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主又狠又糙女主会撩的糙汉文上一章:无何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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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下午,天色倏然变暗,乌云蔼蔼,风雨将袭。
谢渺连忙告辞,先将巧姑送回村里,待调头赶回崔府时,暴雨已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珠砸落车顶,摔出“啪啪啪”的声响。门帘被吹得歪飞,揽霞和拂绿一人守住一边,死死按住,仍挡不住疾风灌入。
揽霞幽幽叹气,“三月的天,后娘的脸,当真是说变就变……”
拂绿好笑地瞪她一眼,“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谢渺身上裹着披风,担忧地从缝隙窥向外边,“这么大的风雨,天都黑了,怕是难回去。”
话音刚落,便听王大的在外头道:“小姐,雨太大了,马儿不肯跑。前面有间破庙,我们进去躲会雨可行?”
拂绿忙不迭地答应,待马车停稳,她与揽霞撑着伞,左右护着谢渺,匆匆跑进破庙。
这是间废弃的小庙,庙殿残破,墙壁斑驳,荒凉不堪。好在还有一方屋顶,尚能遮风挡雨。
风雨晦暝,庙中更是昏暗。穹顶上绘满纷繁复杂的神秘花纹,瑰丽早已随着时间褪色。积满尘灰的佛像隐在黑暗中,雷光亮闪,晃眼一看,竟隐约生出几分狰狞。
三人顾不得整理衣衫,紧紧依靠在一起。
揽霞哆嗦着道:“小、小姐,奴婢怎么觉得里头比外面还恐怖?”
“佛祖面前,不可胡言乱语。”谢渺呵斥道:“能有地方避雨,已是佛祖慈悲。”
“小姐说的是。”揽霞嘴里应着,胳膊将拂绿楼得更紧。
拂绿不时看向门外,“王大人呢,还没来?”
一道闪电划破雨夜,轰雷掣电中,有抹高大身影闯进庙里。来人头戴斗笠,面容硬朗,眼角眉梢挂满冷霜。
风雨将他浇得湿透,他却似毫不在乎,只在目光扫过她们时,眼中闪过彻骨寒意。
“啊!”揽霞忍不住惊呼出声。
几乎就在她出声之际,男子紧绷下颚,转身奔离。
“啊?”揽霞又叫了一声,她她她,她虽然吓了一跳,却也没有赶跑他的意思啊。
风雨未歇,吹得门窗哐哐作响。揽霞想也不想便要追出去,忽被谢渺一把拉住。
“揽霞!”
揽霞挣了挣,没挣开,气急道:“小姐,你拦奴婢做什么,奴婢要去把他追回来!”
拂绿也犹豫道:“外面打雷又下雨的,小姐,要么还是将那位大哥喊回来?”
谢渺不知何时竟一脸凝重,眼光直直地定在某处,“你们看看那是什么。”
二人循视望去,门槛处,湿漉漉的地面晕开朵朵暗红。
拂绿心中一颤,还未说话,又听揽霞咋呼:“他受伤了?那就更要将他喊回来!”
拂绿此时已明白谢渺之意,伸手捉住揽霞另一边,低声警觉道:“你知道那是他的血,亦或是旁人的?”
揽霞闻言呆住。
此时门外响起跑步声,踏踏踏,笃笃笃,如石杵凿地,深深砸进心底。
三人屏住呼吸,齐齐后退。拂绿拿起地上的残凳举在胸前,揽霞也胡乱扯过一根棍子,二人护着谢渺,躲在佛像背后,心底默默祈祷。
千万不要是他,千万不要是他……
“小姐!”王大戴着斗笠,身穿蓑衣,滴滴答答地跑进来,不明所以地看着瑟瑟发抖那三人,“你们躲在那里干嘛?”
谢渺忙问:“你刚才可有看到一名男子离开?”
王大取下斗笠,摇头道:“不曾,可是来过什么人?”
