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女主印象还不错,楚如瑶勤奋、果敢,忠义、有担当有责任心,无怪会被这个世界的天道厚爱。
江无涯摆摆手,拂袖一挥,楚如瑶只觉得周身的时空有一瞬的凝滞扭曲,下一瞬,无数光晕纷叠涌入江无涯掌心,在大盛的光芒中,渐渐化为一颗明亮的圆珠。
楚如瑶瞳孔一缩:“这是...能回溯时间的溯光珠?”
“只是留存一些影像罢了,算不得回溯时光。”
江无涯指尖一抬,溯光珠轻盈地落在楚如瑶手上。
“我就不去了,你把这小姑娘带回不知峰去。”
江无涯笑了笑:“楚师侄的剑气不错,今天不是你的错,你且放宽心,把这珠子给你师父看,他自会处置,至于其他的事,不必你们小孩子操心。”
楚如瑶面露动容,只觉心中隐隐的慌乱都被安抚下,又深深鞠了一礼:“谢师叔!”
林然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直到江无涯安抚完楚如瑶,对她招招手:“阿然,走了。”
楚如瑶拱手,她不太会说客气话,眼神却真诚:“林师妹,多谢。”
林然摆摆手,跟着江无涯离开。
楚如瑶看着林然江无涯的背影远去,才深吸一口气,复杂地瞥一眼地上还昏迷着的侯曼娥,扶起她御剑化为流光往不知峰去。
无情峰的路上,江无涯负手慢悠悠地走着,突然莫名笑了一下。
他一手扶腰,回过头,看向也慢悠悠跟在自己后面的林然:“我与楚师侄说话的时候,你看着我笑什么?”
林然还在笑:“师父,我笑您都管啊。”
“又来,又想蒙混过关。”
江无涯无奈,英挺的剑眉微皱,语气甚至带着点小委屈,小声抱怨:“阿然,你现在也与小辛学坏了,你们不能就可着我折腾,我好歹是师父,不能越来越没地位。”
“怎么会,我很尊敬师父的,我只是觉得...”
林然突然弯弯眼睛:“师父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多温柔的人,才会尽心尽力将人治好,就轻飘飘地离开,从始至终,不曾多说一句的评价。
他用溯光珠替青涩茫然的楚如瑶断了未来可能会出现的麻烦;他费心把人救好,却连不知峰都不去就借口离开,等于全权交给了掌门处置,顾全了阙道子的两难。
甚至对于侯曼娥,他这个长老不置一词的态度,也未尝不是给那个小姑娘留了后路,给她一个大事化小改过自新的机会。
谁能想到呢,修着无情道的剑主,世人眼中风流浪荡的醉鬼,是这样一个海一般温柔宽厚的人呢。
她笑盈盈看着他,目光柔润又清亮,像是折射着明媚温暖的阳光。
江无涯怔了一下,突然被呛到一样重重咳嗽起来。
他咳得眼角都飞上一点红,手指虚点了点她,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摇了摇头,无奈的语气,唇角却是抑不住的笑意:“你啊...一个小孩子,说话倒总是老气横秋,我和奚辛都不是严肃的性子,怎么偏给你养成这个样子。”
林然只是笑,笑着笑着,自然地往上指了指:“师父,要到了。”
江无涯看着近在眼前的无情峰石牌,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
林然和江无涯并肩,仰望着石牌,用尊老爱幼的口吻:“师父,要不您先请?”
“...我先吧。”
一个师父再渣,也不能让小徒弟迎面狂风骤雨,江无涯重重抹了把脸,一脸慷慨赴义地往里走:“跟师父走。”
林然乖巧地跟在后面,像一只躲在老母鸡翅膀下嫩唧唧的无辜小黄鸡。
赞美温柔归赞美,师父嘛,该抗揍的时候还是要扛起责任的。
师徒俩没走几步,就遇见了雷霆本奚。
奚辛背着手站在茅庐前,纤细的身形,绝美妖惑的容貌,神情和煦的脸上,笑容如盛放的昙花般奇妙瑰丽,浑身散发着无情峰颜值担当那不可一世的强大气场。
林然江无涯的步履几乎同时沉重了起来。
奚辛似笑非笑看着这师徒俩跟大小鹌鹑似的慢吞吞挪过来,不到十米的路,足足磨蹭了五分钟。
“还知道回来啊?”
