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对这个摸不清心思的高冷大师兄没辙了,指了指里面:“走啦。”
晏凌颔首:“师妹先请。”
林然挠了挠额角,只好绕过他往前走。
晏凌看了一眼她纤细的背影,眼睫微垂,默然跟上。
无情峰名字很凶,乍一听得是什么穷凶险地,实则环境很好,芳草青翠,碧野连天,尤其是这盛春时节,到处是盛放的奇花异草,满眼尽是绚烂的鲜妍曼妙。
而在这逶迤花丛尽头,几座古朴典雅的茅庐前,不知何时俏生生站着一个戴白玉莲花冠、着绛紫广袖斓袍的少年。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身形纤细,容貌俊秀,他肤色苍白,可是眉目却极为浓丽,一双凤眼精致狭长,浅浅一笑起来,便似弯成婉转的月牙,合该是童真干净的少年气,可顾盼神飞间,俨然流淌着一股子道不清的绮靡瑰色。
看见林然,少年顿时笑弯了眼睛,嗓音比黄鹂鸟还柔婉动听:“阿然姐姐~”
听到那一把九曲回肠的“姐姐”,林然全身打了个寒颤,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下一秒,她怀里一暖,已经被奚辛如归巢乳燕般抱了满怀。
奚辛抱着她的腰,小脸猫似的蹭着她手背,用撒娇的口吻抱怨:“阿然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小辛好想你啊。”
听听,林然心想,这不知道的还当是她抛家弃子几年没回来了,天知道她只是中午吃完饭出去打了个盹,满打满算没俩时辰,这给他戏多的,他不去唱昆曲简直可惜辽!
“咳,别闹了,大师兄来了。”
林然试图若无其事地把奚辛从身上撕开,结果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贴在脸颊上,看着她无辜地眨巴眼睛。
林然往外拽手,奚辛神色不变,手里却暗中死劲拉住不放。
林然欲哭无泪。
她还不能用力,奚辛他不是修士,他只是个凡人,还是个掌握着核心不可替代技能的特殊专业人才——作为无情峰唯一的厨师,他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她和江无涯的衣食父母。
如果奚爸爸玩得不满足了,不高兴了,生气了,那接下来林然和江无涯将能体会到一年连穿一件衣服以及九十顿只吃黄瓜拌盐的绿色健康快乐。
为了不让自己健康成绿色,林然可耻地屈服了。
她放弃挣扎,任由奚辛挂在自己身上,有气无力:“师父呢?宗门决定开万剑林了,掌门师叔特意让大师兄来告诉师父,师父在哪?”
奚辛看林然一脸被生活摧残的麻木,笑得眉眼弯弯,像一只甩着蓬松大尾巴的千年狐狸精。
他漫不经心捏着林然纤软的指骨,这才吝啬地用眼风扫了晏凌一眼,口吻散漫:“啊,找他啊...他不在。”
晏凌看着那亲昵依贴在林然身侧、容貌诡艳到妖异的少年,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如果他没有记错,距离他上一次见到这个少年已经有几年时间,而这少年的容貌身形竟没有任何变化。
晏凌皱眉,倒是他一直忽视了,这少年周身明明没有任何灵气,俨然一个凡人,为什么会容貌不变,气息不见任何衰老,还能长留无情峰上?
等回了不知峰,他定要问一问师尊。
林然不知道晏凌在想什么,她问奚辛:“师父不在?他去哪儿了?”
奚辛意味深长地“呵”了一声:“我订了陕云川那边的酒,千里迢迢,今天刚送到,就被他发现了。”
林然秒懂。
陕云川那边气候绝佳,酿出的美酒享誉天下,千金不可得一壶,对于她师父江无涯那种酒鬼来说,那简直比看老婆还亲。
但那可是奚辛订的酒啊。
林然佩服,不愧是你啊师父,连奚辛的酒都敢抢,真男人,硬汉子,果然师父就是师父,不出手像条醉鬼,一出手就能让徒弟心服口服。
奚辛突然眯了眯凤眼,笑吟吟:“阿然姐姐,你似乎有点高兴?”
