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秋大松口气:“就这么办!”
……
皇位的重要性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皇帝就无心去想自己最爱的到底是贤妃还是皇后了,赶紧起身往前殿去对皇后进行君主日常课程补习。
就在他坐起身的当口,下身又是一股热流涌动,皇帝脸上肌肉猛地抽搐一下,面容扭曲的低下头,隔着被子看向两腿之间的位置。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芈秋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娴熟的宽慰他:“都是正常现象。”
“过了三四五六七天就好了。”
“可能会有一点点疼,但是喝点热水就好了!”
皇帝:“……”
皇帝想起之前看见的、那血肉模糊的一团,便觉心有余悸,支支吾吾的问了出来,倒惹得芈秋大笑了一场。
“没事的没事的,就是大一点的血块儿,你别怕啊!”
宫人们早就送了簇新的衣衫过来,中衣上边还放置了一条月事带,皇帝看得头大如斗,艰难的换了上去,忍着不适,同皇后一道往正殿书房去。
杜若离是没有来过这地方的,放眼整个后宫,也只有贤妃有这个幸运到宣室殿来伴驾,做天子解语花。
这时候芈秋来到此处,禁不住心中好奇,难免左右张望。
皇帝真真要被她急死,唯恐这赝品被人看出不同:“举止自然些,勿要左顾右盼!”
芈秋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皇帝理政的书房并不很大,附带着的套间功能却很齐全,最里边的卧房可供疲惫时休憩,其次是摆满了经史子集各类书籍的小书房,最外边的套间最大,人也最多,十数名郎官往来各处,查录天下各州刺史呈上的奏疏密报与种种中枢政略,随时准备听从天子传召。
皇帝一路上走得提心吊胆,唯恐杜若离哪里掉了链子,好容易陪她一起到了素日里理政的书桌前,眼见着她一屁股坐了下去,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方才松开。
他示意杜若离将侍从们打发出去,紧接着开始突击补课:“你得先认清楚在御书房行走的郎官们,他们是天子的耳目和爪牙。”
“宣室殿前殿的布局……”
“本朝天子上朝时候的章程……”
“三公九卿姓甚名谁,肩上各自担着什么职责……”
“近来地方上在推行的新政……杜若离你好好听,不要给朕开小差!这是重点,朕只讲一遍!!!”
芈秋给吓得猛地一缩脖子。
皇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方才继续道:“户部的刘尚书是朕的心腹,他是东宫时候便从龙的老臣了,朕让他清查此前十年的国库进出账目,你须得……”
“要是有人问起庆州那处盐井的事情,你就先拖着,不要贸然下定论,且再观望一段时日。”
“御史台弹劾朝臣的话,你应该……弹劾宗亲的话,又应该……”
芈秋听得没趣儿,百无聊赖的打个哈欠,随手从桌上取了一份文件,卷卷卷,卷成一个圆筒,饶有兴味的送到右眼前。
圆筒对面骤然对上一只燃烧着愤怒的眼睛。
“杜若离!”
皇帝发出愤怒的咆哮:“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个你知道吗?!”
第13章
皇帝对于芈秋的消极怠工表现出极大的愤怒,芈秋见他好像真是气得紧了,也不好再胡来,手臂乖巧的摆在书案上,正襟危坐,认真听皇帝讲课。
皇帝又瞪了她一眼,这才将她手里边儿的圆筒夺过去,三两下舒展开:“接下来,我再教你怎么批复奏疏和公文……”
芈秋提笔蘸墨,自信落笔。
很好。
爽利挺秀,骨力遒劲,深得柳体精髓。
皇帝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抓狂了:“可朕自幼学的就是颜体啊——”
芈秋无措的挠了挠头,无所谓道:“这不都差不多吗,细枝末节上的事情,没必要这么计较吧。”
差得太多了好吗?!
你这一笔字写上去,谁看见不知道是露馅了?!