“没有,没有人来过。”谢渺抿紧唇瓣,“王大,我们回去吧。”
王大愣了愣,“可是……”
“没有可是。”
主子发话,王大便只好照做,幸好风雨适时变小,几人重新上了马车,忙投急趁地赶回崔府。
谁都没有注意到,茫茫夜色中,一抹身影从暗处显现,遥遥地追着马车而去。
第29章
翌日, 碧空如洗,春光明媚,昨夜阴霾已消凐无迹。
但闯进破庙中的那名男子, 以及遗留在地上的那一串血滴,依旧给谢渺心中留下阴影。
那人是好还是坏?若是好人也罢, 若是坏人……她们看清了他的脸,他会不会上门报复?
谢渺心神不宁, 招来拂绿, 交代她去破庙周边打探消息。拂绿出门的同时,沉杨敲响崔慕礼的书房门。
“公子,樊乐康那边出了点意外。”
崔慕礼神色无波,继续翻看卷宗, “人没死?”
沉杨道:“死了。”
“那就是没死光。”
“死光了。”沉杨道:“但他回程时,被人撞见了。”
“查清楚是谁。”
“查了。”说到此, 沉杨话语一顿, 抬着眼皮,留意他的表情, “是表小姐和她的两个丫鬟。”
崔慕礼来回摩挲着卷宗, 半晌, 未有言语。
*
拂绿再次回到旧庙,将里外仔细检查一遍,没有找到残留的血迹。她不禁怀疑,是否因昨日雨大, 她与小姐还有揽霞都看花了眼?
怀揣着疑虑, 拂绿花上好几天时间, 在破庙周围打探消息, 庆幸的是一无所获。她心里的石头落地, 办完事后跑到附近有名的一家食肆吃肉燕。
肉燕又称太平燕,是闽州的一道特色小吃。浓香的骨汤里漂浮着颗颗肉燕,色如粉玉,口感嫩滑,韧而有劲。
拂绿的祖母是闽州人,她幼时每到生辰,祖母便会替她煮上一碗肉燕。随着年岁渐长,关于祖母的记忆渐淡,但生辰时永不变的那碗肉燕,却牢牢记在心底。
是以,每当拂绿有开心的事情时,总要吃上一碗肉燕。
她舀起一口浓汤,吞入腹中,待暖意充盈胃部,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幸好,幸好是她们多虑了。
旁边的长桌坐下几名汉子,穿着短襟衣衫,浑身汗味,似乎刚从哪里做力气活下工。
天气渐热,老板替他们倒上几碗凉茶,几人豪迈地一饮而尽,顾不上擦嘴,便开始说起闲话。
“喂,你们听说没?昨儿西苑那边出了大事。”
“我昨儿没上工,你快说说,出了什么事?”
“有人。”说话的汉子用手在脖子上一抹,翻白眼,伸长舌头,做出个死人模样,“死了。”
“西苑死人了?那边住得不都是达官贵人吗?怎么没点消息透出来?”
“那还用问吗?自然是因为死得不好看。”汉子道:“我有个同乡妹子,正好在西苑做丫鬟。听她说,那人来头不小,玩得手段也下作。每回姑娘们离开,身上都……啧啧啧,惨不忍睹。”
旁人骂道:“禽兽啊!”
“可不是?听说有好些个姑娘被活活玩死了。”
老板端上肉燕,插了句嘴,“这样的人渣,死了也是活该!”
“谁说不是?”汉子顾不上烫,稀溜溜地吞下几颗肉燕。
同伴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自食恶果死的呗。”汉子道:“他们这些人,玩得时候喜欢用药助兴,就那个,五石散,知道吧?”
“知道知道。”
“一不小心用多了,脑子糊涂起来,先是拿剑砍了侍从,又开始自残。听说发现的时候,身上都没一块好肉,血肉模糊的嘞……”
余下的话拂绿已经听不进耳,她捂着嘴,跑到角落,“哇”的一声,将肚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身后传来不算恶意的调侃声,“小姑娘胆子真是小,听几句就受不了?”
拂绿擦干净嘴,忍住恶心,坐回位子上,扯出一抹笑容,“我身子有些不适,让几位大哥见笑了。”
几位汉子倒是和善,摆摆手,“无事无事。”
拂绿又问:“几位大哥说的西苑是哪里?”
