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我好高兴。”宴春说:“我的灵府修复了,我终于好啦!”
宴春越说越高兴似的,“大师兄,我好了,我好了!”
“我哈哈哈……我终于好了呜呜呜……”宴春又抱住荆阳羽,高兴得在涤灵池中直跳,又哭又笑。
荆阳羽半跪在池边,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闭眼,眉目如凡尘之中供台上的真神,俊挺的鼻子蹭了下宴春头顶。
也被宴春的情绪影响,素来喜怒难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欣慰柔软,失而复得般的神色。
他回抱住宴春,垂下头埋入宴春颈窝,压下眼中酸意。
可是很快他僵住了,因为宴春颈窝的项圈硌到了荆阳羽的下颚,他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个银色的项圈,还有戴着那个项圈的,和宴春十分相像的一张脸。
在荆阳羽来看宴春之前,正陪着那个人,荆阳羽想到她躺在床上,消瘦的肩颈似乎要承受不住难以言喻的痛苦,细细地颤抖着。
她却还在故作坚强,依恋无比地笑着叫他:“大师兄……”
“大师兄……”声音似乎就响在耳边。
“大师兄?”宴春拍着荆阳羽的脸。
荆阳羽猛地回神,神情如裂开的神相般狼狈。
宴春带着笑意,面上虽然病容未曾尽去,却如枯木发新枝一般明艳:“你在想什么?”
她勾着荆阳羽的脖子,拉着他倾身,鼻尖抵着他的鼻尖,露出恶劣的獠牙,眯着眼质问道:“你在想我的另外一张脸,对不对?”
“你想到了什么?嗯?”
宴春抓着荆阳羽脑后的头发,扯着他逼问:“你也和她亲过了吗?还是你和她已经……双修过了?”


第8章 入妄八 他愿意豁出命去
荆阳羽拧了下眉,错愕地看着宴春。
他以为宴春恢复了,可是现在宴春的样子……很明显她还是那样。他的表情渐渐消失,半跪在池边低着头,任由宴春拽着头发。
只是宴春又飞快把獠牙缩回去了。她晃了晃头,眼神很快又无辜下来,松开荆阳羽说:“对不起……对不起大师兄,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宴春拍着自己的脑袋,楚楚可怜道:“我刚才怎么了?我的灵府恢复了,我不该好了吗?”
荆阳羽表情一滞,很快恢复如常,他坐在涤灵池边,抓着宴春的手腕,将灵力探入她的内府,查看她的伤势。
宴春坐在涤灵池边上,头枕在荆阳羽的膝上,水淋淋的湿发布满肩头,贴在她消瘦却有了血色的脸上,她又变得温柔无害,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她将鼻尖的小痣依恋蹭在荆阳羽腿上,说道:“等我彻底恢复了,我就去山下大吃一顿!”
“我还要和母亲学推衍之术,也要和父亲学剑,大师兄,我这次一定听话,肯定会好好修炼的。”
“父亲和母亲为什么没来?”宴春仰头问荆阳羽。
没等荆阳羽回答,宴春又像个不知疲惫的小家雀一样叽叽喳喳道:“母亲如果知道我已经恢复了,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她似乎真的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又活泼又甜美,迅速麻痹了荆阳羽。
荆阳羽收回探脉的灵气,心里也稍稍安心,宴春确实在飞速地恢复着。刚才……或许只是一时失控。
宴春想到了昨天戴上共生颈环的时候,她看到的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知道那些是属于莫秋露的记忆。
她躺在荆阳羽的腿上快速勾了下唇,然后说:“大师兄,我昨天似乎做了梦,梦到了很可怕的事情,然后我就感觉……我感觉满心都是怨恨,所以才会对你那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宴春把她通过共生看到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荆阳羽闻言沉默片刻,果然眉头微微皱了下。
他自然知道那是属于莫秋露的记忆。
她竟有那么多的怨恨吗?她的心境影响到了宴春?
宴春这时候又抱住了荆阳羽的双腿,贴着他说:“大师兄……我从前不乖,没有好好修炼,从今往后,我一定努力,不让你再等我太久,等我修到破妄境中期,我们就结为道侣好不好?”
