出萝拉的体温在不正常的升高,经过严格的审讯,凯恩斯终于坦言,他在尝试对萝拉进行洗脑——凯恩斯迷恋多乐丝曾经的基因筛选实验,也想要创作一个“完美的人体”。萝拉是最好的人选,但凯恩斯知道无法控制她,才决定对她进行记忆清洗。
显然,实验并不成功,萝拉仍旧打伤凯恩斯脱逃。
凯撒担心的是,在逃脱过程中,萝拉的身体有没有遭受其它的伤害。
她并不排斥凯撒。
但……
“爸爸,”从上车后,萝拉就粘着他,拱到他怀中,反复念着,“Daddy,凯撒。”
凯撒不知道她往自己的DNA中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前排的亚瑟和司机默契地选择保持安静,严肃,一句话也不说。
凯撒知道他们都在忍着笑。
凯撒纠正:“萝拉,我是凯撒,我不是爸爸。”
萝拉歪了歪脑袋,露出一种迷茫的神色,像是凯撒的话让她感觉到困惑。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自己:“夜莺。”
“阿斯蒂族人的夜莺。”
然后,她又指了指凯撒:“爸爸。”
“夜莺的爸爸。”
凯撒伸手去摸萝拉的脖颈,手指触碰到抑制发热期的贴剂。停顿一秒,他终于察觉到萝拉手臂上的不对劲,握住她的手腕。
萝拉很安静,乖乖地任由他将衣袖掀开。
凯撒看到了伤口和血液。
用玻璃碎片硬生生划出来的伤痕,沾着血液写下的字,歪歪扭扭。
「凯撒爱夜莺」
「夜莺不可以伤害凯撒」
血液已经干涸,变成一种深刻的颜色,萝拉的身体经常性贫血,凯撒不清楚萝拉究竟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和刺激大脑的电流做着斗争,甚至为了不让自己遗忘,而伤害肢体……用血液写下这行字。
胸口被她打出的枪伤隐隐作痛,伤口边缘似乎被灼烧出一个洞,持续不断地像凯撒沉重的心脏传递着细密的疼。
凯撒伸手,捏住萝拉的脸,她的体温在持续性升高。
萝拉冲着他笑起来,就像曾经在牢狱中看到小乳猪的笑容。
她记得自己的阿斯蒂族人的夜莺。
凯撒轻声说:“笨蛋。”
萝拉听不懂似的,伸出胳膊抱住凯撒,亲密无间地贴靠在他身上。
凯撒身上的熟悉的信息素味道令萝拉感觉到安心,好像具备着安抚的作用,脑袋中的电流声音在触碰到对方的时候逐渐消失,如同在阳光下悄然融化掉的薄冰,萝拉跪坐在凯撒身上,搂住他,打了个哈欠,慢慢地睡着了。
二十分钟后,萝拉的身体检测报告顺利拿了出来,她的大脑没有损伤,但那种强烈的刺激对她造成小小的封闭,类似于遇到危险后将自己缩进壳子中的乌龟,这是她的自我保护机制。
举个例子,类似于电脑将重要的东西储存在某个硬盘中、并强制性断电关机,拒绝外来信息的输入。
医生无法断定她会在什么时候恢复正常——或许等她的身体和大脑确认安全之后,就会慢慢地恢复。
她的高烧源于胳膊上被划开的伤口,浸泡水、又没有得到及时处理,有一些轻微发炎。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萝拉需要输血,她的身体需要新鲜的血液。
她在镇定药物的安抚下陷入沉睡,萝拉闭上眼睛,凯撒坐在医院床边,注视着她恬静的脸。
事情的后续处理简单很多,军情局的人离开,大使馆中违规的工作人员遭到处罚,桃乐丝会在两天后过来见亚瑟,暂时关押在牢中的凯恩斯好好地活着,等待着凯撒的亲自责罚。
距离日出还有六个小时,冬天的阳光稀薄困乏,在和国内简单通了电话之后,凯撒又接到艾米莉亚的深夜电话,他拒绝了对方这时候过来探望的请求,要艾米莉亚好好地留在房子中,不要外出。
