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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诗檬不解道:“温总不是燕城人吗?”
而且她完全没听温征说要去哪儿过年。
陈助理解释:“他是回他妈妈那边的娘家,温总的妈妈老家是苏沪那边儿的。”
盛诗檬突然想起来之前听盛柠的室友季雨涵说过,温总的父母是商政联姻,他母亲祖籍在苏沪。
再往深了没细说,总之他母亲娘家非常牛逼,如果不是因为自古男尊女卑的父权社会遗留下来的封建思想难以在老一辈心中破除,再加上他父亲经商头脑了得,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说不定温衍和温征还得跟着母亲姓。
“对哦,他跟我们还算是半个老乡。”
“是啊,离得近有机会的话你们还能当面跟他拜年。”陈助理笑着说,“温总难得大年三十前就给自己放了假,也是那边的长辈催着他回去,他才提前放假的。”
“那我还是在线上给他拜年吧。”盛诗檬立刻摇头。
“盛柠你呢?要去给温总当面拜年吗?”
又不是什么亲戚长辈,要是没有盛诗檬的这档子事儿,她就一个小员工,有必要特意上门给顶头上司拜年吗?
盛柠完全没有这个打算,故意问:“我要给他当年拜年,他会给我红包吗?”
“会啊,一般老板都会给啊。”陈助理回想道,“有一年我们整个总裁办的人过年都没放假,陪着温总赶项目,然后大年初一那天我们一块儿去他办公室给他拜年,他给我们一人发了一个红包。”
盛诗檬:“发了多少啊?”
“两千八百八十八。”
盛诗檬惊叹:“哇哦。”
“……”
第48章 薅羊毛48 大年三十【三更合一】……
一听到有这么大的拜年红包拿,盛柠心动了。
这可是两千八百八十八!
2888!注定要发!
盛柠故作淡定地说:“那我看看有没有时间去一趟。”
陈助理和盛诗檬通过后视镜交换了一个“不愧是你(我)姐”的默契眼神。
从燕城到沪市大约两个小时的航程,盛柠和盛诗檬到机场时,刚好过完午饭时间。
然后她们又坐上了大巴,大巴开往远离中心市区的边缘,这才到了地方。
经过以前住的弄堂时,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被交错的天线围绕着,几天前刚下过一场冬雨,空气潮湿,老红墙上沾着水珠,显出几分湿润的钝感,地上的青苔踩上去直打滑,姐妹俩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踱过去。
这里的老人多,对这个小小的弄堂有天然的眷恋和归属感,即使要搬走,也说什么都不同意把这里改成现代风情街用来吸引游客,于是就这里就一直这样,与几十年前无异,古朴陈旧,孕育承载着无数时光,从没变过。
拆迁这事确实看运气,大大小小规划了那么多地方,运气好的发家致富,运气不好的,守着老房子也拿不到半毛钱,盛启明就属于最倒霉的那一批人,就算挂牌卖了,也够不上目前水涨船高的房价。
穿过弄堂,又往前走了几百米,终于到了现在住的老小区。
上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下楼的邻居奶奶。
“哎呀柠柠檬檬回来了呀。”
盛柠和盛诗檬都叫了声王奶奶。
“好好,两个囡囡越来越漂亮了哇。”王奶奶笑意盈盈地点头,立刻扶着腰冲楼上喊。“石屏!你两个囡囡回来了!”
王奶奶年纪大了,不记事,今天记住的东西明天又忘了,所以盛家的那些恩怨,无论子女跟她八卦了多少回她也记不住,只知道盛家有两个女儿,长得都很漂亮。
石屏听到这声喊,赶紧从家里出来。
她的头发松松地挽在后脑,戴着袖套和围裙,脸上已有明显的风霜,可还是能看出来当年的温柔和清秀。
“妈。”
“阿姨。”
石屏用围裙擦了擦手,伸手过来:“这么大箱子很重吧,来我帮你们提。”
姐妹俩都没答应,自己搬了行李箱上楼。
进了家门,石屏问她们吃不吃橘子,盛柠环顾了一圈四周,问道:“我爸呢?”
