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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没有编好下一个借口呢。
白珠珠攥紧手指,强作镇定:“还不是时候,我还不能说。”
李曼娥看向她,半响,笑着挑起眉:“你吃准我不会杀你,是吧?”
她在笑,但眼角眉梢全是瘆人的寒意。
白珠珠不敢直视她,下意识低下头
“没有,我知道你随时可以杀我,我知道你要杀我……”
她说着说着,不知为何有些委屈,她擦了擦眼睛:“我知道…你们都变得很可怕…你们不是我见过的人了………”
李曼娥本已经打算动手了,但看着她这个样子,莫名地停住了。
李曼娥在白珠珠身上看不出太多的恐惧、怨愤和绝望,看不见这些如今无处不在的情绪,她脸上只有难过,一种夹杂着害怕的委屈,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子。
李曼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天真的神色了。
在这样一个世道,即使刚初生的婴儿,也会本能地憋住哭泣,免得哭声把恶鬼和强盗招来,把自己全家都搅成碎肉。
她确实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她应该生活在一个太平又安逸的世界,周围的人都爱她,像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天真善良,纯粹热血,还会因为别人想杀她而委屈。
李曼娥轻轻嗤笑一声。
她不想杀白珠珠了,她太无聊了,无聊到除了杀掉楚如瑶,好像已经没有别的事可做,这个不知道被谁精心养着的小宠物,留在身边,也许能给她乏味的生活增添那么一点趣味。
——没有也没关系,反正随手杀了也不迟。
李曼娥百无聊赖地想着,就看见白珠珠突然瞳孔睁大,露出恐惧的神色。
李曼娥心一跳,毫不犹豫拎住白珠珠的衣领一跃,跃到半空中,不知何时涌上来的血水正无声无息吞噬掉整座阁楼。
“咯咯。”
白珠珠听见一声动听的笑声,带着一点女孩子的娇柔俏丽,像撒娇一样:“被躲过了呢。”
白珠珠惊恐看过去,看见一个血河中笑盈盈站着个锦绣粉裳的少女。
她生着一双绒绒的兔耳,可爱地一动一动,容貌清秀娇美,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身段婀娜柔软,华裙缀满流苏环佩,风一吹过,环佩叮鸣作响,像个娇养无害的闺秀贵女。
但她就这么踩在血河中,数不清的妖魔在她身后阴影中蛰伏着爬出,咆哮的血河在她绣满鲜花的裙摆下平涌和缓,她伸出一只脚,踩在露出半边肢体的血鬼头顶,那择人而噬的血鬼瑟瑟发颤,小猫一样柔顺伏在她鞋底。
李曼娥避过血水,转过身来,二话不说拔剑挥出一道火龙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罗月。”李曼娥:“你他妈是不是犯贱?!”
“呀呀,怎么还生气了。”
少女轻巧一跃,卷起来的血水正将那火龙吞噬,她娇娇笑着:“好久不见,与你打打招呼,开个玩笑而已啦。”
的确是开个玩笑,但如果不小心被玩笑吃掉了,那就是无能,就算死了,也是怪不得别人的事。
李曼娥根本懒得跟她废话,冷冷说:“黄淮受重伤,云长清反应及时,断了一条胳膊,没死。”
“都没死啊。”罗月手指一圈圈绕着鬓角的碎发:“元景烁那几个好妹妹呢。”
“姓尹的已经病死了。”李曼娥说:“仲梓素跑得快,没抓住。”
罗月看着她:“该死的没有死,该抓住的也没有抓住……”
“究竟是实力不济,还是……”
“还是什么?”李曼娥皮笑肉不笑:“你想说什么?”
罗月看着她,半响,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没有什么意思。”
罗月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你可不是手下留情的人。”只不过是不当回事罢了。
罗月知道,李曼娥只想杀楚如瑶,除此之外,正邪黑白对她都没什么意义,她来魔楼做这个焰侯,只是懒得与正道掰扯,自己要杀元景烁,她闲着没事儿就顺手杀一杀,但要说对魔道多么忠诚,对手下的魔修多么看重,那就可笑了。
罗月并不在意这点,她弄死的手下妖魔并不比李曼娥少,没用的工具就是这样,总是损耗得很快,但补充得会更快,总是不愁用的。
“呵。”李曼娥冷笑:“那你还跟我扯什么废话?!”