不要额外增添麻烦。
凯撒如今面临着另外一件事的困扰,那就是多乐丝的死亡。
他起初以为多乐丝死于处决,但在翻阅档案后,凯撒发现,在入狱时,多乐丝已经死掉了。
在牢狱中的是她的尸体。
而多年前那场针对前前任首相的刺杀行动,随着调查的展开也逐渐暴露出更多的疑点,根据残余的一些口供和线索表明,很有可能,刺杀前前任首相的,和萝拉养父母领导的组织没有关系。
他们更像是为了遮掩事情而被拉出来的替罪羊。
电脑设置为静音模式,凯撒简单回了邮件,轻轻搁在旁侧的桌子上。他一开始想要坐在椅子上守着萝拉,但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找回对方而放心,被紧张压下的情绪慢慢地翻上来,凯撒坐在椅子上,在淡淡茉莉花香的陪伴下,慢慢睡着。
直到被头发上的疼痛惊醒。
像是被兔子吃掉头发,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在触碰着凯撒的脸和额头,他轻轻皱眉,还没睁开眼睛,先闻到属于萝拉的淡淡茉莉花香。
她在哼着一首歌,是阿斯蒂族人的童谣,勇敢的夜莺,穿过黑夜,迎接黎明。
凯撒松了口气,他想要起身:“你想吃什么——”
萝拉拽住他的头发,凑过来,像个小狗,把脸贴到凯撒身上使劲儿嗅来嗅去。
凯撒也意识到不对劲。
他直起身,看向旁边的镜子。
借着光滑的反光,凯撒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银白色的头发被萝拉抓起来,用医用胶带缠住,煞有介事地扎了好几个小啾啾。
凯撒:“……”
他数了数。
很好,总共九个小啾啾,错落有致,看似分布毫无章法,实际上也是胡揪乱扯一通。
现在的凯撒,顶着被萝拉精心扎起来的九根银色小啾啾。
从出生以来,凯撒就没有尝试过这种“造型”。
除此之外,萝拉还用棉签蘸着深紫色的药水,在他额头上画了一个乌龟,龟壳上还有花纹,旁边煞有介事地写着——
凯撒。
凯撒认为自己需要和她讲讲道理。
凯撒看向萝拉,而后者就像意识到什么,松开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凯撒还没有说话,萝拉的眼睛里冒出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是那种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大哭,她不出声,肩膀一直在抖,啪嗒啪嗒地哭哭哭。
凯撒有些头痛地捂住额头,他倾身,尝试和萝拉沟通:“萝拉,你仔细想想,你应该叫我什么?不是爸爸,除了床上之外,你叫我什么?还记得吗?”
萝拉茫然地看着他。
“不是……床上……”她迟疑着确认,“不是?”
凯撒循循善诱:“对,就是平时,你怎么称呼我?想起来了吗?答对了就奖励你吃烤乳猪。”
萝拉说:“凯撒沙拉。”
凯撒愣了一下。
握住萝拉的手,他笑:“好,凯撒沙拉。”
萝拉坐正,她苦恼地按了按脑袋:“臭狗屎?”
凯撒:“……不是辱骂。”
短暂调整一下要被她气死的心情,凯撒选择继续引导:“仔细想一想,我陪你玩的时候,你叫我什么?”
萝拉哇了一声。
她的眼睛猛然亮起来。
凯撒耐心:“还记得吗?我带你出去度假——”
萝拉兴高采烈地打断他:“姐夫!”


第89章 坏人 笨蛋恶魔
凯撒深呼吸,再呼吸。
他问:“还有吗?”