“啊,他们公司有事,又给叫回去了,要到三十那天才回来。”
盛柠叹了口气。
说有话跟她说,结果自己不在家。
盛启明经常出差,很少在家,家里就石屏一个人在打理。
屋子面积不大,但却干净整洁,盛柠回到自己房间,一点灰尘的味道都没闻到,床单也换成了新的。
她往床上一坐,摸了摸柔软的床单,一摸就知道肯定是趁着晴天拿到外面晒过。
隔壁盛诗檬的房间传来母女俩的笑闹声。
她掏出手机,给亲妈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回老家了。
不一会儿,宁青给她回复,简单的几个字。
「我不在沪市」
盛柠抿唇,翻了个身,将整张脸埋进了被子里。
就这么在家不尴不尬地过了两天,大年三十的晚上,盛启明回来了。
盛柠长得很像他父亲,父女俩都是非常斯文漂亮的长相,即使盛启明现在已经快五十岁,走在路上还是能吸引到不少阿姨们的目光。
但盛柠非常反感自己长得像父亲,她想或许就是因为她长得太像盛启明,当初离婚的时候,宁青才不愿意要她,因为只要一看到她,就想起了盛启明带给自己的伤害。
盛启明刚进屋坐下,就朝盛柠招了招手:“你来房间,我跟你说件事。”
正在看电视的石屏和盛诗檬好奇地看了过来。
盛柠跟着父亲走进房间,又看父亲把门给关上了。
盛启明直接了当地问:“你要毕业了,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盛柠:“留在燕城工作。”
盛启明突然睁大眼,拍了拍桌:“那以后你想怎么办?嫁外地佬?外地佬有什么好的,回家工作难道不舒服?”
“我是留在那里工作,不是留在那里找人嫁。”
“迟早要嫁的,这次我叫你回来也是这个意思。我们科长他儿子年后打算回来工作了,你们见见。”盛启明顿了顿,简单说了下男方的条件,“长得还可以,在银行上班,学历是本科,虽然没你高,但本科也可以了。主要还是你,一个女孩子干什么读那么高的学历?读完找男朋友都不好找。”
盛柠淡淡说:“不好找可以不找。”
“那怎么行,你现在研究生毕业年纪刚好,再过几年就不好嫁了。”盛启明自顾自说道,“我们科长说等他儿子结了婚就给他买房子,这点你不用操心。”
盛柠越听越觉得讽刺。
敢情这就是非让她过年回来的原因,想着给她介绍男人,让她回老家结婚,然后毕业后就不得不回来过日子。
等盛启明絮叨完,盛柠直接拒绝:“我毕业以后要留在燕城,不打算在老家结婚。”
说完她也不等盛启明开口发脾气,推开房门直接走了出去。
结果盛启明追了出来。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拿着你妈给你的钱在燕城买房子?所以才不回来。”
盛柠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笔钱,但还是点头承认了:“嗯。”
盛启明怒笑着问:“那爸爸呢?爸爸要你那笔钱养老,还有你奶奶年纪也这么大了,生病住个院都要花不少钱,那笔钱你就这么自私地全留给自己了?”
