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也不懂,只是孩子天性的好奇而已,对所有神秘又未知的地方都恋恋不舍。
谢君辞却没有解释。
他连自己都在一直逃避这份自卑,怎么可能轻易地吐露自己真实的想法呢?
谢君辞心中愧意又自责,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小姑娘看过来的目光似乎都带着些让他感到灼痛。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有些干涩僵硬地转移话题道,“清清渴不渴?”
念清看着顾左右而言他的谢君辞,情绪一下就沮丧起来。
接下来的一晚上,她都萎靡不振得像是连耳朵都趴下来的小狗,不论谢君辞怎么挑起话题,又或者用玩游戏和糕点来哄她,小姑娘都蔫蔫的,闷闷不乐的感觉。
她不开心也不会吵闹,只会一下子沉闷下来,自己一个人默默难过。
自从四岁半以后,虞念清的安全感被师门填满,便可以自己一个人睡了,不用谢君辞在旁守着。只不过谢君辞仍然会先哄着她睡着,自己再去另一个屋里打坐修炼。
结果今晚该睡觉的时候,谢君辞刚坐在小姑娘的床边,小姑娘就挪啊挪啊,用后背对着他,摆明不想和他交流的意思。
谢君辞有些无措地低声道,“清清……”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若是清清哭泣或者耍脾气,那还能哄一哄,可是她不哭不闹,就是不搭理他,这要怎么办?
谢君辞修长的手指轻轻摸她的头,小姑娘让摸,可就是没有反应。
第二天清晨,小念清刚刚醒过来,谢君辞便递给她一杯果汁。
她抬起头,就对上青年那种清冷俊美的面容,虽然脸上是一贯地没有表情,可从动作上能察觉出他的讨好。
“清清,这是你喜欢的灵红果榨的汁。”谢君辞说。
他想了一晚上,只想到用念清喜欢的东西来让她开心。
“唔。”小姑娘还有点没睡醒,她木木地接过来,然后说,“谢谢。”
谢君辞:!
仿佛有道雷劈在他的头上。
清清跟他生疏了!以前她都不会道谢的,要不然会回一个甜甜的笑,要不然会说好喜欢师兄之类的话。
怎么、怎么会这样……
谢君辞的身影僵住了。
他的身上叠着老父亲和兄长的双重状态,如今受到的打击也是双倍的。
待到收拾好,二人飞往主峰。
一路上,小姑娘还是持续着昨天的状态。
她让他抱,甚至他说什么的时候,她都会回应,只是听起来闷闷的,带着一种礼貌性的敷衍。
一到主峰,虞念清落了地,便跑去找其他师尊师兄们打招呼了,谢君辞脚步沉重地跟在她身后。
等到念清开始吃早饭的时候,秦烬和苏卿容也察觉到了不对。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秦烬说,“怎么感觉清清不太理你?”
谢君辞沉痛地说,“我惹她生气了。”
苏卿容和秦烬迅速对了一个目光,他们的眼里顿时闪烁起好事者的光芒。
“你们在闹别扭?”苏卿容难隐兴奋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清清生气。”
“你是怎么做到的?”秦烬也问。
二人好奇而兴奋,整个殿里充满着快活的空气,只有谢君辞一个人很郁闷。
谢君辞其实不想理他们,他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他走到哪里,他们都跟着他,有一种不听到真相誓不罢休的感觉。
谢君辞没办法,他只能干巴巴地说,“清清想看我摘面具,我当时答应她等五岁的时候看。”
然后他便不说话了。
秦烬和苏卿容还等着下半句,看到他不开口了,秦烬性子比较急,“然后呢?”
还是苏卿容脑子动得快,他了然道,“肯定是大师兄反悔了,清清才生气的。”
听到苏卿容的话,秦烬莫名其妙地说,“你既然答应了人家,为何还反悔?”
