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没有撒谎,他确实在信里写满了相思之情。
*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恍惚之间府上的桃花已经谢了,在这期间京城依旧繁华热闹,本沉寂下去的漕运总督一事却因京城官员的调派而再次旧事重提。
昨日皇上这才公布了前去江陵的官员名单,今日官员们便要动身了,戚秋不得不庆幸自己从面具人身上要到了名单,不然岂不是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算算日子,钱御史也该毒发了,前些日子东光便去探查过,虽然钱府比之以前森严了不少,但东光还是摸了进去,看到了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钱御史。
这毒难解,想来钱御史是怎么也赶不上这次去往江陵的调派了。
可正当戚秋信誓旦旦以为名单上没有钱御史时,却在今日发现钱府的轿子就在随行官员的队伍之中,清风吹过,车帘被扬起,里面坐着的人可不正是钱御史。
戚秋站在酒楼上,看着身在其中的钱御史,眼皮直跳,冷汗唰一下的就出来了。
东光此时正好快步走进厢房来,街上人多,都在凑这个热闹,东光挤了一头的汗,擦着满头汗说道:“表小姐,属下去探听过了,钱御史闭门不出那几日正是中了毒,到现在府上的大夫还没有将解药配出来,他定是去不了……”
话说到一半,东光便透过戚秋身后敞开的窗户看到了街上的景象,只见正下方的钱御史脸色苍白着,一边掩嘴咳嗽,一边伸手拉紧了车帘。
东光口中的话猛地一停,眼皮也跟着一跳,他十分震惊,快步走到床边,看着钱府的轿子诧异道:“这……这怎么可能!”
东光显然也不明白状况,蒙了好一会儿,这才晕头转向的对着戚秋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
见戚秋脸色不怎么好看,东光口中的话便顿住了,他缓了一下,唯恐戚秋觉得他办事不利,连忙解释道:“属下是眼睁睁看着钱御史喝了那盏下了药的茶,方才也去钱府探听过了,人确实是中了毒的,那大夫还在配着解药。”
戚秋冷冷地看着底下钱府的轿子,心中思绪百转,直到钱府的轿子已经远远地向前走去,戚秋这才闭了闭眼,说道:“既然他喝了下了药的茶水,府上的大夫也在配置解药,那他确实可能是中了毒,况且他眼下的脸色还那么惨白。”
已经到了今日,去往江陵的官员正在出城,钱御史也没有必要装病来躲祸,所以他十有八九是真的中了毒。
“那为何……”东光看着逐渐远去的离京官员队伍,嘴唇动了几动。
“怕是他把中毒的事给隐了下来,那几日闭门不出恐怕也有这个原因。”戚秋收回目光,只是眸中的冷光却不减分毫,“中了毒,生命垂危也要去往江陵,这份心思可谓是不得不令人惊叹。”
东光看着戚秋,一时竟有些不敢说话。
手指摩挲着茶盏,戚秋垂下眉眼,陷入了沉思。
钱御史这般非要去往江陵,哪怕是心思没在戚家,戚秋也不能让他去,更何况除了戚家的缘由,戚秋想不出来第二个能让钱御史不顾生命危险也要前往的理由了。
所以无论如何,钱御史也不能前往江陵!
打定了主意,戚秋深吸一口气,看着身前的东光,招了招手。
看着戚秋的神色,东光像是明白了戚秋的意思,脸色肃穆的上前,果然就听戚秋斩钉截铁说:“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想办法在去往江陵的路上除掉他!”
东光抿了抿唇,抬眸看着眼前神色冷冽的戚秋,郑重地点了点头,嗓音沙哑坚定道:“属下这就去办!”