皇帝越想越觉得头大,瞥一眼皇后批复过的那份奏疏,见上奏的并不是什么大事,赶紧打开兽首火炉的盖子,一股脑塞进去烧了毁尸灭迹,紧接着又拖了把椅子到皇后身边坐下,攥着她的手,教她如何运笔习字。
“颜体与柳体不同,横轻竖重,圆厚雄浑,除此之外,每个人的书写习惯都是不一样的,同样的一种字体,写出来后却是迥然不同。”
皇帝一边说,一边给她示范:“朕素日里这样起笔……这样收笔……”
杜若离未出阁时便专攻柳体,书法上颇有几分造诣,触类旁通之下,自然学得很快。
皇帝见她这上边一点就透,倒也十分欣慰:“总算还不是蠢笨到家的。”
芈秋听他这么夸了一句,可算是松了口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再一瞅旁边摞的老高的奏疏,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了:“好了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吧,再多真记不住了!”
又把皇帝往座椅上按:“那么多奏折,我看着眼晕,你赶紧批复了,别叫人察觉出不对来!”
皇帝见她无意揽权,于此道上也无甚天分,自然安心,只是又怕她对此一窍不通,到了朝堂之上闯出祸来……
每每想到这儿,皇帝就觉得跟吃了黄连似的,嘴里一阵一阵的发苦,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按捺住这股心酸,仍旧将人拘在旁边,自己一边批阅奏疏,一边掰碎了讲给她听。
“看见没有,每一摞奏疏的封皮儿颜色都不一样,赭黄色的是问安折子,最后瞧一眼,随便批复一句也便是了,若是心腹上的,倒可以多问一些……”
“蓝色封皮儿的是四方军事,噢,这回是讲云南改土归流一事进展的……”
芈秋起初还认真听,中间就开始迷糊了,到最后哈欠一个接着一个,脑袋一低,就这么睡着了。
皇帝还没发觉,自顾自的说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身边人好一会儿没附和自己了,扭头一瞧,眼皮猛地一跳,额头青筋都鼓起来老高。
“杜若离,你是成心想把朕气死好当寡妇啊!”
芈秋也不知道是梦见什么了,都睡着了,嘴里边儿还不间断的嘟囔:“这个很重要……嗯,我好好写……”
皇帝见状心头一软,又被她给惹笑了,倒是想将人抱到最里边套间里去歇息,奈何他这会儿是个女娇娥,有心无力,只得寻了张大氅替她盖上,免得着凉,自己则继续对着满桌的奏疏工作。
……
宣室殿内气氛和睦,帝后感情回春,而后宫之中,却是遍地凄风冷雨,萧萧瑟瑟,宫嫔们苦不堪言,心下惴惴,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她们知道,昨晚那场风浪的余波还未结束,帝后的下场不过是开头,而结尾的句号,只能由太后亲手画下。
昨晚狂风骤雨,众宫妃迎寒出门,散场之后回去打几个喷嚏、流一会儿鼻涕都是寻常,若换成寻常时候,这群贵人们早早便差人往太医院去寻人了,只是昨晚见皇帝那般声色俱厉,她们实在不敢在此时冒头。
再则,请太医这事情既要讲先来后到,也要讲身份品阶,后宫身娇肉贵的多了去了,可晚上值夜的太医就那么两个,你们一股脑抢了去,叫淑妃娘娘请谁,贤妃娘娘请谁?
