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不动,秦烬蹙眉道,“回去啊,愣着做什么?”
相比于他在外面盛气凌人,又或者在门派里和苏卿容互相捅刀吵嘴,秦烬这句话已经算是没有任何脾气的平白直述、甚至是带着些疑惑了。
可什么话由他嘴里说出来,都显得硬了三分。
念清听了他的话,这才敢离开。
她刚开始是走路,然后是快走,和秦烬拉开一段距离,小姑娘才跑起来。
她跑回殿里,爬上贵妃榻,抱着布老虎钻进了薄被里。
秦烬这个修为走路是没有声音的,他也跟着返回主殿,就看到贵妃榻上鼓起了一块小小的包。
她人小,连钻进被子里的鼓包都显得那么大点。
秦烬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更甚。
这孩子……怎么不像是三四岁的小妖族,反而脆弱柔软得更像是刚出生的婴孩?
秦烬正有些疑惑不解,就看到被子的边角慢慢掀起一个缝隙,小姑娘的眼睛向外瞄了一眼,正好看到他,她飞快地将被角放下了,好像他是洪水猛兽。
秦烬:……
本来是她做错了事情,怎么搞得像是他欺负了小孩一样?
没过一会儿,他就听到被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似乎是小女孩肚子响了。
只是她似乎完全没有下床觅食的想法,仍然严严实实地躲在被子里。
反而是秦烬没办法继续维持这个现状。他虽然希望虞念清不要打扰自己,可她不吃东西,等下午师尊回来一定会斥责的。
秦烬只能开口问道,“你饿吗?师尊在我这里留了食物。”
鼓包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小女孩软软的声音闷声响起,“不饿!”
话音落下,她的肚子又响了。
秦烬没办法,他从戒指里取出齐厌殊备好的吃食,他走上前来,将盘子放在床榻上。
他走路没声音,但人有影子。秦烬一靠近,小姑娘便有点紧张地动了动。
“吃的给你放在床榻上了,你自己吃。”秦烬说。
他向后退去,然后看到被角悄悄地打开缝隙,小姑娘迅速地伸出手,将食物拽进自己的被子里,又快速放下被角,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秦烬靠着殿门而立,他双手环胸,看着贵妃榻上因为进食而颤动的小鼓包,那种疑惑的心情更甚。
秦烬不由得开始复盘自己昨日到今日见到的种种,他起先只察觉到齐厌殊对这孩子的娇惯,如果不是知晓师尊几百年都不下山一趟,他都快怀疑这是不是师尊亲生的孩子了。
这样一想,这个叫虞念清的小丫头似乎确实也没做什么特别不懂事或者出格的事情,就知道抱着玩具摇拨浪鼓。
今天虽然淘气被他抓到,她也没有不忿或者顶嘴的意思,提的问题都是很童真直白的,也很轻易就认错了。
反倒是他,仅仅严厉了一点,就将她吓着了。
秦烬的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道对纯种人族的小孩来说,她这个年纪仍然是很年幼的岁数吗?


第46章
看在躲在被子里不出头的小姑娘,一向盛气凌人的秦烬如今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这半年多一直在妖界游走,习惯了妖族的生活作风,头脑没有立刻转过弯来。如今看到小不点如此畏畏缩缩,完全没有妖族小孩的野性和叛逆精神,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误会了什么。
秦烬今日看到师尊抱着那孩子睡觉,心里还想,都这个年纪了,抱着她属实娇惯。如今再看,或许……人家本来就是离不开人的阶段?
