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戚秋,蓉娘着实是惊了一把。
初次见戚秋时,眼前的姑娘娇娇弱弱,一副好糊弄的样子,她不过三言两语就将她给忽悠得住了下来。
反应过来后想走,被她召来的几个打手一围住脸色瞬间就白了下来,双腿打颤,之后便是半分都不敢再言语。
可如今,比那日更大的阵仗摆在她面前,她却不见惧色。不哭不闹,还有心思讥讽她。
蓉娘压下心中的惊异,终于开门见山,“小姐这样说,原也没错。既然小姐心中有数,那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了。把银子补齐了,我自然放你们主仆三人离开,不然就别怪蓉娘我翻脸不认人了。”
蓉娘自然不会真的放戚秋走,孙家的人已经等在后院了,只等着蓉娘算完账他们就能将这主仆三人带走。
蓉娘话音刚落,身后站着的四五个打手便上前一步,个个模样凶狠。
为首的那个脸上还有一把疤,神色阴狞,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握着刀柄一用力,那锋利的刀刃便没入了桌面,牢牢地立在了桌面上。
山峨被吓得眼皮直跳,双腿开始打哆嗦,却还不忘上前一步保护戚秋。
戚秋拉住她,温声吩咐:“别怕,上去把我们值钱的东西都拿下来,给她们。”
不等山峨反应过来,蓉娘便笑了,“不麻烦小姐身边的丫鬟了,这不,我们已经给拿了下来。”
小二伙同打手将放在柱子后面的几只箱子抬出来,可不正是戚秋的行囊。
原本收拾整洁的箱子已经被扒乱了去,衣物垂了一地。戚秋放着首饰和银子的匣子被小二拿出放在了蓉娘手边。
蓉娘说道:“方才就听这丫鬟说小姐的外祖母原是宫中得脸的嬷嬷,这宫里出来的人果真是不一样,便是这般宝贝都有得。”
蓉娘手上戴着那日讹过来的玉镯,细细抚摸,嘴上却道:“只是小姐这些东西虽值些银子,可却比我那花瓶差远了。这些啊,还远远不够。”
这玉镯触手生温,通透纯正,便是蓉娘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如此好的翡翠。
“你可瞧清楚了,这里面有些东西便是在京城大户人家里也不可多见,你竟如此胡说八道!”山峨恼怒道:“再说了你若是真有那么好的宝贝,还需在这儿干这黑心的勾当!”
蓉娘凤眸一眯,无端生出几丝狠厉来,幽幽道:“奴家提醒姑娘一句,这有时候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戚秋咳了两声。
戚秋这两日脸色白了不少,可对上秋娘的目光却不见胆怯,平和的仿佛不把她放在眼里。
蓉娘简直不敢置信,一个体弱多病的商户之女面对这等情形竟然如此冷静从容。
莫不是这丫鬟在故意诓骗她。
蓉娘低头怀疑地看向水泱,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这丫鬟吓的连路引都给了她。
丫鬟能撒谎,这盖有官府官印的路引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戚秋商户的出身和户籍地,如何能作假。
蓉娘暗道自己如今多疑,就听那厢戚秋开口说道:“你既然有了算盘,就直接说吧,到底怎么样才能放我们走。”
蓉娘顿了顿,开口就是,“五百两。再拿出来五百两我就放你们走。”
“五百两?”戚秋几欲冷笑,“你也真敢要。我家纵使经商,算得上富裕,却也断然拿不出这五百两银子来。”
“拿不出来?”蓉娘不想在戚秋面前短了气势,也跟着冷笑了一声,“你这丫鬟可交代了你表姐乃是高门显贵府上的妾侍,颇得宠爱,府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你拿不出来,你姐姐总是有的吧。”
水泱低着头低声抽噎,不敢去看戚秋。
“那是前两年了,如今府上有正室压着,早已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功夫管我,不然我也不至于在你这客栈困了这么久还脱不了身。”戚秋冷淡的目光扫向水泱,“况且她只是一个侍妾,人微言轻的,再有银子也落不到她手里。”
“如此看来,就只能委屈小姐了。”蓉娘的脸色沉了下来,目有狠色。挥了挥手,她身后的几个打手拿了绳子就向戚秋走来。
