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依旧围着椅子不想离开,不住地嗅:“真的好香啊……这是什么香气啊。”
还有人摩挲扶手处与靠背,反反复复,直到晴子露出不悦的神情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
“这种椅子,肯定就是灵感之椅——”有人喃喃道。
我在众人围观下,小心翼翼地坐下,并没有靠上靠背。
有股香气从沙发内部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宛如包裹住了我的身体,萦绕在四周。
不过有书房特有的木头香气混杂,我并不能分辨清楚。
手迟疑地放在扶手处——嫩滑一片,即便这么多人抓过,也照样冰冷刺骨。
我温热手心与扶手相碰的下一秒,沙发内忽然传出咯吱的一声。
我吓了一跳,其他人也惊了一秒。
“没事没事,估计是内部坏了零件什么的,我明天就要去修。”晴子安抚道。
好吧……
我总感觉到一股幽幽的目光刺人,在看我一样,使人坐立难安,左右观察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还是起来吧……
我莫名紧张地咽了咽,刚要起身,手心处便被一个鼓起的包迫不及待地划了一下。
“啊!”我连忙站起来,吓得眼睛瞬间包裹了一层湿润,“刚刚……扶手有鼓动?”
惊慌失措之下,我赶忙远离那椅子躲到桃子身后。
晴子一愣,想了想:“可能是长虫子了吧……哎,那我们先去客厅看看吧。”
“好……”
“好啊!我还带了零食——”
“晴子老师,我们等会儿还能来看看椅子吗?”
“对啊对啊——那椅子在哪里买的呀?那个卖家还找得到吗?我也想要一个。”
众人七嘴八舌,无一不兴奋地谈论着这漂亮的椅子,面容精神比来时振奋了几倍不止。
我慢慢镇定下来,却依然瘆得慌,走出书房前回头看了一眼。
椅子正沐浴在阳光下,细腻的部分泛着微微莹白的光,漂亮至极。


第33章
弓田刚一他们家是世世代代将技艺传承下来的木匠传人,弓田刚一刚好是这一代的木匠人,他的妈妈将技艺教授给他。
经过现代技术的洗礼,他们家已经没落很久了,那些技艺也不足以支撑起名声,他们勉勉强强在一家小镇生活度日。
直到某一日,他在树林里寻找木材,遇见一滩红色肉骨,看不出是什么动物,骨头也只是中间直直的一截,对于肉骨没什么研究只看过杀鸡的弓田刚一认不清这是什么。
但是,好香,太香了。唯有几块完好的肉。
似有一股魔力牵引着他,让他将地上的血骨颤巍巍捧起,用衣服包裹住。
似有若无的颤栗、奇异的恐慌感还有偷偷抱走什么禁忌之物的错觉使他心惊胆战地站在原地转动眼珠,环顾四周——即便空无一人,也精神紧绷。
他把那肉与骨深藏进阁楼。
它引来的不是苍蝇老鼠,反而是蜜蜂蝴蝶一流;它待过的木质地板也渗透进香味,成为一种香木;它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与初见时一模一样的新鲜。
甚至、偶尔,他是说偶尔,眼花中能看见那几块肉微动。
而直到弓田被另一个和他们一样世世代代是木匠,这一代却转型成金融界工作者的同辈人明里暗里讥讽了一遍,弓田回到工作室时都是直接踢门而入,喘气粗粗如牛,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突如其来的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将那些奇妙的肉骨用做材料,把它卖给有一点名气的人,至少能在业界有所改变!
可惜这几块肉是分开的,并且面积很小,只能充做两边扶手和靠背的一部分。
骨头和一些鲜红碎肉就塞进沙发内部。
弓田用尽了一辈子学到的审美技艺知识制成了这把椅子,美轮美奂。
他本身社交圈就不行,有很大名气的一般都没机会接触,只能给一个不算有名但至少获得过几个野鸡奖的作家。
果不其然,谷酒晴子火了,对自己的椅子也是极近狂热与喜爱,让那把漂亮也跟着在媒体平台上亮相,弓田在木匠那一行出了好一通风头。
……只是他欣喜过后,就是一整宿一整宿地精神亢奋的睡不着觉,满脑子残余的香气,还有那些看起来恐怖的肉,他在菜市场看见动物肉时总会想起它——它是最完美的。
有天他惊醒时,赫然发现自己正趴在肉骨待过的阁楼位置,双目赤红地不住地用人手刮着木板,留下一道道血痕。
指腹碎肉掉落在木板之上,引来绿眼的苍蝇与肮脏老鼠前来啃食。
窸窸窣窣的声音与刮木板的刺耳声响了一夜。
……
我们在客厅坐着,晴子笑盈盈地端来几盘甜点和饮品,“快尝尝,都是我自己做的。”
“太客气了晴子老师。”
“对了晴子老师!我的哥哥是您的忠实粉丝,能不能离开前签个名呢……”
“还有想问问晴子老师下一本是不是也是在计划中了啊?好期待!出来了我一定会购买!”
