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真被夏皎的话吓到了,想起来那个新闻。她喃喃:“但我的钱都还在那个软件里面……”
“前几天不是提现成功了吗?”夏皎果断地说,“现在立刻提现。”
郁青真毫不犹豫,她被夏皎一提醒,也想到这么一层,身边人的确没有用这个软件的。她心里有点害怕,立刻掏手机打开软件,申请提现。
她打算把所有的钱都提出来。
……不管怎么样,还是在自己手里更放心。
她用这个软件始终是用虚拟货币交易的,得先把虚拟货币从这个APP中提出来,再把虚拟币换成人民币,转入自己账户。这个过程听起来复杂,其实倒也不难,郁青真如前几次一样,申请了提现。
但这一次,客服拒绝了。
并弹出提示,提醒她每天限额五万元,请明天再来。
郁青真心里一坠:“他没和我讲。”
夏皎很果断:“先提五万也行。”
郁青真听了,她再度申请提现,只提五万。这一次,消息又变了,告诉她,每天只有一次提现机会。
刚才已经提交过一次提现申请,想要再度提交,要等明天。
郁青真还没有消化完这条消息,她的“男友”打了电话过来。
夏皎问:“你方便开免提吗?”
到了这个地步,郁青真怎么还能不清醒,她开了免提,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和对方聊天。
夏皎在旁边听得真真切切。
果不其然,对方上来就问郁青真提现的事情。
明明郁青真的所有操作都没有告诉对方,对方却对此知道的清清楚楚。
郁青真也不傻,她现在冷静下来,只告诉对方,是想提前做美容。“男朋友”笑着说不用这么着急,等过几天赚了钱也一样……说到这里,对方终于暴露真实目的,直言自己资金周转有些困难,恐怕不能帮郁青真补剩下那些建仓的钱。
不过他给郁青真找了一个“朋友”开的网贷平台,“很靠谱”,让郁青真先贷上十万,把这些钱兑换成虚拟币,下个月收网赚大钱后,再把钱还上。
夏皎疯狂摇头。
网贷这东西坚决不能碰。
她刚读大学的时候,某呗和某条还没兴起,学校里外经常有人发那种贷款的小传单,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进去就是一个坑,尤其是对没多少社会经验的大学生来说。
再后来……就是裸,贷事件,引起轩然大波。
夏皎看过这些新闻,她知道这种东西碰不得。
郁青真拿着手机,手指一点一点地扣着桌子上的布。她说:“那得等等,我这边看看能不能找朋友借点钱。实在凑不齐,我再准备材料申请网贷试试。”
她男友的笑声十分清爽,听不出异样:“我朋友在那个网贷公司上班,很好申请。”
郁青真笑了笑:“好,我看看。”
两个人又聊了些才结束,郁青真差点把手机捏碎:“……草。”
夏皎想办法:“先去报警备案,剩下两天,你慢慢地和骗子聊,就说家里急需用钱啦,做美容,买东西……什么都行,钱全提出来有点难了,咱们先能提多少是多少。”
郁青真咬牙点头。
在店里上班没有那么多拘束,走几段路就是警察局,郁青真和蓝姐说了一声,匆匆忙忙去报警备案,但网络诈骗这种案子没有那么容易,对方的IP地址在国外。而之前和郁青真一块儿吃饭约会的那个家伙是同伙,早在上个月就做好铺垫说是出国工作。倒是能提供照片,只是用处不太大——
郁青真吞吞吐吐,说照片和实际上的那个人脸差距有点大,她只当是美颜相机的强大,并不具备实际参考意义。
饶是如此,还是先立了案。
遇到这种诈骗手法,还换了虚拟币交易,很难查清楚。郁青真上网搜了一下软件的名字,得到的结果让她一颗心如坠冰窟。
只看到受害者发帖哭诉,也有报警报案……但,“杀猪盘”,很难有成功追回资金的。
夏皎安慰了郁青真好久,高婵今天隐约察觉到什么,也和郁青真和平相处,难得没有像之前那样,和她取笑打闹、互相拌嘴。