他背着手,打量着战战兢兢站在面前的俩人,尾音长而上挑,像小钩子懒洋洋在人心口上钩:“这天都黑了,我还以为你们师徒俩兴致好,就打算在外面幕天席地一宿了呢。”
这危险的口吻...林然当机立断,长长一口气,沉重而诚恳地说:“阿辛,师父他知错了。”
江无涯:“..?”
上来就卖师父,这不合适吧徒儿。
江无涯微微挺直了腰板。
他也是有尊严的,堂堂无情剑主、万仞剑阁元婴修士,至强者高贵的尊严不容侵犯。
奚辛狭长的凤眼飞过去一瞥,危险的寒光闪烁。
江无涯背脊一僵。
奚辛笑眯眯:“江峰主,您似乎还有话说?”
那一刻,林然想过许多可能。
比如天下苦奚久矣,比如师父愤然雄起,比如推翻奚某的暴政并强压他到厨房连做一个月的满汉全席以弥补他犯下的滔天罪孽,从此他们师徒俩过上了说吃鸡就绝不杀鸭的幸福美好生活...
然后,林然就眼睁睁看着,江无涯那挺拔的脊梁仿佛负担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量,以至于越来越弯,越来越弯...
江无涯坚定地摇了摇头,字字铿锵:“你看错了,我没有话说!”
林然:“...”
她就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林然:我想雄起,可是我师父不争气QAQ


第5章
江无涯萎了。
师父都萎了,林然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老老实实一起萎了。
奚辛看着面前安静如鸡的两只,满意地颔首,虚情假意地鼓起掌来:“江峰主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虚心决定写下五千字的检讨,我很高兴;阿然姐姐也很好,能把江峰主拉回来坦荡承认错误,这种大义灭亲的行为值得表扬。”
江无涯:“...”
林然:“...”
奚辛歪了歪头:“你们为什么还不鼓掌?”
林然与江无涯面面相觑,在奚恶势力可怕的压迫下,艰难地拍起手。
江无涯:“...谢谢小辛,我这次一定好好写检讨。”
林然:“...谢谢阿辛,我下次一定还大义灭亲。”
话出口的那一刻,林然和江无涯仿佛同时听到节操碎掉的声音。
奚辛心满意足:“好啦好啦,都过去了,你们饿了吧,我已经做好饭了,快来吃饭吧。”
说完,他转过身,脚步轻快地走了。
林然和江无涯迈着僵尸步慢吞吞跟在后面,如丧考妣,心如死灰。
林然看着前面奚辛春风盎然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师父,您实话告诉我,阿辛是不是您亲儿子啊。”
江无涯一个趔趄,险些没跌个跟头:“什么?!”
