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阿姐最好了。”
罕苏一张小脸顿时笑开了花。
“大祭司大人也一样厉害。刚才我看您一伸手,墙上就多出一枚亮晶晶的眼睛,然后墙就动了起来……”
罕苏滔滔不绝地复述刚才的见闻,眼里满含崇敬。
然而艾丽希对此无感,森穆特也就保持着淡漠,眼神平静从罕苏脸上移开。
罕苏吐了吐舌头,就像是一条泥鳅一样,哧溜一声,就溜到了人群最中间。随着人们继续前行,他奋力迈开脚步,努力跟上大人们的速度。
这一小插曲之后,人们来到了上次艾丽希等三人遇上过的岔道。
为了保险起见,森穆特当着众人又做了一次音叉占卜,将众人看了个云山雾罩。森穆特却据此确认,地下陵墓依旧没有什么危险。
于是,一行人顺利进入了安放着女法老尼托克莉斯塑像的大厅。
在这里,森穆特接过了南娜手中调减亮度的二十瓦,在确定墙壁上所有能够给人带来危害的壁画和伪文字已经自动消散,完全消失之后,才将其调亮成为八十瓦。
卡拉姆和其他匠人们顿时望着这座广阔的大厅,惊呆在原地。
他们原以为地下陵墓空间有限,安置六百多人几乎不太可能。
可现在看起来这里的空间规模竟然与地面上的小广场不相上下。
这里不仅能容纳下他们所有人,甚至还能区分出好几个不同目的的活动空间:用餐区、休息区、活动区……
“工匠之神克努姆在上啊……”
卡拉姆望着大厅的宏大穹顶,被这超凡的地下建筑惊呆了。
“您这是故意安排让您愚昧的眷者意识到自己的微不足道吗?”
其余几个民伕则围着尼托克莉斯的彩绘塑像看了半天,为法老的美貌赞叹不已;
其中那个黑坎肩,看见塑像上找寻不到什么特别昂贵的首饰和珠宝,又颇为失望地挪开了眼光。
他们按照艾丽希的事先吩咐,认认真真地检查了整座大厅,发现再无出口。
而整座大厅就像是完全从山腹中开凿出来似的。除了他们进入的那道入口以外,没有任何缝隙,确实可以作为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但艾丽希不明白了:既然如此,新鲜空气从哪里来?
她与南娜森穆特第一次进入这座地下陵墓的时候,就没有感受过混浊或是腐败的空气。
难道是别的岔道里还有通向外界的气口——艾丽希颇为发散地想。
但她又清楚地记得女法老留下的遗言,大河泛滥时从上方灌入的洪水,将流向原初。
——原初是什么,它又在哪里?
艾丽希正想着,她身边森穆特像是摸准了她的思路一样,顺着说下去:“单从字面上讲,原初是指神明创世之前的状态。”
“但是先代法老和神官们口中常说的原初,通常是指原初之海。”
“原初之海?”
艾丽希发现自己对此竟有点印象,可能是她在穿书之前看那本《埃及众神》时记住心里的。
“是的,原初之海,一片完全黑暗而混沌的水面。”
“这片海域里本就潜藏着孕育生命所需的一切能量。但是直到造物主的灵魂出现意识的时候,原初里的能量才由此觉醒①。”
“造物主在原初之海中觉醒,并感受到了孤独与沉寂。”
“于是祂既做父亲又做母亲,孕育出这个世上的第一对神。”
“神再创造神,再创造世间万物。”
“原初中觉醒的造物主创造了世界,一切都来自原初;但是世界的诞生并不意味着原初之海的消失。”
艾丽希更加惊讶了:“你是说,原初之海就在这座地下陵墓旁的岔道里,就在我们脚下?”
