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烁的手开始发颤。
“如果给你机会,也许你未来真能一方气候。”
毕烽冷森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说不上是得意、惋惜、恨意还是终于能除掉心头大患的松一口气,他道:“只可惜小子,你太狂了,未出海的蛟龙不配被称为蛟龙,你的未来,将终结在此了!”话音未落,毕烽猛地抽出手臂,鲜红的血肉伴随着泼天血雨溅落。
元景烁全身一震,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大股大股的血已经喷出,喷成漫天血雨。
他试图用力、他试图握住他的刀,可是这一刻,那刀突然变得很沉很沉,空洞的腹部、涌走的鲜血伴随着退潮般消逝的灵气,他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抓不住了。
“元景烁——”
元景烁听见有人凄声叫他的名字,他听出那是谁,他想说他没事,可是血太多了,从肺腑涌上来,堵住了他的喉咙,他说不出来话。
天空压下的土黄巨掌越来越重、越来越沉,蜿蜒的裂痕在上面蜿蜒,眼看要将元景烁碾碎……毕烽不由露出得意的笑意。
然而就在那一霎那,少年全身爆出可怕的力量,竟猛地收刀,不顾天顶坍塌砸下的巨掌,转身一刀狠狠劈向毕烽。
毕烽正用灵气支撑着巨掌要将元景烁压扁,没料到他竟敢撤下防御以同归于尽的凶势杀来,猝不及防被一刀贯穿胸口,霎那间血开肉绽、露出心口被震出裂痕的金丹。
毕烽瞳孔骤缩,下一瞬,他听见少年嘶哑的低笑、含着粘稠的血沫,一口一口,粘腻、滚烫,是不死不休的傲与癫狂。
“便是我死,你也别想活。”
他笑得昂扬又猖烈:“生而尽欢,死又何惧?可杀我元景烁者,必当焚骨灭魂为我陪葬!”


第53章
遮蔽了半个天空的虚空巨掌轰然坍塌,被封闭的屏障被冲撞得裂开一道口子,涌动的灵气波动传出。
城主府中,正在小酌笑谈的几人同时察觉异样,云长清眉宇一凝,旁边云家长老与华阳城主副使惊站而起:“金丹后期的灵气波动——有人在城中动武?!”
哪来的狂徒,公然在陪都暗袭,好大的胆子?!
城主副使脸色狠厉,站起来对云长清拱手:“云公子,请恕某失陪。”
云长清站起来,面色肃然:“副使客气,云家也是燕州府民,既然云某也在,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便一起同去,若出了事、也可搭一把手。”
副使自无不应:“云少主仁义,请。”
毕烽僵硬地缓缓低下头,看见洞穿自己心口的刀。
“竖子尔敢——”
毕烽呆滞过后,怒火瞬间冲顶,一掌猛拍向元景烁心口,元景烁喷出一口血,同时整个黄土巨掌轰然碎裂,无数坚石灰尘铺天盖地砸坠,元景烁如折翼的鹰隼从半空跌落,狠狠撞碎房屋在滚滚烟尘中砸在地上,“铛铃”一声脆响,刀跌出他手心,跌落在地上。
猩浓的血气往上涌,元景烁喘着气,胸膛起伏越来越微弱,却在笑。
他笑着,笑望着毕烽被碎石砸着从半空坠落,跪坐在地上,掏出丹药疯了似的塞进嘴里,却堵不住心口的破洞和滚滚湮没的灵气。
“不不不——”
毕烽喃喃着,忽然从拿出一个小方盒,掏出里面一颗黑色的丹药塞进嘴里。
“啊!!!”
毕烽爆出凄厉的惨叫,胸口血肉消融,浮现出一颗拇指肚大的金丹,已经被震出皲裂碎痕的金丹陡然散发出璀璨的光芒,那光芒所过之处,天地灵气鲸吞般涌入,被刀势腐蚀的血肉迅速愈合。
元景烁的笑一寸寸凝固。
终于,毕烽胸口残存的刀势被生生消融,毕烽满头冷汗低下头,缩小了小半圈的黯淡金丹缓缓融回他身体。
金丹中期,他的修为也被降到金丹中期。
他生生从金丹后期跌落到中期,百年的苦修于今日一朝尽毁。
毕烽心底翻涌无穷的恨意,他大步走向元景烁,一脚踹在元景烁心口,将元景烁生生踹得滚开十几丈远:“没想到吧,没想到我还能活着混账东西!你一个小小的筑基,根本不知道金丹的神通!”
