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言自然是头一个受到陛下恩惠的人。
韩言拱手垂眸说:“全靠老师提携,愧不敢当。”
谢夫人越看韩言越满意,“也要你有这个能力,才会被陛下看重。”
韩夫人笑道:“若说能力才干和陛下看重,谁能比得上你家的儿子。及冠宴上圣旨一下,好不风光。”
说起风光一词,韩夫人顿了顿。
低头抿了一口茶,韩夫人这才不冷不热地说:“不过若说风光,这阵子李家可是没少长脸。李夫人不仅自己得了诰命,连同儿子也进了锦衣卫,除此之外李家那几位也够升了官,那日见到李夫人真是好不得意。”
谢夫人搁下手中的茶盏,脸色淡了去。
韩夫人继续说道:“不过听说自宫宴那日回来,李家这阵子收敛了许多,不知是不是被太后娘娘训斥了。”
戚秋听着韩夫人的语气不怎么对,刚想抬头,便听见韩夫人转了话音,“今日天好,听说相国寺后园的红梅长得不错,言儿,你带着戚小姐去看看。我记得秦家小姐也往后园去了,见着了你们这些小辈也好一起说说话。”
谢夫人一顿,随即也道:“是啊,你们出去看看,就别陪着我们闷在屋子里了”
戚秋知道,这是谢夫人和韩夫人想支开他们两个小辈。
韩言看向戚秋,等着戚秋答话。
戚秋只好对韩言福了福身子,“那就有劳韩公子了。”
和韩言并肩走出厢房,外面寒风一下子便涌了过来,戚秋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韩言见状身形一顿,走在左侧替戚秋当着风,“这几日化雪天寒,戚小姐记得穿厚一点。”
戚秋拢紧身上的斗篷,点点头。
两人本就不甚相熟又多日未见,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戚秋更是明白谢夫人的意思,还有些尴尬在。
一路上,戚秋都没怎么主动开口说话。
韩言垂眸看了一眼戚秋,也没再开口,只是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沉默着走到后园,便看见满园子里的红梅怒放,枝头上还残留着薄雪,格外好看。
刚走到院子里口,便看到了坐在不远处亭子里的秦仪和秦韵。
秦仪和秦韵显然也看到了二人,不等秦韵起身,秦仪突然站起来冲戚秋挥了挥手,“戚小姐,来这里坐啊。”
这可不像是秦仪每每见到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德行,戚秋脚步一顿。
可既然秦仪已经开了口,戚秋和韩言也不好拒绝,只得走了过去。
刚坐下,秦仪就兴致勃勃地问:“戚小姐怎么会和韩公子待在一处,可是一起来的?”
若是一起来的,恐怕秦仪就有的往外嚷嚷了。
韩言没有说话,戚秋只好开口说:“方才恰巧碰见了韩夫人和韩公子,两位长辈说话,便把我们两个给打发出来。”
秦仪失望地撇了撇嘴。
秦韵开口说:“瞧着戚小姐脸色不怎么好看,可是病了?”
话落,一阵风吹来,戚秋咳了一声,“之前有些发热,是病了一场。”
秦韵关切地说:“即使如此,化雪之际,出来时可要裹到严实一些。我这里有个袖炉,握着暖和,戚小姐先拿去用吧。”
说着,秦韵将手中的袖炉递给戚秋。
秦家姐妹突然的热情让戚秋不由得眯了眯眸子,心下有些提防和茫然。
小心起见,戚秋浅浅一笑,避开了秦韵手里的袖炉,“这如何会行,秦小姐穿的也不厚实,就不麻烦秦小姐了,我的丫鬟也已经回去去取袖炉了。”
“哎呦,有什么好麻烦的。”秦仪一把抓过秦韵手里的袖炉塞进戚秋手里,看着秦韵促狭道:“以后说不定都是一家人了。”
戚秋一愣,便是韩言也惊了一下。
秦韵脸瞬间便有些红了,垂下眸子,推了秦仪一把,“别乱说话。”
秦仪歪了歪身子,却是笑了起来,转头看向戚秋,“戚小姐,你可知谢公子何时能从庆安县回来?”