森穆特肃然点头:“我是说,有这个可能性。”
艾丽希顿时无言,心中生出茫然。
她直到这时才真正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依旧成见太深,太遵循穿书之前那个现实世界的理解:
她印象中的尼罗河泛滥时大水滔滔,漫过广阔的三角洲,奔向大海。
事实上却在这萨卡拉一角,存在一条隐秘的、通向原初之海的途径。河水可以从这里源源不断地涌向原初,原初却永远不满。
“您可能听过原初的另一个名字——深渊。”
一直静默了很久的神符尤米尔突然开了口,将艾丽希吓了一跳。
“深渊?”
这个名字莫名带给人不少联想,艾丽希开始怀疑那叠放在一起的三本书,最底下一本的作者是否是尼采②。
想起那位关于深渊的名言,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赶紧收敛心思,继续安排人手,去做他们原本就计划要做的事。
经过商议,探索小队分成两部分,卡拉姆、罕苏和另外一名民伕留在这座大厅里,探索能将大河之水封在厅外的机关。
艾丽希、南娜和森穆特则带领其他人,从那个一次分出四个岔路口的位置出发,小心探索其他岔路内是否存在潜在威胁。
另一个目的存在艾丽希心里,也一定存在于森穆特心里——但他们两人都未曾就此向对方提出。
据说女法老尼托克莉斯身前曾拥有大量财富。但随着她的神秘消失,这笔财富也随之神秘消失了。
一千多年后,艾丽希和森穆特得到他们各自灵感的引导,联手打开了这座陵墓。
但除了发现女法老的遗嘱和她留下的那尊寄托灵魂的塑像之外,再没发现与财富有关的任何线索。
艾丽希心想:森穆特恐怕是真的对此并不关心。
而她确实是很关心,但不能诉诸于口。
一行人便各自缄默着,沿着岔路内蜿蜒向下的阶梯一步步前进。
通道益发狭窄,身材高挑的南娜和体型修长的森穆特都不得不弯下腰。
阶梯也在变陡,每一道阶梯可供落脚的位置越来越窄小,人们渐渐都必须斜过偏过身体,将脚面轻轻放置在阶梯上,相互搀扶着向下行去。
而这段狭窄的通道似乎无穷无尽,向一口深井。向下望去,目力所及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似乎将光线也全部吞入。
墙壁上开始出现壁画。
森穆特立即要求南娜将手中的四十瓦调暗至二十瓦,并且叮嘱随行人员绝对避免仔细端详墙壁上的壁画。
艾丽希扭过脸庞,让自己的视线远离墙壁。
但是随着她跟随森穆特,脚步机械地一步一步迈下台阶,艾丽希还是感受到了一点点变化。
她越来越心神不宁,突然,她听见脑海中有个声音在浅浅地吟诵:“永恒长眠于此的……”
“诡秘的万古……”
“死亡本身……”
“亦会消逝③——”
细听之下,这个声音却像是她自己的。
艾丽希猛地回头,看向森穆特,正好森穆特也向她看来。
他们两人随即同时扭头看向南娜,只见南娜脸色苍白,也正回头看向他们二人,手中能够发光的黄金羽箭此刻正闪烁不定,证明南娜的灵性波动也不小。
三个阿苏特同时感受到了异常。
“快走!”