“为了杀你,我毁了修为、放弃长风城百年的根基此生要被燕州追杀!我甚至不得不吃了魔丹激发潜质护住性命,就为了杀你!就为了杀你啊——”
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喷了满地,毕烽疯狂地一脚一脚地踹,一边踹一怒骂,直到最后猛地踹在少年脸上,将他生生踩进地里。
“还没死?啊?还没死!为什么这样都不死?!”
毕烽望着少年狼狈不堪的面容,即使全身骨骼都扭曲断裂,他仍然活着,仍然直勾勾扭着头,那双猩红的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绝与杀意。
毕烽心中突然升起莫大的恐惧,是的,魔丹的副作用让他理智渐渐剥离,更冲动更激烈的情绪填充他的大脑,也让他想起一些他往日并不敢承认的真相——他恐惧这个少年。
这样都不惧,这样都不死,这样都仿佛能随时暴起生生撕开自己的喉咙。
这不是人,这是怪物,他就是个怪物!
“景烁!”
清冽的女声在旁边暴起,林然看着生死不知倒在那里的元景烁,她想冲过去,却被周围几个金丹缠着不得寸进。
她现在只是筑基修为,她挣不开她们。
除非……
“你要干什么?!”
天一察觉到什么,厉喝:“林然你想都别想!你不可能再承受一次天雷!你必死无疑!”
林然收回蠢蠢欲动的小爪爪,义正辞严:“元景烁死了,毕烽也不会放过我。”
天一:“别给我扯淡,你是剑阁亲传弟子,你的心头血还在江无涯那里供着长明灯,给毕烽几个胆子敢杀你。”
林然没有说话。
“这是他的命。”
天一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平静得近乎冷酷:“从一开始他就是本不该在这个世界线出现的白光主角,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存在,但我们都知道,林然,如果他现在死了,那也是他的命。”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可只有活着扶摇而起的,才是真正的鹏,半途陨落的,便只是不值一提的尘埃。
“这是他必经的路,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你不该插手。”
天一:“林然,护崽子不是这么护的。”
林然闭了闭眼。
天一知道她听进去了,可是她却道:“天一,他是个好孩子。”
天一几乎想按着她的脑袋打。
天一冷笑:“天底下好孩子多了去了。”
林然笑了笑,轻声说:“可是我现在认识的是他。”
天一无言。
“没办法,护短是种病,我病得不轻。”
林然笑:“不过放心,我有分寸。”
她下定了决心,猛地扭头,对那边藏在梁柱后窥视的小月喊:“无论你想做什么,他都得活着你才能达成目的!”
小月一愣,随即抿着嘴巴笑:“我是喜欢他,可我也不是非他不可啊,何必去和金丹后期的强者硬碰硬,或者…”
她眼波流转,声音柔软粘稠:“…我去帮他,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不能给你什么好处。”
林然避开对面的法光,坦坦荡荡:“但我这个人记仇,你在这里看戏,他死了,我也一定弄死你。”
小月脸僵了。
林然:“我说真的。”
小月脸色变了变,最后也没搞明白林然是不是认真的,但是这个女人她摸不透,她不敢赌。
小月警惕看了看林然,咬了咬唇,化为一道流光直冲向毕烽。
毕烽正要彻底碾碎元景烁的脑袋,后脑一阵爪风挠过,他猛地回头,覆满雪白皮毛的利爪擦着他的脸,满是担忧的软糯声音:“元大哥你没事吧,小月这就来救你。”
半昏在地上的元景烁,眼睫颤了颤。
毕烽下意识一掌拍去,小月敏捷地躲过,轻巧后退两步跳在房梁上,月色下丰满玲珑的身姿,面庞纯洁双目盈盈,一双柔软兔耳立起,修为步步攀升,很快攀到筑基巅峰。
“他不能死哦。”
她软软说:“我喜欢他,他还没有喜欢上我,他不能死哦。”
毕烽被阻挠,大怒着又拍去:“小小半妖,找死!”
