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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从没想过真的拆散宴春的大好姻缘,只想离她近一点,看着她过得好便罢了。这才有这么多次机会能弄脏她,都没有对她下手。
“做什么掌门夫人?”宴春提起荆阳羽,神色难免沉郁一些,却很坚定道:“我就做宴水云!”
死也做宴水云,自由自在的那个水云。
尹玉宸听她这么说,猛地抬头。
宴春对他笑了笑,说:“别怕,我们清清白白的,怕别人说什么?我已经和我大师……和代掌门分手啦。”
尹玉宸闻言脑中嗡鸣。
鲛纱后的双眼都要流出血泪。
他想说清清白白个大头鬼,信不信我现在就玷污你。
尹玉宸从康宁院的门口离开,是真的用了他这辈子能用的所有自制力了。
宴春说她和荆阳羽分手,尹玉宸并没有相信,他又不瞎,提起荆阳羽宴春那种情绪变化毫不作假,真的不在意了,不会是那样的。
宴春说得分手,在尹玉宸看来,这就是闹了个别扭。
可这点别扭,还是在尹玉宸这里掀起了惊天巨浪,人的贪欲是不会停止的。
尹玉宸最初只想远观,想着进入外门,和她待在同一座山,便好了。
后来痴心妄想,想要进入内门,同她做个“同门”。
到现在内门还没进,宴春对他的不设防和亲近,让尹玉宸的痴梦像一场蜃魔编织的盛大幻境。
他想要得到宴春,完完整整的,让她这只“小白鹤”落入他的口中。
宴春一直看着尹玉宸身影消失在了石阶的尽头,这才回了康宁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她那种不舍和孤独的情绪,又如同死灰复燃的野火一样烧了起来。
宴春肩膀都塌下一些,朝着自己的屋子走,然后在自己的屋门口,撞见了荆阳羽。
宴春现在的修为实在是等同没有,荆阳羽什么时候到了她的门口,她完全不知道!
“大……”
宴春第一反应,是像之前一样扑上去,依恋的叫大师兄。但是很快她脚步顿住,深吸一口气说:“代掌门怎么会在这里?”
她色厉内荏的太明显了,就只有她自己觉得自己足够“绝情”。
荆阳羽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无奈和宠溺,抿了抿唇,并没有说教她身体刚刚恢复,不该乱跑,也没有提起白天她将莫秋露伤了的事情。
只是问:“你很喜欢尹玉宸吗?”
荆阳羽看出了尹玉宸的痴心妄想,却根本没将他当回事。荆阳羽自认对宴春很了解,宴春很好相处,可真正放在心中的人,这么多年除了双尊就只有他。
荆阳羽并不知道他以为无坚不摧的墙角,没人撬都在摇摇欲坠。荆阳羽今天看了尹玉宸的路数,长老们也都看着呢,虽然他修为靠着进境丹强提上来了,境界却如同走在悬崖边一般。
随时会倒退不稳,纵使侥幸获胜进入了内门,想必也没有哪个长老,会收这种戾气过重的弟子。
他打法太狠毒了。
荆阳羽将尹玉宸那点极端的修炼方式,包括他未来在宗门之中的地位都看得一清二楚,内门无人收为弟子的情况下,顶多打杂个几年,就会修为倒退,被踢出内门。
若是放在从前,荆阳羽根本看都不会多看这样的弟子一眼。可现在那个弟子妄念动到了小师妹的头上。
他就得问一问了。
“凰翎簪乃是宴长老专门为你寻来,”荆阳羽想到宴春白天给尹玉宸献殷勤,摊开了一地好东西,毫不设防的模样,说:“师妹,你还是太单纯。”
宴春一点也不想和荆阳羽发火,她曾经那么喜欢他,尊敬他。
可现在她面对荆阳羽就觉得自己脚腕被拴了绳子,绳子上坠着大石头,她就要溺毙在名为“爱”的水中。
她想到白天荆阳羽和莫秋露站在叠阵最上方,心中短暂忘却的难受,又翻江倒海地回来。
宴春深吸一口气,看着荆阳羽说:“我可不是太单纯了吗?否则怎么能被莫秋露一激,就暴露‘疯病’了?”