这两尊大佛一出,直接就能把两个名额用空,其余人即便再如何不适,又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昨晚她们是被陛下扫了面子,但是破船也有三千钉,谁要是觉得她们就此倒了,可以过去踩一脚,备不住后脚就得跟被杖杀的郭氏和林氏作伴。
于是这一晚后宫真没几个人睡好,眼盯着看别处宫妃是何动静,淑妃在雨里边儿跪了近一个时辰,告退时都是被人搀扶着走的,即便如此,也硬是挺着没传太医。
倒是贤妃,人还没回玉英殿,身边宫人就急急忙忙往太医院请人去了。
对此,六宫也不觉得奇怪。
贤妃身子一向不好,椒房殿内几乎被那数记耳光打晕,淑妃好歹还是被人扶走的,贤妃干脆就是晕死过去给抬出去的,这回不是仗着陛下怜惜娇娇娆娆的拿乔,是真撑不住了。
如此到了第二日天亮,昨晚椒房殿内发生的变故终于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太后惊怒非常,当即下令太医令往琼华殿为淑妃看诊,甚至于都没来得及去探望这个侄女一眼,便点齐兵马杀往宣室殿。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太后离开宣室殿,径直往琼华殿去了,与此同时,又以皇太后的名义降下懿旨抚慰六宫,尤其对淑妃、贤妃二人多有恩赐。
六宫见状便明白了,陛下这一回是铁了心维护皇后,即便是太后娘娘,也不曾占得多少便宜啊!
不然又何至于此。
以后还是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吧。
昨天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只等着看事态如何发展,这时候想看的看到了,反倒不敢再回去歇着,各自梳洗打扮,准备往椒房殿去向皇后请安。
从前皇后失势时也就罢了,现在人家眼见着起来了,再去怠慢敷衍,岂不是嫌自己命长?
只是还不等六宫过去,椒房殿的大长秋便奉令往各宫传话: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近日暂免请安之礼。
六宫自无不从。
消息传到寿康宫,太后也没说什么。
皇帝有意为皇后立威,那请安礼时必得六宫俱到才好,现下淑妃贤妃卧病,总不能硬扯着她们前去,待她们身体恢复之后再去请安,也是理所应当。
……
芈秋一觉睡醒时,皇帝已经尽数将案上奏疏批阅完,见她醒了,目光微亮,芈秋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抓了壮丁。
“多说无益,总得叫你见一见人,实验一二才好!”
芈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我不行的,肯定会被人看出来的……”
皇帝手掌发力,将她按到了龙椅上:“现在你就是朕,你必须行!”
芈秋硬撑着见了几位郎官,嗯嗯啊啊的听他们阐述了几项政略,心虚的流了一脑门汗,把人送走之后就大喊我不行我不行。
皇帝这辈子都没这么无奈过,心说杜若离你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只是为了自家江山社稷,仍旧硬按着她进行帝王日常基础教育:“只见几个郎官你就吓成这样,过几天去上朝,见到文武百官之后,你难道还能落荒而逃吗?”
说完,又开始给她补课:“你方才表现的不坏,只是有些细节上还得注意……”
芈秋两手插在袖子里,生无可恋的听他讲课。
……
皇帝心里边总怀着一丝侥幸,觉得他们俩用不了几日便能交换回来,故而虽也教授皇后一些朝政之事,近来却始终都让她以身体不适为由辍朝,如此一连过去七天,等他身上天葵都走得干干净净时,二人也仍旧没有交换回去,他不得不开始同冷酷的现实妥协。
朝臣们久不见天子,心内难免不安,而太后知晓儿子久不临朝,同样不快,局势如此,容不得他再往下拖了。
交换身体之后的第八天,芈秋要代替皇帝去上朝了。
临行前,皇帝几乎是掐着耳朵眼的叮嘱她:“凡事都照我说的做,要是有拿不准的,就先含糊过去,知道吗?千万别脑袋一热就做了决定——”
芈秋自信满满:“朝政交给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帝:“……”
呵呵呵梁静茹到底给了你多少自信啊杜若离!
只是这话他显然不能宣之于口,千叮咛万嘱咐的将人送走,自己留在殿中,忐忑不安的等待消息。
这一等就等来了一个大霹雳。
宣室殿内有小太监想跟他卖好,倒茶的时候悄悄把在前头听见的消息告知他听:“张侍郎上疏弹劾娘娘,惹得陛下生了好大一通气,听说直接传了廷杖——”
皇帝一口水喷了出去!
他急急忙忙问:“哪个张侍郎?”