“慌什么,我话还未说完。”戚秋不慌不忙道:“我家虽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但我外祖母离宫时曾运出了一柄玉如意,就存放在京郊的玉行典当铺里,明日一早你们拿了字据去典当铺里取出来便是。这玉如意可是宫里出来的宝贝,足够值个三四百两银子,剩下的我再给你凑就是了。”
闻言,那几个打手立马停了步子。蓉娘跟那刀疤脸对视一眼,随后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若是蒙骗我们怎么办。”
“我人都在你手里,又跑不出去,骗了你你回来直接杀了我便是。”戚秋不咸不淡道。
蓉娘琢磨了一下,觉得有理:“那字据呢,我手下的人可是翻遍了你的行李包裹,也不见这东西。”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岂会放在客栈,自然是随身携带。”戚秋从系在腰间的荷包里拿出契书,在蓉娘跟前晃了一眼。
秋娘想伸手拿,却被戚秋躲了回去,“现在还不能给你,若是你拿了契书今晚翻脸了怎么办,明日一早再来拿吧。”
“落到我手里你还想讲条件?”明日难不成就不怕她们翻脸了,蓉娘不屑冷笑,扬起下巴示意刀疤男上来抢。
“你们若是抢,我就撕了它,让你们什么都拿不到!”戚秋毫不退让,“大不了你们就杀了我。我久病成疾,至今未曾见好,早就不想活了。只是你们要想好,我姐姐好歹是高门妾,杀了我对你们有何好处?你们只是求财,我又跑不了,再拖一晚不过是为了求个心安。”
蓉娘跟刀疤男几番眼神交流,又不想真到手的银子飞走了,刀疤男最终道:“罢了,今晚我领着人亲自看着她,她定是跑不了。”
她们自是知道戚秋还是想耍什么花招,但他就不信了,在他这层层包围的客栈里,戚秋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姐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而且就算逃出去了,只要他派人通知大人……
刘刚冷笑,到时候她只会死的更惨!
蓉娘摆摆手,让底下的人将戚秋、山峨和水泱带回了原来的房间,那刀疤男也果然如他所说带着人守在了门口。
关上门,戚秋和山峨赶紧给水泱松了绑,“还好吗?”
水泱点点头,擦净脸上的泪痕,附在戚秋耳边小声说道:“我没事小姐,方才哭也是装得。按照您的吩咐我该说的都说了,她们信了后也就没有再为难我。”
戚秋冲水泱竖了个大拇指。
水泱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一晚上,山峨和水泱都没敢合眼。戚秋也是,唯恐自己睡着了发生什么变故,接连给自己灌了好几杯茶。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能听到外面长街隐隐约约传来的喧闹声。
刀疤男“哐当”一声推开门,开门见山道:“拿来。”
戚秋这次没有作怪,利索地拿出字据递了过去。
那刀疤男接过字据扫了几眼,吩咐手下,“我亲自去拿,你们守好了她们。”
那几个手下应了一声,等刀疤男出去又将门关了起来。
玉行典当铺虽说在京郊,往返却也要两三个时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两三声狗叫,喧闹声越来越浓。
戚秋知道时机到了。
她推开门,守在外面的人立马伸胳膊拦住了她。
戚秋也没想出去,只是道:“我要见你们掌柜的,急事。”
几个打手对视了一眼,派了一个下去唤蓉娘。
不过片刻,蓉娘便推门进来了。想来是刚梳妆,发髻还来不及挽,皱着眉不耐烦道:“有何急事?”
见只有她自己,山峨眼疾手快地插住了门。
端坐在上位的戚秋,双手放于腹前,笑不漏齿,“骂你。”
蓉娘:“?”


第4章 变脸如翻书
还不等蓉娘勃然大怒,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乱,不知是谁拍着门冲里头的蓉娘喊了一句“走水了,掌柜的楼下走水了!”
想来起的火还不小,隔着门已经闻到了浓烟味。
蓉娘眼皮子直跳,下意识怒喝出声:“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都赶紧下去救火!”