小月咯咯笑着退却,明明只是筑基的修为,可身形却如魑魅诡谲,毕烽几次没抓住,恼怒至极,重重一跺脚,大地蹿出一条十数丈高黄土凝成的巨蟒猛咬向小月脖颈,小月扭身避过,半个肩膀的皮肉却还是被生生扯掉。
小月眼神一戾,冒着被巨蟒活吞的危险也生生往前,爪尖硬是在毕烽手臂划下一道血口。
伤口太小,毕烽毫不在意,继继续逼向小月,小月捂着肩膀往后跃跳,死死盯着那缓缓愈合的伤口飘出的淡紫薄雾,咧嘴一笑,笑得阴毒无比。
“敢伤我。”她甜蜜地呢喃:“你该死…”
林然看小月冲去阻拦,一剑斩开袭击来的死士,在喷溅的鲜血中对着还要攻来的几个客卿横剑厉喝:“我乃万仞剑阁无情剑主之亲传弟子林然,心头血点的长明灯就祭在剑阁祁山大殿之上,我若身死,长明灯立刻熄灭,我死前所有看见的景象都会溯回流光传剑阁,我的师门必会为我报仇,你们可想好,有几条命够得上元婴剑主的一剑。”
“无情剑主”四个字一出,全场瞬间死寂,所有人面色一变。
两位客卿惊疑不定,连诸多死士步子都顿了一顿,那边毕烽骤然大骂:“不可能!贱人焉敢胡言乱语?!给我杀了她!”
“我手中握的,便是剑阁神剑风竹。”
林然对毕烽的怒骂置若罔闻,竖起长剑:“信与不信皆在你们,但与我们结仇的是毕烽,不是你们,你们真的愿意为他赌被万仞剑阁不死不休追杀的下场?!”
气氛瞬间一凝。
毕烽:“他们是我的客卿!追随我至今已经与我脱不开关系!别听她挑拨离间立刻杀了她——”
“他现在修为倒退,只是个金丹中期,和你们一样,你们为何还要低他一头听他号令?在城中公然杀人的是他,违反禁令的是他,而你们只是被他胁迫,只要功过相抵,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然缓缓转剑,剑锋直指被小月纠缠的毕烽,眼中终于惊泻出肃杀的冷意:“毕烽违逆州令,其罪当诛,我林然以心魔起誓,谁若杀了毕烽,来日我回万仞剑阁,必亲自请命师门向燕州州府为他请功!”
毕烽:“妖女一派胡言!不过是垂死挣扎——快杀了她!”
没有人说话,但是空气中有什么微妙的东西变了。
两位客卿对视一眼。
毕烽敏锐察觉到异样,断然爆喝:“杀了她!!!”
那声音饱含威慑,四周呆立的死士回神,毫不犹豫暴起再次向林然杀来。
为首的死士首领软剑就要刺向林然,林然眉目清冽,步下未动一步,冷然望着他。
死士首领隐隐觉得哪里怪异,下一瞬,他脖颈一凉,掀飞的头颅上一双震惊的眼睛瞪去,只看见那两位客卿一把掏出他心口金丹碾碎,转身一前一后凶狠向毕烽杀去。
他们本就不愿挑衅州府禁令,只是毕烽修为更高,被他强逼不想死就得听命于他,如今毕烽修为大损,又有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剑阁亲传弟子起心魔誓,他们心里的天平立刻逆转,同时下了决心:杀毕烽!用毕烽的人头做他们的投名状!
“嘻嘻,你完了。”
嬉笑诡异的女声在耳边一闪而过,小月猛地抽身,看着两位客卿瞬间将毕烽两面夹击,她蹲在地上,侧头舔了舔差点被生生撕下来的肩膀,眼神阴冷,瞬间变了张脸,蹦蹦跳跳到元景烁旁边,满脸担忧心疼望着他:“元大哥,你还好吗?”