小太监一副“你懂的”的表情:“就是礼部张侍郎,同靖国公府是亲家呢。”
靖国公府的亲家——是了,贤妃的姐姐嫁去了张家。
皇帝既宠爱贤妃,爱屋及乌,自然也会恩待她的亲人,否则姓张的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怎么就成了从三品的侍郎?
可是杜若离这个憨憨,一上朝就把姓张的廷杖了!
还有姓张的也是,就踏马不开眼,上赶着在杜若离眼皮子底下弹劾杜若离,这不是堂下何人状告本官吗?!
马王爷跟前跳舞,转着圈儿找死!
皇帝不放心张侍郎,但更怕杜若离在朝堂上发飙,过分肆无忌惮,连忙问那小太监:“没人劝阻陛下吗?”
小太监不假思索道:“当然有啊。”
皇帝那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下去,就听他继续说:“不过娘娘放心,那些求情的人都被陛下下令一起拖出去打了。”
皇帝:“……”
我这放的哪门子心啊!
他冷汗涔涔,声音都开始抖了:“都有谁?!”
小太监一一数了出来,多半都是靖国公府的姻亲故旧,还有几位宠妃的娘家人,承恩公府的人也插了一手……
皇帝越听越觉得绝望:“那陛下他——”
小太监:“陛下一心爱重娘娘,当然是谁的脸面都不给啦!”
皇帝:“……”
小太监:“还直接把叶家的一等承恩公削掉,改成了三等,以儆效尤!”
皇帝:“……”
小太监:“其余人统统给发配到海南啦!”
皇帝:“……”
皇帝:“…………”
杜若离你为什么不干脆鲨了我?!
第14章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前去传讯的内侍低着头,害怕太后因为承恩公府降爵一事迁怒于他,不曾想到最后太后只是淡淡一笑,吩咐如常打赏,将他遣了出去。
“皇帝长大了,也能沉得住气了。”
宫人侍奉着太后点了水烟,她就着窗外的阳光,眯着眼慢慢吸了一口,再缓缓吐了出去,几瞬之间,殿内便弥漫起一股乳白色的朦胧烟雾。
她的心腹在旁,低声奉承道:“陛下英明神武,您也能早些宽心,颐养天年呐。”
太后幽幽笑了起来,随手磕了磕烟袋,语气中不无欣慰:“皇帝打小就是个急性子,心里藏不住事,这回倒很克制得住,哀家一早便差人送了各宫安插在宫里边的眼线单子过去,他竟也引而不发,直到今天才趁着张侍郎的奏疏发作起来,一举将胆敢向内宫伸手的臣子铲除,之后再借着这个引子腾出手来收拾那些个眼线,便是名正言顺了,杜家那边儿更不会发觉异样……”
心腹跪坐在一侧为她捶腿,听罢免不得顺着太后的心意夸几句当今天子,觑着她心情尚好,小意询问了句:“那承恩公府那边儿?”
太后吐出一口烟雾来,懒洋洋道:“哀家体健,皇帝也还年轻,家里人若真是聪明,就知道往长远处看,不必计较这一时的得失。皇帝是要做大事的人,哀家怎么能拖他的后腿?这一回,哀家不仅不会袒护承恩公府,反而要响应皇帝的意思,降旨申斥母家。”
叶家乃是长安大族,太后光嫡亲兄弟就有三个,这还不算剩下那些庶出的呢,再加上那些个子侄姻亲,完全担得起一句枝繁叶茂,满床笏板。
今日清晨家里边老少爷们收拾齐整去上朝的时候还好好的,哪知道回来时就变了形容,叶三爷跟两个侄子挨了廷杖,是被人给抬回来的,脊背上血肉模糊,白布一盖,眼见着进气多出气少了。
剩下几个齐全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官帽早叫摘了,神色俱是惶惶。
女眷们给吓得够呛,哭的哭,怕的怕,振作些的赶忙打发人去请大夫,等问明白事情之后,承恩公夫人便要按品大妆,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诉说自家遭受的委屈。
陛下也实在太过不近人情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可是嫡亲的舅家啊!