“代掌门过来是想要说什么?又说教吗?”
宴春哼笑一声,说:“翎羽簪我用不上不能送人?又不是给你,我怎么不能喜欢尹玉宸了?”
“玉宸小师弟不知道多好,他说我和莫秋露根本不像!”
宴春激动的眼圈都要红了,“你为她心软晃神,可尹玉宸一眼就能看出她不像我,我怎么会不喜欢他?我恨不得……”
宴春口不择言道:“我恨不得马上和他结为道侣!”
荆阳羽:……他明知道宴春说的是气话,却还是感觉胸口一阵窒闷。
宴春说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可她实在太难过了。早上因为这身弟子服和荆阳羽的一点缓和,现在又结冰了。
荆阳羽甚至恼怒,恼怒自己斟酌了好久,却还是一开口就说错了话。
师妹和那个外门弟子在一起开心,他没想管,荆阳羽修为已经入了脱凡境,他最是懂得什么叫做道法自然。
人与人的相处也是,他越是干预,越是会起到反效果,只等那外门弟子自己暴露了本相,宴春就会离他远去。
荆阳羽只是想提醒她,不要随手送出去太多贵重东西,这样反而会让对方反感,之前宴春交往的弟子就很多这样。
可宴春从来不长记性……
“师妹。”荆阳羽简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怕再说尹玉宸的贪图,会将事情越抹越黑。
他只好叫了宴春一声,最后妥协道:“我并没有干涉你们来往的意思,别说气话。”
“我何时干涉过你。”荆阳羽看着宴春,说:“我来给你查看灵府。”
“不必了。”宴春没看荆阳羽,却听出了他语气之中的妥协。
荆阳羽确实从没干涉过她和谁来往,这么多年闯出了祸事,也都是他帮着自己收拾,隐瞒父母的。
他朗月清风,心中无私,这份纯粹宴春从前多喜欢,现在就有多么伤。
宴春生怕自己离荆阳羽再近一点,又要没出息的依赖他,忍着鼻酸和心酸说:“我今天好得不得了……你去看莫秋露吧,你说的,她好我才能好,不是么?”
宴春说完,转身就跑。没回自己屋子,而是转身钻入了双尊的屋子里,还“砰”地关上了门,拒绝和疏远的态度十分刺人。
荆阳羽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面上像是凝了层冰霜一般的冷。下垂的眼睫被头顶房檐上长明灯映出的细密阴影,扫在冰雕般的脸上,带着难解的无措。
他又站了一会儿,就悄无声息离开了。他今天悄悄跟着宴春一整天了,门中大比堆积了一堆事情,他必须去处理。
荆阳羽什么时候离开,宴春并不知道,她一个人蹲在双尊的屋门口,没进屋,就蹲在那里窝窝囊囊地流眼泪。
荆阳羽横贯她整个生命,仅次于生育她的父母,剥离如同削肉剔骨,才咬牙动手,宴春已经疼得不知所措了。
她哭了半宿,然后回自己的屋子扑在床上睡了,梦里又梦见命魂镜之中她见到的一幕,雪夜,她血染前襟,跌跌撞撞独自下山。
宴春从梦中惊醒,是第二天早上。
她去了一趟涤灵池,喂了小阴和小阳,然后顺便用涤灵池水,把自己的狼狈涤洗干净。
宴春又去山下看大比。
今天她依旧被传送到了外门弟子的底层,又碰见了那个圆脸的善影师弟,和其他猪肝脸云睿诚的狗腿子。
这些弟子对宴春尤其得毕恭毕敬,因为宴春现在在他们眼中不仅是个内门弟子,她还是个好哄的冤大头。
“冤大头”看着场上比试,正出神,身后善影就把一个食盒递给宴春。
里面传来淡淡牛乳香,宴春其实一进来就闻到了。这叠阵里面也叠着清洁阵,外门弟子边看大比边吃小零嘴的不多也不是没有,她最开始进来以为是别人吃了东西留下的味道。
食盒送到面前,宴春愣了,下意识就着牛乳味道咽了下口水,问:“给我?”