林然一凛:“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应该尽快把师父找回来...那个,大师兄,劳烦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这就去把师父请回来。”
林然对晏凌说完,对奚辛说一句“阿辛你好生招待一下大师兄啊。”说完不等两人开口,扭头飞身就跑。
开玩笑,奚辛的怒火她这小身板可承受不住,当然得赶快把师父拉回来遮风挡雨。
奚辛看着林然鸡贼地跑没影儿,眨了眨眼,扑哧一声笑了。
他狭长眼底一点点溢出碎星般晶亮的色彩,幽邃莫测的眸色中,笑意流转,凭生半帘妩媚。
晏凌眉头皱得更紧。
他从这凡人少年身上总感觉到违和的异样甚至忌惮,尤其是他看林然的那种眼神,让晏凌莫名有些...不喜。
“奚公子。”
晏凌沉下心思,从袖口储物袋里取出来一壶酒:“师尊让我带给江师叔。”
林然的背影消失,奚辛渐渐敛了笑,有些乏味地看了他手中的酒一眼,懒懒打了个哈欠儿:“一边苦口婆心想让他戒酒,一边还怕他没好酒喝受委屈,掌门明明比他年纪小,却是越来越像老妈子。”
晏凌因为奚辛轻慢懒散的态度皱了皱眉,语气微肃:“奚公子,请慎言。”
“好了好了。”
奚辛又打了个哈欠儿,眼角因为犯困微微湿润,他揉着眼睛往回走,语气凉薄得漫不经心:“酒留下,你可以走了。”
他伺候那一大一小还不够,还想让他招待闲杂人等?
想什么屁吃!


第3章
林然一直认为,江无涯是修真界相当神奇一男的
降落在后山,林然放眼四望着找人,忍不住顺带感慨一下自己那神奇的师父。
众所周知,剑修嘛,向来都是一群比较神奇的生物,大部分都拥有穷、爱剑如老婆、看似人模狗样实则一言不合撸袖子就上、坚信哔哔不如拔剑、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等等不太优良的品质。
但照林然这八年的亲身体会,即使是在万仞剑阁这一群风情各异的剑修里,江无涯也堪称一朵奇葩。
别的不说,一礼拜醉八天这种操作,林然只在江无涯身上见过。
八天啊,他就愣是一直睡,睡容那叫个安详,给当时才入门三天的八岁林然林奶奶看得一愣一愣的,很担心自己还没学会怎么当个徒弟,就先因酒精中毒变丧师了。
最后是那时还比她高两头、还被她叫小哥哥、永远十三岁的青春美少年奚辛同学,脚步轻快从厨房端出一盆正烧开的刷锅水,二话不说朝江无涯兜头泼过去,笑眯眯说:“再不起来,中午就吃榴莲炖臭豆腐哦。”
从那一天,林然深深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自己这个师父,脸皮是真的厚。
第二件是,古人诚不欺我,掌握核心科技,奚大厨是真正食物链的顶端。
林然选择了一个方向,踩着柔软的青草往前走,清风拂过两旁的桃树,纷扬的桃花落在她肩膀,又翩然飘到地上。
后山地处偏僻,距离祁山主峰远,弟子们不怎么来这里练剑,而这里空气又清新,环境又好,还没人打扰,那就很适合睡觉了。
林然在桃花林中穿行,时不时地左右观察。
这睡觉选位置也是有讲究的,以她的经验来说,要那种树大的,枝干粗又平,枕着舒服;要枝叶茂盛的,挡风,而且不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最好是一棵老树,这树跟人一样,那都是越老越贼,越老越皮厚,越老越耐...
林然在一棵巨大的桃花树下停住脚步。
她看到了一缕细长的黑发,垂在交织的枝叶间轻轻摇曳,若隐若现,营造出贞子般清纯又神秘的美丽氛围。
林然仰起头,看见弯折的枝杈上迤逦的白衣,以及青年侧来半张皎月灼华的睡容。
万仞剑阁的无情剑主,有着一副风华绝代的好容貌。
眉如墨,鬓如裁,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整张脸的线条刀削般凌厉又漂亮,唇色却极淡,淡得更衬出薄薄的唇线,像剑锋出鞘时一线凛冽的寒芒,被夕阳的余霞晕成绚烂金光,连锋利都冷得明亮又昭然。
这是一张美人的脸。
这是一个名剑般的美人。
林然拍了拍树干:“师父,起床了。”
树上的白衣黑发剑美人睡得死心塌地。
林然没有办法,踮着脚伸手过去握住那一缕垂下的黑发,用了些力气往下拽,扬起声:“师父!回家吃饭了!”