元景烁躺在那里,满目都是血,他眼脸半阖着,好半响才沙哑地“嗯”一声。
“尔敢——尔敢——”
天幕幽暗,鳞次栉比街道的尽头,隐隐有许多股庞大的气机迅速往这边冲来,为首的赫然是三个金丹后期。
毕烽眼神忽然惊恐:“怎么会有三个金丹后期?华阳城主去了金都,我都算好的,这里该只有副使一个金丹后期才对,怎么会有三个,怎么会有三个?!”
没有人回答。
但是这已经足够毕烽被自己的想象逼疯。
三个金丹后期,足以把他留下来,足以让他…死在这里!
他会死。
他会死!!
毕烽双目骤然赤红。
“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他猛地爆喝:“我不能死——!!!”
他周身涌起浓郁的紫色魔气,骤然心口的本已暗淡的金丹瞬间被紫气侵染,前所未有强悍的力量洪波从他体内爆出。
两位客卿瞬间悚然,脱口而出:“不好!他要堕魔——”
他们眼神瞬间被恐惧填满,下意识后退逃窜,一双枯败如鹰隼的手爪却狠狠掐住他们喉咙,他们爆出一声惨叫,身体迅速萎缩,滚滚灵气如潮水向毕烽涌去。
“燕州容不下我,他们会杀了我,我没有活路了。”
毕烽喃喃,眼中爆出可怖的光:“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我只能成魔,我只能去幽冥绝地……”
“是你们逼我的!”
他厉喝:“你们都该死!都该死,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两个客卿身体骤然爆开,金丹湮没为飞灰,毕烽一掌抓向元景烁。
小月眼神一闪,本想替元景烁挡一挡以搏得他的好感,只是毕烽已经堕魔,周身浓郁的幽暗之气牵动着她体内的气息都在翻涌,她脸色变了变,想到自己若是身份暴露会发生什么,眼底划过一瞬的畏怯和阴冷。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男人,他是纯阳体、又有大气运,样样都好,是个难得的极品…可再难得,也只是难得。
天底下最多的就是男人,她还可以去寻找去喜欢下一个合适的男人,可她还不敢暴露自己的异常,若是扰乱了计划……那个女人不会放过她。
小月眼神闪烁,畏怯、不甘与恨意杀意交织,半响终是不动声色退开,元景烁似乎一无所觉地躺在那儿,没有出声。
元景烁觉得很累。
他浑身的血都像是流干,没有灵气、也没有力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呼吸,是不是已经是具尸体。
他感觉到毕烽冰冷的手掌抓来,他也感觉到小月退开,他都懒得理,那股特殊的炙热从破裂的心脏一寸寸涌出,迅速修复着他各处的伤口,和破败的身体厮杀角逐,有什么一声声在脑子尖叫着让他起来,让他躲避让他反击,他也懒得理。
他真的很累了。
他突然想起幼时站在祠堂里、族长老迈殷切的叮咛,想起少时离家所有人期待而恭顺的目光,这许多年,闯过江湖、看过一个王朝最顶峰权力的腥风血雨,横跨昆云连山,来到这个神秘壮阔的修真界,未来还将继续,被那无形的力量推着、拱着,走向不知何方。
这好吗?这值得羡慕吗?
这是好的,该是值得所有人羡慕的——谁遇见他,不会叹一声“好命“?
他只是不该发现就好了。
不该发现那么多,就可以浑浑噩噩,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被赋予的一切,安于“好命”,安于做一只精致的、重要而珍贵的提线木偶。
可是他发现了。
发现了丝丝缕缕的、长不可测的线,来自于那幽深浩瀚得不可想象也永远望不穿边界的苍穹。
元景烁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割裂成两半,其中一个拼命挣扎、嘶吼着要不屈要爬起来握刀将敌人劈碎;可另一个灵魂却泠泠站在高处俯瞰,像是在看一出闹剧,冷眼旁观。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漫不经心地在想,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能摆脱这些东西,是不是就能挣脱那些看不见的、摸不清的、却仿佛跗骨之蛆从来如影随形的…命运。
但他却感觉那掌风在面前止住。
湿润的、猩红的液体,一滴一滴,坠在他唇边,微咸,却清甜。
元景烁心脏突然紧缩。
他挣扎着、奋力地睁开眼,清瘦的身影背对他静静立着,脊背纤弱却挺拔如竹。
乌云被晚风吹散,月凉如水洒下,照亮她清冽沉静的侧脸,和半边…渐渐被血氤开的肩膀。
“元景烁。”
她偏过头,笑着说:“我打不过他,你得起来啊。”
元景烁瞬间红了眼。
云长清与长老、城主副使一众人步子骤然顿住。
狂暴璀璨的金光瞬间划过整片天际,万丈穹顶犹如薄纸被生生撕裂,恢弘的深紫色雷云壮阔波澜,犹如黄金浇筑的灿金色雷劫几乎夺走所有人的视线。
所有人都呆滞,他们怔怔望着那漫天雷云中璀璨明亮得不可直视的金光,良久良久没有人说话,直到不知谁做梦似的呢喃:“金雷…”
“是金雷!”
