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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终于满意地笑了。
她点点头,轻快说:“没问题,正好这个我也特别擅长。”
楚如瑶:“……”
第168章
对于自己的审判大会,林然本来也是想做充足准备的。
她询问天一的建议:“你说,我怎么把自己形象搞得正派一点,就是别一过去就被大家扔烂菜叶的那种。”
天一想了想,给她调出几张小姐姐图,是穿衣服的正经的那种:“最近流行纯欲风,你可以试一试,脸要白,眼影粉嫩,头发蓬松,嘴唇涂得跟没涂一样,要的就是一个楚楚可怜天然娇艳。”
林然看着天一的直男审美:“…呃,这……”
“重点是可怜,要激起大家的保护欲。”
天一指点江山:“我教你,一会儿别人无论问你什么,你就哭,不要哭出声,就眼眶一红,盈盈落泪,眼泪要一颗一颗掉下来,说左眼放水就决不能让右眼开闸……尤其不能流鼻涕!”
林然沉默了一会儿:“…算了,当我没问。”
天一很嫌弃她,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还没试你就放弃了?!”
“有没有出息我不知道。”林然小声说:“但我知道,我鼻涕的流速一般比眼泪快。”
天一:“……”
天一撤回了一条消息并向林然扔了一个傻逼,然后冷酷拉黑了她。
【纯欲风】走不了不怕,只要不走【纯狱风】就行,林然做了最后的挣扎,把楚如瑶送来的衣服穿好,洗一把脸,头发用束带绑好,衣服褶皱什么的抚平,照照镜子,看着也是个人模人样了,就坐在桌边等着。
她手托着腮,透过半开的窗往外看,能看见纷扬的雪花。
这些天一直在飘雪,看着风景很不错,希望等群审之后,好心的长老们能让她在外面放一会儿风——她保证不会带着洛河神书一起爆炸的。
“嘎吱——”
“林师妹。”
门被推开,更明媚的阳光照亮堂屋,楚如瑶站在门边,白衣无暇、腰负凤鸣长剑。
雪花悠扬飘进屋里。
视线擦过楚如瑶的身影,顺着光往外望,屋外台阶下还站着一个人。
青年已经换回了以前的轻衫蓝衣,头束玉冠,雪花飘过他脸颊,融化在他鬓角,衬着那双秋潭似的眼眸,他静静站在那里,龙渊剑垂,姿态沉静,劲柏寒松一般挺拔。
在他身后,列着几队执兵带戟的海城卫兵,神情戒肃盯着这边。
“时辰到了。”
楚如瑶让开门:“走吧。”
林然站起来,慢慢绕过她,走出门。
有些冷峭的寒风一下吹过脸颊,雪花飘落在脖颈,凉凉的。
突然从温暖的室内出来,林然被风吹得眯了下眼,再睁开时,晏凌静静望着她。
林然对他笑一下,笑得很有点坏:“大师兄,好久不见啊。”
“……”
晏凌无言看着她,像是有一点生气,可又很没有办法。
最后他只能说:“你的伤,怎么样?”