盛柠诧异地望着她爸,不知道她爸是怎么说出这种倒打一耙的话来的。
盛柠一开始是跟着父母住在寸土寸金的洋楼花园里,那是母亲宁青的娘家出钱给买的婚房,后来盛启明出轨,夫妻打离婚官司,盛启明扬言要钱,可出轨只能算是情感过错,冰冷的法条不会维护被出轨者的身心损失。
有钱能使鬼推磨,宁青有个好娘家,帮她请了当地最好的离婚律师来打这个官司。
于是法槌一敲,愣是让盛启明净身出了户。
宁青不想要女儿的抚养权,盛启明也不想要,宁青就跟盛启明说,孩子跟了他,她每个月也会支付孩子的生活费和抚养费,可如果跟她,那他一分钱也别想从她这里拿。
于是盛启明就同意了,可后来他结了婚,那些钱也就不够一家四口用了,生活又变得拮据起来。
直至成年前,盛柠的日子都过得不太好。
到盛柠考上大学要去外地读书的那一年,宁青给她办了张银行卡,说从离婚那年算起,她把给盛柠单独的生活费都存在了卡里,现在盛柠十八岁了,可以自己处理这笔钱,就把这笔钱还给了盛柠。
而后每半年她都会定时往这张银行卡里打钱,钱怎么花随盛柠自己,但绝不能给盛启明。
盛柠知道这张银行卡是她和妈妈之间唯一的联系,她不知道妈妈是否还爱她,她们之间的联系是否又会在某一天突然中断,于是不敢再多要什么,也不奢求妈妈再多给她什么别的关心。
她曾体会过奢侈的物质生活,只是那些生活都是妈妈给的,随着妈妈的离开,爱和物质都一并被收回了。
爱是靠不住的,哪怕是至亲的人,唯有牢牢把握住手上的这点钱,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安全感,小心翼翼地存着这笔钱不敢多花,在学校里的开支也全都来源于兼职挣的钱,就想等毕业后,用这笔钱在燕城安家。
“那是我妈留给我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盛柠的冷淡态度着实把盛启明给气到了。
“盛柠我告诉你,我是你老子,别说钱,你连这条命都是我给的!”
盛柠不屑一顾:“你凭什么说我的命是你的,辛苦怀了我十个月拿命把我生下来的又不是你。”
“没我你妈也不可能十月怀胎生下你!”
“提供了一条染色体就以为自己是我的上帝了?”盛柠笑了两声,死死盯着盛启明冷声讥讽道,“你们男人可真够自信的。”
“盛柠!你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老子说话!”
盛启明气得就朝着盛柠的脸甩了一巴掌。
石屏和盛诗檬本来在小心翼翼地看着父女俩吵架,结果盛启明动了手,急得母女俩赶紧起身过来拦,石屏拦盛启明,盛诗檬拦盛柠。
“想要我的钱,没门。”被打了的盛柠仍旧陈述般地平静说道,“我也不可能结婚,要相亲你自己去相吧。”
盛启明已经全然没了平日里那副斯文的样子,狞着五官冲盛柠吼。
“白眼狼!你看老子不教训你!”
盛柠完全没看他,头也不回地径直出了门。
石屏见盛柠走了,赶紧对盛诗檬说:“大晚上的在外面不安全,快去把你姐姐追回来。”
盛诗檬点头,立刻追了上去。
姐妹俩一前一后离开,盛启明气得坐在沙发上抽烟,抖着腿大骂:“我真是生了个白眼狼!”
“那是她妈妈给她的钱,你凭什么拿。”石屏叹了口气说道。
“我怎么不能拿!她不是吃我的穿我的长这么大的吗!”盛启明理直气壮地说,“亲生女儿对老子都这么冷血,你的那个便宜女儿我更不敢指望她能给我养老送终了,你说当初你要是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多好,我们两个还愁以后养老吗?蠢!”
石屏反问:“我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
“问的什么蠢话,怀了为什么不生?”盛启明瞥她,“要不是你怀了,我能离婚吗?”
石屏浑身一颤,突然失控般地大喊:“盛启明你他妈的不要脸,那是因为你骗我!你骗我!”
盛启明神色一滞,又很快大声反驳:“骗你又怎么样!你那个时候已经怀孕了,不老老实实把孩子生下来还去流掉,你配当妈吗!”
“我要把他生下来那才是真的不配当妈!”石屏捂脸痛哭,又戚声说,“盛启明,你已经毁了我的人生,就不要再毁你女儿的人生了。”
盛启明颇感好笑道:“我女儿我自己会管,用不着你这个后妈操心,就算你为她操心,你看她领你的情吗?”