外面的打手连忙应声,门外立马响起了渐远的跑步声。
眼看浓烟味越来越浓,蓉娘哪里还顾得上戚秋,拍门就要出去,这时却才发现门被人从里面锁了起来。
蓉娘赶紧将腰间的钥匙取下来,却怎么也打不开门上锁,三两下之后才明白过来门上的金锁是被人给替换掉了。
而守在外面的人已经跑下去救火了。
蓉娘猛地扭头看向戚秋。
戚秋感受到目光抬起小脸,冲她矜持一笑。
蓉娘咬牙,“你怎么敢!”
戚秋挑眉反问,“做都做了,我有何不敢。”
蓉娘怒喝,“你到底想干什么!”
戚秋很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骂你。”
戚秋深知蓉娘的雷区,精准的在她的雷区上疯狂蹦迪,“同为女子,你毫无共情之心,反而与恶人狼狈为奸,党豺为虐。身为人,你滥害无辜,毫无人性,比畜生都不如!身为名儒之孙,你德行败坏,竟干出这般丧尽天良之事,关老先生若是知道你如此行径恐怕托梦也要来暴打你这个不肖子孙!”
“端看你,不配为人,不配为女人,不配为子孙,恐怕出门都要怕天上打雷。”
若说全书最让读者厌恶的女性角色有个排行榜的话,蓉娘这个没几章戏份的炮灰绝对能上得了榜。
原因无他,她太恶毒了。
原著剧情中有说,这个蓉娘无恶不作,却又专挑女子下手,确认了客人身份之后,只要是她能兜得住底的,几乎没有一个是散了财就能出去的。
不是没了命,就是被卖去青楼窑子里头。
戚秋记得最深的一桩就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上京治病,结果误入了这家客栈,蓉娘摸清了她的身份后夺了她看病的银子,还把她卖进了京城里的一家青楼又换了一些银子。
那女子不堪重辱,却苦苦支撑,等着爹娘来救。
那女子的爹娘是种庄稼的农户,女儿生病卖了家里仅有的几处薄田才换了些银子勉强够女儿路上的盘缠和治病用。
家里没了积蓄,得知女儿失踪后夫妻俩报了官却始终不见下音,只好沿路一边乞讨一边寻人。
父亲因为弯腰种田腰背不好,在路上险些瘫痪,没乞讨过见到人只能笨拙地跪在地上使劲儿磕头,黝黑的脸上满是皱纹,额上因为磕头而青一块紫一块。
母亲拿着画像,逢人就问,却始终打听不来什么消息。看着女儿的画像母亲的眼睛都要哭瞎了,有时往地上一跪半天都站不起来。
那还是个酷寒的冬天,大雪纷飞,雪下得厚时能埋人小腿。幸亏一路上有不少好心人收留,捐赠棉衣,这对年纪半百的老夫妻才没冻死在路上。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夫妻俩从街上小贩的口中得知了女儿住过这家客栈,上门来寻人,却被蓉娘吩咐打手赶了出去。
夫妻俩跪在客栈门口求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求来个说法,最后只好黯然离去。
后来经人支招,去了京兆衙门状告蓉娘,可却没想到京兆府尹早就跟蓉娘有所勾结,为防止此事败露京兆府尹声称会为其做主,随便找了个由头将人扣下。
可怜这对老夫妻还以为一家团圆就在眼前,跪在堂前热泪盈眶一直在给官老爷磕头谢恩,谁知……
衙门不方便动手,蓉娘便把人带走。在偏僻巷子里蓉娘恼怒不已,竟吩咐人将这对老夫妻活生生打死。
死时父亲粗糙的手里还死死地捏着女儿的画像,至死不能瞑目。
而就在仅隔一墙的房间里,他们苦苦寻找,到死都不能放下心的女儿被刀疤男带着客栈里的打手按着任其摆布,凌辱致死。
外头,寒雪隆冬,本是团圆的节气,他们却再无相见之日。
原著作者文笔深厚,描写这样的场景时简直生动形象,代入感极强。
戚秋本身就极具共情能力,看到这一章节时匆匆几眼就被难受的引起生理上的不适,一边不明白作者为什么要详写这部分剧情,一边在评论区疯狂辱骂蓉娘。
哪怕原著第一部 完结之后,提到蓉娘两个字还是能轻而易举激起读者的怒火。
而现在回忆起书中的文字再看着眼前嚣张跋扈的蓉娘,戚秋就觉得自己压了几天的火气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本来只是一本小说,可当戚秋穿进来之后,书中情节便不再只是文字。只要一想到那些惨死在蓉娘手中的人,戚秋就觉得悲愤。
蓉娘原也是官家小姐,后来父亲贪污受贿被抄了家这才有了今日。出身是她最不允许被人提起的雷区,闻言怒火中烧失了理智,三步并作两步到戚秋跟前抬手就要挥下去。
戚秋岂能任她打,将她的手拦下,抬腿就是一脚。
蓉娘不防,踉跄两下跌倒在地。
戚秋站在脚台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蓉娘,吩咐山峨和水泱道:“按住她!”