戚秋顿了一下,回道,“我不知道。”
秦仪挑了一下眉梢,试探说:“戚小姐住在谢府,和谢公子关系应该亲厚,连此事都不知道吗?”
戚秋说:“表哥此次去办的是公事,去过久自然不是自己说了算,我如何会知晓。秦小姐是找表哥有什么事吗?”
秦仪抿嘴一笑,“自然有事,还是大事。”
秦韵又红着脸推了秦仪一把,嗔怪道:“快堵住你的嘴。”
两姐妹倒是闹了起来。
韩言越听越觉得不对,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站起身子颔首笑道:“我去那边瞧瞧,先失陪了。”
韩言走了,正和秦仪的意。
等韩言身子远去后,秦仪眉眼上扬着,捂嘴笑着对戚秋说:“戚小姐想必你还不知道吧,谢公子收了我姐姐送给他的荷包。”
戚秋一顿,挑了一下眉。
哦豁。
第73章 相国寺(二) 韩公子和谢公子……
戚秋微垂下眼,长长的眼睫遮挡住眼中的幽深,面上不见一丝波澜。
看着被秦仪硬塞进她手里的袖炉,戚秋并没有接话。
秦仪一直在打量着戚秋的神色,可她说完话,却见戚秋是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轻笑了一声,秦仪挑眉继续说道:“我可是听说谢公子从来不收女子赠予的这些东西,没想到如今竟是收下了我姐姐送的,倒真是……”
说罢,秦仪又是娇笑了一声。
秦韵娇瞪了秦仪一眼,虽没有什么威慑力。
秦仪口中的话并没有说完,这话就像是缠缠绵绵的银线,勾的人心中一紧,反而更容易惹人遐想。
戚秋摩挲着手里的袖炉。
这袖炉是个铜丝鎏金莲花形的,外表做工精细优良,捧着也不烫手,却因为形状的问题而有些硌手。
戚秋垂眸抚摸着,却被硌了一下手,抿了抿唇,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秦仪盯着戚秋看了一会,问道:“戚小姐,你可曾见到谢公子收别家女儿的东西吗?”
寒风呼啸,吹落梅花,梅香顿时肆意。
相国寺这处园子里的梅花确实长得好,朵朵盛开,长的娇艳欲滴。此处是园子口,来往的香客不少,随时能听见窸窣的脚步声。
梅花落地,很快就被来往的行人碾成烂泥。
戚秋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回道:“未曾。”
秦仪看了半天也没瞧出来戚秋的脸色有什么不对,更猜不出戚秋心里想的什么,只好得意一笑,“这便好,我还怕是别人蒙我的。”
“好了,秦仪。”秦韵适时的站出来,红着脸制止秦仪继续说下去,“可别再胡说了。”
秦仪大大咧咧地笑道:“我哪里有胡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秦韵面色有一丝绯红,握着手里的帕子,“戚小姐,你别听仪儿乱说,她这个人口无遮拦的。”
秦仪顿时不高兴了,“我哪里口无遮拦,我这不是想帮姐姐你打听一下谢公子的为人罢了。”
说着,秦仪看向戚秋,“戚小姐,我说此话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只当是闺阁女儿闲聊时说的玩笑话,不用放在心上,只是……”
顿了顿,秦仪说:“戚小姐,之前是我对你有偏见,多次针对你,可如今我即将此事告诉了你,还请戚小姐接下来能给我一句实话。”
戚秋抬起眸子,突然笑了一下,“秦小姐放心,虽然你多次针对我,但我定然知无不言,秦小姐只管问。”
秦仪面色一僵,随即咬了咬唇,“敢问戚小姐,谢公子可像传闻中的不近人情?我只有这么一个姐姐,断不能受委屈的。”
戚秋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抱着袖炉的指尖有些泛白。
默了一下,戚秋笑着说:“传闻怎么可信。表哥是个顶顶好的人,若是秦小姐对表哥有意,大可不必担心传闻这些无稽之谈。”
闻言,秦韵的脸色更红了。
秦仪却顿时不乐意了,咋呼说:“什么叫我姐姐对谢公子有意,明明是、明明是……”
秦仪到底还是有分寸的,被秦韵又瞪了一眼后,止住了话音。
可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谁还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
秦韵一边制止着秦仪继续说下去,一边咬着唇偷偷看着戚秋的反应。
秦仪更是明显的多,一双眸子恨不得黏在戚秋身上。
可是不论秦仪和秦韵怎么看,戚秋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反而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们两姐妹打闹,丝毫不见波澜。
秦仪和秦韵不免对视一眼,心里直打鼓,面色更是一僵,心道难不成是她们打听错了?