“已经好了。”
林然发出乖巧的声音:“我记得昏迷之前大师兄来救我,谢谢大师兄。”
她又是乖乖好脾气的样子,好像那个敢踩着万丈血浪狠捅妖主一刀、逼他暴露身份胁迫明镜尊者护她性命的狂徒,不是她自己一样。
晏凌淡淡瞥她一眼,眼神很有点冷冽,径自转身走了:
“一会儿你能安然出来,再谢我不迟。”
林然摸了摸头发,好像把人得罪狠了
——没关系,反正得罪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天一感叹:“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混不吝了。”
“人总是要解放天性的嘛。”
林然慢悠悠跟在晏凌身后,笑着对天一说:“反正我觉得我现在,超级快乐。”
超级快乐的林然跟着晏凌一路走到一座特别气派的庭院前。
庭院外聚着很多人,正挤在一起嗡嗡议论着什么,听见脚步声,齐刷刷往这边看,喧哗声一下就大了。
林然粗略一扫,在人群中看见了白珠珠陆知州几人的身影,对视的一瞬间,白珠珠睁大眼睛,赶紧高高伸直手臂朝她挥手。
晏凌突然加快步子,带着她更快往庭院门口去。
“刚开始有人想在刑事堂审你,天照灵苑的长老也提议在大广场公开审问,都被龚师叔骂了回去。”
本是走在后面的楚如瑶也快走几步,走到林然身边,正好替她挡住那边众人咄咄的视线。
她神色不变,低声说:“这是中事阁,是海城府邸专门议事的地方,也没有放所有人进来,只有各宗州府长老以及不多的弟子,还有散修里请了几位强者做代表……洛河神书的圣贤学宫态度很好,法宗与我们惯来亲近,玄天宗不在,这次由明镜尊者主持裁断。”
“…你毕竟当众重创妖主,否则妖主堕魔祸世才是最大的灾祸,你是有功的,一会儿即使有人逼问你,你也不要上当、更不要心慌,现在重点是你身上的洛河神书,只要你稳住,到底也没人敢冒着与剑阁为敌的风险非要揪你那点风月事不放。”
楚如瑶语速很快,像是恨不得一气儿把所有信息塞进她脑子里:“那位明镜尊者我也只有一面之缘,并不熟悉……但风评是极公正的,看着人也和善,但只有一点,明镜尊者极擅命理,传说一双慧眼能看人心虚妄,你切记别在他眼皮底下扯谎,可以适当省略,避重就轻,再不济答不出的时候直接就别说话……”
林然一一应着,忍不住往她面上瞧了瞧:“…楚师姐现在真周全啊。”说话做事井井有条,需要的时候,也知道开动心眼了,半点不像云天秘境时那个全然青涩稚嫩的小姑娘了。
楚如瑶也瞥她一眼,语气冷冷的:“这几十年,我也不是白过的。”
林然忍不住笑了。
好吧,是她不好,小瞧人了。
这天下英雄,全是活生生的人,更没有一个傻子,若是有谁以为自己比别人知道得多一些,就能翻云覆雨为所欲为,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
蔚绣莹浑身针扎似的难受。
她现在在海城府邸专司议事的中事阁里,偌大的阁厅分左右只列坐了三四十位,都是三山九门及几位州府大族的长老,可以说是北冥事变后还留在海城的大能都齐聚在此了。
以蔚绣莹的修为身份,她甚至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但崇宗明作为雍州之主、北冥海城的主人,毕竟是要在上面有一个位置,她勉强以崇宗明半个亲眷的身份站在他后面,才好歹没有被赶出去。
但这一点不能让蔚绣莹感到半点快活,她心中只有惶恐,像破洞一样越来越扩大的惶恐。
这种惶恐,来自于几天前的妖主裂天。
——蔚绣莹从来、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场景。
她是整个联盟唯一的任务者!是被世界意志选中的人!她执行过六七个任务了,去过许多世界,夺取过数不清的人的气运了。
在世界本源碎片真正浮出海底之前,她还在琢磨怎么想办法得到它,她该去接近谁?该去利用谁?哪怕得不到一整块,先得到一点碎片也好啊。