蓉娘虽然干这样的黑心勾当,却没有功夫傍身,山峨和水泱很快就按住了她。
蓉娘的发丝凌乱,脸贴着地,眼中几欲冒火,“真是小瞧你了,等刘刚回来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刚就是那个刀疤男。
戚秋冷笑,“你以为刘刚还能回来?”
戚秋快步行至窗前,打开窗,外面长街上的动静映入眼帘。
客栈里头浓烟滚滚,乞丐围着客栈不走,客栈门口围着一圈看热闹的百姓,想必要不了多久,官兵就要来了。
蓉娘眸光闪了闪,不可置信地看着戚秋,“这都是你搞出来的动静!?”
不等戚秋开口,山峨就得意扬眉道:“当然,我们小姐何许人也,还能坐以待毙等着被你害不成。”
蓉娘猛喘了两口气,眼中惊疑不定。想问戚秋到底想要干什么,又怕戚秋口中再次迸出‘骂你’那两个字,自己再上赶着找骂。
只好闭嘴不言,脑中想着应对之策。
戚秋指着窗外,“我知你想什么,你以为你跟京兆府尹串通好,来了官兵反而让你好脱身。但你大可以睁眼看着,看看第一个来的是官兵还是巡逻营的人。”
“刘刚你就更不要指望了,看见这一幕他跑的比谁都快。”
马上就是花灯节了,为了京中治安皇上安排了两支巡逻营满京城巡逻。
所以蓉娘这段时间格外低调,唯恐当了出头鸟,要不是戚秋一行人自己一股脑撞进来让她又起了贼心,这段时间她都要关了客栈清闲一阵子了。
谁知本以为的小白兔,其实却是个毒蘑菇,还害得她翻了这么大的跟头。
蓉娘咬牙切齿,却又暗暗心惊,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等京兆府尹察觉出事情不对一定会通知大人,救她出来。
京城虽大,但只要戚秋没出城官兵就一定能找到她,到时候她要将她活剐了泄愤才是!蓉娘在心里暗暗发誓。
只是……
“你到底是谁!”蓉娘这时若是再明白不过来自己被骗了那就真是失了智。
戚秋腰背挺直,站如青松,闻言下颚一抬,说的铿锵有力,“你的黄泉引路人!”
“……”
蓉娘被气的眼前一黑。
就在这时,或许是终于有人想到了还在戚秋房间里的蓉娘,跑过来使劲儿拍门,“掌柜的你在里头吗,出事了!”
蓉娘听见出事两个字真是一口气上不来,没等她挣扎,山峨和水泱突然就放开了她。
她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连忙大喊,“快把门踹开,我在里头!”
外面那个打手不明所以,只好照做,三两下踹开了门,见到蓉娘如此狼狈,不仅错愕出声,“掌柜的!?”
蓉娘恼恨不已,整理着身上的凌乱,本想吩咐打手将戚秋三人抓起来,楼下突然传来躁动,只听一个女声高呵,“放肆,谢夫人你也敢拦!”
那个打手赶紧道:“掌柜的不好了,巡逻营的人已经听到消息朝这边赶过来了。还有,还有谢家突然来人了,硬要闯进来,我们根本不敢拦!”