“专门给你的。”善影笑得面如发面饼。
“师姐,这是昨夜玉宸师兄专门连夜给你做的。”善影说:“快吃,还热着呢,就方才,他抽签之前,才去饭堂后面烤出来的。”
宴春眼睛张老大,看着食盒有些没反应过来。
善影又说:“玉宸师兄说这一道点心是山下西邻国十分著名的牛乳糕,配上咸牛乳,焦香咸鲜最是可口。”
善影把自己都说饿了,但他可不敢打这食盒的主意,昨晚上尹玉宸在饭堂后面,边揉面,边严肃地给他们分析今日对战局势的样子,历历在目。
宴春接过食盒,朝着外面对战台上看了一眼,还没到尹玉宸。
她接过之后,在一众外门弟子羡慕嫉妒等等复杂视线之中,打开了食盒。
咕咚。
看着就饿。
宴春捏起一块塞进嘴里,不大不小正好,都不用咬第二口,但是再想塞一个却塞不进去了。
她一边吃脸上笑意一边扩大,抱着食盒坐在叠阵里面,吃吃喝喝好不畅快。对着善影说了一声谢,也没让一让,反正她舍不得,毕竟糕点数量不多。
宴春吃着喝着,昨晚上到今天白天那点难受的情绪,都被满口的美味给压下去了。
她眯起眼睛,正好也等到了尹玉宸上场。
他打扮和昨天的区别,就是头顶上走动间烧起了一把火,叠阵上方的弟子们见状都讨论了起来,上品凰翎簪他们自然是认识的。
这种堪称法器的翎羽戴在头上,今天就是和内门弟子对战,也没几个能伤到尹玉宸。于是场中盯着他在灵风之中散发着猎猎火焰一般的脑袋,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宴春吃着牛乳糕,听着身后有外门弟子讨论着关于尹玉宸的翎羽簪,和他被内定的事情,好笑地眯起眼。
心中想,就内定了怎么样,这场中除了尹玉宸谁能戴得了这般艳丽的翎羽簪?
宴春视线跟着对战台,见尹玉宸和他的对手站定,正准备看着尹玉宸一招得胜,就见尹玉宸突然朝着她所在的叠阵看过来。
不光如此,他还对着宴春这边笑了下,红唇红簪,秾丽容色,俱是烈日红花般的灼眼。手中长剑在半空中挽了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剑花……
宴春:“咳咳咳……咳咳咳。”呛着了。
宴春身后的云睿诚同伙们,表情一阵难以言喻。
太骚了。
尹玉宸平时跟他们在一起,表情宛如死了娘,这般白齿红唇的笑起来的时候绝对没有。
还挽剑花……活像个要献舞的舞姬,更似开了屏的孔雀。
宴春喝了牛乳压住了咳意,满口都是乳香,被逗得笑起来,见牙不见眼。
一般这种战前臭嘚瑟的,都容易输得很难看,宴春知道尹玉宸不会,果然对面和他对战的弟子一见他竟然敢发骚,立刻伺机冲了上来——
对方用的是笨重的大锤,加上体型非常强壮,这般气势汹汹地挥来,裹挟着千钧之势。
宴春心中一提,眼睛紧紧盯着,倒不是担心尹玉宸接不住这种招式,是怕他那种命门大开的打法,要和这个大锤兄两败俱伤。
结果尹玉宸横剑在胸前,被压得弯腰向后,宴春眼睁睁看着他那腰水蛇一样,弯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而后触底反弹。
撤剑翻转,灵活无比地绕到了那来势太猛,势收不及,朝着前面冲去的大锤兄身后。
长剑如同善解女子衣扣的浪荡子一般,令人眼花缭乱的一顿挑刺,破了这大锤兄的护身符文,长剑直接横在了那大锤兄的脖子上。
宴春心中一惊,场中观战的所有弟子,连带着最上层如菩萨般俯视众生的长老们,都跟着眼皮一跳。
尹玉宸打法狠毒,昨天一天便已经扬名。
司刑弟子已经朝着对战台掠过来,所有人都以为尹玉宸要抹了这大锤哥的脖子的时候,他凶恶压在对手命门上的长剑,却生生收住了势。
对战从来都是去势容易收势难,去势如山洪,收势若细雨,这才是高境修者的修养和能力体现。