哪怕是诸宗结成归元大阵,崇宗明被以‘海城主人理应留下镇守的名义’被排除在外,也并没有让她死心,因为她虽然无法知道具体的情节,但来之前,世界意志已经给了她大的故事线节点和人物情报,比如这一段,就是妖主修习奚柏远留下的半妖妖卷,可终究因为血脉不纯无法突破,为了化神,妖主血祭幽冥夺取鲲鹏骨然后强制裂天,却反而堕了魔,最后被明镜佛尊集结无数宗门的力量斩杀,但明镜尊者也受了重伤不得不闭关隐世,可没过多久,穹顶天牢就塌了,江无涯与破封而出的奚柏远同归于尽,掌门阙道子及数十位元婴长老尽数陨落,剑阁覆灭,天牢破封而出的魔怪堕气日渐蔓延,让封压在玄天宗下的黑渊愈发动荡,然后是楚如瑶回到剑阁,担起重振剑阁的大任,再然后是晏凌断剑叛宗、血屠玄天宗释放黑渊,与作为玄天宗首徒的人皇元景烁不死不休千里绝杀,整个正道乱成一锅粥,楚如瑶疲于奔命,还得与侯曼娥等人因为种种原因争斗,直至九州灭顶……
虽然蔚绣莹进入这个世界后,发现情节莫名有许多出入,比如侯曼娥没有叛宗变成魔头,反而继任成了法宗的首徒?比如北冥海底居然有世界本源碎片,而来沧澜界之前系统一点都没感觉到、世界意志也没有提示、她一点不知情。
但她终究还是有信心的——侯曼娥现在无关痛痒先放下,关键是世界本源碎片这边,妖主死了,碎片必定落在正道手里,八成就是落在明镜佛尊手里,她下一个目标就是接近他。
她已经打算用自己全部积分换系统里的疗伤药,到时候送给明镜佛尊,再用一段时间培养感情,越是无情无欲的和尚动起心来越是惊天动地,明镜佛尊不会知道世界本源碎片的意义,顶多当做一件珍贵的宝物,等他爱上她,她想要,他就一定会送给她,到时候哪怕她没能在沧澜界毁灭前收集到足够的气运,光是那块世界本源碎片就够本——
她本来都打算好了
她都打算好了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妖主破禁而出,看着他吞了鲲鹏骨,世界本源碎片融入苍穹,然后、然后——天就裂开了!
原来天裂开是这个样子?
那一刻,她眼睁睁望着万千雷霆如烟花爆开,乌云苍穹被生生撕开口子
蔚绣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世上怎么会有那样可怖的力量呢?
她的文明,帝国已经发展到了科技的极限,偌大的帝国范围囊括星系甚至已经坐拥了几十颗物质与非物质星球,国科院堪称无所不能的科技甚至能支持她这样的任务者抓住世界意志给的机会、穿越到不同的位面夺取气运;而她也不是没见过军方与反叛势力进行星际战争,数千发量子武器打出去能将一颗行星瞬间打成太空碎片!
但蔚绣莹没见过这样的景象,没见过这样的力量,她没见过
——一个人,只是一个人,怎么能一挥手,让成千上万的雷霆化为尘埃,怎么能逼得整片苍穹生生撕裂,能以肉眼看见穹顶之外虚无的虚空?
这是修真吗?这就是修士吗?
只是刚刚突破的化神,就能撕裂出虚空,那若是再往上呢?若是化神巅峰呢?若是半合道呢?若是合道后呢?
那还是人吗?
那还是“人”这种生命体能拥有的力量吗??!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蔚绣莹浑身突然寒透了。
她突然意识到系统之前那一句向【3S】位面进化的意义了。
侯曼娥从叛宗的魔头变成了法宗首徒;北冥海底竟然有世界本源碎片;妖主堕魔死了,可明镜佛尊没有重伤,正道各宗没有死伤惨重,整个沧澜甚至灵气复苏了——
向【3S】位面进化,沧澜界,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这是一个不断变化发展的世界
或者说是,进化。
像小鸭子没有循序渐进长成大鸭子,而是在变成天鹅、变成孔雀甚至凤凰!某种程度上,这个沧澜界超脱了既定的顺理成章的规则、逻辑、轨迹,在逐渐往无人可知无可捉摸的方向变化!
蔚绣莹不知道为什么沧澜会变成这样、不知道沧澜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不妨碍她升起无穷恐惧,是弱小生物面对未知不可思议庞然之物的本能的恐惧。
蔚绣莹最后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到底是谁、是什么,改变了沧澜?
如果所有人都是正常的、所做的事都是符合逻辑的,那么唯一可能导致意外的就是那个突然出现的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谁是那样的东西?