戚秋其实对谢殊并无男女之意?
可不论怎么样,她们既然做了这场戏自然就不能半途而废,总要试探出戚秋的真实心意。
若是戚秋真的对谢殊无意最好,若是有……
正想着,园子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起初秦仪秦韵和戚秋并没有在意,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三人这才侧身去看。
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男子,眉眼淡漠,鼻梁高挺,下颚锋利干净,一身紫色的大氅披在身上,更显身姿挺拔。
他慢步走进,肩上落了几朵梅花,更衬面色如玉。
来人可不正是谢殊。
谢殊身后还跟着山峨,正对着戚秋笑。
三人皆是一愣,秦韵率先反应过来,拉着秦仪一起站起身来,盈盈一拜,“谢公子。”
说罢,秦韵红着脸看向谢殊,以为谢殊会走过来。
可是抬起眸子,却见谢殊并没有看她。
……他径直朝戚秋走了过去。
秦韵脸色顿时一僵,抿了抿唇。
戚秋没有站起来,而是讶异地看着谢殊问道:“表哥,你回来了?”
谢殊点点头。
将特意捎来给戚秋的袖炉递过来,谢殊抬起眸子,无奈地看着戚秋,轻声训说:“听母亲说你刚生了一场病,出门在外更应该小心一点,怎么出来一趟还能把袖炉落下?天气这么冷,下次不能再忘了。”
相国寺的厢房里头都烧着炭火暖和,戚秋将自己的袖炉放在桌子上,出来的时候却是忘了拿。走到半道想起来,只能派山峨回去去取。
可没想到送来袖炉的不止山峨,还有已经数日不在京城的谢殊。
谢殊出去数日,脸上不见沧桑,反而越来越有味道。腰杆挺直,冷硬的脸庞更加锋利,说起话来却又有了一丝温和。
戚秋不由得想起了那日雪夜。
谢殊将自己身上的玄色大貂罩在她身上,严寒一下子褪去了不少。
谢殊眼眸深邃,薄唇轻抿,一字一句地跟她说,“等我回来。”
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点了点头,被谢殊送回了院子,谁也没有开口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一切似心照不宣又似一团迷糊。
戚秋抿了抿唇,将秦韵的袖炉还了回去。
秦韵眸子微垂,接过戚秋递过来的袖炉。
只是她没再用,转身将袖炉交给了自己的丫鬟。
默默的从谢殊手里接过自己的袖炉,戚秋垂下眼眸,依旧没有说话。
谢殊这才抬眸看向秦韵和秦仪,神色淡淡的微微颔首,回了一声,“秦小姐。”
万万没想到得到的只是这么一声不重不轻的回复,秦仪和秦韵反应过来后,都被谢殊这幅不冷不热的样子弄得有些难堪。
咬了咬唇,秦韵主动开口问说:“谢公子是刚刚回京吗?”
谢殊站在戚秋身后,戚秋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也令他十分不解,皱了皱眉头,半晌后这才点了点头。
秦韵心下一凉,微微垂下眸子,坐了下来。
梅花四落,寒风不止,吹起散落的白雪纷纷扬扬,让看景的人心中一凉。
亭子之中,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园子离前面不远,还能听到前面是不是传来的钟声。
秦仪也收了先前眉飞色舞的姿态,不敢再滔滔不绝了。她多少有点怵谢殊,如今垂着脑袋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正主来了,她却不见刚才那般得意的模样。
气氛僵硬了一会,还是戚秋率先打破寂静,扭过身子问谢殊,“表哥,你回了京没有回府吗?怎么来这了?”