“是泉海山庄。”
泉海山庄?!
她今早还去过那边打探,可惜那些人嘴巴严实的很,什么都没有透露。反而在这个肉燕摊,听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消息。
拂绿喝了口茶,压了压,又问:“他死在山庄里,没人报案吗?”
“倒是来了几个刑部官差,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东西来,明摆着就是五石散吃多了,发疯自残嘛。”汉子道。
拂绿一副咋舌的模样,“还请了刑部的官差?想必这人来头不小。”
汉子不设防,脱口道:“京卫指挥同知之子郭阳知道吗?听说他姐姐最近跟四皇子打得火热,马上要入门做侧妃了。可惜哟,他没活到狐假虎威那天咯。”
*
拂绿匆忙赶回崔府,将此事原原本本转述给谢渺听。
门窗紧闭,内室只有谢渺与拂绿二人。拂绿说完话后,谢渺久久没有出声。
拂绿双手交叠在身前,即便努力克制,手指仍不安地绞着。再看谢渺,她刚午睡醒,腰后着软垫,半靠在床头。脸庞微侧,一头青丝倾落在肩,鸦羽似的长睫半阖,瞧不出内心所思。
拂绿迟疑地问:“小姐,您说那人会不会——”会不会与那桩命案有关?
“与我们无关。”谢渺冷静地说完,掀开被子下地。
拂绿连忙上前替她穿衣,谢渺低头,见她贯来平稳的手掌,此刻正轻微发颤。
“拂绿。”谢渺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且不说此事与他有没有干系,只说那郭阳作恶多端,哪怕真是他做的,那也叫为民除害。”
拂绿回想那名男子的模样,虽冷漠,却端正坚毅,看着确实不像坏人。
谢渺又道:“再者,我们如今住在崔府,崔表哥又在刑部当差,真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找他帮忙。”
穿好衣裳,拂绿扶她坐到梳妆台前,替她梳理起长发。
“小姐,我们要不要主动告诉二公子?”
谢渺反问:“你希望他被抓吗?”
拂绿认真想了想,摇头。
“那便是了。”谢渺捋着一绺青丝,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揽霞那边……”
“她藏不住事,瞒着就行。”
*
郭阳的名号,谢渺前世便有所耳闻。
这位京卫指挥同知之子,生前并不出名,倒是死后由于自家姐姐郭蕊的原因,大大火了一阵。
郭蕊在不久后便会嫁于四皇子为侧妃,因极得宠爱,引来四皇子妃的妒忌。二女遂起争执,四皇子竟被猪油蒙了心,对正妃大打出手。随后四皇子妃暗地将郭阳生前欺男霸女的事情散布出去,紧接着郭父旧案被翻出,四皇子妃的父亲咸阳郡王又进宫参了女婿一本——
言官见机而作,上奏弹劾郭家坏事做尽,无法无天,而四皇子竟宠妾灭妻,行包庇罪犯之事……
此事最后以郭氏几人被斩,四皇子被罚禁闭两月为结束。
且不说此事背后有无推手,只说那郭阳,生前的确作恶多端,这样的人渣,死于自残或是被杀,又有什么区别?
谢渺垂下长睫,掩去眸中的异常漠然。
无非是世上少了一个祸害而已。
*
谢渺陪谢氏用完早膳,一同到湖边散步消食。
春雨歇歇,淡樱累满枝头。风乍起,落英缤纷,渐迷人眼。
谢氏一手搭在谢渺腕上,一手扶着腰,慢悠悠地走着,“你那纸坊办得如何?”
