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聊聊席先生的衣柜吧,我很好奇。”
鹿言不吃这套,“回答我的问题,赶紧的。”
安成星抬起头不看她,被她踮起脚尖,一把捧住了脸,强迫和她对视。
“说不说?”鹿言满口威胁。
安成星看了她半晌,忽然问:“你下次能在晚上来找我吗?”
鹿言:“……?”
安成星叹了口气。
“我觉得,白天做这些不好。”
“你说哪些?”
鹿言刚问出口,就被他俯身堵上了唇瓣。
轻轻一个亲吻之后,他抽离开,低低回答:“这些。”
第75章
Chapter 75
华盛国, 深夜十一点。
某个秘密科研基地里仍然灯火通明,最顶楼的回字形大厅内, 密密麻麻的显示屏围绕着整个大厅,上面飞速滚动着白色的字符。
而整个大厅内却冷冷清清,一眼望去只有一个人影。
他身形修长,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正仰头注视着屏幕上的一行行复杂晦涩的数据,神色专注, 一丝不苟。
直到一阵手机震动响起, 他才收回视线,掏出手机接了电话。
“……最新收集的数据已经导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后,开口回答, 语气公事公办,并不因对方的身份而有所改变。
“感谢您的不辞辛苦, 沈博士。”手机里传来那已经不陌生的声音。
沈年顿了顿, 回答道:“不用道谢, 诺先生。”
他声音平静:“这也是我想要寻找的答案。”
电话挂断后,诺斯维亚看了眼窗外的那片青青牧场。上午的阳光明媚耀眼, 而他坐在阴影之中, 感受不到它的半分温暖。
也许是他离得太远。
又或者, 是它并不那么真实?
与此同时,网络上关于“诺尔顿家族”、“斯德尔集团”、“某经纪公司”等话题已经闹翻了天。
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舆论中快准狠地出击, 压制了鱼龙混杂的水军和恶意节奏, 并抓取了整个互联网上的相关言论, 从中筛选出了有效内容, 打包成了数据,发送到了遥远的华盛国。
而网友们对此毫无所觉,全都还沉浸在早上那场震惊所有人的直播里。
很快的,就有人发了更多有关“诺尔顿家族”的情报出来,将这个古老的贵族世家掀开面纱,暴露在了公众的眼前。
最后窜上热搜榜第一的,是一张几年前挪国王妃生辰宴的照片,在照片的左下角,距离王妃只隔了两个人的位置,那身穿银白色礼服的人笑对着镜头,生了一张明艳夺目的脸。
所有谣言不攻自破,嘲讽和谩骂也立时销声匿迹,全网一片哗然。
没多久,一个新的话题上了热搜:
#她是来娱乐圈旅游的吧#
这个话题要是让半个月前的鹿言看到,准能气吐血。
旅游不旅游的她不知道,打工人的“快乐”她是一点也没少体会到啊。
不过现在的鹿言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大概从安成星戳破那一层窗户纸开始,她的某一个开关也被按了下来,一切的焦虑、不安、急躁和恐惧,都有了停靠的港口。
这让她终于放慢了前进的步伐,开始停留,开始回头去看。
这一回头,她看到了很多,也想了很多,这都是过去六年的她没有精力去考虑的,也是她不敢去想的。
而现在,鹿言不知为何,非常明确地感受到——
她已经不是孤立无援了。
整洁的卧室内,上午的阳光被挡在了深色窗帘外,只斜斜淌进一缕金黄。
鹿言抬起手,勾住了那一截白皙的脖颈。
安成星的身上有着好闻的皂粉味,清爽干净,总会让她想起过去每一次靠在他肩上,被他背着往家里走时,那鼻尖萦绕的熟悉味道。
可以安心到在他肩上睡着,无惧醒来后会在什么地方。
因为有他在,她从来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大概就是安心过了头,以至于被他捅破了窗户纸,被他亲吻了额头,甚至是和他接吻,鹿言都感受不到半点的慌张与不安。
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这个从小就陪伴着她的人,知道她所有缺点和隐私的人,见证了她从小孩成长为少女的人,他的触碰让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又或者,她的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这本就是她渴望的。
“安成星。”
她踮着脚尖,凑在他下颌角,小声开口。
被她揽着脖颈的人,微微垂下头,却克制着没有再触碰她。
“嗯。”他给了回应。
鹿言看着他的眉眼,不知怎么就有一些雀跃的气泡从心底涌出来,一个又一个,挤占了她心脏的容量。
“你是不是喜……”
最后两个字还未出口,鹿言的眼前就恍惚了一下,另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重叠了他的脸,让安成星的神情变得陌生起来。
他的表情是那么冷漠,看着她的眼神却是难过的。
“你会错意了。”他冷淡地说:“我对你,只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那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她的指缝里。
“我喜欢的人是鹿……”
“鹿言,你怎么了?”