尹玉宸进境急功近利,现在就是个拿着剑的孩童,他和高境修者毫不沾边,他能收势,是拼着反噬。
尹玉宸其实就算抹了这个大锤哥的脖子,也并不算犯规,对战有伤亡天经地义。
至于内门长老们收不收他,他也从来不曾在意,唯一让他为了收手,不惜反噬的,只因为宴春在看着。
她看着,他怎么敢暴露本性。
于是司刑弟子打开对战台的时候,就见尹玉宸喉结滚动,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血,正逼着大锤哥掏出玉牌认输。
尹玉宸获胜,又对着宴春的方向抿唇一笑。他现在不敢露齿,嘴里都是血。
宴春心放回原位,她内心也惊讶尹玉宸没下死手,毕竟他之前练习对战宴春可都看着呢。
宴春因为他留手,心里高兴极了,抬手和尹玉宸挥了挥,鼻尖出了一层汗,和小痣一起排列在她小巧的鼻子上,足可见她刚才多么紧张。
尹玉宸猜得对,宴春是无法接受他当众杀人的,哪怕是在对战,死伤天经地义的情况下。
尹玉宸下场,然后宴春伸手又去摸食盒,结果摸了个空。
牛乳糕没了,咸牛乳也没了。
快乐,没了。
宴春不打算看接下来的比赛了,她拎着空空的食盒出了叠阵,脚步欢快,她要去找她快乐的源头。
第22章 破妄九 为了……报答师姐的恩惠……
今天上午只有一场,尹玉宸胜了之后,要到下午才会和今天上午胜出的人比第二场。
因此从对战台出来,尹玉宸便直接朝着他栖身山洞的方向走,他走得不快,经脉有撕裂的疼痛,内府的灵气也在翻腾不止。
这全都因为之前他强行收势导致的反噬。
不过这种伤处倒也不大,吃了伤药调息一下就好,尤其是宴春和进境丹一起给他的那些上品伤药,随便拿出来吃吃就好了。
可他没吃,不光没吃,还用灵气撞着自己的内府,让自己看上去面色更加难看,喉间也涌着血,不吐也不咽。
他慢吞吞地走,用眼神把云睿诚和现在从云睿诚的狗腿子变成了他的狗腿子们撵走。
一个人按着心口“虚弱”地走在山林间。
狗腿子们摸不着头脑,云睿诚也觉得他怕是脑子不太正常,不急着疗伤闹什么,下午还有比赛……好吧,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云睿诚看到提着食盒,像个花蝴蝶一样从远处跑来的宴春,立刻就知道尹玉宸这是闹得什么幺蛾子了。
他娘的,他自认在外门混得开,但是要论境界,无论是功法还是骗小姑娘,尹玉宸认第二,云睿诚保证整个衡珏山没人敢认第一。
宴春看到朝着山洞方向走的尹玉宸背影,立刻加快脚步。
“玉宸小师弟!”宴春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提着食盒,呼吸间还都是牛乳味儿,还从没有过这种看着一个人的背影,就忍不住嘴要裂到耳根的时候。
怎么会有人看个背影就觉得好玩?
“玉宸小师弟!你等等我啊!”宴春追上他,晃荡着食盒砸了下他的后腰,说:“怎么,又赢了一场就不认识师姐了?”
她绕到尹玉宸正面,又拍了下尹玉宸肩膀,接着笑容僵在了脸上,吓得花容失色。
“玉宸小师弟,你怎么了!”
宴春扔了食盒,连忙来扶尹玉宸,尹玉宸就势跪在地上,朝着宴春的方向倾倒,十分顺利倒在了她的怀中。
不远处不放心尹玉宸跟着的狗腿子们嘴张得能塞下鸡蛋,云睿诚默默搓了下胳膊上细细密密的疙瘩。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还他娘能这样?!
尹玉宸此刻前襟上面全都是血,嘴角更是可怕的还在潺潺流出,“眼神涣散”地躺在宴春肩膀上,险些就把宴春压倒在地上。
“玉宸师弟,你……”宴春吓得手都哆嗦了,不敢乱碰他,一个劲儿问:“你你你,你伤到哪里了?”