不知道是被拽秃的危机感还是回家吃饭的吸引力比较大,树上的人终于动了动。
“唔...”
沙哑的男声晕着浓得抹不开的睡意,吐字都是含糊的:“...阿然吗?”
“是我。”
林然无奈:“师父,掌门师叔派大师兄来找您,您赶快清醒清醒,咱们快点回去,别老让人等着。”
江无涯躺在枝杈上慢吞吞翻了一个身,好半天,才慢吞吞坐起来,屈肘懒怠倚靠着树干。
披散的长发被风丝丝缕缕吹动,拂过他半阖的眼帘、清绝俊秀的脸廓,垂落在雪白衣袂间,如水墨肆意泼洒成的名家山水。
酒阑明月,亭亭风骨,只如清风淌过远山。
很难想象,这本该剑一样凌厉绝然的青年,竟有着这样名士般风流疏脱的气质。
林然看着自己这人模狗样的师父,不由升起些许感叹。
其实她刚开始没想拜进江无涯门下,她进入万仞剑阁只是为了方便,以同门的身份和女主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既能保证剧情的独立性,万一有个什么异变她也能及时发现、及时纠正。
她本打算随便混个内门外门弟子,有活干活没活就混日子,但谁想到,江无涯那天是喝昏了头还是怎么的,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然破天荒地亲口点了她当亲传弟子。
林然至今都记得当时大殿中所有人呆滞的模样,掌门阙道子一脸自家傻兄弟终于后继有人养老的欣慰表情,看着她的眼神比看自己家那俩亲弟子还慈爱,拍着她的手就差开口直接说从此把江无涯交给她了。
林然那时刚穿过来不久,还没太适应,一时间被江无涯那龙章凤姿的气派和一方剑主的威名镇住了。
她想着,自己要是成了亲传弟子,有个靠山,办事更自由,还能更好的吃喝玩乐,好像也不错;脑子一懵,稀里糊涂就跟着江无涯走了
——从此算是掉进再爬不出来的深坑了!
“不要那么悲观嘛。”
天一安慰她,决定欲扬先抑:“虽然你们师门穷到住茅庐,没钱买衣服,吃菜自己种,做肉靠打猎,厨师是个笑脸捅人的戏精,师父是个剑心快碎了的酒——”
“不要再说了。”
林然流下悲伤的泪水:“好不了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艾玛,抑过头了。
天一讪讪往回找补:“别这样,你往好了想,至少你师父长得好看啊,看着多赏心悦目。”
林然感觉并没有被安慰到:“好看能当饭吃吗?他再这么喝下去,我们穷得都要出去要饭了。”
“脸当然能当饭吃。”
天一理所当然:“想想咱们以前见过的白马会所头牌,你没钱了,就带你师父去青楼呗,多骗几个富婆不就有了。”
林然被它理直气壮的口吻震住了。
江无涯揉了揉散乱的头发,打了个哈欠儿,一扭头就发现自家的小徒弟呆呆在原地,复杂地看着自己。
他那个哈欠儿卡到一半,打不下去了。
江无涯还没达到奚辛的境界,他良知尚在、良心未泯,虽然喝酒睡觉搞剑心,但是他好歹知道自己这个师父做得有点不像样儿,徒弟可可爱爱一小姑娘,给竖立的师长形象从小就塌成渣,他心虚。
当然,心虚归心虚,已经塌了这么多年了,改是不可能改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改…但这并不妨碍他心虚。
心虚的江无涯咳了两声,挪了挪:“那个...徒——!!”
林然眼看着江无涯咳了咳,挺直了腰板,挪动了一下屁股,刚扶着树干要站起来...就一个倒栽葱掉下了树。
林然:“...”
天一:“...我收回那句话,他这样的去会所,别说白马,天马都得倒闭。”
林然:“...”
天一:“要不你还是考虑一下要饭吧,三人一起行,饿不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林然:“...”