艾丽希马上下令。
所有人马上转身,沿着来路狭窄陡峭的阶梯,奋力攀上。
与此同时,艾丽希忽然感受到了——风。
从地底来的风,挟裹着水汽,激荡而来,呼的一声,全拍在艾丽希背后,给她糊上一身的温热湿气。
而南娜手中的黄金羽箭瞬间变得极度不稳定,几乎熄灭。
艾丽希黑色的长发诡异地向上空扬起,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条盘旋向下的地底通道,只见极深处有一点微弱的暖色调荧光,正极其缓慢地向上蔓延着。
原初……
艾丽希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这时她心头已经再次恢复了宁定,没有有任何恐惧,她也再没有任何疑惑,这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走到尽头的通道,仿佛在向传递她一种熟悉的气息——
原初对她没有恶意。
它通向一切造物的起始。
它似乎只是在向她打个招呼,告诉她——
总会有那么一天,她将迈向它,把它作为终点……
南娜的二十瓦终于彻底熄灭了。
光线的消失令人们在黑暗中不得不摸索着向上攀登。但这也避免他们看见头顶上的鞋底,看见自己踩在他人头上或是他人的脚就在自己的手边。
人们缄默着前行,那层暖色的荧光没有追逐。随着与那层光线的距离越来越远,惊慌与恐惧渐渐从人们心中移除——
似乎是艾丽希这枚锚先稳定下来,她稳定了之后,森穆特就稳定了。
而这位大祭司的情绪稳定,自动带给整个探索小队一种冷静、镇定、有力的气质。
也不知过了多久,脚下隐隐约约的荧光消失,阶梯开始变得平缓。
南娜手中的黄金羽箭终于恢复了一点点光亮。但这点光亮很快被远处更加明亮的光线所吞没。
一个小男孩手持一枚松枝火把,正蹲在岔路的起始处等着他们。
“罕苏,你阿爹还好吗?”
艾丽希赶紧问,心里暗暗感慨:卡拉姆心真大啊。
“好……”脆生生的童音响起,“不过我阿爹似乎找不到王妃阿姐说的那种机关——”
“找不到?”
艾丽希一对柳眉顿时竖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刚感受过原初,艾丽希还在心有余悸的时候,忽然听闻尼托克莉斯留下的地下陵墓找不到任何机关。
那么,用什么来挡住滔滔而至的洪水?
难道她要对那些她刚刚才下定决心要保护的普通人食言?
难道到头来,她还是得使用那枚旅行自己跑路?
艾丽希马上冷静下来:“不怕,我有办法。”
她拥有千年前尼托克莉斯那场复仇盛宴的唯一见证者,神符尤米尔。
以尤米尔那前倨后恭的态度,她不愁无法从它那里得到有效情报。
“罕苏,你认得清道路吗?带我们去见你阿爹。”
艾丽希故意看这孩子有多聪明,只见他果然找对了道路,手中高举着松枝火把照亮,把一行人都带回了放置有尼托克莉斯塑像的那座大厅。
卡拉姆的鼻尖几乎贴在了一面石壁上。
这位工匠之神的眷者正面对着石壁上的一道纵线发呆。
他双眼紧紧盯着这条线,双手伸出,各自抵着这条纵线左右两边的墙壁,口中不断喃喃自语。
艾丽希能听见他在嘀咕:“这里,肯定是这里,左右两边的墙壁都曾经在水中浸泡。但是浸水的程度、时间长短都不一样……但是这中间,明明没有任何机关啊,为什么会有这么明显的一道界线……”
艾丽希托起胸前的神符尤米尔:“尤米尔,之前我提过的,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神符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那个克努姆的小学徒说得一点没错,当年女王陛下在此葬送全部仇敌时,这里确实没有什么所谓的机关。”
艾丽希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尤米尔直呼工匠之神的名讳也就罢了,竟然到这时候突然改口,说尼托克莉斯的地下陵墓,根本没有抵御洪水的机关?
她看见卡拉姆一脸沮丧挫败地转过头来,森穆特了然地转过头来,南娜满面惊愕地转过头来。阿苏特们的视线都落在她脸上。
神符说的话,所有阿苏特都能听见。
一时间艾丽希已经不再想在尤米尔这神符上刻字的事了,她只想把尤米尔用作在石壁上写画涂鸦的工具,好好看看究竟是古代工匠开凿出巨大石壁坚硬,还是它尤米尔更硬些。
“原来,原来真的没有机关……到头来我还是救不了罕苏……”
卡拉姆对于他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并未特别惊慌。但是他望向儿子的眼光却凄凉而抱歉。
卡拉姆失魂落魄的话语落进了附近每一个人耳中。
突然有一个人站在卡拉姆身后小声反问:“是真的吗?躲在这里也一样活不下来?”