宴春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有羞赧,却更多的是珍重,她抬起头,用一双盈盈秋水一般的眼睛,看着荆阳羽。
“我们一定会像父亲和母亲一样相爱,或许也会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大师兄,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荆阳羽抚弄着宴春头发的手狠狠一抖,他心脏先是因为宴春的话狂跳,好容易平静下来了,却生出了一种刻骨的慌张。
宴春对荆阳羽向来都是坦荡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用充满钦慕的眼神看着荆阳羽,后来这份钦慕之中,带上了少女情愫。
没人会不喜欢荆阳羽这样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对宴春向来温柔,如兄如父,亦师亦友,宴春能够在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感情。
她自小被娇惯,荆阳羽又格外纵容,她自然不会掩饰自己。因此自十几岁动情,便对着荆阳羽倾诉了情肠。
荆阳羽并未拒绝,只说等她长大,等她的修为再进一些,能够受得住双修之时,脱凡境修士的元阳温补,便与她结为道侣。
可宴春虽然喜欢缠着荆阳羽,却从来不急着修炼,荆阳羽也不逼她,两个人都觉得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
他们本来有足足一生,能够情投意合,荆阳羽甚至觉得,等待情人长大,亦是一件修行之外的美好之事。
因此他们之间,从来亲密,却也从未提及关于未来要如何。这还是宴春第一次说起,急着修炼同他结为道侣,要同他像双尊一般相守,甚至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
荆阳羽本该高兴,可他心头的慌乱如妖如魔,难以驱散。
他看着曾经在他这里代表着一切美好和人欲的小师妹,她虽然消瘦了不少,却一如当初美丽明媚,可他总是会想起……
这看似回到从前的一切,却是利用有违天道的办法才达到。
因此荆阳羽张了张嘴,却没能顺着宴春的话说下去,更是垂下了眼,不敢看她充满期盼的眼神。
他喉间干涩,心里不住地想,做了那种事情,他们真的有资格结为道侣,得到天道的祝福吗?
他心中的慌乱越来越甚,他和宴春的一切美好,都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的,只要想到这个,眼中从来容不得半点污浊的荆阳羽,心中简直要生出魔障了。
宴春躺回荆阳羽的膝上,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她恢复了都要去做什么。
荆阳羽隔了好久,才压下心中的慌张,艰涩地说:“你……先好好养伤,等到恢复了,想做什么都容易。”
宴春自然无不应,只是心中打定了主意,她起码在死之前,要揭穿莫秋露的真面目。
宴春最后又问了荆阳羽一次:“我父亲和母亲为什么还没来?”
“他们下山了。”要去魔族寻找一种名为固魂草的魔植。
但是荆阳羽和双尊早已经事先商量好了,自然不可能告诉宴春实话。
荆阳羽说:“双尊因你的灵府十几年未曾好好修炼,修为倒退,此番自然是去寻觅机缘,还有寻找稳固你的灵府伤势的草药。”
荆阳羽又说:“双尊临走之前,给你留了留影玉,待你恢复了,你自可以去康宁院看。”
宴春想起来了。
固魂草,吃了之后她的神魂再也跑不出这个躯壳,到最后就会变成命魂镜中看到的那样。
宴春从前说了太多次命魂镜,也说了太多关于未来的事情,现在没人相信她,她得慢慢来,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她还有些时间。
宴春和荆阳羽说话,絮絮叨叨说了一整个下午。天色黑下来,荆阳羽得离开禁地了,他今天已经留了够久了,门中大小事宜,大部分都是荆阳羽处理的,毕竟掌门不在山中,他现在是代掌门。