“是灵府吗?!”
尹玉宸动了动嘴唇,然后嘴角又涌出了一点血,抓住宴春不敢乱碰的手说:“师姐别担心……我没事。”
说着是没事,可是他的样子是真的凄惨,或者说不能叫凄惨,而是凄美。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吐的血,前襟上不是糊成一片的那种,是盛开的梅花那种星星点点,吐血更是没吐得满嘴都是,只有嘴角有。
他“虚弱”安慰宴春的时候,一抿唇,那嘴唇就跟出嫁的大姑娘抹了唇红一样,艳丽得十分均匀,近乎妖孽。
小弟们都傻了,宴春被这视觉刺激给刺激的眼圈都红了。
她连忙掏自己储物袋,上品伤药她之前灵府开裂,伏天岚给她弄了一堆,吃糖豆一样,现在掏出来一小把好几颗,直接就朝着尹玉宸嘴里塞。
尹玉宸虚弱地接受,还说:“师姐别急……”顺便把人家小手抓着按在了自己心口上。
云睿诚都想给尹玉宸跪下了,这上品伤药骗得行云流水,吃的也毫不眨眼,一口这是吃了几千灵石,让他算算……
他还没算出来,宴春就扶着尹玉宸起身,将他的胳膊架过自己的脖子,带着尹玉宸去山洞。
“师弟,你真的没事吗?下午的大比……”
“我没事。”尹玉宸吃了伤药,抱了宴春的脖子,心满意足,虚弱装得差不多了,说话也利索了。
“我一定要进入内门。”他对宴春笑得一嘴血。
宴春心脏跳得要出嗓子眼了,她一手架着尹玉宸的手臂,一手扶着他的腰,出了一脑门汗,把尹玉宸送回了山洞,紧张地看着他调息。
尹玉宸嘴唇上血迹干涸,身上的衣袍也没换,看着还是很惨,但面色吃了伤药之后好起来了。
他吃了那么多上品丹药,别说伤,现在连一直摇摇欲坠的境界都稳了些。
很快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师姐饿了没有,我早上比试之前在洞口埋了一只烤鸡,我去清理下自己,弄给你吃。”
宴春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又是一阵鼻酸。
她同情心本来就旺盛的能普度众生,憋了这么多年没处用,现在全都转移到了受伤虚弱的尹玉宸身上了。
“师弟,你别管我了,你快点调息吧……”
宴春再傻,险些被喷了一脸血,又吃了人家昨晚上通宵做的牛乳糕,也知道尹玉宸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她。
他比赛之前看自己来着,定是顾及着她才会留情,宴春明知道尹玉宸之前修炼根本不是这个路子。
玉宸小师弟因为她没休息好,因为顾念着她在看,没有直接伤了那个大锤哥,收势伤了自己。
宴春又不能直接说你以后放开了杀,就只好又拿出丹药,一股脑都给了尹玉宸,足有十几个瓶子,各种品阶的药,不仅仅是伤药。
都是这些年双尊和荆阳羽给的。她自己用不上,存在储物袋里面也没觉得珍贵。
这要是让人看到,简直要眼红出血了。
尹玉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可真的勾到宴春对他心软至此,他又有些难受。
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人。经不住旁人一点好,只要一点点,就非要十倍百倍地去回报不可,否则便总是连睡觉也不安心。
“师姐快收起来吧,我已经好了。”尹玉宸亲自给宴春收起来,也不装柔弱了,拉着宴春笑着说:“我们去吃鸡。”
宴春还担心,她现在又探不了尹玉宸灵府,便只好又问:“你真没事?”
尹玉宸抓着宴春的手用了下劲儿,咬了下自己舌尖。
宴春太好骗了。
他侧头对她笑:“要不我先给师姐耍个剑舞你瞧瞧?”
宴春被他逗笑,见他用清洁术清理了自己身上和脸上,没事人一样,总算放心。犹豫着说:“你其实……”按照自己的打法就好,大不了之后的大比她不看了。
不看了,就不会受不了。
“什么?”尹玉宸问。
宴春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说,她问了一个她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你其实很年轻的,修为也足够了,不急在这一时的,为什么非要今年进入内门?”