等东光快步走了出去后,戚秋一口气堵在心里,看着外面热热闹闹的街巷,也失去了久坐的心情。
站起身,戚秋推开酒楼的厢房走了出去,准备回府。
今日酒楼人多,走廊挤得很,戚秋刚一出去四五个人便涌了过来,差点被人挤倒,幸好及时被身后的男子扶住。
那男子倒也识礼,扶住戚秋后便松开了手。
等人群走过,戚秋转过身去刚欲道谢,便发现身后正站着韩言。
“韩公子?”戚秋一愣。
韩言此时穿了一身青色锦袍,头戴玉冠,更显温润。此时他挺直腰杆将戚秋护在身后,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看着戚秋。
戚秋福了福身子,却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韩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韩言扫了一眼廊道,笑着说:“今日官员出京,我也来凑凑热闹。”
戚秋想起韩言本也是去往江陵的官员其中一员,但因钱御史作怪,如今只能待在京城,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官员离京。
顿了顿,戚秋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韩公子,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
“已经解了个七七八八了。”韩言笑着答道
戚秋点了点头,抬眸试探道:“那,那名贼人可被审出了幕后主使?”
闻言,韩言眸光一闪,顿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没有,人死在了刑部。”
戚秋倒也不意外了,点了点头,便也没再继续问。
韩言道:“说起这个,我还要来感谢你,那日多亏了你,要不然会发生什么还真是想不到。”
戚秋笑着说:“韩夫人已经上门谢过几次了,韩公子不必客气。”
“本该我亲自登门的,可……”韩言无奈道:“母亲实在是不放心我,今日还是我偷溜出来的。”
话罢,韩言垂眸看着戚秋,脸色稍稍泛起一层红晕,嘴唇蠕动了一下道:“你……不必如此客气,像那日一样叫我韩大哥就好。”
戚秋一怔,看着韩言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顿了顿又笑道:“那日是情急之下,失礼了,韩公子不要怪罪,更不要放在心上。”
这便是委婉的拒绝了。
韩言眼里的光一点点地落了下去,脸上却还是勉强勾起了一抹笑,“怎么会怪罪,我……”
顿了顿,韩言将未说完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只是脸上的失望之情显而易见。
戚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低下头,福了福身子后便道了一声离去。
韩言也没有拦,只是看着戚秋远去的身影有些出神,身旁的小厮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听见。


第155章 晕倒 召见
回到府里,戚秋头疼的厉害。
她这段时日都没有休息好,不过纵使难受,她还是又拿出了谢殊让暗卫递回来的那两封信,反反复复地看着手里其中一封,这封信上详细地写着谢殊在江陵所查到的痕迹,里面的内容实在是令戚秋不寒而栗。
戚家的事看似简单,实则牵连颇深,在这其中还牵扯着这么许许多多个阴谋。
事到如今,隐藏在背后的势力已经逐渐清晰。
玉全帮。
这个由周国残存皇室建立起的帮派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渗透到京城和各个地方,甚至到朝堂和官员身上。
钱御史、余忠福、王严、关冬颖、蓉娘刘刚,尚宫燕、刘川……这些看似毫无牵扯的人,实则为一体,他们所谋划的事更为惊人。
到底是造反还是复国,谁也说不清楚。
戚秋轻吐一口气,却还是压不下心中的憋闷。
戚家既然是其中一环,那要想救戚家出水火,恐怕也不会那么简单。
懒懒地放下手里的信纸,戚秋躺在贵妃榻上,还没来得及叹上一口气,就听前院里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动静。
身姿一顿,戚秋坐起身来听了一会儿,见动静不小反大后便站起身去,收好了信纸后出了屋子。
恰好此时,王嬷嬷快步走进了院子。
还来不及询问,王嬷嬷便福了福身子,急急忙忙地说道:“表小姐,今日夫人怕是不能和您一起用午膳了。”
戚秋一愣,“怎么了?”