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给了她一点体温。
鹿言晃了晃头,将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甩开,再一睁眼,就看到了他担忧的神色。
“我好像有点头晕。”
她又眨了眨眼,这一次他的脸没有再出现变化,仿佛刚刚看见的只是错觉。
安成星抚了抚她的额头,却摸到了一些冷汗。
“你是不是着凉了,晚上睡觉关窗了吗?”
他微微蹙眉,就要去找温度计出来,却被她一把拉住了手。
鹿言握住了他的掌心,仰头贴在了他的胸膛,小声说:
“你不抱抱我吗?”
安成星呼吸一顿。
他真想让她知道,从刚刚到现在,他究竟花了多少力气,才只克制在一个吻上。
到了现在,也一刻不敢松懈。
“鹿言,我们说好了,要找个时间好好谈谈。”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安成星并没有忘记这点,也一直在等待时机。
尽管他已经知道,他占尽优势,随时能仗着她的信任对她索取。
可他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鹿言拽住了他的衬衫衣摆。
“那你现在也可以说。”
她嘴上这么说着,手指却探进了他的衣摆,轻轻一戳。
安成星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让她没能继续下去。
鹿言:“……”
运动系,好讨厌。
安成星看见她的脸色,不由得说:“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主动拉起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左胸口。
鹿言顿了顿,抬头看向他,这时才终于窥见了他发红的耳尖。
安成星将自己的心跳声袒露给她,半晌后,轻声开口道:
“我有时候很想让你看到我在想什么。”
“但又害怕你会远离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半是无奈,半是坦然。
“然而比起这些,我更怕的是你不在乎我想了什么。”
鹿言发烫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她看着他,久久没有回答。
安成星握着她的手,一点点紧扣十指。
“就像六年前,你甚至不在乎我的订婚宴上,到底有没有你的名字。”
说出这句话后,安成星心底的某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不是那么擅长表达的人,能靠近她,凭借的不过是十三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占尽便宜。
因此他一面为这种优势而自得,一面又说不出的彷徨。
从六年前,鹿雪回到了鹿家的那一天起,他就陷入了这样的飘忽不定,迟迟没有得到消解。
安成星了解鹿言,远比明浼和康美娜更甚。
那时候,就连鹿雪都看出来鹿言在远离他,他自己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只是他找不到原因,也畏惧着打破她的粉饰太平,怕连最后的回旋余地也失去。
但安成星没想到,她不仅仅是想要远离他,她还想要撮合他和别人在一起。
“……老实说,我也觉得太奇怪了。”
和鹿雪约在咖啡馆里碰面时,她头一次露出这么真实的情绪。
安成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解决这个问题,便开口问:
“是她误会了什么吗?”
比如他和鹿雪之间的关系,或者别的什么。
安成星说完,就看到鹿雪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随后她脸上五味杂陈,到最后都成了一声叹息。
“安成星,你知道我和鹿言的关系,对吗?”