石屏绝望地不再反驳,只是默默地流泪。
“大过年的哭哭哭,晦气死了。”
明明当初在老家村里的时候是个那么可爱的女孩,就算后来他考上了城里的大学和她分开,又在大学里认识了宁青,和宁青结了婚,盛启明也没能忘记石屏,还会时不时地在梦中想起她来。
命运奇妙,他们竟然又在沪市重逢,石屏成了他女儿的班主任,比年少时多了几分温柔可人,更令他不禁想起从前,更加抓心挠肝。
那个时候很爱她,爱到连同她的那个便宜女儿,他也一并接纳,还叫她改了姓,加了个和亲生女儿对应的“檬”字,意味着把她的女儿也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看。
可这些温柔都随着石屏的变化渐渐消失。
盛启明想不通,为什么石屏现在变成了这么令人倒胃口的怨妇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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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诗檬追着盛柠跑出来,盛柠不想回去,她就陪着盛柠坐在小区楼下的秋千上发呆。
坐了一会儿,盛柠轻声说:“你回去陪你妈吧。”
盛诗檬听出她不想回去的意思,赶紧问:“那你呢?你不回家你要去哪儿?”
“我这么大人了,身上也有钱,不回家也有地方去。”盛柠说,“大过年的你陪着我不合适,回去陪你妈吧。”
盛诗檬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很清楚,她和盛柠之间始终有一层隔阂在。
这层隔阂就是石屏,没有办法避免,也更没有办法消灭。
可那是她妈妈,她没有办法理性地从道德层面上讨厌她,她也没有办法真的做到帮理不帮亲。
她更加没有资格去帮妈妈求得盛柠的原谅。
盛诗檬觉得自己在盛柠和妈妈之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她只能小声说:“对不起。”
“我讨厌她是我的事,但她是你妈,她十月怀胎把你辛苦地生下来,你没错。”盛柠淡声安慰,“你回去吧,大年三十,你们母女俩应该在一起。”
盛诗檬还是不放心:“那你呢?”
“我去找我妈。”盛柠说。
盛诗檬觉得这样好,比起跟石屏在一起过年,盛柠应该更想去她亲妈妈那边。
她吸了吸鼻子,妥协道:“那你去吧,我送你去坐车,等过完年我再去找你。”
“嗯。”盛柠点头。
盛诗檬送盛柠去了车站,过年值班的司机不多,但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
萧萧寒夜中,还有一台大巴车立在站口,亮着昏暗的灯光。
大巴往沪市市区开去,而盛柠却不知道等下了车该去哪儿。
其实宁青每年冬天都会去最南方的城市过冬,今年也不例外,盛柠之前就给她发了消息说想去给她拜个年,宁青说不用,她不在沪市。
刚刚那么对盛诗檬说,只是一个想要离开的借口。
车上开了暖气,公共电视正在直播春晚,等红灯的间隙,大巴司机接了个电话,用方言对电话里的人说回来了回来了,搞完最后一趟就回来了。
伶仃的几个乘客都低着头,各自在手机上和即将见面的家人或朋友聊天。
车子到站,盛柠下了车,裹着厚厚的围巾站在站口发呆,心想待会儿该去哪儿打发时间。
想不出来,索性坐着慢慢想。
放在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她加的那些微信群热闹异常,大家都在发红包和抢红包,互道新年祝福。
她掏出手机,从手机里感受到了热闹。
学校的群里,大家发的红包金额都不大,图个节日气氛,而总裁办的多人小群,工作多年的上班族就大方多了,红包都是往最大额的限度发。
老张:「就你俩了,出来抢红包当运气王啦!@陈丞@盛柠」
盛柠点了下红包,一百八十八的红包,她就抢到五块钱。
盛柠:「……」
盛柠:「哭泣jpg」
没人同情她,都在发哈哈哈。
「小盛这手气也是没谁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手气太差还是因为群里的人都在嘲笑她,盛柠突然跟自己刚刚发的表情包同步,抿着嘴哭了出来。
在她默默哭的时候,陈助理终于冒泡了。
陈助理:「来晚了来晚了」
群里的人都在问他干嘛去了。
陈助理:「刚刚温总打电话给我,所以没看群」
大家自然而然地顺着问,温总怎么大年三十还给助理打电话,难道都这个日子还有活儿要吩咐助理干?