萝拉不说话了,她苦恼到脸皱成一团,像是听不懂他的话。
“叫我凯撒,”凯撒无奈地纠正她,“知道吗?叫名字,不要用其他奇怪的称呼。”
凯撒承受不起社死的代价,他无法想象,萝拉在众目睽睽下叫他那些奇怪称呼的场面。
什么爸爸,老师,哥哥,姐夫,叔叔,舅舅……
他不确定萝拉能不能听懂,后者看上去似乎不太乐意与他沟通,转过身,背对着凯撒,一头钻进被子中,忽然冒出来一句:“尤金妮,我饿了。”
凯撒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萝拉抱着枕头,好像没有听到外界的话,低声呢喃:“尤金妮,我们出去玩吧。”
她的记忆在逐渐苏醒。
凯撒不确定现在的萝拉想到什么,他只知道,尤金妮不会再陪萝拉一起玩了。
凯撒花了十分钟才拆掉头上被萝拉绑住的九个小啾啾,又花了十分钟才洗干净脸上被萝拉画的大乌龟。
唯一令凯撒欣慰的是,不用给萝拉冲奶粉、换尿布,她知道不舒服了要去卫生间,肚子饿也会主动要求吃东西。
在十八岁时,凯撒曾经考虑过自己未来的Omega,一定是灵魂和身体高度契合,与他有着强烈的精神共鸣,两人具备着相同的兴趣爱好,志同道合。
而现在。
凯撒对自己Omega的期望——健康活着,会上厕所,饿了会吃东西,不尿床。
凯撒无法确定现在的萝拉是不是雏鸟情结,还是说,萝拉对自己的心理暗示有些走歪。
如今的她完全离不开凯撒,在凯撒外出打电话的五分钟,她拱着屁股趴在床上、抱着枕头默默流泪流出一个湿哒哒的世界地图。
直到凯撒走过来,她才跪坐在床上,张开双手,哽咽着叫凯撒:“臭狗屎,抱。”
凯撒按了按太阳穴,叹气:“气我是刻在你DNA中的本能吗?我的萝拉?”
萝拉眼睛哭红了一大圈:“臭狗屎。”
“不许说侮辱性的话,”凯撒批评她,“不然不抱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额头上全是汗……哭也能把自己憋成这样?”
一边教育她不能再用这种词汇,一边把萝拉抱起来。就像按下听话开关,萝拉不再哭闹,趴在凯撒肩膀上,搂住他的脖子,舔舔他的下颌:“我饿了。”
凯撒让人送来早餐,好在她还懂得怎么用勺子——凯撒没有给她刀叉,这种锐利的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稍微有点危险。
萝拉吃饭也不认真,她一直在好奇地打量着手中勺子,高高举起来,对着灯光,眯起眼睛,认真地看灯光落在勺子边缘的一圈银色光芒。
凯撒快速地吃完早餐,亚瑟敲门,将他的新衣服送过来。
凯撒还能在这里留上三天时间,他计划着等三天结束,就将萝拉和艾米莉亚带回自己身边。
他不能再经受这样的惊吓。
而现在……
凯撒抬头,萝拉趴在桌子上,用勺子将所有的绿色豌豆收集起来,偷偷摸摸地倒掉——
像是察觉到什么,她停下动作,抬头看凯撒。
她笑了一下,有些心虚,将那些准备倒掉的豌豆啊呜一口全部吞下,皱巴着一张脸,表情痛苦地全部吃掉。
凯撒无声叹口气。
现在的萝拉也不能离开他。
在凯撒的休息期间,他当然并乐意抱着这个粘人的蜜袋鼬,可是,工作时候,总不能时时刻刻抱着她?