林然把废话的核桃塞进袖子里,大步朝树底下泛着尘土的人形坑走去。
江无涯安详地躺在坑里,仰望天空,幽幽叹了口气。
“师父。”
林然蹲在坑边,看着他一脸师纲不振的颓丧,想说什么,又觉得实在无言以对,也只好叹一口气:“起来吧师父,咱们回家了。”
江无涯摇了摇头,丧气说:“不想回去。”
林然安慰他:“没事儿,师父,您丢脸的事儿我从小看到大,早习惯了,不伤自尊啊,我们不难过好不好。”
“...谢谢徒儿。”江无涯脸色一言难尽:“但我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我喝了酒,陕云川的酒。”
“我知道嘛,阿辛买来的酒,您给偷喝了。”
林然言不由衷,只想赶紧把师父哄回去:“不是什么大事儿,阿辛又不喝酒,买了本来也是给您喝的,我刚才看阿辛不是很生气的样子...阿辛忙着做饭呢,没空管您的,等他做完了,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大不了您就让他骂几句打几下...”
“消不了气的。”
江无涯幽幽说:“你以为我怎么找到的酒,他拿出来放在厨房打算做花雕鸡的。”
花雕鸡...
林然眼睛都直了。
奚辛是个大厨,真的大厨,做的家常菜都好吃得离谱,更何况是这种特意准备的大菜,林然想想都知道得有多绝。
但林然很快又意识到,奚辛之所以能千锤百炼成大厨,就是因为路上所有试图阻碍他成就王厨霸业的绊脚石都被他碾碎了...
而偷了奚大厨辛苦搞来的重要食材的江无涯——
那一刻,林然想了很多,也想了很远。
她想到了曾漏风的茅庐,想到了曾穿到破洞的衣服,想到了曾连吃三十顿的黄瓜拌盐,连吃六十顿的白菜就酱油,连吃九十顿的清水煮臭豆腐...
林然细思极恐。
江无涯一脸沧桑:“阿然啊,我是不是完了?”
林然没办法回答,她觉得自己现在处境也很危险。
师徒默然相对,都能看清彼此脸上的绝望。
好半响,林然艰难开口:“总是要回去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江无涯捂住脸,沉重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站起来,像一个被房贷车贷和老婆买包欲望压垮的1379岁落魄老男人。
林然也站起来,不管怎么说先把人骗回去吧,反正师父仇恨值拉得比较大,在奚辛牌雷霆劈死师父之前,约莫只有点毛毛雨落她身上...和师父比,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师徒俩一前一后慢吞吞往无情峰走,脑中各自琢磨着一会儿的姿势:到底是绝地求生,还是跪地求生,这,是一个问题…
艰难的权衡中,深邃的思考中,两个人的背影低迷、萧瑟,又凄凉。
直到他们听见骤然一道惊恐的娇叱,伴随着寒冰瞬间冻结的脆响。
林然侧过头,目光透过茂密的桃林,看见两个正交战的身影。
那是两个妙龄少女,都穿着胜雪的白衣,只是其中一个在白衣上绣满了华丽的花纹,把一身飘逸白衣生生穿成了庸碌的华服。
她容颜也算娇俏多情,只是眉宇却带着一抹跋扈娇纵的戾气,凭生折了三分的美貌,显得莫名俗气。
而另一个少女则只穿着简单得没有一丝修饰的白衣,容貌绝美出尘,气质清冷高华,与那华衣少女相对,只如珍珠比上鱼目,高下立现。
林然有点惊讶,女主怎么在这儿?