钱赚来的都不容易,夏皎已经清晰地认知到,郁青真大约是遇到了“杀猪盘”。这其实是那些骗子们弄出来针对受害者的恶意称呼,他们把目标受害者称之为“猪”,将放诱饵引受害者上当的过程称之为“养猪”。打着择偶交友的名义,其实四处盗图,伪装身份,弄一个虚假的信息,针对受害者的需求编造出一个完美人设,进而骗钱骗贷,卷款跑路。
郁青真已经算得上心理承受能力强的了,遭一打击,只想着如何把钱拿回来,没有惊动对方,她很冷静地继续和骗子聊天。
钱全追回来已经不可能了,夏皎提醒她,最好是虚与委蛇,能拿多少钱是多少,及时止损。
果不其然,次日,在准备提现之前,郁青真先给“男朋友”打电话,若无其事地说要做美容,贷款的资料已经在准备了,这两天就签。
大约是郁青真前段时间的表现的确像是一个“想要赚钱的女友”,也或许骗子太贪心,想要郁青真承诺的十万块网贷。这次提现没有被卡,很顺利地提了五万块出来。
第二日又申请提五万,理由是同事受伤住院,高婵和夏皎俩人卖力地模拟各种音效和嘈杂声,努力地模仿出一副摔断腿不小心住院的情况……
骗子信了,又让她提了五万。
第三天。
郁青真给骗子打电话,刚开口说:“我今天遇到点麻烦……”
对方直接挂了电话,再打,打不通。
应该是察觉不对,直接把她号码拉黑了。
郁青真呆愣好长时间,低头看了眼手机,叹口气。
她冒出一句脏话。
“这狗日的。”
因对方的ip地址在国外,那个软件交易也是在国外,如今,郁青真的账号已经彻底无法登陆了,唯一可庆幸的是拿到了一部分钱,但也损失了六万块。
蓝姐看她状态不好,也大概猜到来龙去脉,中午饭结束后,直接做主,给她批了半天假,让她好好休息。
郁青真这次没有走,她去员工休息室坐了一会儿。蓝姐把冰箱里面的啤酒拿出来,陪着她喝了阵,看她的状态,实在不放心,犹豫半晌,叫夏皎过来,让夏皎陪陪她。
夏皎正给宋奶奶和老爷爷包装花束,笑眯眯地聊天,宋奶奶笑着提到,下个月三号是外孙女生日,要吃团圆饭的,希望皎皎能帮忙挑一些花送过去。
这事当然没问题,老爷爷先付了订单的钱,具体方案下周再出。宋奶奶最近几天要去医院复查身体恢复情况,下周二才能再过来。
临走前,宋奶奶摸摸夏皎的手,微笑着说:“真是个乖孩子,像我外孙女一样乖。”
她的手很苍老了,有许多皱纹,并不怎么平整,有些硌人。夏皎低头看着她的手,恍然间有些重影,好像看到曾经的奶奶。
只是一瞬,蓝姐把她叫走,小声说,要她过去看看郁青真。对方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蓝姐知道店里面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和郁青真有过矛盾,就夏皎脾气和缓,和谁都是笑眯眯的,才想着让她过去。
夏皎答应了。
她到休息室的时候,郁青真正在闷头喝酒。
空腹喝酒不太好,心里藏着东西喝闷酒也伤脾胃。
夏皎从包里翻了翻,翻出来一盒地瓜干,是在一家炒货店买的,不是那种特别硬的,而是软软的,晾晒加工好的地瓜条,用的是小地瓜,没有加糖,很有嚼劲。
还有一盒山核桃味的瓜子,夏皎也一并打开,和郁青真分享。
夏皎说:“万事朝前看,往好处想,至少我们没有把钱全亏进去。”
郁青真终于放下啤酒罐,她拿了一根地瓜条,良久,闷声说:“皎皎,光靠打工,我得几年才能攒得起一套房子的首付?别的不说,就说说苏州——我忘了均价多少了,一个房子,首付就得几十万,再背几十年的贷款。”
她知道自己贪心,但没办法,赚钱不易,郁青真太想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说到这里,郁青真笑了一下,头仍旧低着:“别说什么父母给我补钱……这么说吧,我下面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你应该明白?”