谢殊坐在戚秋一侧,看着戚秋把袖炉放在桌子上,“刘管家说你们来了相国寺,我便来了。”
戚秋点点头,又问:“你见过姨母了吗?她和韩夫人在西厢房里说话。”
谢殊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没见过母亲,怎么会有你的袖炉,又怎么会知道你在这?”
顿了顿,谢殊说:“你把袖炉揣上,这会起风了。”
“哦。”戚秋懒懒地应了一声,又转回了身子。
谢殊明显觉得戚秋哪不对劲,可却又品不出来,几番欲言又止之后终是无奈地垂下眸子。
走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反而变了个面孔。
谢殊想不通。
可顾及着前面坐着的两个人,谢殊也不好开口问。
秦仪打量着戚秋和谢殊两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起初见到谢殊还心中一喜,以为能借着谢殊的势好好扬扬威风,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和姐姐竟然被拋到一旁。
谢殊甚至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隔了半晌,秦仪还是忍不住了,刚欲开口,身后便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众人回头一看,随即只见韩言拿着一株红梅走了过来。
韩言手上拿着几株红梅,额上还有些汗,快步走了进来。
见到谢殊,韩言一愣,随即拱手道:“谢大人。”
谢殊神色一顿,眸子不动声色地从韩言转到戚秋身上,又转回韩言身上,“韩大人。”
韩言坐在戚秋另一侧,见戚秋好奇地瞅着他手里的梅花,赶紧递了上去,“这是相国寺僧人用窗纸剪出来的纸梅花,我瞧着新奇,便买了几束给你和秦家两位小姐。”
说着,韩言先将手里的其他两束递给秦仪和秦韵。
这些红梅她们来时也曾见过,据说插放在后院的姻缘树下,可保佑姻缘的。
秦仪本想等临走时买上两束,没想到韩言竟是买了。
道了谢,秦仪和秦韵接过。
韩言这才将手里的另一束递给戚秋。
戚秋还没有接过,他就先红了脸颊。
谢殊瞧着,神色一顿。
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谢殊眸子幽深,目光在韩言身上打转了一圈后又重新落到了戚秋身上。
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稍,谢殊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戚秋弯了弯眸子。
第74章 诛心 秦小姐慎言
后园说不上偏僻,却也还算得上安静,此时在正殿上香的人不少,只听前面热闹,这边倒只有窸窸窣窣的风声。
红梅香气不浓,只有淡淡的雅香,在寒风中四溢,似有若无之下,勾动心弦。
这株用窗纸剪出来的纸梅花连枝干都是用窗纸裁剪出来的,格外精致好看,在微风中轻颤,若是不仔细瞧还以为是真的梅花枝。
韩言脸色有些红,看起来有些局促。
他轻咳了一声,眼眸微垂,有些躲避又好似暗含期许。
谢殊抬起眸子看了看韩言,神色淡淡,目光又不动声色地移到了戚秋身上。
秦家两位小姐已经接过纸梅花,戚秋断没有唐突拒绝的道理。
从韩言手里接过梅花,戚秋微微颔首,露出一抹礼貌的笑容,“多谢韩公子。”
见纸梅花被戚秋接过去,韩言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晕也稍稍褪去了一些。
顿了一下,韩言这才垂着眸子说道:“不过是一株纸梅花,戚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谢殊听着身侧的戚秋应了一声,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曲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似有些漫不经心。
他许是刚回京的缘故,神色有些疲倦,身姿也不如以往那般挺直,而是有几分慵懒。
秦韵的视线从谢殊身上移到微红着脸的韩言身上,突然笑着开口对戚秋说:“不知戚小姐进来时有没有看见正殿左侧的那株缠着红绳的姻缘树,据说将纸梅花插在姻缘树下面的坛子里,不分男女,皆能保佑姻缘顺遂。”
戚秋进来时跟谢夫人径直去了正殿,还真没看到左侧的那株姻缘树,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有几分心不在焉,“原来还有这个说法。”
秦韵笑道:“是啊,干坐在这里也是无趣,不如我们和两位公子一起去将手里的这几株红梅放进去,也算不浪费韩公子的一片心意。”
这话倒是给秦仪提了个醒,不等戚秋开口,秦仪就先一步说道:“说起心意,我怎么瞧着戚小姐手里的这株纸红梅比我和姐姐手里的都好看一些?”