蔚绣莹听见轻缓的脚步声。
蔚绣莹猛地抬起头,瞳孔不可自抑地缩小,死死瞪着那个背对着阳光和飞雪,慢慢走进来的人。
她褪去了华美厚重的黑金翟衣,换上了青衫,头发用束带松松绑着,垂落发丝如雪,细带束着的纤细腰身,斜挂着一把青竹似的剑,随着她步子,轻轻地摇晃。
雪花落在她发顶、肩膀,轻柔地融化。
她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慢慢走到厅堂中央,清澈的、像是天生含着笑意的眸子,缓缓望过所有人,然后抬手到胸前,微微弯腰,像一把美丽的轻剑、一支青翠的细竹,峭拔而柔软地伸展
——“晚辈万仞剑阁,林然,见过诸位前辈。”
第169章
太颜长老有些欣赏地打量这个姑娘。
她生得极清俊,眉目清正,眼神明亮,纤细高挑到有些瘦了,亭亭站在那里,不像剑阁弟子惯常的锋芒毕露,而是别有一番含蓄气度。
江剑主的弟子……
太颜长老想了想,忽而想起许多年前燕州的一遭事来,那时燕州金都动乱,闹得极大,掌门座下爱重的弟子云长清恰在金都,等事了,与他报功时,还特意提了两个人的名字,其中一个是如今玄天宗新任的首徒元景烁,细想想,另一个似乎就是江剑主的弟子。
江无涯只有一个弟子,都传是当年云天秘境历练时出了岔子,小小年纪流落在外,找了许多年,一直没什么消息。
太颜长老想想这许多事,再看林然的眼神变得愈发怜惜。
不大的年纪,经历这许多波折,如今更是融了洛河神书,神器生生化入体内,还不知要吃什么苦头。
不止太颜长老,大多数人对林然的印象都不错。
不管她与妖主是什么关系,是真心相爱也好、是为了正道故意潜伏也好、或者是被妖主强求恨他想报仇也好,总归那关键的一刀是她捅的。
没有那一刀,明镜尊者要付出怎样代价才能斩杀堕魔的妖主?他们这里面又要死多少人?比起这些来,那些风月微末小事,实在不足一提。
不过事情闹的这样大,总也是要有个说法的,尤其是洛河神书的存在,不彻底安排好,实在让人无法安心。
晏凌和楚如瑶行了一礼,走到龚长老身后。
龚长老说:“起来吧。”
林然站直身体,再次环顾四周。
整个厅堂分左右坐,稍远的位置是州府大氏族的人,比较靠前的位置则坐着三山九门,长老坐在前,寥寥旁观的弟子站在后,林然粗粗一扫,就看见几张眼熟的脸,都是幽冥王都里‘有缘’遇见的几宗弟子,像是岑知、乌深、季文嘉……然后她就对上了侯曼娥的死亡视线。
林然:“……”
那真是毫不夸张的死亡射线啊。
但凡给侯曼娥一块橡皮能扔,她大概已经头破血流倒下了。
林然咳嗽了两声,若无其事移开视线……剑阁的龚长老、法宗曾见过的王长老坐在左右首位,身后站着晏凌楚如瑶和侯曼娥几个弟子,左右次位一边是位容貌清俊端雅的长老,正含笑望着她,另一边是一个表情刻薄肃穆的老者,身后还站着个同样倨傲严刻的年轻人,肩头盘着一只沉睡的四爪双角棕褐色小蛟。
再次的位置,便坐着曾有一面之缘的雍州主崇宗明,那位真·玛丽苏万人迷‘圣灵仙子’死死瞪着她,眼神看着比侯曼娥更像想生吃了她。
林然心里不免为自己日渐堕落的人缘叹了口气。
造孽啊。
林然目光一扫而过,看向正对面,最中央毫无疑问是那位仙佛似的明镜尊者,此时他早已不是那天半条手臂染血杀意骇人的样子,换了身新的洁净的袈裟,菩提珠串静静垂在手腕,眉心妖诡的莲纹也消失了,面容白皙丰盈,微微阖着眸子,极是端庄柔和。
“今日叫你来,是有些事要问一问你。”
龚长老再次开口,直接定下基调:“那一日北冥海变,你一刀重伤妖主,救苍生于危难,是立了大功,但你出现的有些巧合,又融了神器,外面总有些流言蜚语,于你、亦于我剑阁名声有损,今日掌门不在、江长老不在,事急从权,我便暂代掌门的职权,让你与大家讲个明白,也免得总有人泼我剑阁的脏水。”
林然还没回答,坐在右手次位那个刻薄老者便冷笑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不是脏水还说不定,龚长老说话还是别太武断。”
龚长老眼皮子撇一眼他,阴阳怪气:“呦,田长老又有高见要发表了,杀妖主的时候没怎么瞧见你的身影,这时候嗡嗡飞出来急着要叮我们了。”
田长老脸瞬间涨红——这龚老贼骂他是苍蝇!