王嬷嬷抹了把汗道:“刚刚魏安王妃传来消息,说是魏安王突然晕倒在府内,至今昏迷不醒,魏安王妃慌得六神无主,这会儿怕是御医也去了。夫人得了消息,自当要前去。”
戚秋心中一惊,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只见外面又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一个小丫鬟,站定之后,喘着粗气对王嬷嬷说:“嬷嬷,马车已经备好了,夫人现下也已经出院子了。”
“那……”王嬷嬷看向戚秋。
戚秋也就不好在说什么,点头说道:“嬷嬷快去吧”
王嬷嬷赶紧应了一声,转过身急匆匆地朝院外走去。
戚秋站在檐下,望着王嬷嬷远去的背影,手里紧紧地攥着帕子,直到王嬷嬷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这才转过身回了屋子里,只是这下,戚秋心里也不免不安起来。
光看王嬷嬷急匆匆的神色便知魏安王此番晕倒病态不轻,不然谢夫人也不会这般着急,得了消息就匆匆赶去,一刻都不敢耽搁。
魏安王府和谢府两家本就是亲家,就算因为谢殊在锦衣卫被罚一事上两家明面上有些不和,但打断骨头连着筋,真出了什么事,就算是看在魏安王妃的面子上,谢府也不能坐视不理。
这也是为什么出了事情,魏安王妃第一时间通知了谢府。更何况,今日出的还是顶了天的大事!
魏安王身子一向康健硬实,连发热头疼都很少有过,如今又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偏偏还是在这个节骨眼。
戚秋紧皱着眉头,心里着实有些不上不下的。
只是可惜,此事关系重大,谢夫人也不好现在带着她去,她眼下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什么都没有用。
这越不知道,心里就越发不安。
戚秋眉头紧皱,这心里头沉甸甸的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股预感来得突然,但又格外的强烈,让戚秋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望着外面的艳阳天,戚秋只能期望这都是自己多想了。
谢夫人这一去便是两日不归,在这期间,魏安王在府上晕倒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便是不用戚秋刻意打听便也能知晓。
不少人都说,魏安王这是被人下了毒。
戚秋听着这些话,心里也是越发的沉重起来了。
这魏安王是何许人也,竟然有人敢对他出手,显然就是蓄谋已久了。而如果不是中毒了,这风言风语传遍京城却没人管,可见魏安王病的有多重,让魏安王府都腾不出手来制止这些谣言。
而在第三日的上午,谢夫人终于回了府,在院子里沐浴一番,又换了一身衣裳。不过她也并没有在府上久留,换了衣裳就又让人备上了马车,前去魏安王府。
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谢夫人把戚秋也叫上了。
坐在马车里,不等戚秋主动开口询问,谢夫人便揉着额角开口说:“王爷至今没有醒过来,御医都围在王府想法子,你去了之后什么都不要说,给王妃行过礼之后便跟着我就好。”
戚秋赶紧应了一声好。
顿了顿,谢夫人睁开眸子看着戚秋,又认真地叮嘱了一句,“你切记好,不管是谁问你王爷的事,你都只说不知道便可,多余的一句都不要说。”
戚秋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但看着谢夫人这般谨慎的样子,心中便有了猜想。怕是魏安王真是中了毒,若只是病了,谢夫人不该如此小心的。
心里这样想,戚秋面上赶紧点了点头。
谢夫人这才收回目光,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段时日竟如此多事。”
闻言,戚秋宽慰了谢夫人两句,只是这心里越发沉重起来。
到了魏安王府,今日来探望的人还不少,马车停满了魏安王府的门口,守在门口的王府管家见到谢府的马车赶紧迎了上来,把谢夫人和戚秋带进了府内。
魏安王府很气派,前后院落的景致都别出心裁,比绥安长公主府还要尊贵的多,只是眼下府上人虽多,气氛虽不免显得沉寂。
魏安王妃扶着额,红着眼坐在阁内,身边围着井明月和几位宗亲夫人正在低声劝慰着她,见到谢夫人来了之后,又齐齐的让开了位置。