只见女主楚如瑶举着一柄木剑,开满了冰霜花的剑刃直指华衣少女的脖颈,而华衣少女身侧一个火焰莲花法宝也正被寒冰迅速封冻。
看着那莲花状的法宝,林然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姑娘的身份,是北辰法宗一位元婴长老的独女,侯曼娥。
北辰法宗与万仞剑阁同为沧澜界顶级大宗,世代交好,侯曼娥的母亲更是万仞剑阁掌门阙道子的姐姐,因为侯长老与夫人常年闭关修炼,无暇照顾这个女儿,阙道子颇为心疼这个外甥女,就时不时把侯曼娥接来剑阁小住。
侯曼娥常来万仞剑阁,本来应该和楚如瑶这个舅舅的弟子关系很好;但是她自诩出身高贵,虽然父母因为修炼对她有些疏于照顾,却也正因此给她更予取予夺的物质条件,养成了她眼高于顶的跋扈性情,对于楚如瑶更胜于她的容貌和天赋极为嫉妒,与楚如瑶势同水火。
而且侯曼娥还暗恋剑阁大师兄晏凌。
晏凌与楚如瑶师兄妹自幼一起长大,皆是不世的天才,连性情都是有些近似的清冷果敢,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这简直让侯曼娥嫉妒得眼红。
如果林然没记错,这里的剧情是侯曼娥因为不服楚如瑶,向她提出挑战,本以为能凭着自己众多法宝打败楚如瑶,结果反被楚如瑶一剑制住。
“哐。”
被冰冻的莲花法宝重重坠在地上,华衣少女惊恐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剑锋,那凛冽的剑气几乎划破她的脖颈。
“你败了。”
清冷的女声断然,侯曼娥脸色一白,她嘴唇颤抖,瞪着楚如瑶的眼神愤怒得像着了火。
楚如瑶视若无睹,直接收剑入鞘,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败者的怨怼不值得她回首。
侯曼娥苍白的脸瞬间涨红,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都像是在爆发的边缘。
“看来已经决出胜负了。”
江无涯也看见了这一幕,不是很感兴趣地收回目光,继续慢悠悠往前走:“年轻人啊,火气大,打一打也挺好。”
林然站着没动。
如果她没有记错,好像这还没完...
“...阿然啊,你筑基中期也挺久了,是不是也找人打几架,突破——”
江无涯注意到她没跟上来,偏过头:“阿然?怎么了?”
“楚如瑶!”
侯曼娥突然怒喝一声,朝着楚如瑶的背影甩手就扔出一道黑色的东西,声音怨恨尖锐:“你该死——”
果然,林然了然,剧情里侯曼娥向楚如瑶发了一道毒镖,楚如瑶闪过了这一镖,反手就给了侯曼娥一剑,算是彻底与侯曼娥结了大仇,日后被侯曼娥借着北辰法宗的势找了不少麻烦。
当然,这些麻烦楚如瑶也都一一化解,甚至因此得了不少机遇,而最后侯曼娥失势,修为散尽,也忘了是在哪里领盒饭了。
用小说里的话总结,侯曼娥这姑娘拿的就是一个初级恶毒女配的剧本,磨砺女主成才路上的小块垫脚石。
林然没有动,女主显然不会因此死去,在这种按部就班、无差无错的剧情中,她只应该是个旁观者。
江无涯剑眉微皱,却一挥宽袖,一道劲风直冲而去就将那毒镖挥开。
然而楚如瑶也正好转身,危机之下本能地反手挥剑,恰恰将那已经被挥开的毒镖打了回去。
然后在场四个人就眼睁睁看着那毒镖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沿着来时的轨迹,稳准狠怼回侯曼娥的脸。
毒镖,怼进,侯曼娥的,脸。
林然:“...”
侯曼娥两眼一翻,吭都没吭一声,咣当就趴地上了。
江无涯楚如瑶:“…”
林然:“…”
林然看着当场落地成盒的侯曼娥,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发的最热最快最方便的盒饭——终极自热米饭?!