秦烬不太理解,苏卿容却是懂得谢君辞的心态的。
就像他的手,他起初也很怕清清会因此不喜欢他,所以还紧张过一段时间,后来慢慢发现她不在意,苏卿容才松下一口气。
幸好他不是一开始就被清清捕获的,第一面的时候,苏卿容不在意她,所以没有掩盖过自己尽是伤疤的双手,所以后面的事情也便自然而然了。
如果他第一面就喜欢这个小师妹,恐怕他也要拿一双手套藏起自己的手,到时候说不定会遇到和谢君辞同样的问题。
秦烬虽然也很厌恶自己的龙族身份,可与他们二人而言还是有区别的,因为秦烬虽厌恶,但不自卑。他虽然也烦自己的龙身,怕吓到念清,可实际上不会像是他们那么纠结。
毕竟就算清清害怕又不喜欢龙,秦烬也能藏得好好的,而不像是他们二人这样,无法更改自己的外观。
谢君辞有些郁闷,他撇开脸,低声道,“我的右瞳不详。”
而且还很难看,像是野兽的瞳孔。
秦烬后知后觉想明白了谢君辞的纠结,他其实有点理解,但看到谢君辞拉着脸的样子就想笑,他忍不住说,“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她五十岁的时候再看呢?反正小孩也不懂年纪的差别,时间长点说不定就忘了。”
他说马后炮也就罢了,语气还有种风凉话的感觉,谢君辞白了他一眼。
秦烬一点都没生气,与之相反,谢君辞平时不论做什么都是一副死人脸,他忽然会瞪人了,看起来还挺有意思。
谢君辞很想甩掉他们,奈何等清清吃完早饭,三人就要正式开始修炼心法了,还不能离开主峰,他只能在广场走来走去,秦烬和苏卿容锲而不舍地跟着他,二人的周围散发着快活的气场。
烦死人了!
谢君辞蹙眉道,“能不能别烦我?”
“你这就不对了,整个门派只有我们二人能帮你。”秦烬正色道,“难道你不想和清清和好?”
“没错。”苏卿容摸了摸下巴,一副认真样子地说,“大师兄,我们二人得好好地给你参谋参谋。”
谢君辞犹疑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打转,很明显对自己的师弟们缺乏信任感。
“你们有什么阴谋?”谢君辞问。
“我的要求不高,下次你要陪我去那个秘境。”秦烬说。
秦烬之前在修仙界游走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个隐藏的秘境,只不过外面的阵法需要两个人一起打开。
谢君辞一向不做多余的事情,以前杀恶人,就真的光杀恶人杀了两百年,现在要去秘境,他就只去有用的秘境,争取定时定点下班回来陪清清。秦烬来找他,他当然给拒绝了,秦烬为此耿耿于怀许久。
“我要求也不高!”苏卿容说,“之前我研究下药的龙血用没了,大师兄你能从二师兄那里再给我弄些来吗?”
他这话一出,谢君辞和秦烬都看向他。
秦烬挑眉道,“你小子行啊,给谢君辞出谋划策,主意却敢打到我的头上。”
“这、这不是各论各的吗?”苏卿容弱弱地辩解。
谢君辞睫毛轻颤。他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哪怕自己这两个师兄弟看起来不靠谱,他也只能开口道,“好吧,你们说要怎么办?”
“其实想让清清与你和好很容易。”秦烬一脸认真地说,“只要你和她道歉,然后让她看你的脸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的话尾,秦烬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旁边的苏卿容也不由得露出笑意。
谢君辞终于明白过来,这两个没心肝的,就是拿他找乐子呢。
他烦闷道,“滚。”
这下好了,谢君辞真不理他们两个了。
看着秦烬把人惹火了,苏卿容这才笑着说,“师兄,话糙理不糙啊。我知道你怕什么,可是原本我和二师兄也有怕清清接受不了的东西,但清清不都接受了吗?她没有大人想的那么多,更不懂世俗偏见,还真不一定会怕你的阎罗之瞳。”
“没错。”秦烬也一脸正经,“再说,师妹你还不了解吗?你若是真接受不了,好好和人家解释一下,人家年纪小但又不傻。你肯定又拉着你的死人脸什么都没说吧。”
谢君辞:……
虽然秦烬说的很要道理,可为什么感觉还被他给顺便骂了?