“话本里不都这么写。”
林然越想越觉得自己是看破了真相:“您是不是几百年前有过一场惊世骇俗的虐恋,但师娘是个魔道妖女,和您立场相对,你们虽然情深意重,但碍于正邪殊途,终究不能在一起,最后师娘千辛万苦为您生下了阿辛,就远走高飞,您痛不欲生,从此为情所困,剑心大损,沉迷酒…没有色,诸事不理,唯有对阿辛这个亏欠了的儿子满心愧疚,所以对他万般迁就,甘愿伏低做小,连老父亲的尊严也抛之脑后了。”
江无涯:“……”
“这种事我见多了。”
林然诚恳说:“师父,您这种都算剧情老套的了,真的,完全没必要瞒我,我还可以给您出出主意,看怎么能修补一下父子关系。”
只希望伟大的父爱能感动奚辛,让他以后可以干点阳间的事儿吧。
江无涯看着林然满脸认真的样子,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天,江无涯才重新整理好语言,一言以蔽之:“阿然,你想得这么好,逻辑这么圆,你怎么不刚才当着奚辛的面说。”
林然沉默了,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怕奚辛毒死她。
“你看,你都不敢说吧。”
江无涯长叹一口气,唏嘘沧桑:“所以你说我能给谁当爹,他就差给我当爹了。”
林然:“…”
这个她是认同的,奚爸爸是真的很爸爸。
屋里飘出奚辛嬉笑的声音:“阿然姐姐~你快来啊~”
林然被这蜘蛛精叫魂的语气震了震,看着眼前的盘丝洞,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有气无力:“来了。”
林然江无涯无精打采走进屋子,瞬间浓浓的饭菜香气扑鼻而来。
林然江无涯:“…”
奚辛笑眯眯看着满脸生无可恋的两只一点点容光焕发,仿佛看见两只大小鹌鹑扑棱着翅膀散发出渴望被投喂的乖巧气息。
最丰盈的灵草,最强盛的灵兽肉,他对着人间界的菜谱一个个配着调料,一天天给家里嗷嗷待哺的鸡仔喂成油光水滑的凤凰。
大凤凰吃得满面红光,一把年纪的老咸菜了,再漂亮也只算个添头,看着都嫌碍眼。
奚辛眼疼地偏过头,看见了林然。
但是他的小凤凰,他亲手养大的小凤凰,灼灼明媚,连认真扒饭的样子都像画中仙,干净好看得不像话。
奚辛眸子弯弯,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凝视着吃得欢快的林然,手伸过去,轻轻捏住她鬓角一缕垂下的发丝,慢悠悠地缠在指尖,声音轻柔带笑:“阿然姐姐,好吃吗?”
林然努力啃着猪蹄,认真点头:“好吃。”
奚辛笑吟吟:“那我明天继续给阿然姐姐做,姐姐明天想吃什么?”
林然顿时浮想联翩,江无涯突然咳了两声,放下筷子:“一会儿阿然就得去闭关修炼,等她突破筑基后期再说吧。”
奚辛眸色微暗,笑得不动声色:“需要这么急吗?”
“两月后就开万剑林,她停留在筑基中期也有些日子,是该突破了。”
江无涯看向林然,难得语重心长:“你实力强些,在万剑林里待得越久,选中心仪的剑的几率越大,这是你一辈子的事,你要做好准备。”
林然点点头:“好。”
万仞剑阁的弟子都是要有自己的剑的,她日后跟着女主她们到处打怪升级,总不能天天挂着把木剑招摇过市——那不是低调,那是装过头了。
奚辛听她痛快地应了,长长的眼睫颤动一下,眼帘遮下一小片晦涩阴影。
江无涯很欣慰。
他是个没什么脾气的师父,也比较宠孩子,平日里林然花式偷懒不爱修炼他也不舍得说;但是从本心来说,看着小徒弟天天糟蹋自己的好资质,他是有点扎心的,现在林然愿意去闭关修炼,他当然要鼎力支持。
“你突破筑基后期,是不是需要做些准备。”
江无涯像任何一个得知孩子想要好好学习的老父亲一样,碎碎念叨:“得找个安静的屋子,后山那个石洞不错,是我当年亲手挖的,里面冬暖夏凉,给你垫个软蒲团,还应该准备点丹药...”
“不用了师父,晏师兄给过我丹药了。”
林然拉住试图往身上摸出点宝贝的江无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她师父那兜从来比脸干净,要想给她凑丹药,如果不想去不知峰找掌门打秋风的话,估计只能下山卖...嗯,卖艺。
毕竟听说下面正在严打,南风馆估计是倒闭了。
江无涯惊讶:“你掌门师叔座下的晏凌?他给你的丹药?”
“嗯,晏师兄关爱师弟妹嘛,就送了丹药给我。”
林然当然不能说重瞳的事,含糊过去,不等江无涯说话,转头就向奚辛转移话题:“对了,阿辛啊,晏师兄不在吗?”