第4章
全场一片死寂,连江无涯一时都没有说话。
林然猜他也被震住了,在他朴实无华的剑主生涯里,大概万万没有想到,盒饭还能有如此神奇倒霉之领法,简直可堪载入人类迷惑行为大典。
江无涯顿在那里,简单整理了一下三观,才拨开桃枝大步走过去,林然跟在后面。
楚如瑶呆呆站在原地,握着木剑,不知所措望着地上的侯曼娥,神情难得有些仓皇茫然。
她性情果敢决断,回手一剑都毫不犹豫。
楚如瑶不屑愤怒于侯曼娥背后伤人,那一剑并不留情,但是她只想给侯曼娥一个教训,她没想过要杀人,她没想侯曼娥死。
江无涯看她一眼,微叹,到底还是个孩子。
“楚师侄,是吧,把她扶起来。”
楚如瑶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们:“江…是江师叔…”
看她还没回过神,林然只好站出来,弯腰撑着侯曼娥的后背把她扶起来,对楚如瑶招招手:“来,搭把手。”
楚如瑶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跑过来,犹豫着往两边伸了伸手,最后生涩地扶住侯曼娥一边的手臂。
有楚如瑶支撑着,林然卸了大半的力气,转了转肩膀,低头瞅着侯曼娥的脸。
一柄弯月型的短镖斜插进她的左脸,大股大股的鲜血往外涌,从伤口往四周迅速蔓延开蛛网状的黑色脉络
——像蜘蛛侠版的电锯惊魂。
江无涯撩开袍角蹲下来,修长的手掌伸开,四方灵气迅猛涌来,被他打进侯曼娥心口护住她的心肺,他打量着侯曼娥的脸,客观地评价:“有点惨。”
林然点点头。
如果说原剧里楚如瑶捅了侯曼娥一剑,侯曼娥就给楚如瑶找了一辈子麻烦,那林然估摸着,按现在这毁容的仇恨值,侯曼娥一醒来八成是要当场和楚如瑶自爆的。
唉,这种姿势领盒饭也有点快…
旁边楚如瑶刚缓和些的脸色又白了。
她勉力保持镇定:“我带了解毒丹,是师尊给我的,她…”
“这是魂毒,解毒丹没用。”
江无涯随口说了一句,说话间已经握住那毒镖的手柄,一把往外拔。
“魂毒?!”楚如瑶脸色大变:“师叔不可——”
“没事儿。”
林然看她着急得快扑过来,怕她沾到毒,按住她的手:“你看,这就好了。”
楚如瑶被林然拦住,震惊地看着江无涯轻描淡写地拔出手柄,侯曼娥脸上大片大片的黑线向伤口涌去,它们化为粘稠不详的黑色液体,争先恐后顺着毒镖涌到江无涯的手上,又转瞬像被蒸发一般化为滋滋的白烟,消散于无形。
楚如瑶震惊不已。
魂毒不是普通的剧毒,是一种针对魂魄的歹毒又可怕的招数,对于金丹期的强者都有性命之危,甚至是元婴期的大能一个不慎也要吃苦头。
正因为知道魂毒的凶名,楚如瑶才更震惊,在她的印象里,江师叔向来深居简出,传言都说他剑心破碎、修为大损,她刚才才会担心他大意被魂毒伤到…但是她万没想到,这位传闻已虚弱不堪的江师叔,竟然能这样轻松地拔除魂毒,那些毒液都缠绕在他手上了,竟都不能伤他分毫。
“噗——”
伴随着利器与血肉分离的轻响,江无涯把毒镖拔出来,握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捏碎,抖了抖手,残余的粘稠魂毒尽数化为白烟,重新露出白皙修长的指骨。
林然看了看侯曼娥脸上恢复血红的狭长伤口,问楚如瑶:“你有疗伤的丹药吗,给她喂两颗。”
丹药这种奢侈品,自从她上了无情峰就没怎么见过,现在她身上唯一的丹药就是晏凌之前送的玉清丹,还是吸收灵气突破用的,至于疗伤药...主要靠躺。
楚如瑶略微走神,闻言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玉瓶,连倒出三四颗回春丸一气儿塞进侯曼娥嘴里。
林然盯着那些像糖豆一样被随手倒出来的丹药,盯着侯曼娥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腮帮子,抬头默默看向江无涯。
江无涯:“...”
江无涯良心一痛,捂着心口默默站起来,一手负后环视四周,若无其事状:“咳,看来是没事了。”
楚如瑶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侯曼娥脸上迅速愈合的伤口,她放了心,站起来,抱剑朝江无涯和林然深深鞠躬:“谢江师叔,谢林师妹,若没有师叔师妹,如瑶恐酿成大错。”
不知因为刚才突发的仓促事件,还是因为不习惯说这些感谢的话而不好意思,她面色微微泛红,衬在雪一般绝美清冷的面容上,只如桃花过眼,愈发美丽动人。
林然欣赏地看着,对她友善笑了笑:“楚师姐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