完了,误会大了。
秦烬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别扭地开口,“那个……虞念清。”
一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被子的小鼓包就颤了颤,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秦烬心中升起了一丝危险的紧迫感。如果师尊回来,看到好好的小孩被他吓得这个样子,那……
他得快点把这孩子哄好。
可秦烬哪里懂得哄小孩,他努力放缓语气,开口道,“你出来,被子里闷。”
他平日趾高气昂惯了,不论如何想缓和说话,听起来就是凶巴巴的。
念清把被子掀了起来。
她的小揪揪是用法宝捆的,所以没有乱。只不过额间的碎发因为蒙被子而乱乱的,衬得她那张小脸看起来更加可爱无害。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他,怀里还抱着自己的玩具。
一看到她的表情,秦烬就有些头疼。
“我刚刚……是不是有点凶?”秦烬努力和颜悦色,他僵硬地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因为经常不笑所以显得格外狰狞的笑容,“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在念清的眼里,秦烬鹰隼一般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阴沉又凶狠,男人的嘴角还带着可怕的微笑。
是能做噩梦的程度。
小姑娘又忍不住向后退了退,努力将自己藏在娃娃后面,眼睛里已经氤氲水汽了。
秦烬没看见她快被吓哭了,只觉得看不见小姑娘的眼睛,就不能交流。他向殿里迈了一步,刚要开口,“你……”
看到他要靠近,念清顿时哇地吓哭了。
“呜呜!你不要过来!呜呜呜……”
秦烬脚步一停,顿时僵在原地。
与此同时,试炼台的结界内。
半空中的齐厌殊长发飞舞,他正与苏卿容切磋,却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而侧过脸,眸子危险地看向了主峰的方向。
另一边,苏卿容正在撑着地面咳血。和衣冠整齐的齐厌殊相比,青年看起来狼狈不已,地面上都殷红的鲜血,很明显,都是他流的。
刚刚齐厌殊一掌便震开了他之前因为发病而堵塞杂质的脉络,虽然速度快,不用苏卿容自己花数月时间慢慢排通,可硬接师尊一掌,也够他受了。
苏卿容勉强压下紊乱的真气,他抬起眸子,疑惑道,“师尊,怎么了?”
齐厌殊没有说话,他解开结界,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苏卿容慢了半拍,他很快猜到估计是和主峰有关。
……难道秦烬那厮伤到她了?
苏卿容神色一凛,他撑起自己,嗓间便又涌起腥甜的血液。
他勉强运气压了下去,一边向着主峰赶去,一边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法。
修炼用的侧峰与主峰位置并不远,苏卿容几个呼吸间便已经来到殿外。
“清清。”他人还没进去,便有些急促地呼唤道。
苏卿容撑着门柱,他抬起头,就看到小女孩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露出一张眼角鼻尖都哭红了的小脸,她睫毛还是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殿中央,齐厌殊冷冷地注视着秦烬。他语气平静地问,“你做什么了?”
齐厌殊若是口头上暴怒,那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他压着火气,事情便大了。
秦烬自知理亏,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齐厌殊吸取上次教训,他这次没在小姑娘面前动手,只是淡淡地说,“去侧峰等本尊。”
秦烬的寒毛都因这句话立了起来。
最开始拜师的那几十年,他还是个很有叛逆精神的弟子,每日都想如何赢过齐厌殊。
后来被他揍服了之后,秦烬便很少能惹齐厌殊发怒了。
如今一听到齐厌殊这句话,曾经的心理阴影顿时又涌上心头。
秦烬闷声行礼,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虽然已经和这群‘仙人’生活了快一个月了,念清看到他们忽然消失或者飞来飞去的样子仍然会看入神。
她呆呆地看着秦烬消失的地方,哭意在齐厌殊回来的时候已经止住了,只不过小孩子刚哭完缺氧,脑子看起来转得有点慢。
看到她的样子,齐厌殊不由得有点心疼。
昨天晚上刚哭了一次,今天又哭,这算什么事。
他走上台阶,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
“清清,别怕。”齐厌殊放缓语气,他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本来都没事了,被大人一问,顿时又吧嗒吧嗒掉眼泪,断断续续地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念清其实自己知道做错了,她怕齐厌殊也说她,她抹着眼泪,呜咽道,“清清错了,清清不听话。”
齐厌殊心都偏到家了,怎么可能觉得她做错了什么。他觉得小孩子喜欢上蹿下跳是很正常的表现,她一个小孩子在这里,也没人和她玩,每天只能摇摇拨浪鼓,自己在空房间里躲猫猫,她感到没意思多正常。
“你没有不听话,只不过你想要什么,应该都与我说。”齐厌殊捧着小姑娘的脸,用指尖蹭掉她的眼泪,他缓声道,“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允许的。没必要偷偷摸摸地玩,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
念清抬起哭得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小声说,“真的吗?”