夏皎明白。
“当年算是超生,要罚钱,我爸妈不交钱,就带着我弟躲出去,我和妹妹在家,跟着爷爷奶奶过,”郁青真忽然说,“罚款躲不掉,等过上两三年,风头过了,还是得交罚款,想办法给我弟上户口。我妈生他的时候,我都上高中了,现在我出来工作,我弟还在上初中。”
夏皎移开郁青真右手边的啤酒,拿杯子,倒了杯温水进去,找到点咖啡点奶茶送的糖包,倒了一点儿进去,重新推给她手边,多少能解解酒。
郁青真已经醉了。
郁青真捂着脸:“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没,叫’下雨天没伞的孩子只能奔跑’。上学那会,老师天天念,天天念,说我们是贫困县啊,经济差,无论是教育条件还是师资力量都比不上大城市,只要好好读书,拼不过家境就拼学习,拼努力……我以为死读书就是出路,不是,拼死拼活上了好大学,以为自己和那些大城市的孩子能一个起点了——不是,他们英语实打实的好,不是我这样的’哑巴英语’;会弹小提琴,会弹钢琴,会跳舞……我呢,我父母给我培养的兴趣特长大概就是一边带弟弟妹妹一边学习。你说,凭什么?”
郁青真脸上没有什么悲戚的表情,她只是很平静,很茫然地问:“凭什么我怎么学都比不上她们?我以为的勤奋努力能改变命运,在他们看来就是死读书,填鸭式教育,小镇做题家……除了做题,什么都不会。人情世故,艺术特长,什么都没有。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追赶,都没办法和他们一样。”
夏皎不说话,她安静地听。
“命好的人什么都不缺,有钱有爱有朋友,”郁青真喃喃,“‘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偏找苦命人’。我命不好,就连钱也骗我的……”
她哽咽出声,终于有些崩溃:“我攒了这么多年的钱啊!草,狗日的,骗我这么多钱!!!”
“不是’下雨天没伞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郁青真说,“我没有伞,没有鞋,还得用板车拉着上了年纪的爸爸妈妈,拉着还没成年的弟弟妹妹……我怎么跑,皎皎,你说说,我怎么跑?”
她终于掉了泪,失声痛哭,一塌糊涂,眼睛上的妆全花了,夏皎什么都没说,她搂住郁青真。对方个子高,这样依靠在她怀中的确有些费劲,但没关系,夏皎拍着她的背,模仿着温崇月安慰她时候的轻拍。
“我也一样呀,”夏皎慢慢地对郁青真说,“我也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没有任何艺术特长,只会做题,靠着做题上个大学——我的学校还没有你的学校好呢。和你讲过没有?之前我在奢侈品店里工作,听上去很牛对不对?其实我做的很糟糕,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也不如你现在会交际,总之十分差劲。”
郁青真哭了好一场,听她说完后,才发问,声音有点闷:“那你怎么调节好的?”
夏皎想了想,告诉她:“我以前也很羡慕那些有能力的人,感觉好像一辈子都追赶不上他们的脚步。相比之下,我就像角落里的苔藓,不起眼,又小又廉价,只能眼巴巴地盼着有点水,一点点就够了。”
“但是有个人告诉我,人就像花。”
“每个人的花期不同。”
下午五点钟,下班时间到。
蓝姐有些倦了,正有些打盹儿,听见脚步声,慌了几下才站起来,手按着桌子,眼底有些倦色,瞧见夏皎走过来。
夏皎应该也喝了些啤酒,她现在的脸颊瞧上去有点红扑扑的,不过精神还好。
夏皎说:“刚刚青真回去了。”
蓝姐看了眼时间,喔,的确到了下班时间。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今天麻烦你了。”
夏皎连忙说着不麻烦。
犹豫了一阵,她说:“我想送青真回去,但等会儿还有个顾客要过来取花——”
蓝姐心领神会,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没事,你把顾客资料发给我,我在店里等一会儿。你送她回去路上小心,一个人能行吗?要不要给小王打个电话?”