这正是那个高个子,穿着肮脏的棕黑色坎肩,胡子硬如毛刷,曾经对艾丽希这个女人表现出明确质疑的男人。他的声音里非但不见失落与畏惧,反而显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卡拉姆茫然点点头。
只见黑坎肩并不像卡拉姆那样失魂落魄,他眼神有异,低声笑道:“那趁现在地面上还没有人知道,正好赶紧去抢你老兄造出的那一大条纸莎草船去。”
他话音还未落下,就觉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不,你不想——”
大祭司俊逸的面孔出现在这个民伕身边,淡金色的瞳仁中蕴着温和的笑意,定定地望着这个想要借着先机,独占逃生机会的家伙。


第33章
艾丽希也略有察觉:经过那次对原初的初步探索之后,她内心已悄然发生了什么变化,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似乎心里那些藏着的欲望都被放大了。
无遮无拦,呼之欲出。
眼前这个黑坎肩大概也是一样。
这民伕心里藏着念头:要是地下陵墓的机关无效,就趁他人不注意,悄悄去偷了纸莎草船,驾船溜走,逃离这个行将被大水淹没的地方。
谁知却当着卡拉姆等人的面,毫不掩饰地说出来了。
森穆特就在这人身边,立即开口:“不,你不想。”
他眸光闪动,看似只是安静地望着黑坎肩。
片刻后黑坎肩平静如桓地回答:“不,我不想。”
“我不想窃取卡拉姆的纸莎草船,不想抛弃我的同伴们独自逃生……”
艾丽希就在他们两人身边,清楚听见了这段对话,心里暗自吃惊。
森穆特确实是能够影响他人的情绪的,可什么时候他竟这么厉害,竟然能够依靠情绪的影响,完全扭转他人的想法了?
这种能力的功效,简直堪比催眠、洗脑。
艾丽希忍不住睁大眼睛:一定程度上是她开发了森穆特的这种能力。但此刻她完全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情绪是人性的一部分,人生来就能感受到喜悦、忧伤、愤怒、迷茫。
这甚至是一种动物性,动物们除了觅食与繁衍的本能之外,也一样有情绪。人类和它们的区别不过是人类更擅长掩饰而已。
森穆特却能够影响,甚至决定他人的情绪,进而左右他们的决定。
此时此刻,森穆特金瞳闪烁,满眼都是凛冽的正气,直视这高个子民伕。
他的正直和坚定迅速影响了面前的黑坎肩,令其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两三遍我不想这话。
艾丽希在旁低下头思考:
她需要弄清楚的,一是森穆特的这种能力是否能够永久影响他人,不是的话能够维持多久;
三是森穆特是否是有意识地在使用这种能力。
总之她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日后是否该与森穆特为敌的事了。
眼下森穆特见到自己竟然说服了偶尔生出歪念头的黑坎肩。
顿时笑得畅快,伸手轻轻拍拍对方的肩膀,柔声说:“别泄气,会想到办法的。去那边和大伙儿一道坐着休息一下吧。”
被艾丽希挂在胸前的神符尤米尔这时也开口说:“是呀,会想到办法的。”
艾丽希一瞪眼睛:“你还敢说?”
她连吞了这枚神符的心都有了。
尤米尔十分委屈地说:“我最伟大的主人啊,您忠实的仆人、死心塌地的下属,尤米尔,虽然曾经因为特殊的原因对您有过不敬,却从来没对您说过半句谎话。”
艾丽希险些被气笑了:尤米尔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
她记忆力超强,迅速回忆起她与神符当时的对话:神符回应她,女法老的地下陵墓即便是到了今天,也可以做封印……
艾丽希马上醒悟:“你是说,能够封印陵墓的不是卡拉姆所熟悉的那种机关?”