田长老站起来就要怒骂,太颜长老轻轻咳嗽两声,好心低声提醒:“田长老,龚长老那张嘴可不饶人。”
田长老一下僵在那儿。
在江无涯不出山、阙道子人模人样端着掌门风度的时候,龚肖以一己之力撑起万仞剑阁的社交大业——俗称三山九门第一喷子。
天照灵苑风气严苛,田长老说话刻薄刺人,但真论打起嘴仗,他毫无一战之力,能被龚肖喷成五颜六色的奇行种!
田长老恨得咬牙,恨不得叫自家契兽过去给龚肖门牙薅断,但到底不想丢人,靠回椅背,恨恨说:“我不与你废话,但这个女弟子是你剑阁的,就不能由你审,得由我们共同审。”
“审个屁!”
龚长老一口给他喷回去:“是问话!问话懂吗?!开蒙时候没学过两个词区别吗,一大把年纪人话都不会说,我看你是完了,趁早重投个娘胎重开去吧。”
田长老差点没厥过去。
邬项英紧皱着眉头,对龚长老这么糙的说法很是不满。
但无论如何他这个晚辈都是不能公然与前辈争嘴的,他扶住气得恨不能冲过去与龚肖同归于尽的田长老,直接对正中央的明镜尊者拱手:“尊者,区区问话小事,何必操劳诸长者,晚辈请缨代劳。”
一个晚辈直接问明镜尊者,龚肖就不好再喷了。
龚长老砸吧一下嘴,斜眼瞅着邬项英,目光在他肩头那头愈发威严的小蛟转了转,一撇嘴
天照灵苑一窝孬瓜,竟然也出了个好苗子。
邬项英话音未落,龚长老感觉身后一直沉缓的气息微微一变。
龚长老眼风都没动,一把抓住晏凌的手臂,在晏凌要说话之前轻喝他:“还嫌我麻烦不够多是不是,你给我老实着。”
现在是有林然挡着,才没人关注同样冷不丁出现的晏凌。
林然的事情到底是清清明明的,好说,要是晏凌的事深扒下去,那才是永无宁日。
晏凌一顿,正要张开的嘴缓缓闭上,却转过去,目光望着林然。
王长老身后的侯曼娥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拽了拽王长老袖子。
王长老:“……”熊孩子,尽会胳膊肘往外拐。
王长老面带高深莫测的微笑,哪怕袖子已经被拽褶,也不动如山,装作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的样子。
“……”侯曼娥不甘心松开手,哼。
明镜尊者终于睁开眼,似是沉吟了一下,向着邬项英的方向,轻轻颔首。
邬项英又一拱手,越步而出,走到林然面前十几步的位置。
他身形偏瘦,体态挺拔,眉骨深刻,脸庞削瘦俊美,惯常不苟言笑,眼瞳黑少白多,看人时总是眼尾朝下,显出一种极让人牙痒痒的倨傲冷漠。
侯曼娥目光紧紧追了过去。
如果在侯曼娥心里有个仇恨值排名,林然现在毫无疑问是断层式第一,但第二早不是楚如瑶了,而就是邬项英
——当然,在她看来这不是她的问题,而是邬项英这傻叉就是脑子有病!