宴春装着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走了。
宴春真的喜欢荆阳羽,但从前有多喜欢他,现在就有多么怨他。
他对莫秋露一丝一毫的动容,都是对宴春那份喜欢的践踏。
没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心被反复践踏。
而在荆阳羽离开之后,涤灵池又剩下了宴春自己。她收敛心绪,开始尝试着引灵流横冲直撞自己的灵府。
每次冲出了裂痕,宴春都心中暗爽。
共生是吗?想要取她代之是吗?那就尝尝她曾经受过的苦吧。
宴春现在感知不到灵府开裂的疼痛,那么能感知到的,肯定是另一个“她”了。
宴春一直在玩这个游戏,玩到了月上中天,估摸着和她共生的人已经痛不欲生了,她才堪堪停下。
宴春趴在涤灵池边,头一次这么惬意地泡着,四周寂静极了,她玩累了,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后她又再度被灵雾卷着,在山上到处游荡。因为共生颈环的原因,她总算看明白了,自己这是神魂出窍。
她的神魂因为共生颈环不稳,这是她身体对外来神魂的排斥,她的神魂在保护她,宴春这次神魂出窍,是能够自主控制方向的。
她想着去康宁院,看看母亲给她留下的留影玉。
但是在康宁院外,她竟然被阵法禁制挡住了,虽然阵法并没有将她当成妖邪,只是轻柔将她神魂弹开。
多可笑,她被挤得离体的神魂,竟然不被自己院子的阵法认可了。
宴春被挡回来,没办法,只能乘风下山,最后悠悠荡荡,又去了外门地界,又进了那片未曾设下高等阵法的山林。
她在山中转了一圈,就直接进了山洞,果然玉宸小师弟又在对着留影玉玩命。
这一次摊开在地上灵力耗尽的留影玉堆成了一小堆,而那小堆耗空的留影玉旁边,有一块扁平光滑的石头,上面放着一个玉牌,玉牌下压着一方眼熟的手帕。
宴春认得玉牌,正是宗门大比的入场玉牌。
昨晚上宴春看他对战,就有猜测,今天看到这入场玉牌,更确定尹玉宸要参加宗门大比。
宴春这一次不至于贴在尹玉宸的后背上不能自控,她悬浮在半空,混在风中吹到那块石头上坐着,看着尹玉宸和留影玉上面的影像对站。
尹玉宸已然不知道练了多久了,后背汗水浸透了衣服,他却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且这才一天没见,他的攻击方式,比昨晚上更加不要命。
宴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尹玉宸这种打法,根本就不是要同人切磋,他剔除了所有防守的招式,只练进攻。
他是要对方在他的一击之下,失去再战的能力。
而留影玉之中的外门弟子,有很多宴春看出了修为虽然不高,却功法招式远胜尹玉宸。
要是在宗门大比之上对上……尹玉宸若是运气不好抽到了这些人,这种命门大开的打法对方不刺他命门都对不起他。
宗门大比外门要比上五天,纵使能侥幸胜下一场,他还焉有命再战?
宴春越看他练习,越是触目惊心,她恨不得自己现身说话,劝劝这个和她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弟。
宗门大比三年一度,修者求仙路漫漫,他年岁还这么浅,修为又勤勉,若想要进入内门,再等三年又何妨?
可看尹玉宸这样疯狂的样子,就算宴春未曾亲口询问他为什么,也能感觉出来他对宗门大比获胜的执着。
正在宴春不理解他为何这么急功近利的时候,尹玉宸在面前留影玉再度灵力耗尽之后,垂下了手中长剑。
他转过身,手里提着长剑,剑身都在跟着尹玉宸已然要脱力的手臂颤抖。
他慢慢地,走到了宴春的面前,宴春看着他面上的四象面具,因为她的想法凝成了一张脸。
正是之前她见过的,属于尹玉宸那张年轻又清隽的模样,只是因为宴春没有见过他的眼睛,所以四象面具上的脸,是系着白色布带的。
尹玉宸长发微微有些凌乱汗湿,他走到宴春面前,慢慢半跪下来。
宴春心脏乱跳,以为他看到自己了,却见尹玉宸朝着她的膝盖位置弯下腰来,将头抵在了宴春身下的石头上。