叽叽喳喳,其乐融融,我非常融合大众地附和几句,然后默默啃吃甜点,喝饮料。
主题既然是学习会,最重要的当然是学习了。
我们在客卧摆上学习用具——然后开始聊天——你们这些人到底来干嘛的啊?!
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在认真写作业,其余人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晴子作家还有她的椅子——那把椅子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仅仅见过一面,就俘获了很多人的心。
“我真的太喜欢那把椅子了!真的很漂亮!”
“我也是!回去就给我爸说,一定要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倒是想知道那个椅子用的香水是什么……如果我用了的话,还怕没有男朋友吗?”
“我也是……”
他们自认为这份喜爱是一种对美好艺术品的欣赏,却在言语间试探伙伴,探索其他人对于椅子的想法,这成了一种本能——排除敌方的本能。
我毫无所觉,陷入了数学最后一道题的难题中,头都快被我挠秃了。
首先,代入一个特殊值试试……
“我们晚上还能继续去看吗?好想再去一次……”
“桃子桃子,我们能去吗?”
“嗯……我先去问问……”
然后,再转换一下公式……
“问完了,姐姐答应了……但是你们别看太久,她好像有点不高兴了。”虽这么说,桃子面部表情也有些不情愿,似乎将椅子划入了个人范围。
其他人没那么多心思,兴奋起来:“那太好了!”
“晚上快点来吧……”
最后,将等式两边换边,把老师讲过的特殊用法用上……好了!解开了!
我甩开笔,众人已经在计划中了。
吃了晚饭,我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去书房,桃子要跟着去,晴子盯着他们也要跟着去,只有我一个人先回房。
晴子火了之后换了个房子,这座房屋从外面看不大不小,进来却是别有一番天地,房间很多。
我们四个女生睡在一个房间的同铺上。
我都入睡了她们还没有回来,自己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着实寂静,等着等着就昏昏沉沉地入眠。
……
书房内。
晴子把椅子底下溢出来的棉花拿出来。
有人问:“棉花拿出来没事吗?”
晴子摇头道:“没事,它不知道为什么,可能里面用的散发香气的材料不同,一直在扩大,把其他棉花都挤出来了。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把多出来的棉花拿出来。免得撑爆了。”
那些人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椅子起初被礼貌地轮流坐,但很快便产生了分歧,一群人为了一把椅子互相辱骂揭短。
晴子无法掌控场面,很是暴怒。
“这是我的椅子!!你们都快出去!!”
突然,在众人争执之间,那张椅子细腻处的部分缓慢下陷,似乎被椅子内部的东西所吸引牵连。
众人无暇顾及,大打出手,要不是隔音极好,定是要把唯一沉睡的诗绪里给吵醒。
椅子在人争吵间发出剧烈的咯吱咯吱的声响,他们才终于停手,人类的理性终于占据上风。
“那……那是什么?”
椅子下陷的三块地方的皮鼓起一个又一个小包,然后汩汩的鲜血从缺口处流出,伴随咯吱咯吱的骨头咔嚓声,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有…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是老鼠吧……”
话音刚落,一只人类的手掌形状忽然在椅子背面显现出来,一下一下拍打,仿佛内里有一个人撑着靠背妄图挣脱出来。
啪!啪!啪!
而那三块皮彻底陷下去,留下的缺口除了黑乎乎的空间,还有一团红白血肉在蠕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连晴子也忍不住惊恐地尖叫。
房子内出现杂乱的脚步声,摔倒声,门被匆匆打开的声音,争先恐后的声音。
渐渐地,整座房子都安静了下来,独有书房的灯在亮着,成为唯一的路标。
……
……
我半夜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脸懵逼地发现四个床铺只有我一个人躺着。
啊??其他人还没有回来吗??