韩言脸色又红了起来,手微微蜷起,似是有些紧张。
秦韵比较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红梅,惊讶道:“还真是。”
戚秋手里的纸梅花比秦韵和秦仪手里的都要大一些,上面的梅花也多数都是盛开的样子,瞧着格外娇艳,一看就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看了一眼谢殊,秦仪咬了咬唇,故意说道:“难怪方才韩公子先给了我和姐姐,特意将左手里的这株红梅留到最后,原来这三株红梅还是不一样的,有一株是专门给戚小姐的。”
谢殊放在膝盖上的手一顿,抬起眸子,眉头紧了紧。
戚秋神色也是一顿。
顿了一下,秦仪见秦韵并没有拦着她,当即放下心来。
故作好奇,秦仪掩着嘴继续笑说:“方才见戚小姐和韩公子一道走过来,便觉得你们二人熟稔,当时我就问戚小姐是不是约着韩公子一起来,原来……”
秦仪及时地止住了话音,一切却尽在不言中。
戚秋的眉头蹙了起来。
秦仪这番明显是话中有话,暗指的什么一清二楚。若是放任她继续编排下去,还不知要被她说成什么样子,到时候若是再传出去个一星半点,没有的事也要变成有的了。
虽说民风开放,但也断不是放任秦仪在此事上做文章的理由。
戚秋看向韩言。
她心里明白,秦仪就等着她开口辩解,到时候她好纠缠个没完没了,说的越多,她就越解释不清楚。
还是由韩言开口解释最好。
谁知抬眸一看,韩言竟是个脸皮薄的。
这会他被秦仪打趣的脸色涨红,加上纸梅花的事被秦仪说个正着,张了张口,却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戚秋叹了一口气。
实在无法,她刚欲开口,身侧却传来了谢殊的声音。
谢殊微皱着眉头,不悦地看向秦仪,“秦小姐,慎言。”
谢殊的声音低沉冷冽,如冬日的寒风一般,吹得人又冷又瑟。
秦仪抬眸看着谢殊,登时就噤了声,止住了还想开口再说的话。
谢殊坐在风口处,寒风将身上的大氅吹起,露出里头玄色的衣袍。
他目带不悦,下颚锋利,脸色更添冷硬,“今日来相国寺是我母亲的意思,什么相约而来纯属无稽之谈,表妹和韩公子不过见过次几面,我更不知你口中的熟稔从何而来。秦家是簪缨世家,想必秦小姐应该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秦仪脸色一白。
她自然知道戚秋和韩言不是相约而来的,所说的这番话也不过是故意说与谢殊听的。
本以为依照谢殊的脾性是不会插手此事的,到时候等戚秋坐不住了,她再与其争论,说的越多,此事就越像真的,到时候谢殊自然不会再把心思放到戚秋身上。
若是日后戚秋敢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去勾引谢殊,谢殊反而觉得戚秋是个朝三暮四的女子,更能断了戚秋的念想。
可她却没想到谢殊不仅替戚秋开了口,还冷下了脸色。
如此毫不留情的话,让秦仪心中又惧又羞,一时之间也红了脸。
秦韵咬着唇,站起身对着谢殊福身,“仪儿素来口无遮拦惯了,还请谢公子见谅,我待她向戚小姐道歉。”
说着,秦韵转向戚秋行了一礼,“仪儿出言无忌,还请戚小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回去定会多加管教。”
戚秋也没有想到谢殊会突然开口,反应过来之后,却也没有避开秦韵这个礼。
等秦韵起身之后,戚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开口说:“秦小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既然秦小姐可以出言无忌,那我也就冒昧的说上一句。”
秦韵身姿一顿,随即笑着道:“戚小姐请讲。”
戚秋看了秦仪一眼后,微微垂下眸子,“秦二小姐也马上要及笄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般顽劣了。同样身为女子,应该知道一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就像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毁了我和韩公子的名声,若是再被有心之人搅合,那我……”
戚秋面色一白,委屈道:“若是旁的也就罢,可此事却断然不是能拿来说嘴的,还请秦小姐以后莫要拿我寻开心了。既是秦家小姐,也该注意一些分寸,莫要……”
戚秋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
秦仪咬着牙,身子都被戚秋气的直发抖。
方才她本以为戚秋不敢受秦韵这个礼,却没想到戚秋坐的四平八稳,丝毫不见起身客套。
碍于谢殊坐在一侧,她虽然忿忿却也不敢说什么,可万万没想到戚秋竟然还教训起她来了!