鹿雪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声音并没有压低,仿佛不太介意暴露自己的秘密。
安成星点了点头,同样的坦荡。
鹿雪搅拌了一下咖啡,垂着头,声音变得有些低:
“其实刚回来的那段时间,我很矛盾,心态也很极端。”
安成星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她说的“回来”是指回到鹿家。
但他是个善于倾听的人,没有开口打断她。
鹿雪放下咖啡,抬头看了他一眼。
“所以我那时候对她的看法也很混乱,有时候我埋怨她,有时候我又审视她,我想找到一些自圆其说的证明。”
安成星第一次听到她展露自己的内心,却能够理解她。
因为他早就知道,鹿雪不是她展现出来的那么软弱无害。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看到了她很多面,也慢慢理解了她的矛盾。
“安成星,你知道吗,其实我喜欢过你。”
她忽然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一声。
而安成星只是保持了沉默,没有回答。
鹿雪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但现在不是了,我发现你其实不是我的理想型。”
她转头看了一圈咖啡馆内,随手指了一个西装笔挺的成年男性,目测有三十多岁,身上满是成熟又风度翩翩的气质。
“那个大叔,我觉得很性感。”
安成星看了一眼,委婉地提醒道:
“但他戴了婚戒。”
鹿雪一愣,几秒后“扑哧”笑出了声。
“我以前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呆子啊,没情趣。”
她调侃了一句,就收起了笑意,回归正题:
“但是鹿言恐怕不知道,她好像从一开始就觉得我喜欢你。”
安成星微微蹙眉,问:“你的意思是?”
鹿雪想了很久,最后却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也不了解她。”
“但是安成星,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呢?”
鹿雪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她认为我被她抢走了很多东西,一开始她就这么觉得,但她很难接受这件事,所以对我恶言相向。”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她有了转变。例如,她发现了我喜欢你。”
安成星听见了她有些不确定的声音。
“所以她就以为,把你让给我,能弥补她欠我的。”
谈话的结论是没有结论。
因为安成星不认可这个理由,而鹿雪也觉得不够有说服力。
但起码他们确定了一点,那就是鹿言一直认为鹿雪是喜欢他的。
这种“观点”也许一开始是成立的,当鹿雪真的还喜欢安成星的时候。
可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包括音乐节上,鹿雪推动了她和安成星的合奏,理应让她改变想法才对。
然而鹿言就是铁了心的要远离安成星,仿佛将音乐节那天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似的。
安成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鹿雪也不能。
她直言自己不想被人施舍,喜欢的她会去争取,不喜欢了也放得下。
安成星对她心怀感激,不止是为她曾经的青睐与如今的豁达,还为她愿意施以援手这一点。
鹿雪却说:“试胆大会那天,我答应了会帮你,那就得帮到底了。”
安成星不得不承认,在坦坦荡荡的鹿雪面前,他更像一个束手束脚的伪君子。
为了找到答案,便连鹿雪的善意都拒绝不了。
也许上天就是为了惩罚他这样的人,才会让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他和时间赛跑,争分夺秒做的一切,都在鹿言离开的那一天,成了一场笑话。
她走了。
连一句话也没给他。
而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宴会厅里,望着幻灯片里播放的十三载年华,连手里那束花是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也都全然不知。
活到十八岁,安成星第一次明白——
上天对他的垂怜,仅限于那点表面风光。
而他羸弱的内里唯一真正想攥住的月光,谁也不肯给他。
“就像六年前,你甚至不在乎我的订婚宴上,到底有没有你的名字。”
他的声音这样轻盈,却像是一记闷棍,狠狠敲在了鹿言的头上。
她被敲得灵魂都为之抽痛,恍惚着,茫然着,有些无力地跌落,被面前的人飞快抱住。
他唤了几声她的名字,鹿言却有些听不清了。
在一片扭曲的维度里,她只看到一幕幕斑驳陆离的画面,从她眼前闪烁而过。
五岁时第一次出现在隔壁的安成星。
七岁时第一次背起她回家的安成星。
十岁时为了她第一次撒谎的安成星。
十三岁时第一次帮她洗头发的安成星。
十五岁时被她抱住就会脸红的安成星。
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
画面跳跃着掠过,最后停留在十八岁那年的夏天。
最明媚的晴天下着最冰冷的暴雨,穿着礼服的安成星在雨中拉住了她,拼命说着什么,她却什么也听不清。
只有胸口燃烧的火焰在侵蚀她,让她哭着喊道:“我恭喜你,安成星,你的订婚宴上没有我的名字,你未来的结婚证上也不会有我的名字,你解脱了!”