“真的。”齐厌殊道,“想滑滑梯,一会儿本尊就带你去。”
小姑娘氤氲的眼里顿时闪起亮光,只是她又很快缩了缩头。
“二师兄不让。”她有点畏惧。
一提起这个,齐厌殊恨得牙根直痒痒。
他让秦烬看孩子,谁让他教育她了?用得着他在这指手画脚?
果然是长大后揍得少了,又不长记性了。
“他算什么东西?”齐厌殊冷冷地说,“你不必怕他,是他多管闲事。”
齐厌殊安抚了一通小姑娘,等看到她情绪正常了,他才看向刚刚一直沉默待在门边的苏卿容。
“你在这里呆着吧,本尊好好与老二聊聊。”他冷冷地说。
齐厌殊离去后,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念清被齐厌殊安抚了,不害怕了,便又趴在床上玩起玩具。
苏卿容靠着门边,眼前渐渐发晕,不知是因为刚刚与师尊的切磋受的伤,还是因为被念清和秦烬的事情惊到的,薄汗顺着额间滑落。
青年的眸子晦涩不明。
刚刚赶来的时候,苏卿容的血都紧张得快冻僵得无法流动。
他遇过的黑暗太多了,幻想的时候都只会想到事情最差的样子。他刚刚还以为、还以为秦烬失手杀了小女孩。
就像是当初凋零在他手心中的小黄花。
她那么弱小,那么脆弱,没有任何攻击力,在他们几人之间显得那样柔软渺小,仿佛一阵风都会伤到她。
苏卿容又开始头痛欲裂了。
人类是贪心的物种,苏卿容只不过是前几日浅浅地体会到被小女孩关怀的感觉,他便难以控制自己想要不断靠近她的念头。
在阴影里长大的虫子,渴求阳光,畏惧阳光,又害怕伤害到阳光。
苏卿容没经历过正常的人际关系,更不会处理,所以他无法理解和消化自己对念清的关心与需要的情感,这变成了另一种利刃,不断地折磨着他。
每次一想到与小家伙有关的事情,苏卿容的精神都会有割裂般的痛楚。
青年靠门而立,阳光描着他的身体轮廓,显得苏卿容看起来更加消瘦单薄。
冷汗顺着他的脖颈滑入锁骨衣襟当中。
他独自调节着自己的状态,就听到小姑娘的声音小小地响起,“你不舒服吗?”
苏卿容恍然回神,他抬起头,便看到念清捧着他刻的小木鸟,步伐停在了几步之外。小姑娘担忧地看着他,那双童真的眸子是仿佛能倒映出他全部丑态的清澈。
“我还好。”他勉强勾起嘴角,声音有些暗哑。
“你看起来生病了。”念清说。
苏卿容自嘲地勾起嘴角,“是啊,可能吧。”
他想,他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昨天拒绝和好、要和小姑娘拉开距离的是他,冷脸的也是他。
多少成年人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决裂,此生再也不和对方联系。也只有孩子才会昨天被凶了,今天就能不计前嫌地送上自己真挚的关心。
苏卿容头更痛了。
他听到小姑娘说,“你喝药了吗?”
青年没回答,她便自己嘟囔道,“喝药好苦好苦,世界上没有比喝药更苦的事情了。”
苏卿容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他道,“我也不喜欢喝药。”
“不喜欢也要喝呀。”小女孩还不忘记鼓励他,“喝了药,病就会好得快啦。”
苏卿容注视着小姑娘,他声音微哑地说,“何时好起来呢?”
念清想了想,她说,“春天的时候就好起来啦!”