天照灵苑是九门出了名的没人缘,这可能跟他们自己在门里和契兽玩多了有关,脑子退化,就格外的不会说人话不会干人事儿,规矩太多又野心勃勃,哪里都要挑点事儿冒个尖,和三山九门大多的散漫佛系风格格不入。
而邬项英更不愧是天照灵苑首徒,脾气简直是他们狗比门派一个模子刻出来!到哪里都臭着张脸倨着个下巴跟谁欠他八百万似的,尼玛比她还拽,就离谱,离谱!而且他的契兽、那头有上古神龙血脉的巽蛟,是一个独雄没有雌种的种族,他这个主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带的,直男癌的不得了!尤其看性格强势的女修不顺眼!就好像觉得天底下的女人都应该温软善良柔情似水,而像她、哦、还有像楚如瑶那种,那就是异端,不顺眼的程度还要来个双重加倍
——为此侯曼娥已经和他打好几次架了,楚如瑶也是,大家都是老阶级敌人了。
所以侯曼娥见明镜尊者同意了,心里就是一咯噔。
不是她吹,就林然干的那些事儿,在这种死直男心里厌恶值不得来个三重加倍!俩王带四个二春天三连炸——邬项英能问出什么好话?!
林然看着邬项英面无表情站到自己面前,致力于做一个礼貌的好师妹,向他点一下头:“林然,这位师兄好。”
邬项英没想她这么平和乖顺,声音轻软,没有半点惶恐不安,他眼脸抽了一下,冷冷道:“邬项英。”却也不屑叫她一声师妹。
林然微微一笑,不见半点介怀。
邬项英愈发觉得她装模作样,不耐废话,直接问:“你与妖主是何关系?如何出现在妖主身边?又与血祭幽冥一事有什么干系?不要含糊其辞,尽数说清楚!”
他语气极严厉,林然却神色不变,像是回忆了一下,慢慢说:“我在幽冥中历练,上一个幻境结束,我一睁眼,就出现在王都里成了宫中一个宫女,奉命去给当时还是人族皇子的妖主送饭,他发现我体质特殊,喜欢我的血,就没有杀我,把我留在身边吸血,我只被他带出去过一次,就是第一次去祭坛时,他把我带在身边,割开我的血用于祭祀,然后就把我弄晕过去,等我再醒来,就已经被困在王宫里再没有出去过……然后就是那日北冥海变了。”
她神色坦然,回答得也极是详细,邬项英却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咄咄逼问:“你修为不过元婴,为何当时能重伤妖主?那把刺杀妖主的匕首是从哪儿来的?!”
所有人竖起耳朵。
他们都想知道这个女弟子会怎么说。
林然却笑了笑,说:“是妖主给我的。”
席间瞬间轻微哗然。
侯曼娥忍不住咬嘴巴,晏凌眉目沉静。
楚如瑶攥了下手,这一刻都有些想叹气。
她果然还是要这么说。
无数道各色目光如利刃射来,林然眉目却很从容,仍然徐徐:“有一日,他突然把一条尾巴扔给我,说让我用来杀他,那日他堕魔时,那条尾巴就莫名变成了一把匕首,我才明白他的意思,便拿着这匕首冲上去贯入他心口。”
众人一时无言,面面相觑。
渐渐的,许多人神色复杂起来。
“妖主啊…”
太颜长老叹一口气:“当世雄主,谁出其二。”
田长老冷冷道:“倒也不必把他捧那么高,说到底,他也是为自己化神拼死一搏罢了。”
无极谷萧谷主心里一直很佩服妖主,极听不得这话,冷笑道:“你说得轻巧,若不强化神,妖主少说也还可撑下百年,不比明知魂飞魄散身死道消的好?!如今人都死了,受益的反而在这里指指点点,你不觉得寒掺,我却还觉得脸热!”
田长老一噎,环顾四周众人神色,顿时恼羞成怒:“好好好,你们各个都是好人,倒全叫我当了恶人!无论如何妖主血祭幽冥,差点闹得苍生大乱,这是不是事实?这就是事实!”
他冷笑:“你们把他当英雄,干脆为他立了祠庙,把他做的好事传扬遍九州去——就看天底下唾沫星子怎么淹了正道吧!闹得人心惶惶九州暴乱你们就高兴了!!”
众人哑口。
田长老话糙理却不糙。
有些事,注定分不了那么黑白分明,也注定永远无法堂堂正正宣之于众。
邬项英抿着唇。
他对妖主其实颇为复杂,从那日亲眼见了妖主裂天霸举,到今日听林然说这些话,哪怕正邪对立,也对妖主生出许多敬重。