暴雨中狼狈的安成星是什么表情,鹿言看不清,她想要靠近一些,听一听他说了什么,可眼前的画面又飞快掠过,成了更光怪陆离的一幕。
昏暗的房间内,他像隐忍已久的野兽撕咬猎物,将她压着,不停歇也不温柔,到最后却又颤抖着埋进了她的颈侧,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她整片肌肤。
而他哽咽沙哑的声音,成了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鹿言,你还相信我吗?”
“鹿言,鹿言!”
焦急的声音将她猛然拽了出来,视野重回了明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戴着眼镜的一张脸。
鹿言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抬手揉了揉额头,奇怪地问:
“安成星?你来找我做什么?”
面前的人顿了顿,干涩的嗓音许久后才响起:
“鹿言,你在说什么?”
鹿言拼命揉着额头,脑子里乱糟糟的东西压迫得她没办法思考。
“我说过,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无端端有些怒意,“你连你自己说的话都做不到,就别来招惹我。”
安成星扶着她的手有些发抖,他几乎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鹿言猛地甩开他的手,失控地怒骂道:
“你把我当什么?一边让我相信你,一边又给我发婚礼请柬。”
她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但挥起了手,却迟迟没能打下去。
“……算了吧,安成星,你就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
鹿言疲惫极了,说着就想将他送的戒指拔下来。
然而她去拽无名指时,却摸了个空,再低头一看,那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鹿言愣在了原地,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面前的人抚了抚她的侧脸,哑着声音问:
“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安成星的声音那样轻,就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她半晌之后才抬起头,纳闷儿地看着他,问:
“我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她看了眼周围,顺手就把地上的衬衫给捡了起来。
“这衣服怎么掉了啊,又要洗一次了。”
鹿言一起身,就被他猛地拉入了怀中。
他抱得那么用力,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
鹿言不由得发笑:
“安成星,你刚刚还说要谈谈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安成星却只是抱着她,久久不肯给一个回答。
鹿言只好拍了拍他的肩,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怎么才过了几分钟,她就特别怀念这个味道呢。
第76章
Chapter 76
怀里的人慢慢平稳了呼吸, 缓慢而有规律地起伏着。
安成星垂下头,将她轻轻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拿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 她看起来就疲惫了很多, 连闭着眼睛的时候都微微皱着眉头,像做了不好的梦, 睡得很不安稳。
安成星俯下身,修长食指划过她的眉心,将那一寸肌肤轻轻抚平。
等她稍稍放松了些,他才直起身,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卧室,将门关上。
安成星找到了自己的电脑,坐在沙发上打开它, 输入了密码解锁。
他调出一份加密的文档, 将文档打开来, 看了看上面每一个日期和记录顺序, 手指轻点着添加了一篇新的记录。
安成星将今天的日期记录上,随后飞快地敲着键盘, 写下了一句句话。
等每一个字都记录完后, 他撑着下颌, 仔细看了一遍,从中梳理出了最重要的几个关键词。
“——婚礼请柬,不要再联络, 发生过的关系。”
安成星看着这些关键词, 眸光久久没有再流转。
片刻之后, 他滑动鼠标看了看过去的记录, 最后停留在了“音乐节”的那一天。
而这一天,被标红的关键词是:“——只有三个人记得的合奏。”
安成星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将新的情报共享出去。
他莫名有一种预感,这些事,对他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以至于他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
鹿言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她住在陌生的公寓里,楼层很高,地段繁华,大得有些空旷。
鹿言从来没见过这个地方,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但梦里的她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睡觉,凌乱的衣服堆了一地,还有翻开的书本也散落着,到处都是。
等天一黑,她才从床上起来,去洗漱打理自己,换一身好看的衣服,最后来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首饰盒,取出里面的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鹿言分明是以第一视角感受着这一切,却又像个旁观者,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下一刻,梦里的她来到了房间外面,公寓大门被人按响了,她走到门口,将门一拉开,就被一身酒气的男人给抱进了怀里。
鹿言被吓了一跳,可梦里的她却好像习以为常,搀扶着男人进了门,抬脚将大门关上。
不等走进客厅,穿着一身正装的男人就揽住了她的腰,埋在她的颈侧,闷声闷气地说:
“我回来了。”
梦里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不肯撒手,又开口道:“你为什么不理我?”