承恩公夫人那边儿还没妆扮完,寿康宫的内侍就到了叶家门上,将几房人都召集过去,把皇太后的口谕说给他们听。
“本朝祖训,内宫不得与外朝私交,什么时候朝臣也能插手天子的后宫之事了?府上几位被打得不冤。再则,皇后乃天子之妻,本朝国母,帝后和睦,早诞嫡子,正是天下臣民期盼所在,承恩公府倍蒙国恩,此等大事上却与天下臣民倍道而行,是何居心?!”
这几句话说的极重,承恩公府众人不敢作声。
那内侍见状,便和缓了语气,继续道:“太后娘娘有一言,令奴婢告知诸位,承恩公府已经出过一位太后,现下宫中也有一位正一品的淑妃,可谓是鲜花锦簇、富贵已极,可正是因此,家里边才更应该小心谨慎,忠心事君,做天下人的表率啊,若非如此,她生时不能同陛下叙母子之情,死去也无颜去拜见先帝和列祖列宗……”
承恩公听到此处,还能再说什么?
太后秉公行事,约束母家,正是效仿古代贤后所为,他难道还能梗着脖子说不?
当即涕泗横流,顿首再拜:“臣一时糊涂,令太后蒙羞,也让陛下为难了!”
其余几房见状,也纷纷做出痛改前非、大彻大悟的样子来。
少府的人很快来摘了叶家承恩公府的牌匾,叶家一句不该说的都没说,无期限停了应酬,闭门谢客,在家读书,被发配走的那几个也没敢闹,家里边老子娘泪眼朦胧的收拾了包袱去海南。
此事传扬出去之后,太后立时变成了古今第一贤后,声名远播,承恩公府也成了知错就改、回头是岸的典型。
自家子侄做错了事,被天子下令廷杖,连带着娘家的爵位都给削了,结果太后娘娘不仅没有找皇帝一哭二闹三上吊,而且还调转枪口申斥承恩公府不得乱法,这不叫深明大义,什么叫深明大义?
朝堂上被芈秋发作的人不在少数,挨了板子丢了官职,剩下的还给发配到海南去了,他们岂肯善罢甘休,有心联合起来向皇帝施加一点压力,没成想最能影响皇帝的承恩公府居然第一个躺平了?!
喵喵喵?
你们叶家人能有点志气吗?!
居然真就生忍下来了?!
叶家人当然不想忍,但是他们也不敢违逆太后的意思。
更要紧的是,当日太后明面上使人前来申斥,私底下还是送了话出来——想让宝瑛做皇后吗?
想的话,就顺着皇帝的心思来,别跳!
满朝文武之中,再没人比叶家更能体会到家族里出一位皇后所能带来的好处了,而且在有过一次成功的案例之后,他们理所应当的想复制第二次。
为了以后能得到的更大的利益,暂时忍一忍也没什么。
陛下身上也流着一半叶家的血,难道他还能亏待自家不成!
……
根基最深的叶家都躺平了,其余那些个外戚哪还敢上蹿下跳,老老实实的收拾行李,直奔海南岛去了。
然而芈秋雷霆之怒未歇,下朝之后,便传了内侍监来,疾言厉色道:“从前宫中便有许多阴诡之事,朕懒得管,可不代表朕不知道!好啊,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倒得寸进尺起来了,要说今日外官上表弹劾皇后的事情上没有内宫的撺掇,你信吗?!”
这等大事,内侍监岂敢贸然开口,双膝跪地,叩头不止。
芈秋冷冷道:“从前是从前,现在却得换换天地了,你持朕手令去查,那些外臣安插进来的眼线,各宫给母家传讯的舌头,统统抓起来杀了!”