我看了看手机时间——
凌晨十二点。
我:“……”
我希望是他们玩得太疯了而晚归。
我不得不起身穿好衣服,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走廊很是幽静,黑暗,墙上微弱的油灯形状的亮光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
我没有说话,脸绷得紧紧的,实在不想踏足。
我给桃子发消息,打电话均没有回复。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我还是报警吧。
不过以防是个乌龙,我还是悄悄走了一遍白天走过的房间,无人。
只剩下书房没走,书房处于这座房子的最深处,我越往里走,不知为何,看见一些翻倒的器物,仿佛被人惊慌失措间推倒。
我怂怂地停下脚步。
颤巍巍地拿出电话报警了。
……总之先不要去书房吧!好可怕!
警察答应马上就来,但这里是深林郊区,离附近最近的警察局都有些距离,我得先找个房间躲躲。
我删除掉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正要转身离去,书房内忽然传出熟悉的声音。
“是诗绪里吗——”
……啊??卧槽是青木的声音啊??
我依旧没有进去,谨慎回答:“…青木?你怎么在这里?”
他特别委屈,压低了声音,“我被卡住了快来帮帮我——”
“不是,你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的吧?难道你是什么口技诈骗犯吗,我给你说我可报警了……”我有点害怕了。
“是真的!!!”
我又问了他几个问题,比如他的银行卡密码,比如他的学号(不好意思我也不记得这个),比如他的手机号码,比如我的手机号码。
——很好,他全不记得,理直气壮说我为什么要记这些啊!
感觉是真的。
我随手拿了个走廊的小花盆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书房的灯很亮,更加凌乱。
“……你人呢?”我巡视一周,空无一人。
无人应答。
我小心地走到沙发前面寻找,沙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三块地方被撕烂,我没注意,倏地,一只冰凉的手拽住我的手腕,我一下子摔坐在沙发椅子上,没了棉花硬邦邦的。
我吓得闭上眼睛叫起来:“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把钱给你,我没报警都是骗人撒谎的不信你查我手机记录!没有的!”
结果我尽情发挥一阵,一人仗着我的乱叫充做背景音掩盖,用刀片彻底划开了沙发靠背,钻了出来。
沙发内部骤然一空,我都下陷了一点。
只听到一连串愉悦的笑声,我睁开眼,青木正蹲在我面前,仔细地看,放肆地笑,黑眸弯成很好的弧度。
“诗绪里诗绪里,好胆小哦。”
我哑口无言,徒留胆小的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手一软,花盆砸在地上——幸好是塑料的,没坏。
青木顺势弯腰把我抱起来,然后自己坐下去,我被转了一圈放回原位,但等于是直接跨坐在了他腿上与他面对面。
“好累哦——那些人真是没用,比诗绪里还胆小。”青木似乎累得很,在沙发上瘫成一滩猫饼,我屁股底下的大腿冰冰凉凉,还自动抬了抬帮我调整位置,让我坐得更端正更舒服。
他的胸膛肩膀在灯光下白皙得晃人。我的一滴眼泪愣愣地滴在他腰上。
“……???”
青木的态度过于理所当然和坦坦荡荡,动作也快,导致才被吓蒙没反应过来的我一时间没回过神。
青木与懵逼的我对视,仰躺着慵懒看我的模样极其勾人心弦,尾部上挑狭长的眼像是在人心尖上扫了一下。
他上身直起一脸好奇地凑过来,似乎准备舔舐掉我的脸上泪痕。
我终于反应过来,一拳头把他挥开,青木啪一下躺回沙发。
我捂住眼,惊恐万分:“我靠!!你怎么没穿衣服啊!!我的眼睛!!!”
这人真的毫无羞耻之心啊!!!


第34章
我的确被刚刚的事情吓得脑子短路,只顾着捂住眼睛,富江的脑袋碰到只剩下空架子的靠背上,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他也十分造作地嘶了一声。
我感觉到一只沁凉的手握住我的手腕,随即是他的怨声:“诗绪里,好痛哦,你为什么捂住眼睛?别人想看我都不给看的。”
……靠。
他直起身,奋力想要把我遮挡住视线的手挪开,我能感觉到他轻轻的呼吸在靠近。
跟只动物在用爪子扒开我的手一样,我的手被挪开也没有睁开眼睛。
幸而我是坐在他靠近大腿边缘的位置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
我要从他腿上下来,刚将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踏上地面,他的指腹紧跟着上来,按住我紧闭的眼睑。
眼白部分与瞳孔部分的边缘处是有凹凸感的,那柔软细腻的指腹沿着圆形的边缘在我眼睑上细细又好奇地摩挲,直到我站起来,将自己的外套盲扔给他。
“快穿上!”