为你啊。
“为了……报答师姐的恩惠。”救命之恩。
尹玉宸拉着宴春挖出了一个泥包。
两个人又去溪水边。
宴春听了他这个理由眨了眨眼,心说玉宸小师弟,你少骗人。
她神魂出窍那时候就发现他的执念了,那时候宴春还没施恩送东西呢,报答她什么恩惠?
不过谁都有秘密,她的更多,不爱说就不说。
“好香……我刚吃了牛乳糕。”宴春见尹玉宸把包裹在鸡上面的泥包震落,再打开了树叶,顿时香气四溢。
“早上牛乳糕没有吃饱吧,”尹玉宸料到一样说:“那个不顶饿的,而且你刚才扶我折腾了一通,消食差不多了,可以再吃了。”
他说着,修长的手指不知道烫似的,撕开一条腿,素白的指尖被烫红,他将鸡肉递到宴春嘴边,说:“吃块肉,鸡肚子里面还有各种五谷和青菜……”
宴春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接过就嘶嘶哈哈地连吹带吃。
尹玉宸也吃了一些,他们在水边坐着,宴春啃了一条软糯香的鸡腿,侧头看了一眼岁月静好的尹玉宸,把骨头扔进溪水里,“咚”地一声。
她说:“你送我的阴阳鱼,现在就在涤灵池呢。”
尹玉宸有些惊讶的侧头,宴春笑着说:“它们没法自主吸收涤灵池的灵气,就只是泡着,不过智力好像长了点。”还知道帮她咬莫秋露来着。
那对蠢物还活着?
“你想它们吗?等你进了内门,我们偷偷去看。”
尹玉宸:“……”想两条差点吃了的蠢鱼?他有病?
“我给它们取名叫小阴和小阳,小阴活泼,小阳稳重。”宴春又说:“按照颜色取的。”
尹玉宸看着她油乎乎的嘴,有种堵住让她说不了的冲动。
连那么高品阶的进境丹都随手给人的宴春,绝不可能是觉得那对阴阳鱼多难得。衡珏派是有灵兽场的,宴春这种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灵宠没有?
她这么珍重那两条鱼……
尹玉宸喉咙发痒,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战栗。
她是珍惜那鱼是他送的。她珍惜的是他,是和他之间短短几次,谈不上情谊的交集。
宴春说完之后,并没有看出尹玉宸多么激动难言,自顾自去鸡肚子里面翻找填进去的米和菜。
“师弟,你手艺真的太好了,这就是凡间很多酒家里面做招牌的叫花鸡吗?”
“不算。”尹玉宸说:“我按照南嘉的填米鸡改的……”
宴春吃得肚子溜圆,有点不好意思,两个腿两个翅膀外加一肚子好吃的菜,都让她吃了。
她嘬了嘬手指,说:“师弟,你怎么不吃啊。”
她师弟现在不想吃鸡,想吃她。
尹玉宸没说话,还是看着宴春,宴春吃饱了看了看头顶太阳,问:“你下午的比赛是不是快开始了?”
“嗯。”尹玉宸一肚子淫词浪语,都被宴春珍而重之地把他随手给出去的蠢鱼当成了宝贝,给堵在了喉间,突然间就变得规规矩矩惜字如金了。
“哦,那我……我下午就不去看了。”宴春怕尹玉宸被她影响再受伤,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说:“你好好比。”
“师姐不喜欢看吗?”尹玉宸故作忧伤地说:“那就没人给我助威了。”
宴春想说有一大堆外门弟子现在都给你助威,但她看着尹玉宸垂着头,同情心又被狠狠勾起来。
问道:“你希望我去吗?”
她很确定她在那里,会影响尹玉宸的发挥。
“当然希望,”尹玉宸说:“我希望师姐看着我比赛。”
看着我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你的面前。
宴春笑了,她确实也想看,看他比赛,和他一起紧张,和那些弟子一起为他的胜利欢呼。
和尹玉宸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让宴春暂时忘记无法挣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