不成体统。
萝拉居住的是单人病房,清醒后的她仍旧对其他人触碰她而感到抗拒、不愉快,在凯撒的安抚下,护士为她测量了血压、心率、体温等等,在十点钟,还要为她输血液和一些营养物质,凯撒看了看时间,决定先去洗澡。
等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将病房反锁,确认萝拉无法从这里离开后,凯撒叮嘱她乖乖坐好,并在她视线之内拿着衣服去淋浴间洗澡。
隔着朦胧的玻璃,凯撒只能看到萝拉模糊的影子,乖巧地蹲在床上,模仿着某个动画片中的粉红小猪,发出“he~lou~”的猪叫声。
凯撒终于放心,开始冲洗。
水声和沐浴液的味道将整个淋浴间营造出蒸汽腾腾、雾气缭绕的状态,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稍稍放松,凯撒还没有仔细想该如何和现在记忆残缺的萝拉共处,就听到哗啦一声,萝拉用力扯开了淋浴间的玻璃门。
凯撒:“……”
想要遮掩有点难,顶着满头泡沫的凯撒看到萝拉在震惊地看向Alpha男性与Omega女性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凯撒扯下浴巾裹住,轻声斥责她:“出去。”
萝拉不吭声了。
凯撒将泡沫冲洗干净。
幸好她还有一些羞耻心——
咚咚咚。
玻璃门再度被敲响,凯撒听到萝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凯撒,你是不是很饿?”
在感动心软和保持警惕之间犹豫不决的凯撒:“没有。”
他转身,看到萝拉的影子贴在玻璃门上,像张开翅膀的蝴蝶,大大地贴在玻璃门上。
“你为什么要藏法棍?”萝拉迷茫,“为什么还放了两个鸡蛋?”
凯撒:“……”
“我就不藏耶,”萝拉说,“你要看看嘛?”
凯撒:“……住手。”
凯撒拒绝了萝拉邀请他观看的请求,毕竟喂笨蛋法棍这种事情违法。
凯撒用风筒吹头发,萝拉就安安静静地趴在旁边看着,满眼好奇。
当看到凯撒的银发被风吹到半干时,她发出响亮的感叹:“哇!萨摩耶白毛狗!”
萨摩耶白毛狗·凯撒狠狠地把萝拉抱起来,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背。
心理医生在萝拉接受完输血后到来,在认真的诊断之后,他很遗憾地告诉凯撒,现在的萝拉,认知水平停留在童年时期。
就像人的记忆是逐渐丧失,而萝拉,也将会慢慢、慢慢地回想起一切、重塑。
心理医生无法确定这个重塑的速度,但他提醒凯撒,要做好长期等待的准备。
早就经历过笨蛋小乳猪磨练的凯撒对此接受良好。
——如果萝拉在午饭后没有嚷嚷着要骑大马;
——如果萝拉没有因不想午睡而抱凯撒哭哭;
——如果萝拉没在医生面前让凯撒拿出法棍;
——如果萝拉没有跟粉红猪小妹跳到床塌掉;
……
如果没有以上如果,凯撒认为自己会接受得更好。
可惜没有如果。
凯撒抱着甜蜜的负担——跳塌床的罪魁祸首被床榻的声音吓到了,现在正抱着他默默流眼泪,而负责更换床的人都在偷偷地、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凯撒。
萝拉的眼泪多到不可思议,可惜无论流再多眼泪,脑子中的水仍旧是汪洋大海。
凯撒确认了。
很好。
很好,萝拉的确是为了气他而诞生的。
他甚至怀疑,多乐丝创造萝拉时候,是不是打算用“反复刺激凯撒、缩短凯撒寿命”这一招。
好不容易等新的床送来、将萝拉哄睡,凯撒轻手轻脚地将被萝拉乱丢的枕头和玩偶捡起来、把她的鞋子摆好,关掉电视,拿走她手中的遥控器,盖好被子,摸了摸额头,确认体温。
凯撒终于有了短暂的安宁,他不能离开,萝拉醒来后看不到他,一定会哭。