青木似乎被外套盖住了头,啊了一声,接着是他的嘀咕声:“小了呢……好小哦……而且材质好粗糙,诗绪里你皮肤肯定红了吧真可怜……”
我青筋一跳:“这是外套怎么可能红啊!你先遮住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吧!围在腰上!”
过了片刻,我听见青木从沙发上站起的声音,随即是布料的摩挲声。
安静下来。
好了吗?我有点迟疑。
一双光溜溜的手臂突兀地搭上我的肩膀,然后是整个人,蛇一样缠上,情侣间普遍姿势的拥抱在他这里变得黏稠冰冷,过于滑腻的皮肤就像是蛇的腹部、或者是失去翕动能力的鳞片,宛若无骨的手臂太过柔韧。
总之,闭上眼的黑暗里,他只能带来诡谲怪诞的蔓延。
我睁开了眼,才哭过的眼眶在空气里有点发凉,抬眼就是青木从我身后抱来,弯着腰,头埋进我肩颈的依赖。
他横过来的手臂在我身前交叠。
我说:“别抱了,你好重……话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瞥一眼破烂的沙发,咽了咽:“……而且沙发又是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啊,”漫不经心的语调,青木太冷了,他抱得越久,我越能感到后背透过衣裳的那股凉意,但慢慢的竟也习惯了。
“我被关在里面不见天日,然后在今天终于逃脱了——我好想吐啊诗绪里,今天他们轮流坐的时候,真想把他们都杀了。”
他说末尾的话语时声音沉下来,阴冷无比。
我还未对此发表意见,青木就继续道:“但是诗绪里就可以——坐下来的时候感觉都像是缩进我怀里一样,好小哦。”
我:“……”
那股椅子里竟然有活人的惊悚感莫名减少了很多。
我伸手推开他,青木是将外套系在腰间遮挡,上身还是光、裸的。
蓦地,外面传来一阵的异响。
我朝书房的窗户外望去——
晴子和一些同学正神情怔怔地往回走。
“——”
“——”
他们在说话。
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等下——
我大惊失色道:“难道是谷酒晴子做的吗?昨天把你塞在沙发里?”
“对啊,就是她。真是坏女人,她嫉妒我,想要杀掉我,就选择这样一个残忍的方式!”青木毫不犹豫地肯定我的猜测,“所以诗绪里,我都说了她写出来的东西根本不值得看。”
“…那…那我们必须得躲开他们啊!”我不像青木那般悠然自若,心脏在狂跳,特别是在看见他们脸上逐渐狂热的神色时,内心的安全雷达在疯狂预警,瞬间紧绷。
但晴子作家的家我根本不熟悉,只认识白天走过的地方,还是青木拉着我走入一间地下室,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游刃有余地游走,到达一处黑暗之地,然后打开柜门,对我笑道:“进去吧。”
“……”我哑口无言半晌,道,“你怎么这么熟悉的?”
“我不熟悉,我只是听他们说过。就那个女人和她的恶心丈夫。”
我躲进去,柜子门关闭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班级杀戮的那一刻,不禁开始瑟瑟发抖,微微的颤抖着。
青木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时已经穿戴整齐,但是那件衣服连后领的标签都没有拆掉,明显是晴子老公新买的还没来得及穿的。
他闲适地坐我旁边。
很快,上面传来纷繁的脚步声,还有吵闹的人声,隐隐约约透过薄薄的木质天花板刺进来。
“……哪里去了?……”
“不知道……”
“哪里都找不到……”
“间织呢……”
我提前将手机调成静音,果不其然,桃子给我打电话。
我盯着亮度调到最低的屏幕咬着唇忍住哭声。
也许是我太倒霉了,这一年总会遇见这种事。
忽而,对面膝盖与我的膝盖相碰的青木动了动。
他并非像普遍的男朋友一样将我用饱含安全感的姿势抱住,反而是自己爬过来,轻轻分开了我的膝盖,自己挤了进去,膝盖顶住了我的大腿下侧,让我的腿折得更厉害些。
我感受到他蛇一般趴在我肩膀处,耳朵贴在我的锁骨处,似乎在倾听害怕频率的心跳。
我靠在柜子内壁,望着柜子内部上面的虚空一点安静地流下眼泪。
楼上的声音渐渐暴躁,有真正易碎的花盆摔碎的巨响,争吵声,拳脚声,接连不断,营造出极其危险的氛围。
一出去绝对会被撕碎的。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当周围很多次发生此类事件后,我已经放弃了思考。
……总不可能,是青木一个人引起的。他有这种魔力吗?没有吧?我怎么也看不出来,除了那张美丽的脸和身体,他哪一点有魔力了?