“竟然真的有金雷!可传说中金雷只有——”
“…有大造化尊者转世。”
云长清轻轻一声慨叹:“天命主宰,天佑之劫。”


第54章
深紫色雷云搅动着整个穹顶,狂风不知何时席卷,挟裹着滔天的威视如巨龙咆哮。
整座城的人都被这狂乱暴动的洪波惊醒,长街上一扇扇门窗被推开,或是打坐或者休息或还在玩乐的修士们纷纷探出头,震惊往四周张望:“这是什么?”
“这是怎么了?”
“是有人渡劫?金丹雷劫?”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轰”的一声巨响震彻耳畔,所有人骇然抬头,眼睁睁望着那黑暗的天幕缓缓撕裂开一道巨口,在翻滚吞吐的雷云中,璀璨金光乍现,刹那间夺走了所有人的视野。
“这雷怎么是金色的?!”
“是啊,便是成元婴也没见过金色的雷劫。”
“这是……传说中的,金雷!”
“金雷?那是什么玩意儿”
“是金雷!”终于有人骇然喝道:“传说中有大功德大传承的尊者转世、得天道爱重,天道为嘉奖其功德,赋予大气运、大命理,为显护佑,会特降下金雷,彰显与众不同之尊。”
“竟是如此——啊!降下了!雷降下了!”
刹那金光刺目如巨斧劈裂天际,第一道惊雷轰然劈下。
林然感觉自己被什么抱住。
他身上是挥不去的血腥味、有汗水,有泥尘,他抱住她的手臂很紧,林然摸到滑腻的血,到处都是血,在他破损的、折裂的皮肉骨骼上蜿蜒,让人不禁恍惚,一个人怎么可以流出这么多血。
闪耀金光咄咄而来,却被他挡住,那雷劈在他身上,林然嗅到更浓郁的血味,他闷哼一声,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身上的伤口被生生劈裂、再迅速愈合,逐渐磨砺成更强悍柔韧的体魄。
这时,那只手臂抬起来,手掌按在她肩膀被贯穿的伤口,下一瞬,庞大的霸道的金色灵气汹涌灌入,林然感觉到处都是麻痒,是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愈合,连带着之前受过天罚的暗伤都在迅速恢复。
林然抬起头,对上一双金色的眸子。
那金色是那么的美丽、辉煌,最纯正黄金浇筑,像年轻狮王威风凛凛的鬃毛,踩在高山崖顶俯瞰无垠山川草原时随猎猎咆哮飘扬。
林然本来想郑重一点,奈何全身太麻了,麻得像她所有的痒痒肉都被同时被挠,那酸爽,以至于她的表情管理失控,脸部线条不由地有点扭曲:“恭、恭喜你,要结丹了。”
元景烁望着她,他的目光复杂而专注,金黄色眼眸是世上最华丽的镜,也因此林然更清晰看见他瞳孔中倒映出自己像个智障的笑脸,顿时羞耻,咳了咳,正要说什么,却看见那边一个人影迅速往城外窜去,林然脸色一变:“毕烽!他要跑——”
毕烽已经堕魔,被心魔操纵神智的修士实力大增、而与之也会变成残暴嗜血的怪物,若是让他逃出去,不知要造出多少霍乱。
“不能让他逃走!”