她抱着小鸟,蹦蹦跳跳的,好像不经意间靠向了青年。
看着苏卿容没有像是之前那样拉开距离,念清小心翼翼、试探般地举起自己的手臂。
苏卿容无言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蹲了下来。
隔着衣袖,他轻轻地握住了念清柔软的小手。


第47章
结果这一天,最终还是苏卿容与念清一起渡过的。
说来也怪,正常大人很难和三四岁的小孩子有共同语言,就像齐厌殊和谢君辞,他们是对念清好,但那也是一种出自成人对小孩子的呵护之情,陪着她哄着她。
可小姑娘和苏卿容之间却不是如此。就算念清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比如玩五子棋,她还是会经常因为没理解规则、或者看错棋盘而犯规。可苏卿容与她就是能很融洽地玩到一起去。
他们的棋局看似幼稚,苏卿容并不是哄着小姑娘玩,他自己也是能找到乐趣的。
再比如,今日是手工游乐环节。
最开始苏卿容看着小姑娘抱着自己的木刻小鸟,有一种强迫症和精神洁癖般控制不住的欲望,想毁掉这些被外人碰了的属于他的东西。
而如此形式却大逆转,苏卿容反而觉得自己当时随手造出来的小动物没那么精致,他想给她弄点更好的玩具。
他干脆回了一趟自己的山峰,拿来了他平日做工的工具,二人找了个空宫殿,念清看着苏卿容一笔一划地雕刻小鸟的翅膀,并且很快栩栩如生起来。
苏卿容一边做,一边会细致耐心地给她讲解小鸟身上的各个地方,以及他为何如此雕刻。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都不是在哄孩子,而是很乐在其中。
苏卿容从未发现自己竟然如此需要也喜欢其他人听他说话。
他活了一百零三年,终于等来一个愿意陪伴他的人。
苏卿容的精神状态保持在一种十分平和安定的状况,做这些木工的时候,他的专心致志终于让他放下自己对自己双手病态般的不满意。
就连系统也很惊讶。
它真没想到沧琅宗藏龙卧虎,齐厌殊会刺绣缝补东西,苏卿容会做木工。如果谢君辞和秦烬以后来个双人舞狮,估计它都不会太吃惊了。
越随着念清在沧琅宗呆得时间久,系统越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很多印象都变了。
就好像……资料和原著里刻画得脸谱化的恶人,原来也是活生生的,也有自己的喜好和隐藏的秘密,也可以露出这样温和的神情。
“你好厉害哦。”
念清看着青年修长的手指握着刀片,很快栩栩如生地雕刻出小鸟的羽毛,她有点崇拜地问,“你会做猫咪和兔子吗?”
“以前没做过,但一会儿可以试试。”苏卿容温声道。
他想给念清做个精致的小鸟,就真的很精致。
比如她怀里抱的那个,只是简单地能让翅膀动一动。而苏卿容手里做的这个,是明确地分别刻画出了各个关节,甚至连翅膀上的肩羽、覆羽、飞羽等不同大小的羽毛都分开雕刻了出来。
小姑娘撑着脸,她说,“三师兄很喜欢小鸟?”
苏卿容手指一顿,他抬起眸子,神情有些茫然。
他过去这些年的日子都过得混沌又撕裂,很难意识到自己喜欢什么东西。
“不知道。”苏卿容呢喃道,“可能是羡慕吧。”
羡慕鸟的自由,又嫉妒它的自由。
苏卿容一直便是这样,他仿佛妒忌着世上所有美丽又自由的东西。
若他是个愚笨的粗人,或许可以将他所有的痛楚都移怒到身旁事物上,他可以怨天尤人,恨世道不公,尽情发泄自己的不满,或许还好受些。
可惜,他太聪明。到头来这一切都只让苏卿容清楚地意识到,他对万物所有的嫉妒和仇恨的根源都来自于丑陋的自己。
是他不堪,而不是美丽的事物做错了什么。
这样清醒的痛苦像是巨大的漩涡,苏卿容越明白,越爬不出自己深陷的黑暗。
可是——很奇怪,在如今的这一刻,苏卿容竟然感受不到过往的仇恨与嫉妒了,他能用一种很平和的心态坐在这里,享受着罕有的平静。
念清晃着腿,她又稚气地问,“你以前是个木工吗,为什么会学会这些事情呀?”