魏安王至今没醒过来,魏安王妃心身俱疲,眼下也没精力和小辈说话,戚秋还是仗着谢夫人在,这才得了一句坐吧,其他过来请安的小辈魏安王妃便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府上的事魏安王妃也懒得管了,面对前来探望的客人,便由谢夫人和另一位王妃出面张罗。
戚秋牢牢的记着谢夫人的叮嘱,一直紧跟着谢夫人,便是跟井明月都没说几句话,有些想凑上来打听的夫人自然也找不着机会。
直到午膳的时候,谢夫人进去劝魏安王妃用膳,井明月这才凑了过来,蔫蔫地捏着帕子,靠着戚秋半天都没有说话。
戚秋叹了一口气,知道井明月心里不舒服,便也没说什么,放任她靠着自己。
过了半天,戚秋感觉到肩膀上落下几滴泪水,井明月哽咽道:“王爷和王妃都是顶顶好的人,怎么……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井明月被安夫人邀请上京之后一直被冷待,还在谢府险些遭了安夫人的陷害,魏安王妃知道此事之后,便让人去安府收拾了东西,让井明月搬来自己府上住,一直好吃好喝的待着她,井明月心中自然感激。
如今魏安王晕倒,井明月也是连着几日吃不下睡不好。
戚秋压低声音问:“可查出是谁干的吗?”
井明月摇了摇头,还来不及说话,便见一旁凑过来一位女子,身穿华裙,笑意满满地说道:“这位便是井小姐吧?”
她自顾自的走上来,凑到井明月身边,低声询问道:“王爷好好的怎么会晕倒了?我和家母十分担心,井小姐方便与我说说吗?”
井明月皱了皱眉头,知道这又是一个来打听的。
这几日,她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前来找她打听此事的,嘴上都说是担心,其实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有自己知道。
井明月反感不已,语气不免生硬了一些,“不知。”
那女子脸上的笑意明显收敛了一些,顿了顿,压着脾气继续说:“你就住在魏安王府,又怎么会不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王爷,你又何苦瞒着不说?”
井明月低着头,干脆一句话也不说了。
那女子又问了两句,见井明月一直拒不回答,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了,怒道:“不过是寄住在王府的一个小家子女,也仗起王府的势来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陛下亲封的安悦郡主,问你也敢闭口不言!”
说着,便要拉扯井明月。
戚秋他们站的位置有些偏远,眼下人都去用午膳了,自然没人注意这边。
戚秋眉头一皱,拦下安悦郡拉扯的手后刚要开口,只听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放肆!”
三人身子一顿,转过身去,便见身后站着一群人,为首的那个身子挺拔,背手而立,穿着绣着龙纹的皇袍,眉眼深邃,与魏安王有些相像,还添了几分不怒而威的压迫感。
普天之下,除了皇帝谁敢穿龙袍!
戚秋眼皮一跳,那边的安悦郡主已经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陛、陛下,陛下万福。”
心里掀起万层浪,戚秋强忍着低下头,拉着还尚且没反应过来的井明月跪下。
咸绪帝比戚秋想象中的年轻很多,高大挺拔的身子更添威严,他眉眼深邃,五官端正,长得很像魏安王,颇有几分英俊在。
他身后跟着不少的宫人,此时连头也不敢抬。
逆着日光走过来,咸绪帝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万福?”
“王爷尚且病着,你便如此生事,让朕如何万福!”咸绪帝呵斥道。
安悦郡主吓得头都不敢抬,闻言哆嗦着身子,连连摇头。
咸绪帝显然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道:“拉出去,关在府内,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府去,派人好好教导,也改改你的脾气!”
安悦郡主哪敢说不,闻言麻溜站起身,乖顺的被宫人带了下去。
等安悦郡主离开之后,皇帝便也没有为难戚秋和井明月,挥了挥手让二人起身后便抬步朝魏安王的院子走去。
井明月松了一口气,虽不明白为何皇帝前来也没有人过来禀告,但也少了不少纠缠,转身刚欲喊戚秋去自己的院子里用午膳,扭头就见戚秋看着咸绪帝远去的背影出神。
井明月一愣,拉了拉戚秋,低声问:“怎么了?”