内侍监战战兢兢,连声应是。
芈秋见状嗤笑一声:“内侍监,朕也知你往日没少收六宫的好处,只是你须得知道,你究竟吃的是哪家饭,什么时候该伸手,什么时候不该。这些个糟污事情,朕心里自有一杆秤,到底是那些人牵涉其中,朕也有些眉目,最后你办完事情,朕核查一遍,发现多了什么人,亦或者少了什么人,那就用你的脑袋来填上,懂吗?!滚,办你的差去!”
内侍监几乎是屁滚尿流的爬出去的。
……
皇帝打从听那小太监说了杜若离在朝堂上发飙的事情后,一张脸就阴云密布,只是碍于杜若离还没回来,强忍着不曾发作罢了。
那小太监倒也会看人脸色,虽然奇怪皇后怎么得陛下看重却不欢喜,却也不敢过多久留,又为皇帝续了一次水,便毕恭毕敬的退下了。
皇帝在寝殿里度秒如年,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时漏——怎么这么慢,怎么这么慢,为什么这么慢!
如此不知枯熬了多久,他终于听见门外有宫人和内侍的问安声传来。
皇帝下朝了!
这消息就像是一记巨锤,猛地敲在他心头,积蓄了大半个上午的怒气终于有了地方发泄,皇帝二话不说,便从床上下去,牙根紧咬,迎上前去。
“你怎么能……”
后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咚”的一声震响给打断了,杜若离两手叉腰、气焰极度嚣张,跟个活体炸药包似的,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因为推门的力气太大,门扉打开之后撞到墙上,皇帝隔着一段距离,都听耳朵里“嗡”的一声。
“这群王八蛋!不好好当他们的官,倒有闲心插手后宫之事?!”
“天下大治了吗?路不拾遗了吗?海晏河清了吗?难道紧盯着朕的后宫,他们就能致君尧舜上?!无耻,荒唐,滑天下之大稽!”
“亏得朕是明君,这才留了他们性命,如若不然,统统抓起来杀了,以泄心头之恨!”
将这一席话说完,芈秋一屁股往龙椅上坐了,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凉茶,这才皱着眉头看向他:“噢,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着?”
皇帝:“……”
皇帝:“…………”
皇帝生忍着没有发作,细声问她:“内侍监呢,方才他好像没同你一起回来?”
那是他的心腹,也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内侍。
芈秋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我给了他个差事,让他把宫里边各家安插的眼线一一拔掉,再继续纵容下去,皇宫禁内都成筛子了!”
皇帝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若离,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事先同我商量一下?”
芈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上神情带着点委屈,愕然道:“我之前也没想到啊,要不是姓张的在朝堂上弹劾我……”
这句话成功的把皇帝刚刚拧上的气门芯儿给炸开了。
他脸上肌肉抽搐一下,终于发作出来:“我不是说过了吗,无论遇上什么事,都不要急着做决定,现在你不是你了,你代表的是朕!”
芈秋难以置信的站起身来,受伤道:“你凶什么凶!再说,我也没做错啊,明明就是他们不对!从前你冷落我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说,现在我们要好了,又说我狐媚惑主,我怎么能不生气?!”
皇帝的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那你也不能直接把他们廷杖啊!”
“哈,我知道了,你是看不惯我处置张侍郎吧,谁叫他是贤妃的姐夫?”
芈秋红了眼眶:“你嘴上说喜欢我,可是我看得出来,你的眼神还爱她!”
皇帝就搞不明白事情怎么会从杜若离在朝堂上乱搞变成了他还爱着贤妃:“若离,重要的不是贤妃,而是你不该用朕的身体乱来,你明白吗?”
芈秋哭了:“你凶我!你果然不爱我了!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想着她!”
“……”皇帝:“????”
皇帝几乎是气急败坏般道:“杜若离,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跟朕胡搅蛮缠!你以为朕就没办法对付你了吗?!”
交换身体之后,皇帝实在承受了太多太多,长久以来的忍辱负重几乎要把他压垮,对杜若离萌生爱意之后,她又只用了短短一个上午就把一切搞砸,无助、失望、崩溃,几种情绪交杂在一起,皇帝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