苏卿容放下做好的翅膀,又拿起另一块木头,他手上不停,语气平静地说,“在外游走的时候,看到有父母会给孩子做这样的东西来玩。”
于是,他便自己做给自己。
苏卿容这些年雕刻了数不胜数的木制小玩具,只不过他几乎从来不玩,做好的玩具有时随手烧了,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扔在角落里落灰。
念清来了,这还是他的玩具第一次有人玩。
一个时辰后,苏卿容做好了小鸟的所有部件,他说,“我要上色了。”
“我也要,我也要。”小姑娘顿时来了兴趣。
苏卿容按照她的指示,给小鸟的翅膀上了几个配起来花里胡哨的颜色,念清看到画笔在他的手里行云流水,她自己也想画画试试。
结果显而易见,小姑娘控制不好画笔,只能稀里糊涂地转了几个圈圈,又因为太用力,笔尖的毛都炸开了,还不知道怎么弄到了脸上。
念清委屈地仰起头,苏卿容轻笑了一声,他用手帕一点一点轻柔地擦干净她的脸颊。
苏卿容想握着她的手来画,可他的手刚一抬起,又习惯性地僵住了。
小姑娘没有察觉,她握不住画笔,太累了,便耍赖一样握着杆子,将自己的小手塞到苏卿容的手掌上,期待地看向他。
苏卿容有些无奈。
他只能缓缓地握紧念清的小手,继续持笔上色。
没画一会儿,小姑娘又说,“我累了。”
苏卿容完全没有与人如此亲近的经验,听到小女孩稚气的声音,都不知道要如何反应,只能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她已经腻了吗?
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
二人刚刚是并排坐在地上,在矮案台上画画的。苏卿容坐着就行,小姑娘要跪直身体才能够到。
结果,她忽然从他的手臂缝隙间灵巧地钻到了他的怀里,苏卿容没料到她的行动,顿时僵住。
“这样就不累了。”念清快乐地说。
感受到身后的青年十分僵硬,握着她的手许久都没有作画,小姑娘疑惑地抬起头。
苏卿容这才继续动了起来。画画的时候需要手臂一直动作,念清也要随着身体前仰,苏卿容只能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腹部。
二人一起画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小鸟出来,三岁的孩子审美十分放荡不羁,配色大胆,在清雅的修仙界别具一格。
念清却超级喜欢这个他们一起创造的新小鸟,抱着就不松手。
看着她那么爱不释手,苏卿容也获得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让他心情愉快。
——这很反常,毕竟过去他一直努力想寻找心中的平静,去种花、去雕刻动物,应该都是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留下的仍然是无事于补的空虚。
他曾经苦苦寻找想要得到的满足之感,却在如今这样不经意的时刻得到,获得的轻而易举,连心中感到喜悦的苏卿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回去的路上,苏卿容终于愿意牵念清的手。
小姑娘蹦蹦跳跳,走几步便借着他的手缩起腿在空中荡秋千,看起来就很开心。
走上主殿外的台阶时,苏卿容松开手,念清便自己欢快地跑入殿里,忽然间,她脚步一停,瞬间僵在原地。
齐厌殊和秦烬都在殿里,秦烬目光深邃,鼻梁挺拔,冷硬的脸一看过来,自带凶气。
念清在他的目光下缩了缩,感到苏卿容进来了,她立刻躲在他的身后,揪着他的衣摆,才敢小心冒头。
小姑娘看秦烬何时都是凶巴巴的,在苏卿容眼里却不是如此。
他一眼便看出秦烬肯定挨了揍,如今和他一样都是撑着颜面,实则都需要回去调息打坐。
苏卿容心情顿时好上加好。
他平素打不过两个师兄,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俩被师尊锤。秦烬不好过,他就快乐了。
更别提秦烬一看过来,小姑娘就紧紧地贴着他躲着,她很依赖他的感觉实在不错。
苏卿容嘴角荡着笑意,他缓和地说,“师兄这是……”
秦烬根本懒得理他,将他当做不存在。
他走过来几步,看到念清似乎抵触得要命,在苏卿容身后头都不伸出来了,秦烬便停下脚步,他单膝蹲下。
“虞念清,我要与你道歉。”秦烬活这么大,除了对齐厌殊之外,还没向别人低过头,更别提对方是小小的孩子,这让他声音十分僵硬地说,“对不起。”
苏卿容的衣摆动了动,念清像是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大眼睛眨呀眨呀地看着他。
“为什么呀?”她有点疑惑。
秦烬一哽,他又误会了。他心里想,这小不点,跟她道歉还不行,难道还要他亲口复述所有细节,她才满意吗?