陈助理:「不是,温总问我机票的事儿来着」
陈助理也没多解释,只说温总在前几天临时决定回燕城过年。
「买不着,这会儿怎么可能买得着」
「我帮他订了初四从沪市回燕城的机票」
老张:「那温总岂不是一个人在沪市过年?」
陈助理:「应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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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和陈助理电话确定了初四那天可以回燕城后,温衍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剩余的咖啡。
一星期前他接到外公的消息,叫他在小年夜这天过来母亲娘家,陪他们这边的亲戚过年。
温征今年决定留在燕城陪爸过年,所以没跟他一块儿过来。
和温兴逸那个有钱就爱显摆给家里搞豪华装修的老头子不同,贺宅坐落在半山腰处,整座宅子庄严肃穆,装修也更接近最传统大气的中式风格,最外的铁大门边有两个警卫看守,开着车子绕过一片绿化带,才到了正门口。
听到温衍回来了,外公直接让他来□□。
□□处假山巍峨,绿植映衬其间,还有浅浅流淌着的人工溪,贺老爷子就坐在这景色中。
他今年八十有六,一身暗纹唐装,头发花白却仍是精神矍铄,那双瞳孔已经略显灰色的鹰眼仍旧又亮又凌厉。
温衍来的时候,贺老爷子正坐在躺椅上悠闲地喝茶,旁边摆着微缩山景式样的茶台。
一听温征今年不过来,老爷子冷哼道:“不回来也好,省得我见了他就生气!”
温衍站在一旁没说话,心想温征不过来的决定是明智的。
老爷子抿了口茶,又悠悠道:“关于他交女朋友的事,我和你爸爸的想法一致,谈恋爱可以,但结婚,不行。”
温衍:“我明白。”
贺老爷子嗯了声,放下茶杯,仔仔细细地打量温衍。
温兴逸和他女儿的长相气质都不差,生出来的儿子能差到哪里去。
可惜温征那小子就继承了个长相,气质是一点都没继承到。
在贺老爷子眼里,长相什么的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气质。
就像温衍这身沉稳的气质。
站如劲松,坐如古钟,举手投足间都是名门世家出来的高门子弟气派。
这都是长辈们从小就管教督促他,长大后又让他去读军校,一点点花时间和耐心教导出来的。
他的这个外孙,哪里都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不是孙子,而是外孙。
不是他任何一个儿子生的,而是他的女儿生的,但凡他不姓温,但凡他跟着这边姓贺。
他原本一直可惜这点,可事到如今他老了,孙子孙女们也都长大,他们最多能混到哪个地步,如今老爷子心中也十分明了了。
于是温衍这个外孙在他心里就显得越发亮眼,让他又改变了主意。
老爷子委婉问他:“温衍,你想过换条路走没有?”
温衍很快听懂,回:“没有。”
老爷子皱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就这么干脆地否决了?”
“知道,您膝下直系的孙子孙女很多,不差我一个。”温衍语气平静,“我爸这几年身体不大好,温征又不着调,温家没我的话不行。”
“多是多,成器的没几个,有什么用。”
其实老爷子想的是,如果温衍能从他父亲那边回来,上他们贺家的族谱。
至于温征那个不争气的小子,贺家这边不管也罢,随他父亲爱怎么管就怎么管。
他只要最优秀的这一个就够了。
“什么没你不行,你不在了温征那小子不行也得行。”贺老爷子嗤道,“就是因为有你这个哥哥在,凡事都帮他顶着扛着,他才那么吊儿郎当!”