林然要拔剑:“华阳城的主事人就要来了,我去拖一拖,一定要把他留下来。”
元景烁静静望着她,林然一时顾不得他,就要去追,身体就是一轻,已经被推着轻飘飘落在地上。
林然扭头,眼看劲风骤然自云景烁身边汇聚,咆哮着贯穿天地,轰然又是一道金雷劈下,璀璨的雷光穿透飓风重重劈在中心的他身上,隔着狂乱的风旋看不清他眉目,只能看见风中千万道金光浮现,它们簇拥在他身边,缓缓化为无数金色冷刃。
疯狂逃窜的毕烽已经看见华阳城的城门。
他成功了,他能活了!只要逃走,只要去了幽冥,他就能活了!
笑容还没来得及在他脸上扩大,毕烽突然心头大悸,冥冥中不可说的强烈不详预感,让他不安。
在这种无法言状的浓郁不安中,他回了下头。
他回了头。
他看见,那个怪物一样恐怖的少年,高高立在漫天飓风中,无数金纹如星光环绕,惊雷如巨龙顺着他坚挺健韧的身体蜿蜒咆哮,他缓缓抬起了手臂,于是那些金纹化为的利刃,一寸寸调转刃锋——
隔着半座城,毕烽对上一双眼。
一双金色的、神祇般冷漠骇人的眸子。
最后一道惊雷轰然劈下,无数金光铺天盖地冲覆了他整个世界。
“不——”
……
林然眼看着金光将元景烁和毕烽覆盖,就知道这波儿稳了。
“这挂也太大了…”
林然望着漫天金雷,忍不住感慨,又突发奇想:“金雷,是不是传说中什么上古巨佬转世来着?你说他还有什么记忆吗?”
天一懒洋洋:“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他?”
林然砸吧一下嘴,果断摇了摇头:“算了,他是肯定不会说的,八成还要嫌我烦人,凶巴巴的…青春期的熊孩子可惹不起。”随口吐槽着,林然瞥见不远处缩在墙角的小月,顿了顿,往那边走。
天一其实不这么觉得,他觉得别人去问、元景烁理都不会理,但若是林然去问,那小子怕是真会说的…不知道为什么,天一就是有这种信心。
他觉得林然对于元景烁来说挺不一样的。
但是天一看了看轻快走向小月的林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说出来做什么?元景烁终究有他自己的阳关道,林然也有自己的独木桥,机缘巧合遇上了、一起并肩走一段,到了合适的时候各自道别、分开、走远,也许几十几百年后能有缘再见,他有了挚友红颜,她站在师门兄妹身边,彼此相视一笑,就够了。
所以还说出来做什么?
元景烁不想要牵挂、不想要情深,林然更不需要。
天一像以往的任何一次,把所有看出的看不出的都咽回喉咙里,沉默不语。
林然一无所觉地走到小月旁边,看见这反社会人格倾向的小兔妖直勾勾盯着半空中的金光,那小眼神一眨不眨的,小脸泛红、呼吸急促,眼睛水盈盈的,满脸甜蜜和羞涩。
林然有一瞬的沉默。
虽然但是,这个小姑娘,有时候真的莫名让她回忆起被某棠市支配的恐惧…
林然想到那一张张北欧风粉纱帘五百米大床,不由打了个寒颤。
小月痴迷地望着铺天盖地的金雷,仿佛能看见里面男人年轻挺拔的身影。
这时她感觉身边被覆了一道阴影,她回过神,才发现那个奇葩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旁边,也仰头看着天上横飞的金光。
小月瞬间警惕,手心不动声色凝出尖刺,神情无辜:“然姐姐,你看,元大哥好威风吧。”
林然:“嗯。”
小月软软说:“然姐姐让我救人,我可都努力做到了,我很努力保护元大哥的哦。”
林然:“嗯。”
小月仍不放心,盯着林然轮廓柔和的侧脸,见她身上之前被毕烽伤的伤势都痊愈了,而且似乎被元景烁分享了金雷灵力,修为又有精进。
小月眼露怨恨,心底盘算,算计着自己若此时暴起杀死她能有几分胜算?却不甘不愿地发现自己成功的几率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