什么叫做不能再向小孩子一般顽劣了,这不是摆明了说她不懂事,喜欢胡说八道,嘴上没个分寸吗!
可偏偏戚秋嘴里说着诛心的话,面上却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就好似被当众指责不懂事的人是她一样!
眼见坐在一旁的韩言也隐隐投过来的不悦目光,秦仪到底年纪还小,脸皮火辣辣的,当即便有些坐不住了。
可她刚站起身要与戚秋理论,谢殊便看了过来。
谢殊的眸子幽深,像是不见底的湖水,又冷又冰。
秦仪就被盯着看了一眼,身子瞬间往后退了一步,脑子一空,嘴唇嗫嚅半天也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
谢殊站起身子来,神色冷淡,“今日秦小姐之言,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只字片语。”
谢殊没说后果是什么,但秦仪却已经害了怕。她虽倔强着没点头,却也不敢说什么反驳的话。
垂眸看了一眼怀里还抱着纸梅花的戚秋,谢殊屈指敲了敲她身前的桌子,淡声说:“坐的也够久了,走吧。”
戚秋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子,低头跟在谢殊身后。
见谢殊和戚秋要走,韩言也站了起来,谁知还没来得及跟上戚秋,谢殊却转过来了身。
谢殊神色淡淡,看向韩言,不咸不淡地说:“既然秦家小姐已经误会了,韩公子还是避避嫌的好。”
韩言的身形当即一顿。
谢殊领着戚秋一道出了亭子。
寒风又起,肆意不止。
园子里的落梅被踩在脚下,像是凋零的胭脂。
戚秋抱着袖炉,拢紧身上的披风,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一路到了西厢房,推开门,一股热气涌出来。
韩夫人和谢夫人还在说话,像是说到了兴头上,两人正掩嘴笑着。
门被推开,两人抬眸去看,瞧着竟是只有戚秋和谢殊回来了,韩夫人不禁问,“言儿呢?”
谢殊道:“随后就到。”
韩夫人点点头,又看向谢殊,笑道:“我正和谢夫人说起你,谢公子此次回京可是办完差事了?”
谢殊回道:“还未办完差事,只是京中也有差事要办,便先回来了。”
韩夫人一顿,问道:“那岂不是过几日又要走了?”
谢殊点点头。
谢夫人叹了一口气。
谈话间,韩言回来了。
韩夫人和谢夫人站起身来,“也快到晌午了,便也不好再在这里闲坐了。”
谢夫人点点头,转身之际,却见韩夫人对她眨眨眼。
谢夫人顿时明白过来,扭头对谢殊和戚秋说:“我和韩夫人有话还未说完,今儿个晌午便不回去用膳了,你们两个先回府吧。”
戚秋和谢殊一愣,却也只能点点头。
一行人出了相国寺,送走了韩夫人和谢夫人,戚秋转身上了谢府马车。
谢殊是骑马来的,戚秋坐稳之后刚掀开帘子想让车夫驾车,马车却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