戚秋这才回神,收起自己直直地目光,低下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见到咸绪帝她便忍不住想起那个老太监说的话,心中根本无法平静,那股堵在心头的无法言说的情绪就要爆发,让她刚才恨不得直接冲到咸绪帝跟前问问,他到底为何如此。
好在她忍住了。
井明月见戚秋不说话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头一次见到咸绪帝吓着了,拉着戚秋便去她的院子里用膳。
只是接下来,她却能明显的感觉到戚秋的心不在焉,用个膳的功夫光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两三回。
井明月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询问,却在抬眸之间瞧见一个老太监径直走进了她的院子里,她顿时一愣。
戚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僵住。
这个太监便是谢殊回忆片段里那个给谢殊送伞的太监。
只见老太监走过来,站在屋门口没有进来,目光却在井明月和戚秋身上打转,“请问哪位是戚家小姐?”
戚秋一愣,就听老太监欠身道:“陛下召见您,还请您跟我走一趟吧。”
戚秋心里顿时一紧。


第156章 奖励 归家那日
戚秋被带去了魏安王的院子,府上来探望的宾客都已经站在院内等着向咸绪帝请安。
见到戚秋进了院子,站在前头的谢夫人刚想叫住戚秋说话,便见戚秋在太监的带领下进了屋子。
谢夫人顿时一愣,别说是她了,院外不少人都傻了眼。
戚秋是什么身份,陛下为何会召见她?
院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掂量着此事。
而戚秋刚穿过人群走进屋内,守在院外的太监就反手将屋门给关上了,彻底阻断了众人打量的目光。
屋子里门窗紧闭,窗幔轻垂,有些昏暗,床上躺着魏安王,脸色有些发青,嘴唇毫无血色。
戚秋压下心中的躁动,匆匆扫过一眼后便垂下了头,福身请安道:“陛下万福。”
咸绪帝并没有应声,他高座于上位,目光落在戚秋身上,久久无言。
戚秋低着头,自然没有看到咸绪帝饱含深意的目光,顿了许久,屋子里都是安安静静的。
戚秋端正的行着礼,身子一动不动,心中倒也没有随着这番寂静而有任何的慌乱,只是原有的狂躁又添了几分,让她不禁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也有些不解在。
咸绪帝怎么会召见自己?
戚秋自己也在想。
尤其是一想到谢殊回忆片段里老太监那句别有深意的话,戚秋就觉得烦闷,抿了抿唇,她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心里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心里的躁动越演越烈,戚秋憋闷着闭了闭眼,不知过去了多久,只听上头突然传来几声撕心裂肺地咳声。
这几声咳嗽来的惊天动地,很快守在外面的太监便也听到了,隔着门连声询问道:“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咸绪帝掩唇又咳了几声,眼看外面的太监就要站不住了,这才忍下咳意,回了一句别进来。
眼看咸绪帝咳嗽不止,想了想,戚秋还是倒了一盏茶递上前去。
咸绪帝接过,抿了几口后这才不再咳嗽了,放下茶盏,他看着戚秋,不轻不重地说道:“你倒还算机灵。”
戚秋不知该说些什么,也怕自己一开口就憋不住,只好退下去,规矩得继续跪着。
只是在抬眸之时,戚秋这才注意到咸绪帝的脸色,让她不禁目光一凝,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方才在外面没仔细看,如今才发现咸绪帝的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竟不比躺在床上的魏安王好上多少。
只是还来不及多看,咸绪帝便感受到了戚秋的目光,扭头看了过来,戚秋自知失礼,赶紧低下头。
咸绪帝并未计较这个,手放在椅子把手上轻点了两下,半晌后才道:“抓捕刘刚的事你有功在,朕一直惦记着此事。”
戚秋这才明白咸绪帝召见她的用意,低头道:“臣女不敢邀功。”
咸绪帝淡道:“你不必紧张,当时因为此事牵连过甚不好让外人知晓,朕便也不好给你什么奖赏,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朕能办到的,你便可直说。”
戚秋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顿了顿,便听咸绪帝又道:“朕听谢殊提起过此事,朕也确实没有想到,当时锦衣卫会被绊住手脚,去的迟了,险些就酿成了大错。而能抓到刘刚,你确实功劳不小,还险些出了事,于情于理,朕都要给你这些奖赏,更何况……”
咸绪帝目光落在戚秋身上,带着浓浓的深意,只是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转了话头说:“你便提吧,你若是不说,谢殊定要以为朕不想给这个奖赏,又要跑进宫里缠着朕说个没完没了了。”
戚秋顿时一愣,着实有些没想到谢殊还曾特意为了此事跑进宫里,为她讨奖赏。
只是若说她眼下有什么心愿,那便只有一个——戚家能够无事。
只是这话现在如何能够说的?