三人还没讨论出来什么,神识便都感觉到在后殿吃饭的念清似乎吃完饭了,和师尊往正殿走了。
他们回到主殿,在垫子上坐好,等着齐厌殊过来教授。
先过来的是念清,念清一向黏人的很,闲着没事路过某位师兄,都会要和师兄抱抱一下。
如今他们都坐在地上,简直太好抱了。
小姑娘蹦蹦跳跳走过来,然后——扑到了苏卿容的怀里。苏卿容笑着摸摸他的头,秦烬在旁边也顺手拍拍她的后背。
坐在一旁的谢君辞身体顿时僵硬了,他瞬间又受到了多重打击,仿佛有无形的箭穿过他的胸口。
他过去已经习以为常,直到如今才忽然意识到,小姑娘其实对他是有明显偏向的。比如如果三个师兄都在,那她肯定第一反应是要谢君辞抱她,他总是她的第一选择。
如今这种偏爱忽然消失不见,反而更让人难受。
谢君辞整个人愈发低沉,寒风般的怨念一阵阵地向着旁边扩散,秦烬还好,苏卿容修为低,感觉后颈凉飕飕的。
“好了,那我们开始吧。”齐厌殊说。
刚刚吃饭的时候,小姑娘就委委屈屈地说了来龙去脉,齐厌殊虽然安慰了她,但并不打算管这件事情,孩子之间的事情就是要他们自己解决才行。
齐厌殊心中知晓他这个大徒弟掀不起什么波浪,都不用其他人劝谢君辞,只要小家伙一直不理他,谢君辞最多也坚持不了三天,就会缴械投降。
正好让清清治治他这块心病。
于是,齐厌殊便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假装看不出弟子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虞念清其实很好奇师兄们要上什么课,她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心法晦涩难懂,齐厌殊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可是连起来的时候却成了天书。
小姑娘瞬间陷入困倦当中,她强撑着自己,跑到另一边去练字了。
齐厌殊这套心法虽然编了出来,但更多的是靠着他的才气和这一年半里看过无数各种各样的心法秘籍中取长补短淬炼出来的,只不过他自己无法试验,所以更多的停留在理论上。
三个大徒弟本来并不觉得修炼基础心法有何难点,直到按照这套心法来打坐修炼,才发现连入门都很难。
因为正统心法的重点在运行体内真气,淬炼肉身,精进神通。经脉在这其中更像是道路通道,是隐形的。
可如今心法的重点却成了原先被忽视的脉络,让已经习惯原有心法的三人扭转起来有些困难。
苏卿容在这其中反而占了便宜,他过去对修炼一向懒散敷衍,能百年元婴,已然全是天赋,没有努力。
他这几十年一直懒散度日,除了每次发病后会打坐疏通压下身体不适之外,几乎没好好练过功,如今倒是最适合从零开始了。
更妙的是他还有修为,能从高一点的角度来俯瞰这套心法,比如修炼过程中哪里的理论太浮空,没经验的初学者很可能会行差踏错,又或者哪里如何如何更改,或者会更好理解一些……
三个师兄一边修炼一边反馈,再互相讨论,最终将比较好的结果提供给齐厌殊,让他来修缮更改。
如今这么一试,果然是个大工程,哪怕是前期的心法,也至少要试验一二年才比较稳妥,怪不得之前师尊说找福地仙泉之类的事情不着急,光是修好心法就需要很久了。
忙了一天,等到晚上的时候,谢君辞照例抱念清回山峰。
他还有点庆幸,因为她年纪小,所以他干脆是抱着她来回飞着赶路,并未使用飞行法宝,这让他们就算在闹别扭,也还有亲密接触的机会。
清清靠着他的胸膛,看起来还是有点蔫蔫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了院子外面的时候,她跑去看外面草丛里绽放的花朵,扭头对他说,“这朵花好可爱哦。”
因为谢君辞不解释的食言,小姑娘难过了一天一夜,如今终于调整好自己,又主动与他说话了。似乎有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的意思。