谢渺尽拣好听地讲:“在枳北街租了个阔气的门面,足有三四百平。前院摆样品,后院造纸,还未开张,已经有人下了笔五百令宣纸的订单。”至于那人为何下订……嗯,那不重要,不重要。
“听着似乎不错。”谢氏用帕子掩嘴,懒洋洋地眯着眼,“那位方芝若,你跟我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渺没有隐瞒,将方芝若父亲与未婚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谢氏听完,颇为感慨,“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故事,真是难为她了。”
谢渺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倒觉得,这是上天替她选的路,比起嫁人,这条路能让她走得更远,见识得更多,做出无人能及的成绩来。”
谢氏嗔怪地看她一眼,“你对她倒是极有信心。”
谢渺挽住她的胳膊,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姑母,您要相信我的眼光,今后她啊……绝对会替我们挣许多许多的银子。”
谢氏用手指推开她的脑袋,骂道:“简直掉进钱眼里了!浑身上下尽是一股铜臭味。”
虽是骂,却透着一股子亲昵劲。
“两袖清风非我本意,万贯钱财敲我心门。”谢渺不以为意地扬起袖子,甩了两下,“还有比这更好闻的味道吗?”
这下连嫣紫都乐了,不过很快,她便敛起笑容,小声提醒:“夫人,三小姐在亭子里。”
二人这才注意到,崔夕珺不知何时站在亭中,正隔湖望着她们。
谢氏投以微笑,崔夕珺扭过头,一声不吭地离开。
“……”谢渺问:“姑母,她最近都这样吗?”
谢氏点头,叹道:“终归是小儿心性。”
崔夕珺对谢氏的心结,主要来自于过世的何氏。生母与继母,从血缘上来说,便有一道不可逾越的深壑。哪怕她是在何氏过世四年后才进的门,此前与崔士硕毫不相识;哪怕崔士硕与何氏之前,曾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些事,又怎能跟何氏的孩子说。
谢氏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等她长大就明白了。”
崔夕珺何时能长大?谢渺想,恐怕要狠狠摔过一跤,才能明白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道理。
可遭受挫折后一蹶不振的崔夕珺,还是原来的崔夕珺吗?
谁又能说得清。
*
谢渺踏进院门,还未歇上一口气,便见桂圆殷勤地上前,笑眉弯眼地道:“小姐,二公子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拂绿的眼皮一跳,紧抿着双唇,下意识求助地望向谢渺。
谢渺的脚步微滞,随后镇定地问:“可奉了茶水?”
“回小姐,荔枝正在里头奉茶。”
“揽霞呢?”
“揽霞姐姐去小厨房了。”
“嗯。”谢渺道:“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一进内室,拂绿便按捺不住,慌张开口:“小姐,二公子是不是都知道了?”
“慌什么?”谢渺张开手臂,示意她换衣裳,“你记住,你什么都没看到。”
她换上条葭菼色薄袄长裙,慢吞吞地走进书房,迎向屋里那人,还未说话,倒是先愣了愣。
形容隽美的青年端坐在书案前,手执经书,专注翻阅。天青色长袍与书房的简素相得益彰,檀香悠悠,宁静清雅。
他从容地抬起头,朝她颔首,“谢表妹,你来了。”
第30章
他那般闲适地坐在她的书案前, 手里捧着她的经书,甚至连面前的茶杯,都是平日里她常用的那对青瓷祥云杯。
她进书房, 他也只抬头打声招呼,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这叫什么,鸠夺鹊巢?喧宾夺主?
谢渺气结, 思及他来此目的, 又不得不挤出笑容,“崔表哥,你怎么来了。”
崔慕礼放下经书, 用指腹细心地抚平页脚,“许久未见表妹, 来探望探望。”
呵呵。
谢渺耐着性子与他假客气,“劳表哥记挂。”
主人站着, 客人坐着,偏偏有人不自觉, 丁点没有让位的意思, “表妹请坐。”
……
谢渺忍了忍, 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崔慕礼的目光划过她, 落回案上。上头堆了一叠经书:《心经》《金刚经》《华严经》《大悲咒》……
“你近日在念讼佛经?”