压下心中的焦躁,想了又想,戚秋福下身子,低头道:“陛下,您……这个承诺可否延期?”
咸绪帝一顿,随即问道:“为何?”
戚秋抿了抿唇,如实道:“臣女此时并没有什么心愿。”
咸绪帝眉头微皱,像是没想到戚秋会这么说,直直地看向戚秋,他目光带着探究,“你果真没什么要向朕求的吗?”
戚秋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动摇,但顿了顿,她还是按下了那个大胆的想法。
她不敢赌。
垂下眸子,戚秋深吸了一口气,应道:“没有。”
咸绪帝放下手里的茶盏,目光一直落在戚秋身上,在戚秋话落之后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外面也是寂静,只听鸟雀啼叫,不紧不慢地传进屋子里,越发将空荡荡的屋子显得寂静。
咸绪帝又轻咳了几声,眉头微皱,屋子里的气氛就像是被勒紧的绳子,略显紧绷。
“你倒是想的好。”
不知过去了多久,咸绪帝这才淡淡地开口。
戚秋低着头,没敢应声。
咸绪帝却也没有再为难她,又掩唇咳嗽了几声后,便挥了挥手道:“罢了,看在你当时险些为了此事丧命的份上,朕便答应你。”
话罢,不等戚秋谢恩,咸绪帝便侧过头道:“你且退下吧。”
戚秋也不敢再多呆,她怕自己忍不住做出出格的事,深吸一口气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屋门一打开,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谢夫人上前拉过戚秋,刚要开口,只见刚刚走进去的太监便又退了出来,走到谢夫人身边,说道:“谢夫人,陛下召见您。”
谢夫人张了张口,又只好把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对戚秋交代一声别乱跑之后转身进了屋子。
谢夫人走后,井明月和霍娉便来拉戚秋。
在戚秋被叫进去的时候,霍家正好来了,霍娉已经拉着井明月说了半天的话。
只是井明月有些心不在焉的,霍娉正不高兴的时候,戚秋便出来了。
霍家与魏安王府并不亲厚,霍娉纨绔跋扈的时候也没少被魏安王妃教训,所以对魏安王晕倒一事并不怎么上心,拉着戚秋便说起了那日太后娘娘小宴的事。
“你身子怎么样了?”霍娉询问道:“那日可真是热闹,你没去也是可惜了,那日各个府上的夫人公子小姐都来了,太后每个人都赏赐的有东西,最后连……”
顿了顿,霍娉压低声音道:“连陛下也来了,在宴会上坐了好一会儿。”
戚秋一愣,“陛下也去了?”
“对啊。”霍娉道:“当时几位贵女正在作画,陛下还赏赐给她们几个一人一份文房四宝呢。”
说到这个,霍娉又撇了撇嘴,“不过那日最风光的当属关冬颖了,她在众人面前献舞,陛下还赏赐了她一身金舞衣,夸她是一舞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