“嗯。”谢君辞喉咙滑动,回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看到念清这样善解人意的样子,他反而心里更难受了。
二人进了屋,看着前面的小姑娘,谢君辞垂下眸子。
“清清。”他说。
“嗯?”虞念清转过来看他。她已经不赌气了,眼睛又闪亮亮的了。
谢君辞抿了抿嘴角,他终于下定决心,低声道,“对不起。”
他拉开椅子在她的面前坐下,在小姑娘疑惑的目光中,身体微微前屈。
“答应你的事情,我应该言而有信。”他说,“你来揭开吧。”
念清却有点犹豫了,她的手指揪着自己的衣摆,无意识地捏来捏去,小声说,“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清清不看也没关系。”
谢君辞摇了摇头。
“我没有不开心。”他低声道,“我只是……只是怕你会不喜欢,以后害怕我。”
谢君辞难以将曾经其他人看着他时那种嫌恶或者畏惧的目光放在小念清的身上,一想到她也可能这样看他,他便心如刀割。
如果这世上有人能兵不血刃地伤害到他,过去这个人是谢清韵,如今则是虞念清。
他可以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但不能不在意她的。
然后,谢君辞听到小姑娘疑惑地说,“我怎么会害怕你呀,你是我的师兄,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的。”
听到这句话,谢君辞轻轻地笑了笑。
“那你便可以揭开它。”他说。
“真的?”念清又确认了一遍。
谢君辞颔首。
她这才伸出手轻轻地摸上他冰冷的面具,然后小心翼翼地揭开。
银色面具下,他的右脸完好无损,窗外的云霞带来的淡淡暖泽,映衬着他冷玉般的侧颜。
谢君辞睫毛轻颤,然后缓缓抬起眸子。
在未使用力量的时候,他的红瞳犹如琉璃般干净清澈,仿佛是一眼便能见底的湖面,澄澈清冽。
本该有些妖冶外放的红色,在谢君辞清冷肃穆的气质下显得另有一番的滋味。
谢君辞的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和下意识回避的。他只是抬了一下眼睛,便立刻垂下眸子侧开了脸。
然后,他便听到小姑娘倒吸一口冷气,哇地一声。
她稚嫩的双手抚上他的脸颊,将他低垂的脸又给抬了起来。谢君辞便猝不及防地看到她吃惊又开心的样子。
小姑娘高兴得都站起了身,她的神情兴奋又带着一种对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惊喜感,小声惊呼道,“师兄和猫猫一样呢!”
谢君辞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小孩子表达喜爱的手指便不断轻轻地落在他的眉眼上。
莫名被摸的谢君辞:……?
等等,这是什么展开,清清的反应怎么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第74章
谢君辞第一次感受到虞念清对他的外貌如此拥有热情,堪比上一次她见到秦烬的龙身。
虽然他长得英俊,可沧琅宗全体师徒都长得很不错,连天生有点颜控的小姑娘在这样的环境里都已经开始免疫了。
在这种情况下,谢君辞的双色异瞳真的好与众不同,这份不同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漂亮又神秘。
谢君辞对自己的外貌长期属于认知失衡状态,毕竟过去看见他的人都快吓死了,脸上能露出什么好表情来呢。所以久而久之,谢君辞便觉得自己凶神恶煞,不讨人喜欢。
念清的热情甚至都让谢君辞无法产生‘她是不是在安慰我’这样的错觉,因为小姑娘是肉眼可见地超级开心,晚上还拽着他的手不让走,也不让他戴面具,谢君辞便只能这样哄她睡觉。