尤米尔顿时大声赞美:“我的主人,尤米尔眼中再没有第三个像您这样,美貌与智慧并重的阿苏特了。”
神符拍马屁的声音太过响亮,以至于失魂落魄的卡拉姆和神情正直坚定的森穆特,眼光都朝艾丽希这边转了过来。
“当年伟大的女法老尼托克莉斯用来封印这座地下陵墓,使其与大河之水隔绝的,当年叫做机关,用属于您这个时代的称谓,应该叫做咒语。”
艾丽希:……早说是用咒语不就完了吗?
她简直有点怀疑尤米尔之前那是逗你玩儿。
这时森穆特试图与尤米尔交流:“拥有神明伟力的神符,您口中说的咒语,是否是我们所说的神咒?”
听见森穆特对尤米尔如此礼貌的问话,艾丽希很想提醒一句:千万别对这枚神符稍假辞色,到时这家伙翘尾巴。
尤米尔果然连语气都膨胀了:“不愧是一位图特神庇佑的神之祭司,熟悉神符所拥有的神力特性……不过您说的不对。”
森穆特一敛眉:不对?
“在神明刚刚降临人间,将他们的力量赐予阿苏特的时候,咒语就是咒语,不分神咒与邪咒。”
“只有行走在人间的神明之间起了争端,渐渐地有了正神与邪神之分,连带的,咒语也才分出了神咒与邪咒。”
艾丽希内心只有三个字:……说重点……
“当年伟大的女法老尼托克莉斯将她的仇敌邀请来这座地下陵墓时,是法老本人亲自用咒语封印了这座大厅,也是她亲手将其打开,令大河水涌入……”
神符尤米尔一面说一面唏嘘不已。
艾丽希关注的重点则是:“尤米尔,你是说,我们也能复制昔日女法老的举措,封印这里,不让河水灌入?”
但她要求的不止是这些:她不是尼托克莉斯,没有要歼灭的仇敌,反而有一大堆需要保护的人。
她不需要一座昙花一现、纸醉金迷的享乐场,她需要的是一座庇护所——
宽敞的环境、洁净的空气、充足的食物与水……她甚至还奢望阳光,日头东升西落,滋养大地万物,让人们内心安宁地度过大河泛滥的这段时光,而不是像躲在地窟深处的蚁鼠一样……
咒语,能够做到这一切吗?
“您说得太对了,我伟大富有智慧的主人。”
尤米尔适时地送上高帽一顶。
“我相信您一定对咒语有非常深刻的理解。但是为了照顾在场其他阿苏特的感受,我从最浅显的理念开始讲好吗?”
艾丽希:……
在场所有的阿苏特?她才是最弱最无知的那一个吧。
这尤米尔拍马屁科普两不误,开始向艾丽希陈述:“您想必知道的,在咒语之前,首先要有咒法。”
“咒法是一种施加神赐能量的过程。可以这么说,阿苏特只要使用了神赐的能力,他们的行动就相当于在使用咒。”
“咒法有两个最基本的原则,相似律与接触律。”
“主人,与封印这里最相关的只有相似律。因此尤米尔暂时先不考虑接触律,只为您解说与相似律有关的内容。”
艾丽希心里默默地祈祷:……赶紧吧!