确切地说是宴春膝盖旁边的一块纯白的手帕上。
宴春才发现尹玉宸的手帕,被压在她坐着的这块石头上呢。
而尹玉宸,用一种虔诚又卑微的姿态,跪在石头面前,像跪在宴春的面前,将额头抵在手帕上,宛如抵在宴春的膝头。
他气喘不止,汗水淋漓,用这般姿态,像在祈求着什么,又像是在膜拜什么。
宴春看到手帕上压着的宗门大比入场玉牌,只以为尹玉宸是在祈求一场胜利,想要进入内门。
她却不知道,尹玉宸求的,是一条能够走到她身边的入场资格。
为了这个资格,他愿意豁出命去。


第9章 入妄九 这一看,就看了一夜。……
宴春垂头看着尹玉宸脊背和手臂都在细细颤栗,他的汗水顺着四象面具的下方,汇聚在他的脖颈,而后缓慢滑入衣领。
他半跪在地上,拿起手帕和入场玉牌,摩挲了片刻之后,再次放下,而后又拿出了新的留影玉,继续用那种不要命的打法训练起来。
这样下去,他如果真的参加宗门大比,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
宴春越是看着尹玉宸用这样命门大开的方式训练,眉头就越皱越紧,显而易见他这入妄境初期,是绝无可能靠命博出内门弟子名额的。
宴春没法出口劝阻尹玉宸,因为她现在也只是神魂离体的状态,尹玉宸甚至感知不到她。
宴春在天快亮的时候,自主又回到了涤灵池。
她醒过来,泡着涤灵池感觉非常舒服,闲着没事,又开始猛冲自己灵府。
想着莫秋露死去活来,宴春心里就一阵爽快。
只是……她一个人在池中,又莫名想起了山下此时正在研究着怎么玩命的尹玉宸。
就算尹玉宸拼着不要命打一场,能侥幸不死在对站台,万一灵府开裂……灵府开裂的痛苦宴春太了解了。
宴春几次三番这样在意他,当然不是不像从前一样,喜欢多管闲事了。人各有命,她自己的命运都这副狗样子了,她哪有闲工夫去管别人?
只是宴春需要一个绝对听话的人,需要在她挣脱共生的时候,帮她个小忙……这个人不能是内门弟子。
因为所有内门弟子,都在荆阳羽的掌控之下。而外门弟子宴春不熟,还大多阿谀奉承,收了好处也未必办事。
说来可悲,宴春到如今竟然是因为这些年的“疯举”众叛亲离,她需要一个听她话的人,帮她办事。
尹玉宸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好像很顺着她,虽然他们萍水相逢,但宴春对他莫名有信任。
并且……那天在溪水边,就凭他在威压之下也不肯向荆阳羽低头的样子,也足以证明如果他肯作为她的帮手,至少不用担心他畏惧高境修者。
尹玉宸想进内门,凭他自己是赌命,但是如果宴春帮他……他们说不定能友好的互相帮助一下。
他们萍水相逢,全凭说的话,宴春自认不可能在他心中有什么分量,肯定说不动他。而且他们短时间没法见面,宴春觉得得先给他点好处。
她索性沉入涤灵池底,喝了好几口水,让浓郁的灵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同时灵魂出窍去。
宴春才刚刚离体,便悚然感觉到涤灵池边上来了人!她连忙沉回身体。
那人将手伸入池中,抓住了她的手腕,以灵力探入她的内府。
宴春不睁眼便知道是大师兄荆阳羽,她回手抓住了荆阳羽,然后从池中起身,对着荆阳羽笑。
荆阳羽被她溅了一身水,面色却很严肃。
他视线落在宴春越发气色红润的脸上,想到另一张脸上痛不欲生的痛苦,眉心紧拧。
“你不要乱引灵气冲刷灵府,”荆阳羽难得疾言厉色:“你明知道是她替你承受痛苦,灵府想要彻底修复,要依靠她,你这样只会让两个人更加痛苦。”
宴春笑意淡了些,一脸天真懵懂地问:“大师兄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引灵气……昨晚秋露很痛苦吗?”
她眼神太纯真了,连荆阳羽也看不出她到底是不是故意。
宴春啊了一声,说:“我昨晚在池中睡着了,不慎呛了几口涤灵池水。”
涤灵池乃是灵气凝成,精纯非常,绝不是莫秋露那种修为能承受的住的。
“大师兄,你干嘛这么凶啊,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跟你告状了,说我故意害她痛苦吗?”