“闲来无事,便试着参悟参悟佛法奥秘。”
“表妹倒是变了许多。”崔慕礼定定地望着她,眸光深深, 意味不明,“与之前大相径庭。”
变了又如何?横竖不是旁人假冒, 更没被孤魂野鬼占去身子。
谢渺迎上他的目光, 笑道:“哦?是吗。”
是或不是, 又有何意义。
崔慕礼品出她的不置可否, 轻笑一声,转向自进门来便低着头的拂绿。
拂绿顿时觉得芒刺在背,硬着头皮,低声道:“小姐,奴婢去给您泡茶。”
一只脚还未跨出门槛,崔慕礼清冷的嗓音响起,“且慢。”
拂绿僵着身子,站也不是,走亦无胆。
谢渺稍稍倾过首,眨眨眼,状似不解,“表哥找我的丫鬟有事?”
“确实有点事。”崔慕礼补充道:“公事。”
此话一出,拂绿的头垂得更低。
谢渺敛容,正色道:“表哥在刑部当差,既是公事,定是要紧事。只是拂绿一直与我形影不离,不知何时牵扯上了麻烦?”
崔慕礼没有马上回答,扫视一圈,问道:“你的另一名丫鬟在何处?”
谢渺回道:“她有事,出去了。”
心里正默念,希望揽霞不要回来,却听外面传来揽霞大咧咧的声音,“小姐,今日午饭有春笋炖鸡,味道好鲜美哟,您暂且别茹素了,尝尝这个鸡汤!”
谢渺:……老天爷故意的是不是?
揽霞用胳膊肘推开门,刚要咋呼,抬眼见到崔慕礼后瞬时噤声,偷偷用眼神询问谢渺:小姐,二公子怎么来了?
谢渺清清嗓子,吩咐道:“你先将东西拿出去。”
崔慕礼接着道:“不必,放此即可。”
揽霞看看谢渺,再看看崔慕礼,一脸为难:我到底听谁的?
谢渺:……你说该听谁的!
崔慕礼用指尖敲敲案面,并未言语。谢渺却了然,这是他耐心有限时的习惯动作。她当然可以跟他继续对着干,但仔细想想,没有必要。
于是退步,“听表哥的。”
人已到齐,谢渺与崔慕礼坐着,揽霞与拂绿垂首站着,好一会,谁都不曾出声。在一片难耐的沉默中,崔慕礼终于开了口。
“四天前,泉海山庄发生了一桩命案。”他端起那杯已经冷掉的茶,动作优雅地用茶盖撇着浮沫,并不入口,“有人称,当晚在附近见过你们三人。”
谢渺与拂绿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为表无知,便故意做出惊讶的模样。倒是揽霞,真情实意地倒吸一口冷气。
一切尽入崔慕礼的眼底。
揽霞动了动嘴,随即被拂绿暗暗掐住胳膊,回过神来,立马安静如鸡。
谢渺思忖片刻,蹙眉问道:“表哥莫非怀疑,我们三人与那桩命案有关?”
一本正经的疑惑。
崔慕礼失笑,食指悄然摩挲着杯上的青瓷花纹,“此言差矣,我不过是想向你们打听打听,是否遇见过可疑人士。”
揽霞眼睛一亮,正想举起小手抢答,再次被拂绿从背后狠狠揪住嫩肉,当下痛呼出声,眼角淌落两滴晶莹。
她痛得想骂人,遇上拂绿警告的眼神后,又委委屈屈地忍下来。
怎么什么都不让她说!
谢渺选择性眼瞎,看不到她们的任何小动作,只将注意力都摆在崔慕礼身上,如学生上课答题一般,认认真真地回答:“那日暴雨,我们路过附近破庙时进去躲了阵雨,不曾见过任何人。”
“哦?”漆黑深眸转向站着的那两人,崔慕礼似笑非笑,“你们呢,可曾见过可疑人士?”
他语气虽淡,却突生几分威压,一股无形的凌厉弥散,叫人不觉压力倍增。
拂绿感到背后发冷,揽霞则反应更甚,心跳几乎失律,险些便要据实交代。
倒是谢渺似毫无所察,四平八稳地望着他,眼神疑惑中透着股无辜,“崔表哥信不过我的话?”
崔慕礼回望,视线纠缠处,仿佛有什么在无声较量,无人胆怯,亦无人退步。
良久之后,崔慕礼眸光微动,轻勾唇畔,“我相信表妹。”
一锤定音,就此揭过。
*
谢渺送崔慕礼离开,肃脸转身,示意拂绿与揽霞跟回书房。
拂绿关好门,揽霞迫不及待地出言询问:“小姐,您方才为什么不让奴婢说话?”