罗月绕着头发,心里突然生出杀意,想扭断她的脖子,让她敢这样毫无尊卑与自己说话。
但她又想一想,还是算了。
日子实在太无趣了,如果连这个贱人都轻易杀了,连个有资格与她一起做坏事的人都没了。
正道那些蠢货,她都要杀腻了。
“唉,好吧好吧。”罗月叹一声气:“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又找到一个猎物了,他们才来不久,来了许多人,我玩得很痛快,还剩一点尾巴,你要不要也来玩一玩?”
白珠珠听得一头雾水,看见侯曼娥脸上闪过厌恶的神色,冷笑:“我不管你怎么玩,别来恶心我。”
罗月没有生气,反而舔了一下嘴唇:“真的不来嘛?是个大惊喜哦。”
李曼娥直接一道剑芒劈过去:“滚。”
“我劝你还是来看一看哦,说不定能打听到一点凤鸣剑的消息呢。”
罗月避开剑芒,咯咯笑着,喊着“否则你别后悔哦”,轻盈踩着血河跑走了。
从始至终,罗月都没有给白珠珠一个眼神,像懒得理会脚下一粒的尘埃。
白珠珠看着血河随着她一起奔涌而去,隐约可见无数血鬼在血水中蜂挤簇拥。
白珠珠头皮发麻,下意识看向侯曼娥。
李曼娥望着血河一会儿,想到那句“凤鸣剑的消息”,摩挲着赤莲剑柄,忽然又拽住白珠珠的衣领,向着罗月离开的方向追去。
白珠珠被侯曼娥提着领子,勒得脖子疼,但也不敢反抗,努力仰起头往四周张望。
这里是小瀛洲,却不是她记忆中的小瀛洲,没有绵延气派的亭台楼阁,没有车水马龙人流不息的繁华城池,辽远辽远的昏沙荒地,只建着寥寥几条街,街边零零散散摆着摊位,间或建着几座不过二三层的小楼,如今人早已跑光了,所有的街道房屋都是破败黯淡的样子,再被血河席卷过一遍,便一切都融化为血水。
涌动的血河终于停下。
白珠珠抬起头,先看见一座被血河包裹的三层小楼,然后看见无数的尸体
无数的人体,像纷扬的沙袋,被从楼顶扔下来,重重跌进血河里,被鳄鱼一样聚集的血鬼们争相撕扯残食,喷溅的鲜血,散乱的肢体,像狂乱血腥的饕餮盛宴,一瞬间撞满了白珠珠的视野。
白珠珠看见一个跌落的少年身上穿的衣服。
金丝银线,玉质环符,华美精致的道袍被鲜血染成猩红,又被利爪撕扯成破布残骸。
一块令牌高高扬起,繁复的符纹倒映出金玉的色彩
——金缕玉缎带,锦绣北辰星
是北辰法宗。
…
…是北辰法宗
——白珠珠佝偻起身体,无法忍受地干呕,鼻涕眼泪爬满脸孔,她滚落在地上,蜷缩着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
李曼娥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手,任由白珠珠跌落在地上。
她怔怔看着。
一具人体在面前重重坠落,溅起高高的鲜血,溅在她脸上。
眼帘被溅上血,模糊了视野,李曼娥慢慢低下头,对上一双大睁的眼睛——鲜血染满她的脸,她被吃掉了鼻子和脸颊的肉,还没有死透,身体还在轻微地抽搐。
李曼娥站在这里,还没有血鬼敢过来啃噬这具将死的尸体,它们围聚在不远处,贪婪地窥视着这里,等待着她离开后便可肆意享受这顿盛宴。
女弟子没有死,她睁着眼睛,死死盯着李曼娥。
李曼娥看着她,抬起剑,剑尖挑起她腰侧一块令牌,上面用金屑深深刻出凹痕
北辰法宗,阮双双。
……
李曼娥眼脸颤动,她抬起头,重新看向女弟子,嘴唇轻微一动,像说什么
她大睁着眼,死死望着自己,眼睛已经失去光彩
——她死了。
死不瞑目,死亦不能瞑目。
白珠珠的哭声几乎变成嘶吼,像刀生生割开嗓子,鲜血合着尖刃一起沸裂。
“哈哈,你总算来啦。”
清脆的女声在头顶响起,罗月从楼顶探出头来,手里拎着一具残破不全的人体。
“我抓到了法宗的首徒哦。”
“我还以为怎样,三山也不过如此嘛。”
“他太弱啦,还想自爆,却被我先一步抓住啦。”
罗月像晃着玩具一样晃着他。
“他还没有死哦~”
她活泼笑道:“你想问楚如瑶的消息吗,他一定知道,你要不要我问出来告诉你呀?”