宴春有些失落道,“大师兄你还不了解我吗?”
荆阳羽愣了下,很快意识到他自己的语气太急,连忙又说:“你才刚刚恢复,千万注意,共生将你们相连,你要更爱惜自己,才会好得快。”
宴春笑着凑近荆阳羽,湿漉漉的头枕上他的腿,她仰头看着荆阳羽,像诱人堕魔的鲛人,又像个索人魂魄的水鬼。
“我知道了,大师兄你别急嘛,我都快好了,怎么会乱来?”宴春用脸蛋蹭荆阳羽的手。
宴春心中阴鸷,却又有些难忍的酸痛,她喜欢荆阳羽那么久,没法一朝一夕抽离,她怨他至深,却知道他是真的为自己好,像她父母一样。
那样霁月风光眼中不肯容半点污浊之人,为了她活着动用这种违逆天道的方法,宴春终究无法恨他。
哪怕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如何为另一个女人动摇。
荆阳羽攥了下手指,抬起手别过宴春脸边湿贴的发。
“水云,”他轻声唤宴春的字,手指点了点她鼻尖小痣,说:“你乖乖的,很快就会好起来,剩下的一切,都交给师兄。”
有违天道也好,不能为人知也罢,他不想让宴春染指这些。
宴春乖乖点头,荆阳羽笑了笑,说:“我得回去了。门中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
他得回去以灵力不断地修补另一个人的灵府,这样才能让她源源不断地以神魂修复宴春的灵府。
荆阳羽心中纠结痛苦,都隐匿在他不动如山的外表之下。
他从灵池边上起身离开,宴春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片刻动容,渐渐变得麻木。
她决不能放任一切按照宿命走下去。
因此在她使劲折腾灵府,在下一次荆阳羽再次被莫秋露涕泗横流的告状,支到宴春这里来的时候,宴春又轻易撒娇卖乖的骗过了荆阳羽。
她从前是走错了路,也怪她太蠢太天真,不肯利用亲近之人的感情,优柔寡断的让莫秋露险些就达成了目的。
荆阳羽到底喜欢的是宴春,宴春对他撒娇他是扛不住的。他虽然亲眼见了莫秋露呕血不止,却也没法不信宴春。
宴春糊弄过去之后,装着不经意似的提起,“大师兄,我的那一对儿阴阳鱼……你养在了哪里啊?”
荆阳羽神情一顿:“在我的院子。”
宴春听了荆阳羽留着鱼,便知道他肯定也处理了外门的事情,那对尹玉宸第一个示好算是成了。
宴春抿着红唇,眼睛亮晶晶看着荆阳羽,不说话。
荆阳羽一见宴春的神色,就知道她这是闲不住了。
他想了想说:“那对阴阳鱼实在是蠢物,并不会自主吸收灵力,你要是想玩,我等下给你送过来。”
如果是开了灵智的灵兽,大多都会自主吸收灵力修炼,荆阳羽的院落之中,聚灵阵乃是掌门亲自设下,虽然及不上涤灵池,却也是灵气浓郁非常的。
那两条蠢鱼,竟然都不会利用,宴春哭笑不得。
不过正因为不会吸取灵气,那蠢无送来涤灵池也就不用怕它们被精纯灵力撕裂灵丹了。
虽然它们成没成丹还尚未可知。
宴春连忙点头:“好呀,送来吧,它们和我一样不会吸取灵气,纯粹泡池子也省着我自己无聊。”
荆阳羽点头,很快闪身出了禁地,没多久,就把阴阳鱼送来了。
荆阳羽直接把那对儿蠢物扔下了涤灵池,这俩玩意确实蠢,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还认识宴春,进了池子就开始和宴春玩闹。
荆阳羽看了一会便离开,宴春和两条鱼在池子里你追我赶了一会儿,给它们取了名字,黑的叫小阴白的叫小阳。
闹累了一人俩鱼都飘在水中,宴春看着小阴和小阳,又想起了尹玉宸。
要是帮他进入内门的话,他会感激不尽,帮她做事吗?