温衍也蹙了蹙眉,淡声问道:“当初您不是说我不适合走这条路吗?”
“你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我不会计较以前,你也不用再想着。”
温衍依旧拒绝:“我身上有处分,不适合再回去。”
“你当初不听长辈的劝告,一心想着替你的朋友们抗下责任接受处分,可他们却一听说要受处分,可能还要被降军衔,就立刻跟你划清了界限。”老爷子笑了笑,说,“这个教训已经吃过一回,我相信你不会再吃第二回 了。”
听到老爷子又提起这个,温衍下意识地冷了脸。
“阿衍,你听外公跟你说,你父亲那边的生意是做得大,可再大有什么用呢?你接手你爸的生意也这么长时间了,应该知道生意越大越不好做,你爸当年也是,他最后还不是为了寻求庇护和我女儿结了婚?”
“就拿温征举例子,没你在背后帮忙,他的餐厅能开得那么顺利吗?他难道还真的以为是自己有经商天赋?还有你那个跟我们贺家没什么关系的外甥女,她好像是个演员吧?她当演员这些年来吃过什么大亏吗?不也是你在背后悄悄护着她?”
“可你能指望他们理解你吗?嗯?他们到头来不还是怪你多管闲事,这样做有意义吗?”
温衍脸色阴沉,仍旧一言不发。
“所以说这些孩子们都不知感恩呐。”贺老爷子幽幽叹了口气,“你去问问你父亲,一个人从零开始要混到他这个地步有多难?再或者去大街上随便找个普通人问问,读个书上个班,等退了休享福,一辈子的时间也就耗费在这挣钱买房娶妻生子上了,你们呢?吃着上一辈的红利,一出生就什么都给你们了,还口口声声喊着要自由。”
老爷子目光慈爱地看着他:“但是你不一样,你能理解我和你父亲的一片苦心。”
温衍垂眼轻声问:“您想我怎么做?”
“你照顾你父亲也那么久了,是时候该回来我们这边尽孝了,走我给你安排的路,一定比你现在好。”见他松口,贺老爷子缓下了语气,“过年这几天我的几个老朋友会上门来拜年,他们会带着自己家的姑娘来,人我都提前看过了,都很漂亮,气质也好,跟你很匹配,到时候你见见,合适的话就试着谈谈。”
贺老爷子话里每个字听着都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可每个字却又像是承载着无形的压力,像一座大山似的朝人压过来。
他给人的这种压力,是身居高位后又经过岁月沉淀下的结果,年纪轻的小辈在他面前,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直视他。
温衍很清楚外公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之前也觉得不无道理。
一出生什么都有,听从安排又如何,反正听从安排的这些年,除了有时候为管教弟弟和外甥女头疼过,其余时候过得也还算是舒服。
他原本就是在压抑又冰冷的管教中长大,现在长大了,自然而然也就继承了外公和父亲的思想,变成了一个唯利益是图的上层人。
温衍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等再过些年,长辈们都走了,他就会变成他们,继续管教弟弟和外甥女,维持着这个家一直以来的教育理念。
他们不理解也没关系,他是一家之主,只要这个家还在,只要他们能好好的就行。
他是认同这个观点的,并在此之前一直履行得很好,从没让父亲和外公失望过。
明明之前是认同的,现在听了为什么又觉得无比窒息。
谈完话后,老爷子叫他回房休息,准备过年的事情。
温衍跟着佣人去了为他安排的房间。
待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他思索良久,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陈助理。
“帮我订从杭城回燕城的机票,尽快。”
陈助理明显是愣了,语气为难道:“那个,您也知道的,现在是过年期间,机票实在太紧张了。”
温衍当然知道,重重摁着眉心,缓了语气问:“那有什么办法能够尽快回燕城?”
这地方他一天都不想再多待。
“您稍等,我给航空公司打个电话问一下,我待会儿给您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