李曼娥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望着她。
罗月饶有兴味看着她,看见她渐渐猩红布满血丝的眼瞳。
“看来你不想知道。”
罗月愉快欣赏了一会她的表情,整条手臂瞬间化作血水将高远吞进去,骨碎声被血水喷涌的声音包裹。
“那就算了吧。”
她打了一个饱嗝,笑着说:“我还是把他吃了吧。”
李曼娥拔出赤莲剑,疯了一样向她杀上去。
第209章
江无涯睁开眼。
天地像变了个模样,气有线,水有纹,山沿着山势生长,草木铺在地脉横生。
风拂过他脸庞,像吞吐着轻盈而鲜活的呼吸。
“砰砰砰——”
闷碎的声响,锢进他体内的玄黑锁链一根根断裂,已经淡成灰色的纹路在体表蜿蜒,黯淡无光。
灵光在面前闪烁,绛紫的长剑,倏然化作比桃花更妖异的美丽少年。
“你的魔纹还没褪。”
奚辛赤着脚,雪白的脚掌在地面慢慢碾过,像是适应这许久不曾有过的脚踏实地的滋味。
他眯起眼,像一只慵懒的猫儿。
“嗯。”江无涯站起来,柔韧的体魄覆上白衣,他转过身,望着身后那云雾中隐约显出轮廓的穹顶天牢。
它仍然有着峥嵘的轮廓,但那种蓄势待发的猖狂仿佛随着天边的明光而逐渐黯淡,怨愤而不甘地隐没在阴影之后。
江无涯唇角露出一抹笑。
“灵气复苏,天牢也在生长,褪不尽的。”
江无涯说:“如今这样,已经足够了。”
奚辛轻轻嗤了一声,直接转过身,绛紫长袍的袍角掠过细长的踝骨,他一跃而起,化为流光往山下去:“懒得与你废话,下山去。”
江无涯笑一下,慢慢也走下山。
走出祁山,便看见无数的人。
所有人跪伏在山下,抽泣声不断。
“好了。”江无涯温声:“我好好的,哭什么。”
“这样的好日子。”
他弯腰扶起阙道子,笑着说:“你们合该为我高兴才是。”
阙道子被他扶起来,眼睛已经红红的,江无涯捏着他的肩膀,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心里叹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阙道子摇头,不小年纪的人了,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师兄,真好。”他平时是极会说话的人,这时候脑子却是空的,只会说:“你一出来,我一下心就安稳了。”
江无涯拍了拍他的肩膀。
阙道子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深吸口气调整过情绪,重新恢复冷静,转过身来对大家说:“大家都起来吧,山门解封,去请诸宗的长老都进来,外事堂开始筹备大宴,选个好日子给九州下贴,也镇一镇天下人心。”
诸长老面带喜色,纷纷拱手行礼:“是。”
大家很想围着大师兄说一说话,但封山这些时日确实积了太多杂事,只好先忙忙叨叨地走了,但神色轻松欢快,与之前愁云惨淡天壤之别。
众人散去,阙道子从袖口取出之前挑拣出最重要的几封帖子,递给江无涯。
江无涯接过来,正拆开信,奚辛冷不丁从旁边的树枝跳下来,问阙道子:“林然在哪儿?”