此刻弯月挂在头顶,星光繁盛,宴春自言自语,对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人话的小阴小阳说:“救下你们的前主子,这会儿估计正在热火朝天的找死呢。”
“我其实不太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执着非要赶在今年进内门啊……”
宴春嘟囔了两句,就不说话了,飘着飘着,思绪就混沌了。
等到她再度有意识,发现自己又被山风卷着下了山,老马识途一般地钻进了尹玉宸修炼的山洞。
山洞里,尹玉宸褪去了湿漉的长袍,正穿着一身汗湿的中衣在练习对战。
宴春坐在那块光滑的放着手帕和入场玉的石板上,撑着双手看着尹玉宸玩命找死。
同时观察者他,也分析着他。
分析这个人到底会不会听话,是不是知恩图报的。
宴春看着尹玉宸,又侧头看着石头上外门大比的入场玉牌。
这玉牌下面压着白手帕,宴春莫名想起了之前她用这手帕擦了脸的事情。
她倒也没有想这块还是当初那块,只是觉得尹玉宸可真是个翩翩公子哥儿,到哪都带着手帕。
一般温润如玉的公子,都会知恩图报言而有信吧?
宴春撑着手臂,看着尹玉宸汗水淋漓。
这一看,就看了一夜。
却不知道她以为的温润公子,是一条怎样的毒蛇。
天亮她被风卷走,回到了涤灵池,然后只要她休息,就会自主过来观察他。
次数多了,宴春彻底确定,尹玉宸这等修为参加宗门大比,就是送死。
简而言之,她只要帮他,他必须承她的情。
宴春撑着双手,看着他越发娴熟地同留影玉之中的人对战,也越发娴熟地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只是演练便叫宴春看得胆战心惊,若当真比起来,岂不是……
这样不行,她得回去找找办法。
六月十三,距离宗门大比的外门比试,还剩下不足半月。
宴春这天晚上来了这个山洞,看着尹玉宸日复一日地练习,怀疑他不眠不休,因为眼见着他的腰身快比自己还细了。
不过黎明将至,宴春要离开之前,看到了尹玉宸因为日夜不休地演练,隐隐要突破入妄境初期。
宴春在晨光中震惊不已,接着随风而去。
她回到了涤灵池,也彻底下了决定,她也尽自己所能,帮他一把,也赌他进了内门会帮自己。
这天宴春等到荆阳羽来了,一手抱着小阴摸着它光滑的鱼鳞,仰头看着荆阳羽问:“咦,大师兄,怎么你的腰身也清减了这么多?”
“难不成你……也不眠不休吗?”
宴春的话有些玩味,荆阳羽若是平时定然会注意到宴春的阴阳怪气,还有她话中的那个“也”字。
但是他现在心神不宁,因为这几日莫秋露的神魂状况不知怎么特别差,还会出现思维混乱,总是将自己当成宴春,总说宴春没有老实的待在身体里。
荆阳羽实在是疲于应付,却半步不敢离,简直苦不堪言。
他在池边蹲下,拉过宴春的手腕探她灵府,垂眸看着她怀里抱着的鱼说:“这蠢物,泡在涤灵池竟然也毫无精进。”
宴春笑着说:“照这么说,最蠢的是我啊,我都在这里泡了十几年了。”
荆阳羽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宴春蹭了下他的手,然后咬了下嘴唇。
她看着荆阳羽,几番欲言又止,抓着小阴的鱼鳞抠,把小阴抠得疼了,一甩尾跑了,弄了宴春一头一脸的水。
“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荆阳羽自小看着宴春长大,她有什么明知双尊不会纵着她的鬼心思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眼珠子乱转,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看他。
一直看到他心软答应为止。
宴春看荆阳羽眉宇间的疲惫,心里轻轻一动,若是从前她肯定要心疼死。但是想到他为什么这么疲累,还清瘦了,宴春就想杀人放火。
好容易压下眼中情绪,宴春抿着红唇笑了,自下而上看着荆阳羽,眼角因为这角度耷拉着,做一副单纯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