奚辛正捏着筷子漫不经心拨弄米粒,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闻言用眼尾扫了她一下,懒洋洋说:“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林然愣了一下,下意识说:“晏师兄不是不告而别的人,他答应了要等,就会等师父回来的,而且我都让你帮忙招待一下了,他还急着走,别是哪里出了什么紧急情况...”
林然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奚辛缓缓侧过了脸,微笑看着她。
林然:“...”
她大概明白了什么。
奚辛好整以暇:“阿然姐姐,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然:...那时会以为奚辛能好好招待人家的自己怕不是脑子里进多了奶茶吧。
林然张了张嘴,在奚辛水盈盈的明亮目光中,最终肩膀颓然耷下来:“...没有。”
“哈哈哈——”
奚辛突然扶着桌子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靡艳瑰丽得不可方物。
林然:“…算了,我去修炼了。”
林然实在没办法对有这样一张漂亮脸蛋的熊孩子动手,尤其是这熊孩子的真实年纪闹不好能做她爸爸的爸爸,她黑着脸站起来:“我去后山修炼了。”
奚辛还在笑,江无涯摆摆手:“去吧,有事叫师父。”
林然招招手,加快脚步走了。
奚辛看着她的背影,脸上荼蘼般的笑容渐渐敛起来,突然冷嗤:“万剑林又怎样,你催她修炼,还想她拿一把龙渊凤鸣回来不成?”
江无涯很淡定:“我不在意她拿什么剑,我只是想让她有资格拿到一柄她喜欢的剑。”
奚辛斜瞥他一眼:“现在倒成了严师,平时你溺爱她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鬼话。”
“哪里冠冕堂皇,当年的我们不也是这样。”
江无涯讪讪一下,又忍不住反驳:“而且怎么只说我,难道你没惯着她吗?她天天跑出去躲懒睡觉,不去上课不练晨剑宗门大比也装病偷跑,上次还偷尝了我的酒,也没见你让她写五千字的检讨啊。”
奚辛慢悠悠撑回下巴,雪白的肤色衬着红艳的嘴唇,语气轻飘飘的婉魅:“我乐意。”
“...”江无涯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总之,万仞剑阁的弟子,一生只能入一次万剑林,只能拿一柄自己的剑,是要陪她一生的剑。”
江无涯想起了什么,面容渐渐沉肃,有那么一瞬,竟显得眉目冷峻又漠然。
他默然半响,缓缓笑起来,重新恢复了疏朗洒脱的神情。
他望着少女那轻快离开的背影,目光温柔又厚重:“小辛,我只是不想让她有任何遗憾。”
奚辛没有说话,狭长的凤眼微眯着,半响轻哼一声。
林然在石洞周围设下一圈禁制,在蒲团盘坐下,把腰间木剑放到旁边,又把核桃掏出来握在手心,都准备妥当了,才把晏凌送的玉清丹含进嘴里,瞬间蓬勃的灵气自腹中升起,她阖眼开始修炼。
她是任务者,是为了主角们而来的世界外来者,所以她的修为也不需要像这个世界的修士们一样一点点修炼,而是可以根据主角的实力来随时调整,限制一般是不超过两级。
比如说,当女主楚如瑶的实力是筑基后期的时候,她的实力就可以比较轻易地升到筑基中后期、巅峰、甚至可以达到金丹初期,只要不超过这个界限,世界就不会排斥她...只是有一点点无关大雅的后遗症。
这种宽松的条件设置也是为了让任务者更有实力和精力维护剧情运转,而不必把时间都浪费在修炼这种事上。
当然其实想要更高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世界规则对她们这些外来者的约束比较延迟,理论上林然一下爆到元婴都行,只要她不怕被雷劈,原则上是可以在成渣的边缘左右横跳
——虽然林然知道的那些试图横跳的任务者,基本都已经白给了。
林然的经验来看,一般都是将修为维持在女主下面一两级比较合适。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之前楚如瑶是筑基后期,她就是筑基中期;如今楚如瑶筑基巅峰、距离结丹一线之隔,林然于是决定升到筑基后期。
她自己咸鱼没关系,到了外面却毕竟要代表无情峰的脸面,众目睽睽去一趟万剑林,至少得捞一把差不多的剑回来才好交差。