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蓉娘揪着那打手的衣领直发颤,连声发问:“谢家?那个谢家?谢侯府?!”
“正是。”打手赶紧回道。
蓉娘一听,腿直打哆嗦,一个天旋地转便蹲坐在了地上。
先皇垂危之际,膝下子嗣贬的贬,死的死,无奈之下只好将胞弟的嫡子过继到名下封为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
虽然当今皇上名义上是先皇的儿子,可到底没忘生父魏安王的养育之恩,在朝堂上也更加偏向魏安王这一头。
谢家谢侯爷若论血缘那可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在朝堂上自然也备受陛下依仗,连皇子都说得,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帝还真没有几个人敢惹谢家。
巡逻营也就罢,怎么连谢府也跟着搅和进来了!
根本来不及多想,蓉娘在打手的搀扶下勉强起身,抬步向外冲去。
刚走到外头,还来不及下楼便瞧见谢夫人领着嬷嬷上来,冷眉肃目眼见是动了怒火。身边的嬷嬷更甚,不知是谁指着蓉娘喊了声,“她就是客栈的掌柜。”
那嬷嬷立马领了人不由分说地将她俩按倒捆住,不等她开口,嘴里就被塞了团抹布堵住嘴。
她只好一边挣扎着,一边被嬷嬷拎着上了楼。
谢夫人一马当先,刚进了屋子便听谢夫人一声,“秋儿!”
更是有嬷嬷惊呼,“哎呀表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表小姐?
哪里来的表小姐!?
蓉娘惊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瑟瑟直抖。
她脑子乱成一团,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却也知道这次恐怕是大势已去,真的完了。
真阴沟里翻了船!
而等嬷嬷拎着她进了屋子,蓉娘更是傻了眼。
只见方才还一副凶神恶煞,气势凌人的戚秋此时正苍白着脸站在榻前,柔柔弱弱,见到谢夫人后双膝一软就跌坐了下来。
发髻凌乱,小脸惨白,双目含泪却强忍不落,凄惨的宛如一朵饱受风吹雨打的小白花。
那可怜又倔强的小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说自己是黄泉引路人的气势。
见到谢夫人,她似是低头忍了忍,滚烫的泪水最终还是滑了下来。想要掩饰,声音中却是藏不住的委屈,“姨母……”
戚秋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仿佛不堪重辱之后,终于见到了靠山。
蓉娘瞪大了眼睛,脑瓜子嗡嗡的,一时之间都不知道眼前到底那件事更让她震惊了。
谢夫人连忙上去,扶住戚秋,“好孩子我都知道了,你受苦了。”
身边的嬷嬷赶紧解释,“昨日老奴去凝晖堂拿药,正巧撞见了小姐身边的丫鬟,本想上前询问,谁知丫鬟走得快,老奴没跟上。回去报给了夫人听,夫人担心小姐,一大早便让人备了马车赶来,谁成想刚下了马车就见门口围了好些人哭喊,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是家害人的黑客栈,夫人就赶紧带着老奴闯了进来。”
【滴——谢夫人已知你的冤屈,处置黑心客栈掌柜任务已完成70%,请宿主再接再厉。】
随着系统这一声,宣告戚秋不用再当不能告状的哑巴,戚秋伏在谢夫人肩头,泫然欲泣,小白花的气息拿捏得死死的,“姨母,我……”
谢夫人只觉得肩头一沉,便是一股温热,这么亲密的举止让她一怔。
山峨和水泱是个眼皮子活的,见状赶紧跪下来道:“求夫人做主,这客栈掌柜的差点没把小姐磋磨死!”
山峨和水泱隐下一些没说,专挑蓉娘的行径添油加醋,直说的谢夫人跟前的嬷嬷都鬼火冒。
“好一个掌柜的,天子脚下竟也敢如此猖狂,你好大的胆子!”