“拂绿,待会将这杯子扔掉。”谢渺将案上那盏碍眼的冷茶推远,“你想说什么?”
揽霞耿直道:“咱们明明在破庙里见过那人,他身上还有血,正符合二公子口中的‘可疑人士’。”
小脸正义凛然,一副大公无私、惩恶扬善的样子。
谢渺:……心累,不想说话。
她看了眼拂绿,拂绿知意,道:“那桩命案,死者叫郭阳,是个无恶不作的人渣。我听闻,他平日里便欺男霸女,犯下不少命案,此次出事,并非他人所为,而是他自残所至。”
揽霞难得机灵一回,“既是自残,二公子为何要去查案?”
拂绿道:“那人颇有来头,想必二公子是受人所托。”
揽霞执着道:“按你的意思,闯入破庙那男子既然无辜,我们告知二公子又何妨?”
拂绿噎住,“这……”
她求助般看向谢渺,谢渺淡声道:“揽霞,你又糊涂了。”
揽霞茫然眨眼,“小姐?”
“郭阳死于自残或者他杀,跟我们有关系吗?”藏在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谢渺的神情近乎麻木,“世上死一个人渣,便少一些姑娘被残害。至于替人渣追查真相……何来的必要?”
“但按大齐律例……”
“大齐律例,是否替那些被他残害过的姑娘伸张正义?她们死后,是否有人站出来替他们敲鼓鸣冤,将凶手绳之以法?”
“这……”
“没有。”谢渺意味难辨地笑了声,自问自答:“郭阳的父亲是京卫指挥同知,他姐姐郭蕊很快要嫁进四皇子府,他若还活着,今后残害的女子只多不少。”
揽霞迷障般的脑子登时开窍,她知道,小姐说得没错。
谢渺道:“我再问一遍,揽霞,那日我们在破庙中是否遇见可疑人士?”
“没有,不曾。”揽霞仰起脸庞,斩钉截铁地回:“除去我们,那日再无旁人。”
去而复返的某人立在门边,静静听完一场对话,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
崔慕礼的书房明窗净几,敞亮雅致。墙上挂庐山松瀑图,柜上各类书籍依次排放,博古架上摆着各种珍稀玩意。一斛青花山水屏,隔出小小内室,供他读书困乏,小憩所用。
他坐在紫檀木书案前,难得出神。
相比而言,谢渺的书房简陋狭小,除去桌椅佛经,再无其他多余点缀。但他坐在那里,见她似游刃有余,实则戒备万分,迂回曲折地与他周旋,心底的感觉……竟然不赖。
那些若有似无地揣摩与试探,皆在方才落下帷幕。
她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乔木奉完茶后,沉杨叩门进来。
“公子需要属下做什么?”
崔慕礼没有说话,他闻着茶香,啜苦咽甘,心里想着,就连茶叶,都比她屋里的好上许多。
“叫人送些极品雨前到表小姐屋里。”
沉杨觉得意外又不意外,似乎预料到有这么一天,恭敬回道:“是。”
“再派两个人盯着她。”
“是。”沉杨道:“公子,樊乐康想见您。”
崔慕礼轻抬手指,示意知晓。
*
关于郭阳之死的某些猜测,谢渺并未如实告知揽霞和拂绿。崔慕礼说有人在破庙附近见过她们三人,这人是谁?是真的过路人,或者正是闯进庙中那名男子?
以她对崔慕礼的了解,郭阳之死以及后续导致的一系列事宜,极有可能都是崔慕礼一手策划而为,目的自然是不遗余力地打击四皇子一派。
越知道,越不想掺和。
从前,她跟在他身后,追随他的步伐,虽辛苦却甘之如饴。
如今,她选择与他分道扬镳,无奈产生交集,内心抵触非常。
何时才能桥归桥,路归路?
谢渺不清楚,但她想,总有这一天——目前来看,她还是得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