夏皎慌忙摆手,笑着说不用。
郁青真的确喝多了,她下午一口气喝了五罐勇闯天涯,现在走路都得晃晃悠悠。夏皎知道她要步行600米去那个公交站,顺着路,急匆匆地追上去,想要送她回家。
郁青真独自一人在这个城市打拼,又是一个女性,今天情绪不好,还喝醉了……夏皎实在放心不下。
意外在夏皎转过弯后发生。
这一片是有些年头的居民楼,两边的小店几乎过上几个月就重新换一批,很少有能一直顺利开下去的。在一家卷帘上贴着“吉屋招租”纸张的店旁,堆杂物的小道里,夏皎看见郁青真神智不清地趴在地上,而经常在花店门口徘徊的红毛低头,唇贴在郁青真嘴上。
夏皎热血一下子冲上脑袋。
她将自己的包狠狠地砸在那个红毛脸上,企图把他砸跑:“变态!!!”
尖叫声终于吸引了过路人,几个人帮忙,把红毛结结实实地摁住。那个红毛也骂人,一嘴的脏话,夏皎扶着郁青真起来,连声叫她名字。
半醉半醒的郁青真终于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她身上有些尘泥,看上去像是跌了一跤。再看看离她这么近的红毛,还有唇上的感觉,还有刚才他企图笨拙地撬开她唇齿的感受……
郁青真有点清醒了,她恶心到要将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干呕两下,口齿不太清晰:“草,都这样了还想捡老娘的尸……”
有人报了警,警察很快过来。夏皎和路人都能作证,看到红毛疑似猥亵郁青真。
路人其实看到的更多,他确信自己看到红毛在扶着郁青真亲,不过他以为是情侣,一开始也没在意。直到夏皎尖叫,他才意识到不对劲,冲上来见义勇为。
红毛起初还在骂,不肯认,还嚣张地说是在帮她,脸通红,声音都破了音。
直到郁青真说“这变态就是想捡尸”后,他愣了愣,耷拉下头,一声不吭。
他认了。
红毛已经成年了,按照条例,行政拘留十五天,罚款500元,还有批评教育。
处理完这件事后,天早就已经黑透了。
夏皎仍旧坚持,去送郁青真回家,确认她安然无恙走进小区后,才精疲力尽地转身。
天上明月高悬,晚风轻渡月牙尖。
下午吹了好大的风,把温度吹到降落,夏皎没想到今晚这么迟才回去,风吹的脖子和脚腕都凉飕飕,她用力裹紧衣服。
刚走没几步,夏皎看到车灯亮起,一闪一闪。
她停下脚步,好奇地看。
呀!
是温老师!
夏皎几步跑过去,隔着车玻璃,拉下口罩,又惊又喜:“崇月!!!”
温崇月笑着示意她上车,车里面开着空调,还有一杯夏皎最爱的霸气芝士莓莓子,纸袋里装着两枚奥利奥脆弱蛋挞。
车里面的温暖空气让夏皎放松地呼了口气,温崇月不着急开车,先递了湿巾过去。夏皎把口罩丢一次性垃圾袋里,将手指和脸都用湿巾擦了一遍,同样丢进去,将垃圾袋打了个死结,暂时放在车中,才开心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见到温崇月,她疲倦的眼睛里又跑来了好多星星。
温崇月说:“从你打电话和我说要送同事时,我就已经问了姑姑,找到你这位同事的住址。我有车,回去也方便点儿。更何况,今天降温,你出门时候穿得也不多。”
夏皎美滋滋地先喝口果茶,又咬了口蛋挞,蛋挞酥酥,还有点儿掉渣,她飞快地将口里的全部吃掉,咽下去,才和温崇月说:“幸亏你来了,我们今天傍晚遇到一个变态……”
温崇月耐心地听妻子分享今日见闻,他开车,慢慢地往家的方向去。
夏皎讲了一路,只有在快到家、等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停了一下,她举起最后一口蛋挞,贴近温崇月唇边,他倾身过来,咬住,全部吃了下去。
夏皎没有讲郁青真的私事,她一直在说那个红毛的家伙。或许因为初中时候遭遇到的对待,夏皎极其、极其讨厌这些校园暴力的人,更何况,这还是猥亵醉酒的女性。
夏皎慷慨陈词,直到温崇月将车子停在自家地下车库后也没停下来。
真正打断她的是一个拥抱。
车子停稳后,温崇月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抱住她,闭上眼睛,喟叹一声。
夏皎:“……温老师?”