“至于相似律,是指这一部分咒法释放能量的基础是和真实事件的相似性。”
“例如,某位阿苏特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飞上天空,他就必须在自己双臂上粘上鸟羽,奋力振动双臂,再加以运用他所拥有的神力——他就能像是一只鸟儿一样,在高空翱翔。”
“某位阿苏特想要让他的猎物落入陷阱——他可以事先跃入陷阱,卧在陷阱底部雌伏,并将神明的力量藏蕴于此,等到他离开,这就成了一座蕴有神力的陷阱。”
“又例如,某位阿苏特想要治疗某位病人的疾病,他可以代替病人,在地上痛苦地打滚,然后逐渐平静下来,最后像没事人一样地原地站起①……”
艾丽希原本心急不已,听尤米尔东拉西扯只觉得不耐烦。但是仔细听起来,对方的话语确实像是在阐述某些规律性的东西。
“在这个过程中,这位阿苏特只要运用他们用有的能力,通常是塞赫梅特女神的神力,就能将这名病人治愈。”
尤米尔一边说,森穆特一边面带钦佩,连连点头,似乎尤米尔介绍的内容与他的认知完全相符,同时兼具概括与凝练,令人十分信服。
“能得到知识与智慧之神图特的祭司认可,我尤米尔十分荣幸……”神符得意洋洋,艾丽希几乎能想象它尾巴翘到天上去的样子。
“但是您的悟性恐怕比不上我主人,虽然她的位格目前还远不及您。”
艾丽希愕然,没想到神符的马屁已经拍到了这种厚颜无耻的地步。
“是的,看得出来,王妃是一位极具潜力的阿苏特。”
森穆特和煦望了艾丽希一眼,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
“神之祭司,请不要再打岔了。”
神符尤米尔得意至极地冒出一句。
“我们刚才说到了咒法与现实事物之间的相似律,依照这种相似律创造咒法的方法,神明们称呼它为顺应法。”
相似律与顺应法——艾丽希低头凝思。
她似乎有点开始了解这个世界里力量运行的规律了:她昔日所了解的那些规则并没有发生多少改变。但是阿苏特可以对其施加能量,令其效果成百上千倍地增长,不可能成为可能。
“我们再来说咒语——”
“先有咒法,然后再有咒语。”
“咒语,则是一种,能够令咒法脱离阿苏特而存在的东西。”
“我明白了……”
艾丽希脑海里已经有些隐隐约约的理解。
她想起了那些中了邪咒的人们,法老的卫队长和她的侍女阿辛,她想起了森穆特曾经用过的一句手滑,和她从森穆特那里借走防御能力的一句借用……
“不过,咒语的名称与内容,并不能直接体现相似律的实质。我的主人,比如您向我借走的那一句。”
艾丽希听见,脸上顿时一红。
她从尤米尔那里学到的咒语名叫借用。但本质上却是有借无还,借了就跑,只能使用一次的临时咒语。
仔细想想,这哪里是借,而分明是偷——
尤米尔竟然内涵她。
“咒语就是抽象化地使用咒法的过程。”
艾丽希赶紧摒弃了那些令人尴尬的念头,冷静地总结出这样一句。
一旁专心听着的森穆特、南娜和卡拉姆全都一起点头,表示按照他们的经验来看,艾丽希说的完全没错。
“您说得太好了,我的主人!”
尤米尔音量提高,语气显得十分激动。
艾丽希低下头:果然给她说中了。
在艾丽希看来,从咒法到咒语,是同一件事物发展到不同阶段的结果。
最早的阿苏特在运用神明赐予他们的力量时,发现了相似律,开始按照顺应法则使用这些能量。
但是始终过程相当复杂,耗时又费力。于是那些阿苏特先辈们试图用简单便捷的办法实现咒法的全过程。
渐渐地,他们发现,不需要每一次都重复顺应法则的过程。
而是可以用一种更简便的方式召唤出整个咒法,例如一句特别的言语,一个动作或者手势,或者以上相结合。
“等到咒语固定成型,人们渐渐发现,受到不同神明眷顾的阿苏特,也可以开始使用一些其祂神明赋予的能力。”
“更有甚者,一些普通人也能够使用这种力量,只要他们能够承担相应的代价——”
艾丽希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想起了被人蛊惑的阿辛。很显然,有些咒语使用的代价是生命。
“后来咒语被渐渐固化,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知——这一点,图特神的神眷者是最清楚的。这位神明据说是了解最多咒语的神。”
尤米尔说时,森穆特在一旁轻轻地点头。
“阿苏特都可以学习咒语,但是否能使用,决定于他们的位格高低。”
“再后来,世间分出了正神与邪神这两大派系。于是,咒语也渐渐分成了神咒与邪咒——这与它们的力量来源有关。被赋予正神力量的咒语被称为神咒,反之则是邪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