结果,她就听到小姑娘很小声地说,“是我做错了呀,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因为我太凶了。”秦烬面无表情地说。
念清犹豫了一下,她确实觉得他太凶了,但她还是很努力地说,“是清清错了,不该爬栏杆。二师兄关心清清才凶的。”
秦烬一怔。
他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这么讲理……?
虽然他其实不是关心她,只不过是太烦孩子淘气。可她逻辑清晰,竟然还会检讨自己。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这把秦烬弄不会了,他下意识扭头看向齐厌殊。
齐厌殊淡淡地说,“你忘了要说什么?”
秦烬恍然大悟,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句话要说。
“是我说错了话,我不会打你的,以后也不会。”秦烬沉重地说,“我们这里从来不打小孩。”
这句话才是念清害怕的根源,听到秦烬的解释,她怯怯地问,“真的吗?”
齐厌殊颔首,就连苏卿容也笑着点点头。
“真的。”他温声道。
沧琅宗确实从来不打小孩儿。
毕竟齐厌殊只揍他们三个。


第48章
经过数天路程,谢君辞终于抵达圣武城。
圣武城是无州域最大最繁华的仙城,也是世家商盟的中心地盘。是以整个仙城修缮得富丽堂皇,街上的每块砖瓦都用着上好的材料,从边边角角透露出这里的富庶。
城里整夜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且不论什么时辰街上人多得都摩肩接踵。正好又碰上世家商盟要举行为期六天的大拍卖庆典,圣武城的来客更多了。
城里所有客栈爆满不提,就连圣武城附近的外面树上都休息着不少修士和仙门弟子。
谢君辞头戴帷帽,随着拥挤的人群在街面上前行。
整条街面所有商铺都爆满,有时小二刚奉上新物品,还没来得及介绍,就已经被外面围着的客人抢着买光。
背靠世家商盟,圣武城卖的东西绝对是整个修仙界最新奇最花哨的,这里卖的东西经常在本城便销售一空,甚至来不及传到其他州域的仙城。
所以有些世家子弟也会经常以自己拥有圣武城出的新货,来显摆家境地位。
若是过去,谢君辞心中只有任务,而不在乎这些喧嚣的。
可如今却是不同了。
他一路注意着路边店铺卖的东西,心里想着要给念清买点什么回去。
虽说圣武城整条主街长得看不到头,可专门卖孩子东西的店还是少数,谢君辞倒是看到了些摊贩卖新出各种灵巧精致的玩具,还有专门卖奇珍异兽的,都很受世家小少爷小姐们的喜欢。
路过胭脂铺,有淡淡香味袭来,许多衣着漂亮的女修和少数男修将店铺堵得水泄不通,抢得火热。
谢君辞过去从来不会注意到世间百态,如今却不由得在心里想,等清清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呢?或许那时他也可以为她买胭脂。
他不由得想念起小姑娘来。
幸好师尊允许他们每日都用投影聊天,而念清总是事无巨细地跟他分享自己每天做了什么,有效地缓解了谢君辞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