附身在核桃上的天一安静被握在她掌心,看着林然柔美温和的面容渐渐被蒸腾的雾色灵气遮住。
她的修为一点点攀升,灵气在经脉中悠然自在地流淌,伴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轻而易举突破了筑基后期的壁垒。
天一知道,她也同样可以这样轻松地突破筑基巅峰,突破金丹。
只要她想,她可以有一万种方法轻松把女主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主角压在下面,成为所有人口中不世的奇才、绝代的强者,享誉无上的财富和权力、世人爱慕向往的追逐、万人敬仰的名望甚至更多更多应有尽有的一切。
所有人都有本能的欲望和贪婪,只是普通人往往被无数条件约束着,而只能选择压抑和克制,循规蹈矩地生活。
然而对于这些因为“先知”而得以拥有更大权力和选择权的任务者们,世界的规则对他们的约束太小了,世人趋之若鹜遥不可及的东西往往对他们而言,就像随意放在路上的、只蒙着一层薄纱的礼盒,唾手就可以掀开、夺走、占有。
而更可怕的是,那种轻易得来的笃定和强大,会被不明所以的世人狂热追捧、信仰,奉若神明……时间久了,他们便真的恍惚把自己当成了神,仿佛能轻易看穿睥睨所有人的未来,仿佛可以肆意裁决玩弄所有人的命运
——就像它曾经的无数代先主人一样。
但是林然停下了。
她就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在筑基后期,一个不高不低的、不会威胁任何人不会耽误任何事、中庸得恰到好处的水平,自自然然地、理所当然地停下了。
那一刻,天一有些想叹息,又有些想笑。
被诱惑、动摇,浅尝、沉沦,同化,堕落,疯狂、毁灭。
它有过太多太多的主人,看过了太多太多次轮回,见证过了太多太多曾意气风发、却最终无声陨落的天纵奇才。
但是它知道,这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在她身上重复。
它相信着,她会是它最后的一任主人,带它走完这最后一程路。
天一看着她缓缓睁开眼,清了清嗓子:“恭喜你成功升级,作为你最爱的统子,我也没什么好表示的...要不放一首《回家的诱惑》庆祝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一:洪世贤,打钱!


第6章
面对天一回家诱惑的热情邀请,林然沉默了。
林然试着理解统子的逻辑:“其实我一直没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歌?是因为它听着格外欢快吗?”
天一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因为贱男渣女看太多了,觉得竟然这样都能达成HE结局真是太神奇了。”
林然:“…我们看的是同一部剧?如果我没记错,男主女配不都死了吗?”
天一理所当然:“就是渣男贱女都死了,才是喜闻乐见合家欢啊。”
林然被噎住了。
“你别说,我觉得艾莉这个恶毒女配真的很有意思的。”
天一:“父母双亡、寄人篱下,靠自己努力出国熬出头回来,那么聪明狡诈的女人,在职场上都混得风生水起,本可以好好走上自己的人生巅峰,结果走错了路,在泥潭里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越陷越绝望,却已经永远回不了头,连死都是在看客们喜闻乐见的掌声死掉的;到头来想要的没得到、本是自己的也都丢掉,连安生日子都没过一天,这是不是很戏剧?”
林然点点头。
“是吧,经历这么多世界,我算是总结出经验了。”
天一感慨:“人千万不要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旦开始,这就是一条不归路,那些以为能凭借自己的聪明和手段呼风唤雨的人,最后只会死得比谁都更惨。”
林然听着也莫名感慨,不由鼓起掌来,自愧弗如:“说得太有道理了,天一,你果然是与众不同的系统,竟然能从一部剧里看出这么多人生哲理,不像我,只记得品如的衣柜....唉,真的太浅薄了。”
她感慨得很认真。
“…”天一:“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不是,当然不是,我是真心夸奖你。”
林然四指朝天,发誓状:“如果我有一个字假话,就惩罚我听一百遍回家的诱惑!”