戚秋抽噎了两下 ,离开谢夫人的肩,拿着帕子擦泪水却越滚越多,“……本好好的,谁知等我说要搬走时这掌柜的却突然就变了脸,不仅狮子大张口,还诬陷我的丫鬟砸碎了她的花瓶,将我的行李包裹都抢去了不说,连门都不让出,还说,还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怕,让我不拿出一万两银子就别想出这个门。”
这简直就是血口喷人!
蓉娘气血上涌,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就要吐喷血了。
偏偏嘴上堵着东西,她还开不了口,只能任由这一个委屈不已,一个为主伸冤的当着她的面添油加醋,胡说八道。
她明明只是一个仗势欺人的恶人,愣是被这俩描述成一个无法无天的缺心眼子。
蓉娘恨不得跳起来去撕了她们三个的嘴。
这到底是些什么贱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那厢楚楚可怜,委屈巴巴的小白花戚秋还在垂泪,看的谢夫人心疼不已,连忙安慰。
正安慰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小厮快步进来,垂首禀报着,“夫人,巡逻营的人赶来围住了客栈,公子也来了。”
这下,轮到戚秋反应不过来了。
而脑中沉寂许久的系统突然诈尸,疯狂提醒——
【终极攻略目标马上出现,终极攻略目标马上出现,终极攻略目标马上出现,请宿主尽快做好准备。】


第5章 再遇
随着系统急促地提示音落下,楼梯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最终停在了房门前。
“母亲。”是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音。
像是没有休息好,声音还略微有些沙哑。
谢夫人身边跟着的几位嬷嬷赶紧弯腰行礼,脸上笑开了花。
戚秋抬头望去——
男子身材高大挺直,着一身艳红锦制飞鱼服,腰间一把绣春刀,面冠如玉,朗目疏眉,鼻梁挺直。
此时他拱手揖礼向屋子里的谢夫人问安,头微垂,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见下颚线清晰锋利。
这便是原著中的男主,戚秋的终极攻略目标——谢殊。
戚秋瞪大了眼睛。
穿书第一天,系统就将规则讲的很清楚,戚秋要想真正活下来并且摆脱系统控制的唯一办法就是成功攻略原著男主谢殊。
只有当好感度为一百的男主谢殊亲口说爱,戚秋才能获得重生和自由。
而令戚秋惊讶的是,这个男子她见过。
去凝晖堂那日,大雨滂沱。
原来那日她见到的男子就是男主谢殊,她的终极攻略目标。
谢夫人明显也有些惊讶,身子往前坐了坐,勉强维持着表面端庄,“你怎么回来了?差事可是办完了?”
谢殊答道:“差事已经办好了,昨日便回了京城,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府上给母亲请安。今日向王爷回禀差事后听说了这家客栈着火,便领了下属来救火,不曾想母亲也在此处。”
“昨日都回来了,也不见你吱一声,哪怕是差下人过来递个信也好……”谢夫人嗔怪道。
话说到一半,谢夫人这才意识到场合不对,便又止住了话音,轻声道:“既然回来了,今儿个就回府上用膳吧。”
谢殊摇了摇头,“马上就是花灯节了,京城治安本就重要,这家客栈火一着,王爷自然要过问,今日怕是要忙起来了。更何况……”
这王爷指的是魏安王,也就是陛下的生父。虽然陛下过继给了先帝后只能称魏安王一声皇叔,但这血缘之情自然无可比拟。
陛下十分信赖魏安王,授以大权,而谢殊就在魏安王掌管的锦衣卫里当差。
谢殊的视线垂向一旁被五花大绑按住的蓉娘,想起了什么,神色冷了几分,“更何况还有几桩案子要审问审问这家客栈掌柜的。”
谢殊本就生的硬朗桀骜,如今冷下脸再配上身上的那袭血染似的官服,很是唬人。
蓉娘浑身哆嗦了一下,赶紧低下头,不敢再与谢殊对视。
也是有够欺软怕硬的。
谢夫人有些失落,但还是点点头,体谅道:“也罢,差事要紧。端瞧外面哭闹的人也能明白这家客栈内想必冤情不少,你既领了差事,就好好办,还受害百姓一个公道。”
许是为了戚秋的名声,谢夫人没有在这里提戚秋的事,只是说,“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便先回去了,等你回府了我们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