将电脑放在窗边的茶几上,凯撒打开邮件,看到了赫尔曼发来的东西。
是一些赫尔曼从档案中寻找的旧照片。
赫尔曼需要找到这些年来被买通的阿斯蒂族人,多乐丝被捕、萝拉的养父母被捉的时候,赫尔曼在国外工作,等他回来的时候,多乐丝和那些被捉到的阿斯蒂族人已经被处决了。
但赫尔曼确信,萝拉的养父母绝对不会做暗杀前前任首相这种事情。
前前任首相和凯撒一样,奉行的是种族融合、消除歧视,他也的确在计划颁布相应的政策,只是他不具备凯撒一样强硬的手段、军权和脉络,还没有推行就被刺杀身亡。
赫尔曼现在提供给凯撒的邮件中有许多旧照片,据赫尔曼坦言,他私下里调查这件事情已经有很久,只是——
最关键的一个人物,也就是和多乐丝偷偷联络的那名间谍男性消失了,他的档案毁于一场大火,无从追查。
而他是背叛阿斯蒂族人中嫌疑最重的一个。
如果能找到对方,顺藤摸瓜,也就能找到隐藏在政治高官中的买凶者。
只可惜赫尔曼那段时间并不在国内、离组织核心比较远,而萝拉那时候年纪还小,记忆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
凯撒逐张看着照片,他回了一些邮件,喝了杯茶,听到萝拉哼哼唧唧的声音:“……凯撒,凯撒。”
充满着茉莉花味道的笨蛋小恶魔醒来了。
凯撒抬头,看见萝拉从床上跳下来,她不穿鞋,光着脚跑过来,自然而然地坐在凯撒腿上,贴贴嗅嗅:“我饿了,凯撒。”
凯撒已经习惯了萝拉的大胃口,他问:“想吃什么?现在还不到晚餐时间,送一些甜品过来?还是说,你想吃水果?”
萝拉摇了摇头,她搂着凯撒的胳膊,信息素的吸引和安抚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凯撒,一些熟悉的东西在她脑海中慢慢生根发芽,画面,声音。
她亲亲蹭蹭凯撒的脸,告诉他:“我想吃法棍,还有从法棍里挤出来的牛奶。”
凯撒起初在安抚地轻轻拍着她的背部,他处于易感期,出于最基本的道德守则,现在的凯撒不能标记萝拉、只能依靠普通药物保持头脑冷静,但身体却仍旧遭受折磨的凯撒在脑子中回顾了一下他上周刚刚过目的、修订版的《帝国刑法》。
很好,他冷静下来了。
法律武器的确能够保护小乳猪。
凯撒说:“不行。”
萝拉的脸垮下来,她转身,顶着电脑屏幕:“爸爸。”
凯撒铁面无私:“就算你叫Daddy也没用。”
萝拉却一脚踩在他的腿上,扑到电脑屏幕前,目不转瞬地看着屏幕右下角的照片,她不会用电脑,只着急地对着那张照片喊:“爸爸!”
凯撒及时抓住萝拉,避免她因为冲力过大从桌子上摔下去。与此同时,凯撒也注意到萝拉盯着的照片。
那上面是几个男人。
这个人尽可爸的小混蛋,看到年轻好看的男性就移不开眼睛,小骗子。
凯撒说:“不许随便叫爸。”
他想将萝拉抱下,但萝拉却伸出手指,用力点在照片右下角一个西装男身上,转身,大声告诉凯撒:“这是打妈妈的坏爸爸!”


第90章 入睡 两眼汪汪
太阳的光泽如同金子,均匀柔和地散落在房间之中。
凯撒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怀中抱着萝拉,打开赫尔曼传来的文件。
萝拉坐在他的腿上,有些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她困极了,伸手摸摸,遗憾的是并没有摸到什么东西,Alpha的胸膛,在用力时候没有能够让她满意的手感。
人的记忆是有限的,就像一个仓库,人会选择性地记下有用的、令自己记忆深刻的东西。其他那些无关紧要的,随着年龄的流逝,被逐渐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