阙道子被他吓一跳。
他之前愣是一点没感觉这祖宗的存在!
阙道子已经感受不到奚辛的修为了,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发怵——原来这祖宗就凶,现在以剑身突破,更上一层楼,不更得连天都不放在眼里。
阙道子可不敢招惹他,立刻说:“去东海了,熙子正在小瀛洲坐诊,明镜尊者把她送去…看病。”
奚辛神色瞬间变了:“病?什么病?!”
他周身的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凶戾起来,刮得阙道子脸皮生疼。
江无涯已经看完明镜尊者的信,脸色沉下来,但也叫住奚辛,把信递给他:“别吓唬人,把信看完。”
奚辛扯过信来,几行几行看完,勃然变色:“她吞了洛河神书?”
“一群废物!”
奚辛怒不可遏:“三山九门一群元婴,竟在眼皮底下叫她吞了洛河神书,他们是做什么吃的,还敢审她,他们也配!一群不要脸的老东西!”
阙道子:“……”
好家伙,见识了现实版的亲娘眼。
那小姑娘主动吞了洛河神书,还明说自己与妖主关系匪浅,于公于私,怎么也得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释解释清楚,被奚辛这么一说,愣是好像个无辜少女惨遭三山九门恶意霸凌一样。
要阙道子说,这也就是大师兄的弟子,这要是他家崽子,这么不省心,他能拿着鸡毛掸子给屁股抽开花了!
江无涯显然也了解自家孩子是什么德行,并不像奚辛那么全不讲道理,咳了几声:“别这样,也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就凭我们阿然捅成纣那一刀,救了他们狗命,他们就不配再张口问一个字!”
奚辛冷笑:“若不是龚肖在那儿守着,一个明镜坐镇着,他们是不是就不止想审问了,是不是想直接把人圈起来,从她肚子里把神书挖出来?!”
“他们怕是都忘了,那还是你的弟子。”
“你的弟子,什么时候有资格由别人审问裁断。”
“江无涯,你当老好人太久了。”
奚辛唇角泄出一抹嗜血的森寒:“他们都不怕你了,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听见奚辛的话,阙道子眼眸猝然闪过惊恐,下意识看向江无涯。
江无涯没有说话。
他脸上没有怒意,眸色淡淡,叫人看不出喜怒。
阙道子头皮瞬间竖立。
“大师兄……”
江无涯摆了摆手:“我知道她也不老实,恐怕并不全然无辜,事发突然,难免有人放不下心来,情有可原。”
阙道子不觉得没事,他更不放心了
——先骂自家孩子,再出去找外人场子,这是当家长的基础操作。
当年雾都君是怎么凉的,那可是历历在目。
他大师兄偶尔心胸也并不那么宽广。
阙道子决定提前同情这个“有人”,但他并不敢说,他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师兄,您先回大殿,我迎诸宗长老进来拜见。”
江无涯没有说话,又打开了另几封信,一封是明镜尊者后面送来的另一封信,说他已经到了小瀛洲,但临近化神再无法压制,不得不先离了东海。
江无涯算算时候,也不过是月余前的事。
如今他已经顺利突破,便算彻底开了这道化神的口子,化神的契机便自发融向天下所有濒临突破的至强者,明镜此刻正该化神了。
江无涯又取出另一封信,迎面便是熙生白一手狂乱的草书,江无涯稍微后仰一下,定睛仔细看,才看个明白。
……大致可以概括为一封骂信。
骂的就是他那不省心的好弟子。
熙生白龙飞凤舞一一罗列,骂她不要命去吞洛河神书给他平添工作量,骂她给明镜尊者喂血,骂她不知道往自己身上刻了什么纹,他翻遍了医书硬是没寻到这种图纹……
洋洋洒洒上千字,引经据典,慷慨激昂,写医书的大夫,骂人的专业术语都是大段大段看不懂的,江无涯仿佛被迎面喷个狗血喷头。
江无涯看得血压都高了,他把信纸折起来,缓了几息,才打开接着往下看。
……接下来就没什么了,熙生白说东海似乎又活了,不大放心,让他化神完赶紧过去,看一看东海,顺便把他家那祸害玩意领走!