鹿言想看清他的正脸,却因他埋在自己的肩窝里,怎么也看不见。
下一秒,她听见梦里的自己说:
“安成星,你喝醉了。”
声音平静到了冷漠的地步。
鹿言愣了愣,怎么也没办法将这个醉鬼和滴酒不沾的安成星联系在一起。
然而梦里的一切都不受她控制,就像一场第一人称视角的电影,只能一秒不停地看下去。
满身酒气的男人抱着她,低声道:
“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仰起头,几秒之后去解开他的领带和衣服。
直到触碰上了他的皮带时,他才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鹿言,我找你不是为了做这个。”
他终于直起了身,垂下头看着她,白皙的脸被酒气熏红,就连眼眶也微微润着浅红色。
鹿言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比十八岁更成熟,却比二十四岁还年轻,这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安成星。
他捧起了她的脸,声音轻得像是没有支撑点:
“我昨天来找过你吗?”
安成星的眼角发红,声音也哑着,唯独那双眼眸干净得一如当年。
鹿言张了张嘴,想问他发生了什么,然而梦里的她已经开了口:
“你又不记得了?”她始终显得那么冷漠。
安成星闭了闭眼,半晌后才抬起眼睫,对她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鹿言,我只是想弄明白……”
他隐忍着情绪,却还是有些语无伦次,直到被她打断:
“安成星,你要玩这种游戏到什么时候?”
她抬起手来,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摆在他面前。
“你可以晚上向我求婚,白天就说分手,说你只爱鹿雪一个。”
“这么多年了,你能换个套路吗?在我一次次相信你之后,能换一句说辞吗?”
安成星垂着头,始终不肯松开她。
他的确是喝了很多酒,多到站也站不稳了。
但他仍然固执地握着她的肩,沙哑着声音对她道:“我从来就没爱过鹿雪,我的记忆里甚至没有我跟她的过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呢?”
安成星的肩膀颤抖着,他低垂了头,有透明的液体落到了干净的木地板上。
一阵令人缺氧的死寂之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
“我不会认命的,鹿言,我不要认命。”
他的手滑落下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到有些发抖。
“再等等我,我一定会搞明白的,等等我……”
安成星将她的手放到脸上,紧紧贴着,不肯松开。
“……求你了。”
鹿言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卧室里的天花板,许久之后才想起来擦一擦脸。
这一摸,就摸到湿热的一大片,连枕头都给打湿了。
可醒过神来之后,她却忘了自己梦到了什么,就像过去六年来常有的那样。
只是这一次,大脑沉浸得更深,让她迟迟缓不过来。
鹿言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卧室的门却正巧被人推开。
她抬头一看,见到安成星的那张脸,不知怎么就一阵鼻子发酸。
安成星变了脸色,快步走到她面前,俯身问: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他说着抬手擦了擦她哭肿的眼睛,语气有些心疼:“怎么哭成这样了?”
鹿言一把抱住他的肩,手掌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脊,明明哭的人是她,她却想哄一哄他。
“安成星,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相信你的。”
她没来由的,就想告诉他这句话。
也许是因为——
他同样也无条件地信任着她,从来没变过。
安成星神情一怔,好长时间没能再回过神来。
直到她的泪水又打湿了他的肩膀,他才抬起手,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问:
“怎么又哭了?”
鹿言闷声闷气地回答:“我不知道。”
从梦里醒来后就是觉得很难过,很想抱抱他,想像他哄自己那样去哄他。
不这样做的话,心里就空落落的。
好在这种莫名的情绪很快就过去了。
鹿言哭也哭累了,睡一觉出了一身汗,还打湿了他的枕头,一身黏糊糊的,只想赶紧洗干净。
但她又不想离开这里,索性拿过那件白衬衫,就说:
“你出去一下,我要洗澡。”
安成星下意识想说什么,但开口之后,就成了习惯性的纵容。
“好,你有需要的再叫我。”
他说着就起了身,顺便把她给扶起来,见她有力气下床了,才转身走出了卧室。
鹿言等他关上了门,就钻进他的浴室里,给浴缸放了热水。
趁着等热水的这点时间,她连忙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睛是真的肿得不像话,立马拿冷水洗了把脸,用冰凉的手敷在眼皮上。
等降温了之后,她才走到浴缸旁边,开始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