第二天清晨,她一醒过来,便跑出卧房去找他。
二人住的小四合院,师妹住主屋,谢君辞住侧房,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虞念清来到侧房,谢君辞正巧刚刚结束一整晚的打坐,他一直在修炼齐厌殊编撰的心法,这一夜又有了许多新的改良意见。
他已经习惯时时刻刻戴面具了,所以晚上自己的时候又戴上了面具。谢君辞抬起头,就看到小姑娘扶着门,她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微微撅着嘴,撒娇道,“不要戴面具嘛。”
谢君辞有点无奈。
他唤虞念清进来,顺手给她披上衣服,低声道,“都说了,早上凉,不要只穿中衣便出来。”
谢君辞给她披衣服的时候,小姑娘撑着床沿一跳,伸手摘下了他的面具,得逞地嘿嘿笑着,披着衣服跑掉了。
谢君辞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的面具不仅仅是面具,也是法宝,能稍微隔离阎罗之眼的力量。如果他不戴面具,右瞳便会看到每个人身上的孽力。
时间长了,便会烦。
而且阎罗之眼之所以之所以能看到这些,是因为它本凶邪,还对其他人的恶孽感兴趣,谢君辞觉得这是阎罗之力有点臭味相投的感觉。
所以当初齐厌殊给了他面具,虽然不能完全屏蔽掉阎罗眼,但至少在不动用力量的时候,能让谢君辞能和常人一样过安生的日子。
当然,浑身周遭都散发黑色孽力这般的大恶之人还算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灰色的,只不过灰色的深浅不同而已。
唯有一种特例,在年幼单纯的孩子的面前,谢君辞的阎罗之力才会什么都看不见。
这份力量时时刻刻提醒他异于常人,可在清清面前摘下面具的这段时间,谢君辞第一次感受到做一个没有这份压力、过平常日子的普通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普通生活在一起的兄妹,谢君辞竟然也会暂时忘记自己的不同。
虞念清将谢君辞的面具藏了起来,她藏得很隐蔽,自己很有成就感地拍拍手。
“我真棒!”小姑娘说,“这样谢君辞就不能戴面具啦。”
她兴高采烈地回去找谢君辞,却看到谢君辞的脸上戴着一模一样的银色面具。
念清:?!
年幼的五岁幼崽不会明白,狡猾的修仙者有千百种方式唤回自己的高级法宝。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在主殿偷偷做恶作剧,总是会被师尊师兄发现。
她跑到谢君辞的面前,伸着手努力地跳,可是她身高有限,怎么都够不到面具。
“乖,我们要去主峰了。”谢君辞哄道,“等只有我和清清的时候再摘面具,好不好?”
这个清清是理解的,可是她疑惑地说,“现在我们就是两个人呀?”
谢君辞一时卡壳。
他习惯了面具,如果在要出门的时候摘了,哪怕没有外人,他也会有点不舒服。
谢君辞正不知道要怎么说,忽然间福灵心至,想到过去念清偶尔调皮不听苏卿容话的时候,苏卿容就用卖惨来让她妥协。
他睫毛微颤,低声道,“可是要出门了,不戴面具,我会害怕。”
说完这句话,谢君辞的下颌线都不由得紧绷了起来——太羞耻了!他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会说出‘害怕’这样的词。
幸好秦烬和苏卿容不知道,不然能拿这个嘲笑他几百年。
然而,谢君辞粗劣的演技看起来对虞念清极其有效。
看着有点脆弱的大师兄,她轻轻地吸了口气,然后立刻说,“那、那师兄还是戴着吧。”
效果拔群!
谢君辞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
在去主峰的路上,念清倚着谢君辞的胸膛,她在心里和系统说,“原来师兄也有害怕的事情,我要保护他!”