奚辛见他看了好半天,生出疑心:“你在看什么?”
江无涯哪里敢给他看,天不得炸了,把信折起来若无其事说:“没什么,熙舵主说了些东海的情势。”
“东海。”奚辛被转移了注意,冷笑:“说到这儿我便想起来,灵气复苏,东海那片破雾是不是又要活了。”
江无涯说:“便是活了,散去的修为非百年不可重塑,瀛舟不傻,这个时候,他不敢出来放肆。”
“最好如此。”
奚辛说着说着,愈觉得无法忍耐,像猫儿甩着尾巴急躁地转了一圈,猛地对江无涯说:“我要去东海,现在,立刻。”
旁边竖着耳朵悄咪听的阙道子立刻委婉插话:“这、诸宗长老这便来了,都盼了不知多少日子,不妨先见一面,安一安大家的心。”
“江无涯。”奚辛根本不理他,只冷冷盯着江无涯:“你答应过我什么,我只问你,你走不走?”
“…”阙道子在奚辛身后无能狂怒。
江无涯看了看奚辛,又看向阙道子,叹一声气:“你瞧他这个样子…”
阙道子升起期待:您终于忍不了要揍他吗?
江无涯摇头:“我实在拗不过他。”
阙道子:……
把假公济私说得这么好听,大师兄你变了你知道吗。
“宗里的事你看着办,安抚诸宗,筹办大典,你办着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江无涯拍着阙道子的肩膀:“我先去一趟东海,把孩子们接回来,回来正好大宴,人多才热闹。”
阙道子木着脸看他:“大师兄,你以前是个正经人,大局为重。”
江无涯:“你家俩孩子是不是也在东海,我帮你带回来。”
阙道子:“……好吧。”
江无涯满意了,转头一看,奚辛已经连影都没了。
江无涯:“……”
“…呵。”阙道子忍不住发出小声的嘲笑:“大师兄,要不换我去吧,到东海如果两个祖宗打了起来,我怕你遭池鱼之灾。”
江无涯瞥了他一眼,阙道子闭嘴封麦转身跑了。
江无涯深呼吸,忍着气去追人。
折了他多少年的寿,这两个不省心的东西:一个溜烟撒手就没,也不怕好不容易封起来的剑气再泄开。
还有一个更厉害,几十年躲着不见人,一冒出来就生吞了洛河神书,把自己生生弄成了器灵,还满天下洋洋洒洒宣扬自己与妖主的关系,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骄傲得很,若不是人已经死了,是不是他一睁眼就要白饶他个狐狸女婿带回来
真是他的宝贝好徒弟!
打起来才好,那才省事,不打起来,这胆大包天的小混账,他也要亲自挽起袖子揍!!
第210章
白珠珠全身都在哆嗦。
侯曼娥坐在旁边,面无表情。
她的头很胀,识海一抽一抽剧烈地跳疼,像有什么东西在意识中搅动,挣扎着要钻出来
也许是受伤的后遗症。
一道拳头大的血口生生贯穿她的胸腹,白骨和轻微起伏的脏器活生生地露出来,小小的元婴蜷缩在血肉深处虚弱地呼吸,伤口边缘红肿得发黑,鲜血不要钱地涌出来,她捂了捂,鲜血很快染满整条手臂,没什么效果,她便又把手放下来,紧紧攥住赤莲剑。
这是她最后仅有的东西。
白珠珠不想回忆她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个叫罗月的女人,血屠了法宗满门,屠尽了法宗满门——她就是个疯子,是个疯子!!