“太久没看到妻子了,”温崇月说,“让我多抱一会。”
他说话的声音很自然,但有一点点低,真诚又动容。
夏皎没有动。
呀。
温老师……这是在向她索求拥抱吗?!
是的吧是的吧!她一定没有猜错。
夏皎要变成小天鹅踮脚尖在温崇月手掌心跳芭蕾舞了,隔了两秒,夏皎拼命地按耐住心脏里蠢蠢欲动的那只尖叫鸡,红着一张脸,认真地抱住他的背。
“是的,”夏皎说,“我也好久没有抱到我的丈夫了。”
温崇月显然完整地兑现了之前相亲时候说过的所有条件。
他的确无法接受和妻子的长时间分居,并且需要并期望稳定的伴侣陪伴和夫妻,生活。
在手上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后,夏皎请了两天年假,和休假的温崇月一块儿去云南。
去腾冲!泡!温!泉!
十一月虽然是旅游淡季,但这时候,可以赶在大雪来之前去迪庆藏区看“日照金山”,去雨崩徒步,去看神瀑冰湖。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云南的美食并不少,《舌尖上的中国》称赞的大理诺邓火腿,7、8、9月可以去香格里拉品尝珍贵松茸,雨季中的昆明关上野菌一条街;想品尝傣味就去边境城市瑞丽和芒市,石屏和建水的烧豆腐……
腾冲也不乏美食。
温崇月和夏皎不住酒店,他朋友老秦在这里有一带私家汤泉的房子,现在和妻子在这里休养。听闻温崇月要过来,极力邀请他住在这里。
老秦全名秦绍礼,之前夏皎见过,他妻子名字很好听,栗枝,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女性。栗枝目前在一个游戏公司中担任执行总监一职,说话声音不急不缓,很沉稳。她在这里住的久了,也听丈夫提起过温崇月喜欢在食物上下功夫,立刻请两人吃地道的腾冲菜。
这里山水环境得天独厚,蔬菜怎么长都自带一股清鲜,随便炒炒滋味都颇好。当地有种名吃叫“头脑”,是一种盖着荷包蛋的甜食,据说是用来招待女婿的,不过餐厅里现在都给做,因此夏皎吃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香喷喷的松花糕只需要两块钱就能买一块,稀豆粉搭配饵丝和烤粑粑是最经典的早餐,餐馆中点几个炒菜,还会送一碗用姜、干干腌菜、小米辣冲成的汤,名字很霸气,叫做“青龙过海汤”;烤猪肉配凉豌豆粉,加了香嫩牛肉的牛筋火锅,经典的过手米线,有着香喷喷烤肉的手抓饭……
唯一一个让夏皎自觉无福消受的,是“撒撇”。
这名字听起来古怪,其实是一种拿牛苦肠液制作的汤羹,当地人一般拿来和米线、牛杂一块儿吃。
夏皎喝不下,这份最后还是由丈夫温崇月负责收拾残局。
两人在这里落足的第一顿晚餐,是在住处吃的,点了一个具备腾冲特色的土锅子,这锅是用土陶做的,垫一层青菜,蛋饺,排骨、五花肉、山药……满满当当,用碳火烧,一边吃一边聊天,还有送过来的土鸡汤,当地人养的鸡,随便一炖都香到叹气。
吃饱喝足后,夏皎才和温崇月回了房间,他们住在二楼,距离夫妻俩的房间隔了至少俩房间,夜晚分外安静,夏皎躺在躺椅上,能清晰听到鸟鸣声。
洗过澡的温崇月出来,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与她交换一个有着薄荷香气的吻。
他的吻技很好,吻的夏皎犹如融化的雪水,但她仍旧保留一丝理智,勉强推开温崇月:“……你朋友应该还没睡,我刚刚看到了,他在院子里和妻子聊天呢。”
夏皎坐在躺椅上,往下能将这个漂亮的小院子看的清楚,她看到两人在下面并肩散步消食,栗枝还笑着打了一下自己丈夫肩膀。
温崇月捉住她的手,放在唇上挨个儿亲指尖:“怕什么,我给累了一天的合法妻子单纯地洗洗澡,难道犯法?”