难道大家都这么肤浅吗?我不明白。
我实在是不明白。
我怎么也想不通。
青木比我高,很快他就觉得此姿势很累,直起了身子,这下轮到我被抱住,鼻子都陷入他宽大领口处柔软的皮肤上。
我的大腿下侧全贴在他跪着放平的大腿表面,换成我被抱住时不由得伸手拽住了他身后的衣物,太用力,揪出了褶皱。
脸贴着他的锁骨,一滴一滴温热的泪落入他的衣领,灼烧一般,让青木感受到了火焰,仿佛有燃烧的红色在舔舐他的胸膛腹部,却不是致死的。
那些刚刚愈合的裂口、才生长出的肉似乎在重新裂开销毁,顺着泪痕撕开他的皮肉,露出鲜红的筋肉内脏。
——然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幻想。
他的情绪不知为何——在幽静的封闭空间内,在只有两个人的纠缠里,对方哭泣的可怜模样和温热的泪水对他不断地灼烧中——陡然攀升。
我害怕地抽泣时,忽然听见青木的胸膛处有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清言语。
我疑惑地离开他的怀抱望向他的胸膛。
青木脸色极差,“……”
我俩都没有说话,以防上面还在寻找的人发现端疑。
什么声音……?我有点疑惑,猜测可能是挤压到什么东西发出的响音。
我正要伸手隔着他的衣服触碰,青木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寂静在蔓延。
直到青木平静地说:“诗绪里……我要出去,把他们都赶走。”
等不及我回话,青木推开柜子的门走了出去。
我扒住柜门边缘看着他。
片刻,青木的背影在门口忽然立住,那一瞬间,他斑驳黑色的身影散发出不亚于杀人犯的诡异的气息。
……更偏向鬼与怪,一些超乎常理的怪物。
他很安静,突兀地伫立在原地。
顶上木板摇晃的动静衬得眼前怪谲的人影更加死寂。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停在这里,也不说话,一片死寂,在这种情况下宛如鬼片开场。
也许是氛围促使着我的第六感发出警告。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我必须要说些什么,必须躲避些什么。
——那是一种比遇见任何杀人犯、任何逃犯还要剧烈的求生欲,破土而生,连颤抖都无法颤抖,只能呆坐在原地,将我钉在这里,无法逃脱。
我说道:“…青木……一定要回来带我出去……”
——奇怪,明明突如其来的危险感是来自于青木,那股求生欲却让我脱口而出如此依赖的话语。
我坐在门扉微开的柜门口,青木背对着我站立在不远处。
我们之间弥漫着骇怪又暧昧的氛围。
他听闻此言,却依旧没有说话,但终于迈动了步子,就是有些不自然。
他走了出去,彻底消失。
我陡然放松,心脏后知后觉地狂跳。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明明没什么怪异之处。
我情愿是错觉。
那个奇怪的声音……一定是错觉!我欲盖弥彰地想到。
青木本就有不科学的自愈能力,可能他身上还有其他的秘密?
我根本无意探究。
……
少年一踏出地下室,脱离她的视线,就骤然宛如被抽掉骨头的软肉,全身瘫倒,四肢微微有些扭曲地跌坐在墙角。
胸前的衣服被撕碎,裂口流出汩汩的鲜血,一颗挣扎的头正奋力地向上。
青木低眸含着恨意,“可恶……给我滚!”
他扯住新生脑袋的头发,把他往外拔。
一时间青木自己也被牵连着弹起。
……
桃子听到声音赶到时,看见的就是往常美丽的富江同学,步伐扭曲地四处乱撞,手抓住了胸前的人头,用力地拉扯,带来血脉筋肉破裂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桃子瞳孔微颤。
倏地,青木倒在地上,双目涣散,泛着死气,不再需要他的帮助,那颗出来的头突然伸出了双手,自己爬了出来,他们之间有红色的筋脉拉丝,被尽数扯断。
桃子瘫软地跌倒在地,怔怔望着这一幕,巨大的恐惧控制着她丝毫不能动弹。
“啊啊啊啊啊啊啊!!!”
……
我听见熟悉的尖叫声,刚想把柜门拉紧,谁知顶上本就年久失修的木条突然掉落,我躲闪不及只能猛然向后仰,一头撞向木柜的板子上,再加上长时间的剧烈的情绪波动,我头一晕彻底失去了意识。
……
桃子的尖叫声引来了其他人,随即目眦尽裂。
但蓦地,窗外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