白珠珠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可以那么残酷,那么狠毒,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她宁愿是在做梦。
她眼眶因为流了太多的眼泪红肿酸涩,她用力地呼吸,死死握住还在不断颤抖地手臂。
她的头很晕,她很累,白珠珠能清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和意志在崩溃,像被拉扯到超出极限的弹簧,她已经没有调节收缩回原样的力气了。
她死死咬住唇,忍住哭泣的冲动,眼睛红红地问侯曼娥:“你、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你得包扎……”
李曼娥根本懒得理她。
“你得包扎啊。”白珠珠抽噎着说:“你没有丹药吃吗,伤口为什么不愈合,一直流血,这样不行的……”
李曼娥被她念得脑子嗡嗡的,简直想一巴掌糊死她。
但杀个傻子实在是白费力气,李曼娥最后只是冷冷说:“再废话,我就缝上你的嘴。”
白珠珠用袖子抹脸,她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倔强地小声说:“你不用吓唬我,刚才是你救了我,否则我随便就被那个女人杀掉了,你缝我的嘴,我也不怕。”
李曼娥看着她倔强含泪的眼睛,沉默了半响,突然轻轻哼笑一声。
“你可以跑了。”李曼娥:“我不抓你了,你跑吧。”
她们还在小瀛洲,白珠珠就坐在她的时空中悬世慈舵的那片地方,但在这个时空,这里没有连云流丽的亭阁楼台,只有满目荒芜的黄沙与嶙峋突兀的峭壁礁石,在幽沉昏暗的天幕下,如无数黑黢狰狞的怪物蛰爬广阔的沙滩上。
魔楼罗月屠了北辰法宗,侯曼娥与罗月一战,伤了她一剑,却也被那个女人差点生掏出元婴捏碎,白珠珠以为侯曼娥会离开东海养伤,但没有,侯曼娥没有跑。
白珠珠当然更不会跑。
“我不走,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来东海。”白珠珠蜷起双腿,小孩子一样抱住自己的膝盖,吸着鼻子问她:“你呢?你为什么不跑?”
李曼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不跑,那就安静点。”李曼娥说:“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
白珠珠:“看着什么?”
“看这个世界,到底鹿死谁手。”
李曼娥唇边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意味:“这一辈子,再不会见到这么大的场面了。”
白珠珠心一缩,下意识往四周望,才发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许多人,不约而同往东海汇聚。
穿着各异、拿着各式各样法器的散修。
雍州的龙旗,冀州的列侯军马,禹州的世族盟军。
她看见缘生音斋的徽纹如弦音逸散,金阳罗堂的旗帜迎风飘展。
天边金光如鳞波闪耀,金甲的大军踏着红蹄蛟马猎猎而来,翻越高山游龙般沿着广袤的东海之畔绵延肃立。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谈,各方势力站在东海周围不同的方向不同的位置,彼此间隔着距离,保持着不约而同的缄默,空气都是压抑的,像暴风雨前让人心惊的沉凝。
白珠珠呆住了。
她看见侯曼娥却不以为奇的模样,只淡淡扫了一眼,就掠过他们,转而定定望着一个方向。
魔楼的妖魔正在不远处寻找她们的踪迹,面前东海各方势力齐聚,气氛压抑晦涩,情势紧绷到一触即发,但侯曼娥并没有任何紧张或要离开的意思,就这么堂而皇之坐在高高的礁石上,支起腿,赤莲剑横在身侧,直直望着东边的方向。
白珠珠吸着鼻子,疑惑地也望过去。
她刚开始什么也没看见。
她睁大眼睛,仔细地仔细地望,不知过了多久,当天空突然变得愈发昏暗,白珠珠突然看见了。
那是一个人。
玄衣如墨色泼染,发丝只被一支木簪横竖,身量颀长,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都隐约能看见那宽阔抻平的肩膀,流利的线条顺着深蓝色腰封勒过窄细的腰,有如被深渊封边的海。
他没有悬空,没有御剑,而是慢慢地、慢慢地走着,在他脚下,无垠浩大的黑色旋涡如沉渊的巨口吞吐。
白珠珠无法形容那是什么,像夜空,像深海,不是外表,而是只有那样浩大的事物,仿佛才能比喻出它的壮阔与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