夏皎说:“温老师,您现在的眼神可不像是单纯的洗澡。”
温崇月捏着她的手腕,她穿的睡衣宽松,手一抬,袖子就往下滑,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夏皎的确比两人刚认识时长了些肉,手臂也不再骨瘦如柴,脸颊也有了血色,健康充盈。
温崇月为她的健康感到高兴。
他的吻落在妻子手臂上,声音含糊不清。晚上喝了点酒,现在说话时竟有了些无赖:“皎皎里外都得洗,我先洗洗里面怎么了?”


第58章 牦牛肉火锅
炖绿豆抹茶水羊羹
夏皎不喜欢喝酒,很大一定程度上是酒局所致。
无法推开的交际应酬是她最讨厌的事情,就像是为了拿高分而去被迫学习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
酒精会放大人的劣根性,所谓“酒壮怂人胆”,很大一定程度上也在讲这件事情。女性尚好,情绪更稳定,也更理智,不会轻易被酒精扰乱。但男生经常在喝酒后做出许许多多令人难以置信的愚蠢举动,好像所有的缺点都被酒精放大了十几倍几十倍。
温崇月不这样,在他眼中,酒就是一种饮料,平时喝酒也多是餐酒,和夏皎一块儿分享、品尝,不会无节制地喝,更没有酒瘾。在身体管控和健康管理方面,夏皎承认自己绝对不如对方,比如她完全抵抗不住冰激淋球的诱惑,而温崇月却能镇定自若地抵抗美酒。
云南人大多都能喝酒,全国之中,酒量首屈一指,而今晚喝的是茨中种植葡萄、酿造出来的葡萄酒。这葡萄是百年前法国传教士带来的品种,“玫瑰蜜”,如今在法国已经几近失传,不过在这里仍旧能品尝得到。
温崇月喝的不多,他的神智仍旧清明,唯独在言语上多了点让夏皎口干舌燥的东西,其他一切正常,还能面无异色地帮夏皎做好清洁工作。这本来就是度假的房子,每一间房间中都有独立的浴室和卫生间,浴缸能容纳两人,夏皎被温崇月喂了几口甜酒,晕晕乎乎地任由他工作。
怎么洗都不干净,铺天盖地的都是水,像是沉溺于海水之中,又如飘浮在天空云朵。夏皎在这种温暖安静的氛围中品尝到一点被妥善对待的温柔与安稳。
只是对方好像也有些醉了,在她颤栗未曾止时,捏着她的脸蛋儿,鼻尖贴在她脸颊上,像猫蹭人,蹭了两下,问:“你觉着我怎么样?”
在这个时候问这种话太奇怪了,夏皎分不清浴缸中的水哪些是原本就有的,哪些是自己的,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头脑因为短暂缺氧而有些视线模糊。不过此时此刻,能不能看清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温崇月温柔的唇,有着海盐味道的手指触碰着她下颌线处,捏着她的脸颊,简直像极了夏皎第一次见幼小猫崽时的举动,想要狠不得抱起来吸一口含含猫耳朵,又怕咬坏了这样小巧精致的小崽子。
夏皎当然要说实话:“很好很好。”
温崇月问:“有多好?”
夏皎说:“最好。”
她想温崇月应该很满意这个回答,犹如大树粗壮根系深深埋入土壤,探入地下狭窄小溪,重重生根。
夏皎没有想太多,她对某些观点颇为认可,譬如男性在特殊时刻时候说的话并不可信。她享受拥抱与亲吻,也不在意水满渐溢,月盈喷光。
他们在腾冲住了三日两晚,这里有着安静田园、温柔山水,那些古老街街巷巷都像是被时光凝固,封存。毋庸置疑,云南绝对是一个极其适合居住的省份。这里的无论风物还是居民,都是不急不缓慢节奏的模样,平和顺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