系统对此已经不想再评论什么了,它只想叹息。
哎,单纯又愚蠢的我崽,从小到大都被反派们哄得团团转。
他们来到主峰的时候,秦烬和苏卿容已经到了。
师兄弟二人明显是在这里蹲点,想等着继续看热闹。结果看到谢君辞和小姑娘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已经和好了。
念清自己跑进殿里,师兄们在后面慢慢走,秦烬便有点嫌弃地说,“我看你是一点出息都没有。不是心头伤疤自卑阴影吗?好歹多挺个几天啊。”
谢君辞没有在意秦烬的鄙夷,他注视着小姑娘的背影,欣慰地说,“她很喜欢。”
——秦烬和苏卿容早就猜到清清会喜欢谢君辞的异瞳了,可一看到谢君辞这样浑身散发着放松与喜悦,似乎他们也被他身上无知无觉中散发出的炫耀光芒灼伤了。
“大师兄有异瞳,二师兄有龙身,只有我平平无奇。”苏卿容悲伤地叹息道,“可能我身上吸引清清的,便只有我的优秀和美貌吧。”
苏卿容自从摆脱了曾经的阴影,他原本性子的本样便逐渐显现了出来。看着他这张如沐清风的温润俊美的面容,谁会想到他竟然口齿如此伶俐,偶尔还带着些与他气质不符的青少年的幼稚。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帮过你了。”秦烬说,“等有时间,你得跟我去看看那个秘境。”
“对对。”苏卿容也说,“大师兄记得帮我取二师兄的血液。”
秦烬便看向苏卿容,他挑起眉头,威胁地说,“苏卿容。”
他虽然在门派里的时候性格比过去好了很多,没有曾经那样阴沉了。可是面露威胁的时候看起来仍然蛮骇人,瞬间让苏卿容想到挨揍的过去。
苏卿容越来越爱和两个师兄开玩笑,也是因为可以用这样一点点越界的方式,从师兄们的默许和宽容中体会到他们对他鲜少言说的兄弟情谊。
他见好就收,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道,“我去看看清清。”
苏卿容加快脚步先进了殿,秦烬和谢君辞跟在后面。
每一日念清吃完早饭后,师兄弟三人便会跟着齐厌殊练习新心法,下午或者晚上再回去自己私下修炼体会。
这并没有耽误他们本身的修炼,齐厌殊每个月都会分别看过三个弟子。
师兄们便明显地感受到,齐厌殊的脾气越来越好,也越来越耐心了。
过去他们上课时都是单方面挨揍,约等于直面面对秘境的终极妖兽,在实战的血与伤中得到经验来进步。
这也是为什么谢君辞和秦烬在各种高级秘境里的任务完成度这么好——再高级的秘境困境或者妖兽,能有齐厌殊那么可怕吗?
可是这一年里,齐厌殊逐渐很少像是最开始那样随心所欲地揍他们了,他竟然都开始开口指点他们了!
再到清清过完五岁生日,师兄们竟然可以不怎么受伤,就能在齐厌殊手下学到很多东西。
“我感觉师尊越来越关怀我们了。”苏卿容和两个师兄说,“一定是因为养了清清改变了他的脾气。”
谢君辞和秦烬也有这样的体会,有时候齐厌殊耐心指点他们、甚至是做示范的样子,真的让人很难想到过去齐厌殊是如何暴躁易怒的。
师兄们都很感动,觉得自己的地位因为小师妹而水涨船高。
结果在师徒以新方式上课磨合的第三个月,试炼峰来了一个新面孔——没错,齐厌殊把虞念清抱来了。
“你师兄们练剑的时候,你便乖乖坐在这里看,好不好?”齐厌殊将她放在专门保护的小结界里,语气温和地对她说。
念清坐着自己的小凳子,身边摆满了水果糕点和果汁,听话地点点头。她眼睛闪亮亮地看向场地里的其他师兄,还和他们挥了挥手。
师兄三人这才明白了——怪不得师尊转型转得这么彻底,原来是为了让清清能过来旁观。
齐厌殊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毕竟小姑娘未来要面对两个非常枯涩艰难的难题:一个锻造经脉的心法,另一个是练剑。
不论何等天赋,都必须要下苦工才能得到回报,甚至在修仙这条路上而言,有时努力甚至都不一定会有回响。至少虞念清先天条件好,她日后下多少功夫,就能得到多少。
可是练剑的枯燥仍然是难以磨灭的,剑修这条路不好走。
齐厌殊担心念清以后会觉得苦,不喜欢剑道,甚至对此反感,所以才打算从现在先给她灌输一些好概念,说不定看到师兄们那么厉害,她自己也感兴趣了。
只不过他这三个徒弟里,只有谢君辞一个是正儿八经练剑的。秦烬的修炼方式是更偏向龙族的法修,至于苏卿容,他练的太少,还没走出自己的道来,最多算是毒修或者暗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