天一可能是信了,也可能是没信,反正林然是在高昂女歌唱声中单曲循环着《无法原谅》走出石洞的。
这旋律太过跌宕起伏,六D音效太过恢弘壮烈,给林然听得两耳嗡嗡,步伐沉重,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江无涯正要去找人,就惊讶看着自家的小徒弟踉跄着回来。
“这是怎么了?”
江无涯扶住她,打量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已经筑基后期的灵力沉稳地浮动着,看着也不像走火入魔。
他略微放下了心,老父亲一般柔声关怀着:“阿然,出什么事了,与师父说说。”
林然怔怔看着他,未语泪先流:“...血和眼泪一起滑落,我的心破碎风化...”
江无涯:“..?”
林然抹着眼睛:“师父,虐恋太苦了,您真的太苦了。”
“...”江无涯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阿然,师父真的不是为情所困,没有魔道妖女也没有私生子啊。”
天可怜见的,他千八百年连姑娘都没认得几个,怎么平白就被扣上一口虐恋情深的大黑锅。
林然充耳不闻,只觉突然涌来排山倒海般的悲伤,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边流眼泪一边喃喃:“所以我才不谈恋爱,干活朝九晚五还不够闹心吗,谈什么恋爱,劳心劳力又伤心伤肺,一把年纪了吃吃喝喝悠然种白菜多香啊,等我退休了我就要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可不用再伺候那些乱七八糟的天选奇葩们...”
江无涯:“...”
江无涯有点看明白了,这是“突破后遗症”又犯了。
这孩子打小就有这毛病,每每刚突破一个境界时就有点神神叨叨,练气时还好,没想到了筑基期,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好好,我们阿然想怎样就怎样。”
江无涯扶着小徒弟的肩膀揽到怀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往屋里走,微扬起声音:“小辛。”
奚辛脚步轻盈地走出来,脸上灿烂的笑容在看见江无涯怀里眼睛红红的林然瞬间消失,下一瞬,他身上骤然爆出恐怖的骇意。
“她没事儿,怕是刚突破情绪有波动。”
江无涯皱着眉把林然往身边带了带,拂袖挥去突兀暴动的灵气:“你会吓到她,去把禅云香拿来给她嗅一嗅。”
奚辛盯着林然,她吸着鼻子,像是还没回过神来,难得有些茫然懵懂地倚在江无涯旁边,圆溜溜的杏眼呆呆看着他,水洗珠似的眸子剔透明亮,乖得不像话。
奚辛仿佛能听到自己胸口有什么灼热粘稠的东西在涌动,烫得他的心脏甚至微微发疼。
他指尖蜷了蜷,身上翻涌的戾气迅速平缓下来,他转身默不作声地离开。
江无涯把林然哄进屋里,她乖乖坐在椅子上,吸了吸鼻子,白皙脸颊上还挂着一滴半干涸的泪痕。
江无涯没带手帕,微微俯身,虚捧着她的脸,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把那滴泪痕抿开。
她茫然看着他,小眼神莫名委屈兮兮,江无涯想笑,心又软得不像话,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哄她:“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奚辛拿着一个拇指高的小檀木瓶过来。
奚辛揭开塞子,晃了晃木瓶,一股隐隐的幽檀香气弥散在空气中。
他去握林然的手,她的指尖下意识蜷了一下,温温凉凉的触到他手心。
奚辛眸光幽幽流转。
他背对着江无涯,反手不动声色揉了揉她柔软的指骨,才把木瓶放进她手心,退开两步,垂着眸子,讳莫如深看着她茫然吸了吸鼻子。
林然鼻尖动了动,又本能把木瓶放到鼻下深深吸了几口,恍惚的神情明显渐渐灵动清醒过来。
江无涯舒了口气,又有点头疼:“也不知怎么闹出这样的毛病,看来以后这禅云香得常备着。”
奚辛幽然凝着从懵然中缓过来、渐渐流露出震惊和羞耻表情的林然,忽的唇角一勾:“这样也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